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宣的對手是點蒼雙劍的老大謝明輝,這人已有五十來歲,身形頎長,貌相清癯。
點蒼雙劍很少在江湖上走動,但點蒼雙劍在江湖上卻頗有盛名,因為點蒼派一向很少和中原各大門派來往,也不在各大門派之中,可是在雲貫一帶,點蒼劍派的名頭卻是十分響亮的。
矮路神令狐宣闊劍一擺,迎着謝明輝,他和點蒼雙劍是在黑衣教認識的,黑衣教的護法,龍蛇雜處,矮路神為人較正直,在護法堂中,和點蒼雙劍也比較談得來。
這兩人見了面,令狐宣就含笑抱抱拳道:“謝老哥,兄弟正在想念着賢昆仲兩位……”
謝明輝冷冷一笑道:“令狐宣,咱們平日固然還談得來,兄弟卻想不到你會是個毫無骨氣之人,今晚不必多説,只有放手一搏的了。”
長劍一振,大有動手之意。
令狐宣道:“且慢,謝老哥,應該聽兄弟一言。”
謝明輝唰的一劍迎面點出,喝道:“點蒼雙劍從不和沒有骨氣的人打交道,咱們沒有什麼好説的。”
“住口!”令狐宣雙眉軒動,闊劍一揮,“皚”的一聲架住了對方劍勢,喝道:“謝明輝,誰是沒有骨氣的人?你該説説清楚。”
謝明輝冷然道:“你身為黑衣教護法,縱然失手被擒,如果有骨氣,就不會貪生怕死,背叛黑衣教,謝某幾時説錯了?”
令狐宣道:“兄弟當日被擒,陳盟主並沒有説不降的人,都要殺死,而且去留悉憑自決,沒有人以死威脅我,老哥這貪生怕死四字,根本安不上……”
謝明輝道:“但背叛黑衣教總不錯吧?”
令狐宣道:“黑衣教只是聘我為護法,我可以幹,也可以不幹,談不上背叛,而是唾棄邪惡,投向正義……”
謝明輝怒蘆道:“你真會強詞奪理。”
令狐宣道:“謝老哥責兄弟強詞奪理,自然是通情達理的人了。普天之下,真理只有一條,真理也就是正義,違背真理,即是邪惡。武林聯盟,是集合了各門各派的人,為維護江湖正義,才羣起反抗黑衣教的,黑衣教所作所為,是邪是正,你老哥如果良知未泯,心裏一定明白,兄弟是背叛黑衣教呢?還是棄暗投明?”
謝明輝被他説得無詞以對。
令狐宣看他沒有作聲,就接着道:“謝老哥賢昆仲一向頗有清名,何苦替一個倡亂武林、為禍江湖的邪惡組織賣力?這樣不但毀了兩位的清名,同時也會毀了點蒼派數百年的聲譽,兄弟良言盡此,如果老哥不聽勸告,執迷不悟,願和兄弟放手一搏,那麼和兄弟動手的只是一個助紂為虐的人,人人皆可得而誅之,兄弟也毋須客氣了。”
謝明輝怔立當場,搖着頭道:“令狐兄這話可惜説得遲了。”
令狐宣自然不會放棄機會,問道:“謝老哥怎麼會遲了呢,就算你滿手血腥,只要放下屠刀,也可以立地成佛,武林聯盟揭起武林大義,地無分南北,道無分黑白,只要有決心反抗黑衣教的同道,均所歡迎……”
謝明輝微微搖頭道:“兄弟説的不是這個意思。”
令狐宣道:“那是為什麼呢?”
謝明輝道:“咱們出發之時,都中了劇毒,明日午時沒有他們的獨門解藥,必將毒發身死。”
令狐宣道:“難道沒有別的藥可解麼?”
謝明輝道:“不可能會有。”
令狐宣道:“那麼謝兄打算怎麼辦呢?”
謝明輝道:“兄弟並不是貪生怕死的人,只是舍弟年紀還輕,我不忍他明天就死……”
白鶴門阮省三的對手是點蒼雙劍的老二謝明中,一個三十四、五歲的漢子,身形頎長,皮膚白皙,但卻有一股逼人的英氣。
兩人並不認識,一見面連招呼也沒玎,就動上了手。
謝明中年紀雖然不大,但一手十三路點蒼劍法,點、刺、撩、撥,使來極為懍悍,劍劍都是進攻招式。
阮省三已經五十出頭了,他是白鶴門的長老,浸淫白鶴劍法,功力深厚,已有數十年火候,劍法展開,有如鶴舞中庭,人影飄忽,劍法更為飄忽,使人無可捉摸。
兩人這一交手,但見劍光閃動,不聞一點聲音。
阮省三在下場之時,早已聽雲千里、令狐宣説過,知道他是點蒼派的高手,而且令狐宣也説出和點蒼雙劍頗有交誼,要想説服他們棄邪歸正,因此在動手之際,阮省三守多於攻,不想使對方難堪。
謝明中不知就裏,一路放手搶攻,還以為阮省三被自己凌厲攻勢逼得只好採取守勢,而無還手之力。
螳螂門宋人瑞的對手是一個帶發頭陀,長髮披肩,額上束一圈金箍,乃是黑道上有名的惡僧金箍頭陀,一張鍋底般的黑臉,濃眉如帚,目若銅鈴,而且還凸着一個圓豉鼓的大肚,生相兇猛,穿一襲黑色僧衣,看去就像一座寶塔。
宋人瑞則是一個瘦高個子,臉型尖瘦,伸出一雙手來,也幾乎是皮包着骨,十隻手指也又尖又瘦,連骨節都突了出來。
這兩人一胖一瘦,湊合在一起,胖的看去更胖,瘦的也更瘦。金箍頭陀目空四海,他手提着一柄厚背戒刀,踏着八字腳,一眼看到宋人瑞空着雙手朝他迎去,大不刺刺的喝道:
“來人報名,佛爺手下,不超度無名之輩。”
宋人瑞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才道:“螳螂門宋人瑞。”
“呵呵!”金箍頭陀點着頭問道:“範松齡是你什麼人?”
