南宮羽手中的槍囊微翻,銀芒閃處,他那杆六尺銀槍業已向上挑指,菱形的槍尖寒光流燦,映着燈火,彷彿汪起一棒瑩雪。
而毒魄也緩緩站起身來,只這個起身的動作,屋裏的三條大漢竟然感覺到一股無形的壓力扣上心頭,連呼吸都有些窒迫了。
臉上生着塊塊白斑的朋友忽地樓擺手,睜着那雙的亮的細眼道:
“我們兄弟是川蜀‘猿峽三梟’,不知二位是怎麼個稱呼?”
毒魄看了南宮羽一眼,南宮羽冷冷的道:
“早知道你們是‘猿峽三梟’,假如我猜得不錯,閣下便是三梟中的老三潘東嶽?”
白斑仁兄沉穩的道:
“朋友好眼力,我正是潘東嶽。”
指了指山羊鬍子及鼻翼缺了一片的那位,他接着道:
“這位是我的大拜兄陰落雁,和二拜兄邵鐵肩,只不知二位的名號是——?”
南宮羽道:
“我哥倆另有隱情,不便露底,其實小名小姓,報出來三位未必知曉。”
潘東嶽注視着南宮羽手上的銀槍,若有所思的道。
“朋友這杆槍,看起來十分眼熟,像是在哪裏聽人提起過……”
南宮羽道。
“閣下恐怕是記錯了,似我一個武林走卒,半杆破槍,根本上不得枱盤,閣下又怎會聽説?”
唇角抽動了一下,潘東嶽忍耐的道:
“二位既然不願見告真名實姓,也就算了,在這裏,我想請二位賞個人情,二位如果確實與那馮德恩毫無淵源,便犯不着趟這渾水,人交給我們帶走,‘猿峽三梟’必有補報!”
南宮羽笑笑,道:
“聽起來不錯,今天擔心的是,你們帶走了他,還會留他活命麼?”
潘東嶽坦白的道:
此人與我兄弟結怨甚深,決不能饒其生出!”
南宮羽道:
“我看也是如此,人家好歹一條命,就這麼眼睜睜的瞧着他任遭宰割,未免於心不忍,有失仁恕之道,三位,冤家宜解不宜結,莫如給我一個薄面,得放過,且放過吧!”
潘東嶽尚未回話,陰落雁已重重的道:
“朋友,你對姓馮的一再曲意維護,卻説同他沒有淵源,難不成你是想借此巴結‘鬼王旗’?”
頗為意外的怔了怔,南宮羽疑惑的道:
“巴結‘鬼王旗’?就算我維護這位受傷的朋友,和‘鬼王旗’又什麼牽扯?”
陰落雁聲聲冷笑:
“你不會告訴我,你不知道姓馮的乃是‘鬼王旗’出身吧?”
南宮羽愕然道:
“什麼?你説他是‘鬼王旗’的人?”
陰落雁斜眼低視牆角的漢子,容顏猙厲:
“一點不錯,他正是‘鬼王旗’的人!”
潘東嶽搭腔道:
“這馮德恩不但是‘鬼王旗’所屬,猶且為首要人物之一,他隸配於‘鬼王旗’四堂中的第一堂‘獨堂’,身份是‘巡檢’,素有‘陰陽刀’之稱……”
南宮羽搖頭道:
“沒有想到,真沒有想到……”
陰落雁大聲道:
“無論你是真不知姓馮的出身抑或假不知,現在你總明白了,你們到底是個什麼打算?”
側首望向毒魄,南宮羽眼神中透露着徵詢的意味,毒魄微微一笑,開口道:
“重要的只有一樁——這個人值不值得救,而非他的出身為何;結怨必有結怨的因由,因由中自有是非,設着並無不可告人的內情,‘猿峽三梟’何妨見知?”
陰落雁怒道:
“你算老幾?我們是來要人,可不是請你評理來的,你居然自行充當起仲裁的角兒啦,簡直莫名其妙——”
毒魄氣定神閒的道:
“陰老兄,在這個人間世上,莫名其妙的事可多着哩,你以為一切都是那麼順理成章?”
潘東嶽攔了他大哥一把,扮出一副息事寧人的模樣:
“好吧,朋友,為了表示我們與馮德恩之間的糾葛並無咎戾之處,你想知道什麼,我們一定據實奉告,也好叫你明白,這樁閒事管得不值!”