宋人瑞聽他提到師兄,肅然道:“先師兄。”
金箍頭舵又道:“那麼螳螂門現任掌門人是誰?”
宋人瑞道:“區區在下。”
金箍頭陀又呵呵一笑道:“姓宋的,你不該來的。”
宋人瑞凜然道:“討伐邪惡,為武林除害,人人有責,宋某怎麼不該來的?”
“好像很有理由。”金箍頭陀又是一聲呵呵大笑,才道:“範松齡不過死了一年,就由你當上螳螂門掌門人,也不過一年光景,就又來送死,你不覺得可惜麼?”
宋人瑞冷冷的道:“憑你金箍頭陀?”
金箍頭陀道:“還不夠麼?”
宋人瑞道:“那你就來試試看?”
金箍頭陀道:“好,你兵刃呢?”
宋人瑞冷聲道:“宋某從不使用兵刃,你手中不是有刀麼,宋某就徒手接你幾招。”
金箍頭陀大笑道:“佛爺只要兩刀,就可以把你一對螳螂的爪砍下來了。”
宋人瑞怒嘿一聲道:“你來砍砍看?”
身形疾然欺進,左手猝發,提掌即砍,朝他執刀右腕斬去。
螳螂門的武功,是以斬、劈、抓、削為主,雙手變化極快,行動完全仿效螳螂攻敵的姿勢,變化而來。
金箍頭陀原是極為託大之人,但一看宋人瑞出手第一招,就帶起一道勁風,差點被他劃上手腕,也就不敢小覷他了,口中喝了聲:“來得好!”
厚背戒刀也隨着攻出,他刀重勢猛,一招出手,就令人有鋭不可擋之概。
宋人瑞身法奇特,立即身隨掌走,避敵進招,右手反削對方頭頸。
金箍頭陀刀勢展開,有如猛虎撲羊,每一刀都是直往前來,刀光霍霍,宋人瑞使出的是螳螂步,一個人忽左忽右,只是和他刀勢相反的路子,你刀劈到西,他就閃到東,你刀劈到南,他就閃到北。
金箍頭舵一連幾刀,連對方的影子都沒劈着,心頭不覺冒火,口中大喝一聲,刀光翻滾,揮起了一片如山刀影,排山倒海般攻出。
宋人瑞的螳螂步,看似避敵,實則還攻於閃避之中,使出一百單八手螳螂散手,一揮、一削、一挑、一斬,使來輕靈瀟灑,手法奇妙,內力也相當精湛,出手之際,都帶起一股勁風,你只要被他斬着,縱然只是一隻手掌,也足可斬斷你的手骨,有時冷不防讓他欺近身去,手上有刀,反而變得累贅。
這一對,看情形絕非百招之內,可以分出勝負來。
武功門王三元接着的長白神拳宇文化,也是黑道上極有名的人物,滿頭白髮,身形魁梧,看他年紀,可以説六十開外,也可以説只有四十出頭,因為他除了一頭白髮外,是個壯健的漢子。
王三元是江南的名拳師,年已五十六、七,中等身材,以拳術名動江湖。
這兩人都不使兵刃,拳掌交擊,是近身的搏鬥,但你別小看他們,拳風掌影,在他們一、二丈之內,勁氣劃空呼嘯,雙方攻勢都極凌厲,兇險並不遜於刀刃。
九宮門盛世民的對手,是一個使一對判官筆的老者,江湖上稱他雙筆判生死的桂大榮,但因這五個字的外號叫來嫌長,就叫他生死判了,此人一對鐵筆,精於打穴,算得一把好手。
盛世民長劍如風,腳踏九宮步,展開九宮劍法,一丈方圓全是冷電精芒,圍着桂大榮強攻猛撲,確實把一柄長劍使得淋漓盡致。
生死判桂大榮雙筆火候老到,打穴神奇,你隨他在身外轉,他也轉着你在裏面轉,而且點點筆影,記記不離你要害大穴,點打敲扎刺,變化無窮,正是半斤八兩,各擅勝場。
丐幫長老獨臂擒龍申萬生,右臂己殘,只剩下一條左臂,才有獨臂擒龍之號。
他的對手是一個三十來歲的漢子,臉型瘦削,青皮寡血,手中搖着一柄摺扇,神情倨傲,這人正是在江湖上有花花公子之號的温如風,出道江湖不過數年,就已名滿大江南北。
那是他喜歡作狹邪遊而出名,秦樓楚館,一擲千金毫無吝嗇,也從沒有人知道他的底細,更沒人見過他的武功。
據説有一次在秦淮河畔的魚巷側一處香巢之中,和人爭風動武,他只指着那人罵了一句:“你回去還來得及,不然就要躺屍在路上了。”
他並不知道那人是金陵四海鏢局的少東,吃了眼前虧,就回去鏢局去搬救兵,豈知跨進鏢局大門,就一命嗚呼。
那四海鏢局的局主三眼神傅聯奎,出身峨嵋,一身武學,在江湖上也數得上一把好手,兒子被人害死,那還得了?立即率了五名鏢師趕去釣魚巷,結果六人聯手,沒出幾招,就被他一掌一個,擊出老遠,都負了重傷,無力再戰,他拍拍手,笑道:“記住了,本公子就是人稱花花公子的温如風,你們中了我一掌,回去後要靜養三個月,可以保住性命,沒取你們性命,是本公子手下留了情。”説完揚長而去。
花花公子之名,就這樣大為響亮起來。
他自命風流,也深以花花公子這外號自喜,後來索性改穿一身繡滿了百花的長衫,當作他的標誌,不過他有一個好處,生性雖花,卻從不沾染良家婦女,因為他終日都在花叢之中,很少和江湖上有什麼過節,惡名也不彰。
沒想到他居然也會被黑衣教所羅致,而且脱下繡花長衫,居然換上了一襲黑衣。花花公子迎着獨臂擒龍申萬生,就摺扇一指,説道:“來的可是丐幫申長老嗎?”
申萬生道:“正是申某,閣下是花花公子温如風了?”
温如風大笑道:“申長老既知本公子之名,還要和本公子動手嗎?”
申萬生道:“老化子聽説你雖有花花公子之名,尚無惡跡,怎麼也來淌這場渾水?”
温如風大笑道:“本公子高興,你管得着麼?”
申萬生沉嘿道:“那就沒有好説的了,你發招吧!”
花花公子温如風摺扇一收,朝他笑了笑道:“本公子為了顧全名聲,自然不能敗在你獨臂擒龍申長老手下了,那好,你就接本公子幾掌!”
話聲出口,右手突然朝前揮來。
他這一掌,看去毫不用力,只是輕描淡寫的一揮,但獨臂擒龍申萬生已感到一道暗勁,直逼胸前,掌風之中含藴了陰柔力道,心頭不禁一怔,暗道:“此人內勁之強,倒是一個勁敵。”
口中大喝一聲,左臂一振,舉掌迎擊過去。
兩股掌勁,乍然一接,聲如裂帛,兩人身上衣衫,被迴旋勁風吹得獵獵欲飛,但各自站住了椿,誰也沒被震退。
温如風目芒閃動,口中喝了聲:“好!”
雙手揚處,拍出三掌,他這三掌划起一片尖嘯之風,出手極快,掌勢也凌厲絕倫!
申萬生不退反進,大喝一聲,獨臂掄動,揮拳反擊,一連攻出八掌,同樣使得迅疾無儔,而且他走的本是陽剛一路,在這八掌上,就表現出來了,掌風呼呼,威勢強猛,直似開山巨斧,洶湧波濤,接下對方三掌,還攻了五掌。
温如風沒想到他出手掌勢會有如此勁急,一時還手不及,急忙腳下斜退了三步,讓過獨臂擒龍五掌,也立即展開反擊,雙手搖舞,幻起重重掌影。
兩人掌來掌往,片刻之間,已經動手相搏了四、五十招,花花公子雙掌輕靈,含藴了陰柔勁氣,獨臂擒龍卻是一掌重過一掌,走的全是剛猛路子,打到後來,也須發戟張,記記吐氣開聲,力可開碑,但雙方仍然是個不勝不敗之局。
以上這段話,乃是敵我十六個人捉對廝殺,剛動上手情形,因為雙方都是江湖上一流之選,是以三、五十招之間,絕難分得勝負。
就在殷長風一記玄陰掌擊傷獨腳虎秦萬代的同時,通臂猴侯通也接受了雲千里的勸降,停下手來,大聲道:“黑衣教的護法們聽着,黑衣教並沒把咱們當作同路人,才會在出發之時,在咱們身上下了奇毒,他們目前尚未成事,已經對咱們如此防範,不加信任,如果一旦成事,咱們豈不成鳥盡弓藏,兔死狗烹的走狗了?因此兄弟決心棄邪歸正,縱然明午毒發,至少也可以做一天堂堂正正的江湖人,諸位老哥,雁過留聲,人死留名,大丈夫死則死耳,黑衣教用毒藥是嚇阻不了咱們江湖人的,大家何不住手,共同反抗黑衣教,消滅江湖敗類。”
他聲音宏亮,話聲出口,雙方激戰的人,依然清晰可聞。
和矮路神令狐宣動手的點蒼雙劍老大謝明輝立時響應,大聲叫道:“二弟,咱們不用打了,趁這機會脱離黑衣教魔掌,棄邪歸正,正是時候了。”
他這一喝,點蒼雙劍老二謝明中,本來還在和阮省三着着搶攻的人,立時收劍,朝阮省三拱拱手道:“阮老哥,咱們不用打了。”
阮省三喜道:“謝兄賢昆仲這是明智之説,咱們無不歡迎。”
這三人的臨陣反正,予黑衣教的士氣打擊極大。
漆嘯天聽得勃然大怒,濃眉一掀,厲喝道:“侯通,你敢臨陣背叛,老夫先劈了你。”
左手向空一揮,身形飛射而出,朝侯通直欺過去。
他左手這一揮,正是指揮身後七人發動攻勢的訊號,那七個黑衣人立時跟蹤撲起,朝戰場掠去。
這邊形意門於人傑,鷹爪門居思仁、洞庭青龍幫薛飛白、鄱陽鳳尾幫霍椎武、九環金刀邱榮、游龍沈仝、金贊廷、陳康和等八人,早已分配好了動手的對象,各自注意着對方動靜,也同時兵刃出鞘,紛紛迎出。
通臂猴侯通眼看漆嘯天朝自己欺來,洪笑道:“侯某難道怕了你不成?”