毒魄道:
“我想請潘朋友説明一下,為什麼非要將這位馮朋友置之死地不可?”
潘東嶽乾咳一聲,道:
“事情説起來也並不複雜,就在離‘羣英集’東邊不到十里路,有個名叫‘黃麻坡’的地方,那地方有個婆娘開導有一家小茶館,兩年前,這姓馮的居然色膽包天,把茶官當壚的婆娘給勾搭上了……”
毒魄不解的道:
“這又與各位何干?”
陰落雁咆哮道:
“那個開茶館的婆娘,就是我的女人!”
毒魄奇怪的道:
“陰老兄,你的女人,不在川蜀跟你吃香喝辣,卻跑來‘黃麻坡’搞什麼菜館?”
潘東嶽代為解釋道:
“是這樣的,我們老大的女人,叫做春花,原是個在川境‘沱城’青樓一帶賣唱的姑娘,三年多前,我們老大看中了她,耗去大筆銀子將她接回家裏,更對她照顧得無微不至,不想這婆娘天生浪蕩,水性楊花,跟了我們老大不及半年,竟見異思遷,挑一個老大出門的空隙,私自捲逃而去。我們老大自不甘心,費了兩年餘的辰光,才查知這娘們的下落,等辛辛苦昔找上‘黃麻坡’的茶館,卻未料到這娘們已有新相好,喏,就是那天殺的馮德恩!”
毒魄笑笑,道: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這也沒什麼不對,何況,馮德恩事先也不知道春花曾和陰老兄有過一腿!”
潘東嶽忍着氣道:
“朋友,你這話就有欠公允了,即使姓馮的先時不知道春花是我們老大的女人,事後我們找上了他,並把其中過節説得清清楚楚,他總該明白了吧?可惡的地方就在這裏,任我們怎麼軟硬兼施,他愣是不肯退讓!”
毒魄道:
“我可以問一件事麼,潘朋友?”
潘東嶽道:
“且請明示。”
毒魄道:
“那春花,與陰老兄有沒有正式婚約?或是舉行過什麼入門的儀式?”
潘東嶽遲疑的道:
“這……似乎不必要吧?”
憋了一肚皮火的陰落雁忍不住吼叫起來:
“老子只不過姘一個女人玩玩,又不是娶老婆,納小妾,難道説還用三媒六證、搬大花轎去抬?但要人上了牀,事情不就定了?!”
毒魄點頭道:
“原來只是姘居,並無夫妻名分。”
潘東嶽忙道:
“用不着什麼名分,有夫妻之實就夠了,這總不能説春花不是我們老大的女人吧?”
毒魄閒閒的道:
“那麼,春花為什麼又如此不知好歹,竟在陰老兄‘無微不至’的照顧下逃了出來?”
搓搓手,潘東嶽道:
“我説過,這娘們天生浪蕩,不安於室,是個道地的賤貨!”
毒魄笑了:
“既然不堪至此,陰老兄甩了也罷,又何苦把這賤貨弄回去受氣?”
潘東嶽不禁窒迫的頓了頓,陰落雁卻嗔目大罵:
“要不要人是老子的事,你管不着,他媽的,你好像是過堂來了!”
牆角,馮德恩努力提起一口氣,掙扎着發話:
“兄……台……這位兄台……你……你不要聽他們隨口……誣衊……事實全……全不是這樣……他們……他們……乃在胡亂編排……血口……噴人!”
陰落雁叱道:
“放你媽的狗屁!”
毒魄冷硬的道:
“三位,此中既無咎戾,何妨讓他説話?”
潘東嶽向他老大使了個眼色,故作從容之狀:
“當然,我們是真金不怕火煉,看他這誘拐別人婆娘的東西,還能造弄出些什麼花巧來!”
喘息了一陣,馮德恩吁吁的道:
“我,我在兩年多前……就結識了……春花,我們相好……也有一年……半的光景了,春花,她是個可憐的女人……温順、姻淑,看似柔弱……卻十分堅強……她今年二十五了,從小到大,沒過幾天好日子……早時……賣唱奉養老父,剛能立身……就被姓陰的強擄了去,姓陰的不把她……她當人看,除了日裏夜裏不分的糟塌她……更任情打罵、恣意折磨……春花和姓陰的在一起不足……不足半年,她那老父即因此鬱憤而死……這樣痛苦……的生活,試問……誰過得下去!”