雲千里伸手一攔,笑道:“侯兄不用出手,咱們自會有人對付他的。”
話聲未落,形意門於人傑早已閃身而出,迎着攔在漆嘯天身前,説道:“姓漆的,每一個錯上賊船的人,都有唾棄邪惡,奔向正義的自由,閣下豈能阻攔得住,咱們也一樣歡迎你過來。”
漆嘯天撲縱而來,勢如奔馬,看到於人傑攔住去路,早已怒不可遏,口中大喝一聲:
“滾開!”右手一掌迎面拍來。
於人傑早就知道他曾和晏天機同在天竺學藝,練成金剛大手印,他是形意門的長老,一生練掌,正要試試他金剛大手印究有如何厲害?看他舉掌劈來,不覺大笑道:“來得好!”
右手抬處,揮掌迎擊出去。
他浸淫形意掌數十年,形意門以氣使意,以意使形,掌雖有形,氣寓無形,原是上乘內家功夫,掌勢出手,似剛實柔,似實而虛,是以掌風並不強勁,但真力自在其中。
漆嘯天這二掌原是含憤出手,掌隨人發,如説力道,因為他是奔行過來的人,最多隻能發揮出七八成功力。
於人傑卻是早就有心接他金剛大手印的,以逸待勞,這一掌自然貫注了十成掌功。
兩人出手一掌同樣不帶絲毫掌風,但兩隻手卻很快就接觸了。
無聲無息的一掌,但等到“啪”的一聲脆響,雙掌接實,兩人身前登時像捲起了一道飛旋的龍捲風,一、二丈之內沙飛石走,暗勁山湧!
於人傑佔便宜早就運功準備着等他,漆嘯天吃虧之處是看到於人傑攔路才發的掌,是以於人傑沒被震退,而衝上來的漆嘯天卻被震得後退了半步。
這時雲千里、令狐宣兩人已陪同通臂猴侯通、點蒼雙劍謝明輝、謝明中兄弟,一同去見盟主春申君。
春申君不待雲千里引見,早就迎着三人,抱抱拳,笑道:“三位老哥深明大義,陳某代表本盟,至表歡迎之忱。”
侯通、謝明輝兄弟一齊躬身道:“在下等人,誤投黑衣匪教,幸蒙盟主號召天下武林,使某等如聞暮鼓晨鐘,幡然醒悟,還望盟主勿罪。”
春申君大笑道:“武林同道,本無正邪之分,只要行得正,站得直,俯仰無愧天地,就是正派,三位背棄邪惡,選擇正義,這本是英雄本色,陳某欽佩還來不及,又何罪之有?
來、來,陳某給三位引見……”
雲千里低聲道:“屬下有一事啓稟盟主,侯兄三位在臨行之時,黑衣教怕他們投奔到咱們陣營裏來,曾在他們身上下了奇毒,明日午時以前,如果得不到解藥,即將毒發而死。”
春申君聽得一怔,説道:“黑衣教果然毒辣得很!”
一面回頭朝任雲秋問道:“雲秋,令師的解毒丹,不知能不能解他們三位身中之毒?”
任雲秋道:“家師解毒丹,能解天下奇毒,如果三位中的是毒,應該能解的了。”
説完,從身邊取出藥瓶,傾了三顆藥丸,遞給侯通三人,説道:“三位只要中的是毒,家師這解毒丹就可奏效,三位每人吞服一顆,再靜坐一盞茶的工夫,就知道了。”
侯通等三人接過藥丸,立即吞了下去。春申君吩咐陳福,先請三人入內休息。
這時,隨同漆嘯天衝過來的七人,也已由居思仁等七人迎着接下,立即展開了一場生死搏鬥。
再説漆嘯天和於人傑交手一招,就被人家震退半步,他身為黑衣教的總護法,臉上自然掛不住了,面露獰笑,口中大喝一聲:“你再接漆某一掌。”
這回他可不敢輕視對方,右臂徐徐舉起,橫掌平推而出。
於人傑先前懾於金剛大手印之名,但雙方對過一掌,覺得天竺大手印也不過如此,不覺朗笑道:“閣下遠從天竺學來的大手印,也不見得如何厲害,再接你幾掌,有何不可?”右手一抬,立掌迎出。
這回,雖然也提聚了十成力道,但心中未免對大手印存了輕視之心,相反的漆嘯天卻在這一掌上,用了十二成力道。
但聽“啪”的一聲,雙掌乍交,於人傑立時感到不對,只覺對方橫擊的掌勢,有着一股令人窒息的無形壓力,迎擊出去的右臂大有不勝負荷之感,心頭暗暗一驚,匆忙之間,要待再運起一口真氣,朝前推出,已是不及,被震得心頭血氣浮動,腳下不由自主的被震退了兩步。
漆嘯天一擊得手,目射兇光,左腳驀地跨上一步,左手又是一掌直擊而至。
於人傑連退了兩步,還來不及調息,就看到漆嘯天追擊過來,急忙提聚畢生功力,雙掌朝前推出。
要知漆嘯天左手功力遠勝右手,這一記金剛大手印實比他方才右手擊出的一掌,更為厲害,於人傑雖然雙手迎出,已是拼了命,雙方掌力很快就接個正着!
這回因兩人都用上了全力,兩股掌勁,發出蓬然一聲大震!
漆嘯天沒料到於人傑形意掌會有如此深厚功力,受到對方內勁的回震,腳下浮動,後退出一步。
於人傑卻在這聲大震中,一個人被震得連退了五、六步,翻騰的血氣,再也按耐不下,張口噴出一道血箭,跟着身子晃動,踉蹌欲倒。
白鶴門阮省三正好在他左側不遠,伸手把他扶住,緩緩退下。
這時雙方搏殺,更為激烈,已有不少對很顯着的有了勝敗跡象。
首先是九環金刀邱榮奮起全力,一招玉帶圍腰,把他對手攔腰斬為兩段。
差不多同一時間,金贊廷一棍橫掃,把他對手左腳打斷,滾跌下去,金贊廷迅速補上一棍,砸在他脊樑上。這兩人同樣發出了兩聲淒厲的慘嗥。
接着是螳螂門宋人瑞使了一記翻車捶,右拳擊中金箍頭陀右肩,身形疾轉,再使翻身鎖喉,左手駢指如戟,出手如電,“喀”的一聲,插入金箍頭陀喉結,把他插斷,金箍頭陀究竟練刀數十年,功力極深,他在被人插斷咽喉之際,回刀反削,同時把宋人瑞半截左腕削斷,宋人瑞一痛,右腳踹出,踢中對方腹部,把金箍頭院踢得往後飛起,摔出一丈多遠。
接着是洞庭薛飛白以一支短戟剌中對手腹部,鄱陽霍惟武也以一柄馬牙刺擊中對手後心,先後獲勝。
黑衣教十五名護法,除侯通等三人臨陣反正,又有六人不過在一盞茶的先後之間被殺,一下去了九個,只剩下了七人,自然已是敗多勝少了。
但武林聯盟這邊,獲勝的人,像雲千里、令狐宣、殷長風、阮省三、薛飛白、霍惟武、邱榮、金贊廷等人,撲殺了對手,並未退下,依然手仗兵刃,替正在動手的人掠陣。
只有宋人瑞被金箍頭陀臨死一刀,削斷左腕,於人傑接漆嘯天三記金剛大手印內傷不輕,已有人把兩人扶入白雲觀去。
漆嘯天一舉擊傷於人傑,但他目光四顧,發現自己帶來的人,降的降,死的死,剩下的不到一半,心頭又急又怒,口中不覺發出一聲長嘯,雙手揮動,朝武林聯盟的人衝了過來。
殷長風首先閃出,大家此時已經無須多説,迎面就拍出一記玄陰掌。漆嘯天怒目圓瞪,冷嘿一聲,揮掌就接。
這兩人一個是從天竺學來的佛門中的旁門功夫,一個練的是道家中的旁門玄陰教的功夫,一個掌發無聲,暗勁如山,一個也掌發無聲,奇寒徹骨。
一個心頭怒惱的是對方叛教投敵,一個心頭怒惱的是憑他武功資格,在黑衣教中,早該當上總護法或副總護法,卻被對方壓了下來,數年屈居人下,仇人相對,自然要全力以赴。
就是這樣兩人都有搏殺對方之心,掌來掌往,一上手就打得異常激烈,好像兩人之中,經這一戰,非有一個人倒下去不可。
在這同時,站立在黑漆蓬車右首的副總護法柳飛花聽到漆嘯天那一聲長嘯,正是要自己發動的暗號,黑衣教十五名護法傷亡過半,也是應該出手了,何況自己此次奉命前來,在名義上,他是總護法,自己應該受他指揮的。
這就探手入懷,取出一紅、一黑兩面三角小旗,臨風展開,向前一指。
她這揮旗一指,站在她身後的二隊二十四名黑衣漢子迅疾無儔的和二十四聲合成一聲的“鏘”然刀劍齊鳴聲中,一隊掣劍,一隊掣刀,朝前飛掠出去。
鳳簫女睹狀一怔,喝道:“柳副總護法。”
柳飛花躬身道:“屬下在。”
鳳簫女道:“漆總護法和人家約好一對一動手,你怎好要他們這時候衝殺上去?”
柳飛花聽得一怔,忖道:“漆嘯天手下十五名護法,已經死降過半,自己還不該出手麼?難道要等他們都被敵人消滅了再出手不成?哦?莫非這女魔頭和漆嘯天有什麼過節?”
心念迅快一動,一面依然躬着身道:“啓稟副教主,這是方才漆總護法要屬下發動的。”
鳳簫女冷冷的道:“漆嘯天要你發動,本座怎麼沒有聽到?”
柳飛花心中暗暗哦了一聲,忖道:“看來她果然和漆嘯天不和。”
一面躬身道:“屬下是聽到漆嘯天的那聲長嘯才發動的,因為那是漆總護法和屬下約定的記號,屬下聽到他嘯聲,就得立時發動全面攻擊。”
鳳簫女冷哼了一聲道:“漆嘯天真是大膽得很,今晚由本座前來督戰,他們居然連發動全面攻擊,都沒向本座報告,你們眼裏還有本座嗎?”