陰落雁越聽越火大,立時暴跳如雷:
“胡説八道,滿口跑馬,老子的女人,自有老子應付的一套,用得着你來輕憐蜜愛、憐香惜玉?你們一個姦夫、一個淫婦,都該打進十八層地獄!”
沒有理會陰落雁的叫囂,馮德恩繼續難辛的往下訴説:
“春花和我,在一起……沒有多久,姓陰的他們就找上了她……我當然有責任、也有義務出面來替春花承擔……他們要春花,我不答應,後來,他們改成要錢,卻獅子大開口……索價二十萬兩銀子……”
一旁,南宮羽吹了聲口哨:
“乖乖,二十萬兩銀子,可不是獅子大開口?他們把春花當金鑄的了!”
潘東嶽陰惻惻的道。
“憑我們老大的身份,他把身邊的女人讓給了你,可不是件有臉面的事,要你區區二十萬兩銀子,其實並不算多!”
毒魄問道:
“立場不同,數目多少就難説了;那麼,馮朋友到底答應給付若干?”
馮德恩抖索着道:
“半生江湖……無非浪蕩……又能存下多少銀子?我,我傾盡所有,加上各方告貸……也不過湊了三萬多兩銀子……春花也拿出她的……全部私蓄……總共合一個四……四萬的整數,可是……他們不肯答……應!”
潘東嶽振振有詞的道:
“二十萬兩銀子與四萬兩銀子,差了多少倍?你把我們兄弟當做要飯的來打發?這點數目,我們自然不能答應!”
毒魄皺着眉道:
“價碼有差,大可經由談判商解,又何須弄到兵刃相見?”
一昂臉,潘東嶽道:
“已經談了三次啦,次次拿不出錢來,淨是編造些不成理由的理由哭窮喊冤,拖拖拉拉,今晚上便是第三次談判,姓馮的依舊半錢銀子不加,這不是完全欠缺誠意是什麼?他勾引了我們老大的女人,還幾次三番誆騙我們,這種人,還留着幹啥?當然該殺該剮!”
陰落雁逼視毒魄,眼露兇光:
“事情經過你已知道了,本來是姦夫淫婦,皆曰可殺,我一再寬恕他們,包容他們,這一雙狗男女不但不知感恩圖報,甚且連一點遮羞錢都吝於付給,真正是可忍孰不可忍,想我陰落雁堂堂男子漢,昂藏七屍之軀,豈能容人當做縮頭的王八?老子錢不要了,端端要命,你説,這算我的不是麼?”
毒魄道:
“你需不需要我表示意見?”
陰落雁大聲道:
“只要你説得有理——”
聳聳肩,毒魄道:
“這檔子事,足可編人天下奇談之內,見之聞之,實在令人拍案叫絕。”
陰落雁氣呼呼的問:
“什麼意思?”
毒魄慢條斯理的道:
“陰朋友,首先我要指出,春花和你並無婚約的拘束,不管她是否自願,充其量僅是跟你姘居,姘居在一起的雙方,圖的不過是個男歡女愛罷了,一朝到了感情難以為繼的辰光,一拍兩散才是上策,任何一方的勉強行為都會演變成痛苦的結局:照常情來説,女人總比較柔弱,當這個女人與這個男人混不下去了,尤其這個男人還是個厲害角色,便必有她不得不爾的原因存在,譬如凌辱、虐待、欠缺情愛基礎等等皆然,而春花既不是你明媒正娶的老婆,亦非你們納聘相迎的妾侍,嚴格而論,二位之間根本沒有正式關係,她忍受不了你,你又不放人,除了一走,更有何途?春花走得應該沒什麼牽掛,陰朋友你與春花又無名分可言,屢屢追逼於她,就不大合道理了……”
南宮羽接口道:
“要不到人,改為要錢,則更等而下之,不見品味,堂堂男子漢,昂藏七屍軀,竟拿一個婦道人家的身體來討價還價,索需不遂便進而暴力相向,這男子漢未免當得慚愧!”