柳飛花聽得暗暗好笑,一面依然躬身追:“屬下並不知道漆總護法並未向副教主稟報,屬下聽到漆總護法的命令,不得不下令攻擊。”
鳳簫女坐在車上,居高臨下,看得清楚,柳飛花手下兩隊刀劍殺手,雖能勇往直前,但並不是所向無敵,此刻攻勢已被武林聯盟所控制!
不,他們不僅遭到強有力的抵抗,應該説攻勢已全部被阻遏下來了!
不,任雲秋和葉菁菁的一劍、一刀已發揮了無比的威力,二十四名刀劍殺手,一上場就有連續不斷慘嗥傳了過來,可見閔長庚一手訓練的殺手,還是不堪一擊!
鳳簫女臉上不覺有了笑意,她看到柳飛花恭敬的垂手而立,自己沒有開口,她就不敢退去,這就微一抬手,説道:“好吧,既然已經全面發動,你應該去指揮一下才行,我看今晚戰局,大是不利……”
柳飛花也聽到身後不時傳來的慘厲叫嗥之聲,,這些人接受訓練之後,就撥歸她率領,每一個人的聲音,她都耳熟能詳,自己下令展開攻勢,殺傷的應該是對方的人,但每一聲慘嗥,竟然全是刀劍兩隊中人,她自然感到無比的驚詫,但面對鳳簫女,心頭雖然焦灼的,可不敢絲毫失禮,這女魔頭連教主都忌憚她三分,沒有她開口,哪敢回頭去望上一眼。
這時聽到鳳簫女的吩咐,就如皇恩大赦,口中應了聲:“是。”退後兩步,才轉過身去,定睛一看,方才是漆嘯天手下十五名護法,死降過半,現在,自己向鳳簫女報告了幾句的工夫,兩隊二十四名刀劍殺手,竟然也被消滅過半了,這教她如何不急?
她倒並不是對兩隊二十四名刀劍殺手,有什麼感情,而是她奉命率領兩隊殺手,來配合漆嘯天行動的,漆嘯天手下是死是降,與她無關,但這兩隊殺手如果全軍覆滅,自己如何向閔副教主交代?
心頭這一急,立即雙手齊揚,從腰間掣出雙股劍,雙足一點,人如飛燕掠波,凌空朝戰場中投射過去。
再説漆嘯天那一聲長嘯甫發,柳飛花一黑一紅兩面三角小旗一指,兩隊殺手行動劃一各自掣出刀劍,朝戰場中掠去。
春申君早已因鳳簫女傳音入密的警告,事前業已安排好了對付這兩隊殺手的人手,那是由少林羅漢堂長老定善大師率同八名羅漢堂護法弟子,武當飛雲子率同八名武當弟子,再加上謝公愚、任雲秋、葉菁菁三人,早已監視着兩隊殺手的動靜,對方還未出場,這邊的人,就已經在暗暗移動了,等到他們兩隊人掠到場中,定善大師和飛雲子各自率領八名弟子,迎了出去。
定善大師和八名弟子加上葉菁菁,因為她使的也是刀,迎向使刀的一隊,飛雲子和八名弟子,加上任雲秋,使的都是劍,就迎向使劍的一隊。
謝公愚心裏明白,春申君派自己出場,迎戰對方殺手,春申君雖然沒有明白交代,但這明明是要自己使箭了,這些殺手,經黑衣教秘密訓練,迷失人性,無理可喻,除了當場格殺,無法使他們回頭的。
春申君號召天下武林,人人都可以反正來歸,他自然不好説出格殺勿論的話來,要自己出場去對付殺手,就是要自己格殺勿論了。因此,他沒隨着定善大師和飛雲子兩撥人迎上前去,也沒取出他的隨身兵刃一對金筆來,只是隨着兩拔人身後稍稍落後了幾步。這落後幾步,正是留了可以痛下殺手最佳角度最好的距離。
他是弓箭塘的莊主,善制各種弓弩,就憑他身上所帶的各式各樣的弓箭暗器,至少可以消滅左右前後圍攻他的一百個敵人,不然弓箭莊主豈不是徒具虛名了嗎?
這時和對方十五名護法動手的人中,游龍沈仝以三十六式游龍劍法,刺倒了和他動手的敵人,活捉過去。
鷹爪門居思仁也展開他獨門神功鷹爪大擒拿手一把對手擒住。
武功門王三元的對手長白神拳宇文化,兩人以拳對拳,記記硬拼,這是江湖上最忌諱的打法,但你揮出拳來,我豈肯退讓?在這種情形下,打到一百招以外,兩人都成了強弩之末,腳下踉蹌划着“之”字,出拳無力,最後兩個人都筋疲力竭,倒了下去。
但這時對方的人手,全已出盡,而武林聯盟這方面,卻有許多人停下手來,正在負手觀戰,只要誰遇上險招,立可有人出手支援。
兩人同時倒下王三元有人接應,宇文化沒有接應的人,自然也被武林聯盟的人一起“救”了回去。
另外和黑石頭陳康和動手的是一個使鐵算盤的矮胖中年人,此刻也已停手。矮胖中年人收起了鐵算盤,隨着陳康和身後向春申君走去,那自然是被黑石頭陳康和説服了,願意棄邪歸正,投向武林聯盟了。
現在只有九宮門盛世民和生死判桂大榮,丐幫獨臂擒龍申萬生和花花公子温如風、殷長風和漆嘯天三對,還在捨命忘生,纏鬥不下。
這一天,迎戰黑衣教十五護法的人,都已沒有了對手,空下手來,但他們並沒退下,依然站在那裏。
這也是春申君看出戰局大概已定,就暗中通知了他們,今晚一戰,是武林聯盟成立後第一次接受黑衣教的挑戰,不能讓對方有一個人逃脱。
這些已經停手的人,其實卻負有三重任務,一是替自己人掠陣,一遇險招,立即有人遞補支援。二是連同漆嘯天十六個人,不能讓他們有一個滑網。三是支援迎戰兩隊殺手的少林、武當兩撥人,如果他們已能應付,就無需出手,萬一有人傷亡,這邊的人可以隨時支援。
就在黑衣教第一批發動攻勢的十五個護法快接近尾聲之際,廣場上又爆發了一場如火如荼的激烈搏鬥。
這一場搏鬥,其兇猛險惡之處,和方才不知增加了多少倍,當真是白刃交擊,星月無光,偌大一片廣場上,響起了一片震耳欲聾的金鐵交鳴之聲,錚錚擋擋,此起彼落,連續不斷。
兩隊二十四名刀劍殺手,身上穿着一式黑色勁裝,他們的標誌是在右臂衣袖上,另多綴了一塊四方形的紅布,刀手繡上一柄白色的刀,劍手繡上一支白色的劍,以資識別。
二十四名刀劍殺手衝上來也並不亂,刀手和劍手分為兩組,並不混淆,那是他們之間,各有合搏之術,合則可以聯手,如果分散,就會失去聯手合搏的優勢。
少林定善大師和他羅漢堂的人名護法弟子,手持鑌鐵禪杖,迎着十二名刀手奔出。
葉菁菁原是和少林定善大師一路,但在對方發動攻勢之時,她身形一晃,有如一縷輕煙,搶先掠出。
十二名黑衣刀手堪堪逼近,看到葉菁菁搶出,就有四個人疾快的圍了上來,但見一片寒光,飛湧而上,四把厚背長刀由四面合擊而至。
你可不能小看了這四個殺手,四柄長刀不僅刀勢沉重,攻出的招式,凌厲猶烈,即使是一流刀手,也未必能強過他們,刀風四合,鋒利無匹的刀鋒已經劈上身來。
葉菁菁冷笑一聲,右手抬處,一道新月般的亮銀刀光隨着划起,但聽“噹噹”兩聲,有如電光般一閃而過,兩柄長刀,立被削斷。
葉菁菁身形一個輕旋,不容他們躍退,一道銀光掃過去,那兩個刀手方覺手上一輕,還沒看清他手上長刀已經削斷,銀光已經攔腰掃到,他們連驚呼都來不及,已被新月刀截為兩段,倒了下去,另外兩個黑衣刀手刀招遞出,眼前就失去了敵人蹤影(葉菁菁已經旋了出去),但他們久經訓練,敵人旋出,避開了第一招,第二招立即隨着出手,凌厲刀風又像匹練般朝葉菁菁身後捲到。
葉菁菁驀地一扭腰肢,人隨刀回,一道亮銀刀光在她回身之前,就已和對方兩柄長刀接觸上了,又是“噹噹”兩聲,新月刀發揮了它削鐵如泥的威力,等到葉菁菁旋身過去,兩人長刀經被截斷。
一個措手不及,被刀鋒劃過斬斷了右腕,驚嗥聲中,竟然不退反進,左手一拳奮力朝葉菁菁擊來。
另一個也在此時發現他手上只剩了半截斷刀,他們一柄長二柄長刀,長逾四尺,雖被截斷了半截,還有兩尺來長,他竟然悍不畏死,手中斷刀一揮,彈身撲來。
葉菁菁心知他們迷失心志,只知拼命,不知後退,你只要稍稍猶豫,就會傷在他們手下,心雖不忍,卻也不得不橫刀掃出,那兩人已是強弩之末,刀光一閃,應手倒地。
她仗着天下無雙的刀法和一柄鋒利無匹的新月刀,兩招之間就解決了四個黑衣刀手。
這時少林定善大師和他羅漢堂八名護法弟子,卻和另外八名刀手,也已展開了一場兇猛的惡戰。
要知這十二名刀手,都是黑衣教閔副教主一手秘密訓練的人,他們在未經訓練之前,原本已是江湖上有名的人物,何況又被迷失了神志,一個人已經失去了理智,心裏只有一個“殺”字,殺人和被殺,都在所不計。
試想這樣的一羣人,是不是很難對付?葉菁菁一舉手,就殺了四名刀手,那並不是她武功特別強,而是她出手快,刀招快,又加上手中是一柄寶刀,才能毫不費力的把四名刀手很快就解決了。