毒魄跟着道:
“所以,我認為此乃天下奇談,説起來實是笑話一樁。”
兩個人一搭一擋,言飼之間極盡諷刺揶揄,不但陰落雁聽得面孔泛青,山羊鬍子無風自動,連扮白臉的潘東嶽都忍不住勃然色變。
“猿峽三果”的第二位——邵鐵肩怒叱一聲,口沫四濺:
“狗日的,這分明是一面倒,存心偏袒那馮德恩嘛,這兩個龜兔子,把我們兄弟當做什麼耍啦?”
潘東嶽容顏陰沉,冷冰冰的道:
“朋友,我之所以對二位一再委屈求全,好言包容,為的只是不願另生枝節,傷及無辜,不想二位卻不識抬舉,得尺進步,拿我們一片善心當成了牛肝肺,‘猿峽三梟’可以血濺三尺,但決不接受奚落!”
南宮羽道:
“我們僅在敍述一個事實,辯明一點道理,潘朋友。”
陰落雁突然粗暴的大吼:
“最後再問你兩個龜兒子一句——交不交人?”
這一次,是毒魄回答:
“你該看得出來,陰老兄,我們的樣子,像要交人的樣子麼?”
潘東嶽因為過於氣惱,嗓音也變尖了:
“費盡唇舌,竟是白搭,我把你兩個不見棺材不落淚的東西一起活宰了!”
毒魄爽脆的吐出一個字:
“請。”
陰落雁踏前一步,左掌一伸,但見那雙左手又寬又粗,五指箕張有如鋼勾,掌心更泛着一團隱隱的烏紫色,隨着他左手的動作;一片勁氣化為五股,透過指尖穿射而出,勢強力鋭,活像五隻脱弦怒矢1
毒魄微微晃肩,人往橫走,他身形甫閃,背後牆壁上已“砰”一聲裂開一個人頭大的洞口,磚屑泥粉迸揚下,竟似鐵錘所擊!
“祭魂鈞”由下向上飛起,鋒刃劃空,只是一抹晶澈的虹帶、當陰落雁迅速騰避的一剎,虹帶倏而碎散成漫天的炫彩,繽繽紛紛,封罩住姓陰的每一個可能衝突出去的角度!
雙方的招式俱皆奇快,攻守之間,僅乃瞬息,而邵鐵肩叱喝一聲,他那柄宛若銀蛇也似的緬刀已對準毒魄左脅刺到!
鈎刃在半空中迴旋,弦月聚一,金鐵交擊聲裏,邵鐵肩的緬刀倒揚,人亦歪歪斜斜震退幾步,差一點就撞上了那扇破門。
南宮羽的長槍指向潘東嶽,槍尖寒芒流燦,快若電掣,潘東嶽挫腰抬臂,一對短蛇矛併疊成叉形“鏗鏘”迎上,南宮羽長槍猝收,十六槍幻灑為一朵大花,花蕊花瓣俱似毒螯,再度合攏向敵。
潘東嶽竄走翻掠,身法矯捷之極,他的兩隻短蛇矛便在遊閃之中吞吐點劃,伺機運展,而南宮羽槍尖挑戳,彷彿寒星飛舞,流螢彙集,任是潘東嶽如何使力,硬是逼不進洪門半步!
這時,陰落雁的傢伙已亮了出來,那是一條純鋼三節棍,他這條又沉又重的三節棍還有一處與眾不同的地方,就是棍頭嵌着一枚鋼勾,打、砸、掃、撞之外,更另帶扯刺的功能,端的歹毒。
三節棍“嘩啦啦”大力揮擊,緬刀縱橫掃劈,陰落雁和邵鐵肩兩人合攻毒魄,現在,毒魄只是緊握他的“祭魂鈎”,在敵人凌厲的夾擊下連連穿梭挪移……
暴聲斷叱,邵鐵肩整個身形陀螺般旋轉,人在旋轉中急速出刀,於是,刀光便恍如一團炸開的冰球,做着不規則的,但密集無比的參差刺射,刃芒破空,似也帶起了昔日刀頭下冤魂的泣號,淒厲得很。
斗然間,毒魄躍騰而起,他的背脊貼上殘破的屋頂,人往側翻,“祭魂鈎”居中狂斬,強烈的鋭風挾着剛猛至極的力道以萬鈞之勢劈落,劈向地面,劈向那滾動的光球,也將邵鐵肩從頭到腳劈成兩半!
緬刀的碎屑被絞碎為點點片片的光影,光影浮沉在黏蠕猩赤的斑斑血肉之間,沒有喊叫,沒有呼號,一條牛高馬大的漢子,就這麼煙消雲散了。
血霧飄漾的情景,氣氛怖栗而幽異,陰落雁捂着面孔踉蹌後退,喉中曝吼不已,毒魄身在空中倏忽倒滾,“祭魂鈎”的銀鏈閃炫,鋒口揚起,以不可思議的快速戳進陰落雁的後腰,下手之狠,決不容情!
陰落雁的面孔突兀扭曲,一對眼珠子幾乎要跳出目眶,他一聲霹靂,震得屋瓦顫動,三節棍全力回掃,人也一頭撞向毒魄。
毒魄似是早已料到對方會來這一手,他輕輕拔升,分寸拿捏得極準極巧,只是剛剛飄升到三節棍貼着靴底掃過的高度,而陰落雁猛衝隨至、他霍然倒掠三尺,銀鏈斜扯,這一批,使嵌入陰落雁後腰肉的鈎刃撅翻外崩,就連姓陰的五臟六腑一遭給扯了出來!
驟來的痛苦是無以復加的,是人的忍受力極限之外的,陰落雁高舉雙臂,口鼻噴血,搖搖擺擺走出兩步,已像一堆爛泥般癱在地下。
眼見兩個拜把兄弟活生生的慘死麪前,潘東嶽所受的衝激已不止是驚恐、是震撼,更是難以言喻的沮喪與徹底的鬥志全消,他在猝然分神的情況下,寒光一點閃過肩頭,小小的一朵血花甫始湧現,不等他雙矛反擊,南宮羽的槍尖已冰冷的抵住他的咽喉。
毒魄懶洋洋的坐回原處,目光巡視,忍不住長長嘆了一口氣。
槍尖頂在潘東嶽的喉頭上,南宮羽吆喝道:
“先別嘆氣,這一個要怎麼處置?”
毒魄瞅着這碩果僅存的一果,聲音冷硬的道:
“潘朋友,貪婪的代價,往往便是一場空,不當的期求,換來的多為錐心刺骨的慘痛,你是否還要這樣的形勢繼續下去?”
仰着腦袋的潘東嶽不停搖頭,邊吃力的道。
“不……我認命了……”
毒魄道:
“這一次,我放過你,但你千萬記住,決不會再有下一次!”
潘東嶽哭喪着臉,幽幽啞啞的道:
“‘猿峽三梟’全玩完了,憑我一已之力,到哪裏再找下一次?”
“嗯”了一聲,毒魄又道:
“還有,永遠不準再去騷擾馮德恩與春花,但有違反,必殺無赦!”
所謂人在矮檐下,怎得不低頭?潘東嶽刀口舔血大半生,黑道廝混數十年,自然深悉求命保身之道,他還不想死,豈會朝絕路上倘祥?立即迭聲答應:
“我發誓,我這一輩子不會再和他們打照面……”
毒魄道:
“很好,你説的話你要記得。”
接着,他向南宮羽點點頭,銀槍收回,潘東嶽才算透過氣來。
拄着槍,南宮羽大聲道:
“請吧,別忘了帶走你的兩個兄弟。”
毒魄起身,將鋪在地下的毛毯“嗤”的一聲撕成兩半,順手擲給潘東嶽,接住毛毯,潘東嶽開始卷裹他兩位拜兄的屍體,卻費了好一番功夫才收拾舒齊,然後,他一肩扛一個,頭也不回的奔入夜色之中。
望着門外,南宮羽冒火道:
“我操,就這麼走啦?連聲招呼也不打?至少,我們總還賠上一張毯子!”
毒魄笑道:
“姓潘的恨不能挖你祖墳,滿腔積怨之餘,尚有什麼招呼好打?不過,我卻意外發現他的一樁長處——力氣不小!”
南宮羽啐了一聲:
“少扯淡了,趕緊來看看我們這位‘鬼王旗’的朋友吧。”
四目投注,都不由心頭一跳——倚在牆角的馮德恩,雙眼微張,呼吸有著遊絲,敢情已陷入半昏迷的情形下了,南呂羽二話不説,匆匆丟開銀槍,掏出身上內外兩用的幾種金創藥,急步湊近,再一次充當起郎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