少林寺羅漢堂首席長老和他手下八名護法弟子,武功不是不高,而是少林寺的武功,正大光明,規規矩矩,平日練武,也是一板一眼,循序漸進,絲毫不能含糊。
這對一般江湖上人動手,是可穩操勝算,但對這一般迷失人性的殺手,你就要用非常手段,不能以普通的打法和他們動手。
少林定善大師和八名護法弟子就是仍然以普通對敵的打法和他們動手,所以持續激戰下去,葉菁菁己經解決了四個,他們還是刀杖交擊,相持不下。
定善大師一支禪杖截住了兩個黑衣刀手。以定善大師的功力,展開降龍伏虎杖法,一支鑌鐵禪杖矯若天龍,勢如猛虎,認真來説,他足可對付得了兩個神志迷失的刀手,但老和尚究是佛門高僧,心存慈悲,一杖揮起,明明可以擊中一人頭顱,他又覺得擊碎對方頭顱,太過殘忍,杖勢就隨着一偏,擦肩而過。
但你這一偏,雖然放過了一個,他神志迷失,自然不會感激你手下留情,另一個卻因你這一杖有了空隙,一柄長刀,就乘隙劈攻而來。
那一個不知道自己這一招已是死裏逃生,刀招一緊,隨着夾擊過來。老和尚一念慈悲,有時反而把自己陷入兇險的刀鋒之下。
他杖着功力深厚,不得不揮起左手衣袖,施展流雲飛袖,以一隻柔軟的長袖,含藴了強大內勁,封開劈到身前的長刀。
對方兩名刀手雖然刀招兇厲,還奈何不了老和尚,但你如不把他們擊倒,他們有一股悍不畏死的戾氣,着着撲攻,了無休止,老和尚就是下不了手,只有和他們纏鬥下去。
八名羅漢堂的護法弟子接住了六名刀手,本來八名護法弟子,在人數上就比那六名刀手多出兩人,應該應付裕如。
何況少林羅漢堂的職司,就是對外的工作,凡是參加江湖上任何行動,都由羅漢堂負責,因此羅漢堂的護法弟子都是百中選一,精於技擊的弟子。
只是他們武功雖高,平時缺乏臨敵經驗,遇上六名刀手,如果一對一單打獨鬥,他們手中一支鑌鐵杖重逾六十斤,重過對方的長刀甚多,也長過對方長刀,以他們精純熟練的杖法,足可佔上風。
哪知這些羅漢堂的護法弟子,平日有一種習慣,就是隻有一個人的時候,自然只好和人家單打獨鬥,但如果在場有兩個人,就得兩人聯手了。
如今他們有八個人,自然不會自告奮勇去接住一個敵人,因為有八個人,就可以列成一個小小羅漢陣了。
他們八支禪杖聯成陣勢,對方六名刀手,原是精擅聯手合擊之術,看到你們列陣迎了上去,那可是求之不得之事,六人一擁而上,任你們八支禪杖圍了上來,他們六把長刀聯手,捲起一片凌厲刀風,像一陣風般斫殺過來,那份懍悍兇厲的氣概,當真鋭不可擋。
八名護法弟子縱然結成了小小羅漢陣,八人飛快的遊走,灰影連閃,八支禪杖及時揮起,才算勉強接住了對方的攻勢。
上面已經説過,對付這些久經訓練的黑衣殺手,就得用非常手段,霹靂行動,你如按照常規,墨守成法,和他們動手,勢非吃虧不可。
差幸少林寺羅漢陣乃是積千百年武技精華和應敵經驗而來,八個人的羅漢陣陣勢雖小,但進退攻守,互相呼應,縱或不勝,也不至於落敗。
這時葉菁菁早已解決了四名刀手,手仗銀刀,眼看定善大師可勝而不勝,該下手而不下,心中暗道:“原來老和尚心存慈悲,對這些人慈悲,豈不是對自己太不慈悲了?”
這就一掠而至,笑道:“大師,我來替你送他們上西天去,你多念幾句阿彌陀佛超度他們好了。”
聲到人到,一道銀虹電射而至,把定善大師左首一個刀手連頭帶肩一齊削去。
定善大師口中低喧一聲佛號:“阿彌陀佛!”
禪杖一挑,“當”的一聲把他右首一個刀手的長刀挑飛出去,左手衣袖隨着拂上對方肩頭,把一個人像草稿人一般凌空摔出去一丈多遠,他還是不肯傷人,只是把對方震飛出去。
但那刀手身子堪堪凌空飛起,口中就發出一聲慘叫,垂直跌墜下來,啪噠一聲,摔落地上,就再也不會動一下了。
原來這是謝公愚的傑作,這次奉派迎敵黑衣教兩隊殺手,是以少林、武當為主,他和任雲秋、葉菁菁三人,是配合他們行動的。任雲秋使的是劍,參加了武當派迎戰十二名黑衣劍手,葉菁菁使的是刀,參加少林這一組迎戰十二名黑衣刀手,只有他在兩組人迎出之時,故意落後了一步。
因為他善使各式各樣的弓箭,他身上所攜帶的低頭弩、袖箭、連珠箭等暗器,少説也有八、九種之多。今晚黑衣教的這些殺手一個也不能放過,這是盟主春申君的指示,他這落後一步,正是要施展他弓箭塘莊主獨步天下的利器了。
這時眼看少林定善大師和八名護法弟子對付八個刀手久戰不下,正待出手,瞥見一個刀手被定善大師震飛出去,他豈肯錯過,這就抬手射出一支袖箭,把那刀手從空中射下來。
定善大師兩個對手一去,立即手持禪杖,朝小小羅漢陣奔去,他並未使用禪杖,身形一側,就進入陣中,左手大袖連揮,施展流雲飛袖,把六名滿臉戾氣的黑衣刀手,一個接一個摔出陣去。
他們一個個凌空飛起,正好成了謝公愚袖箭的飛靶,一個接一個從半空中翻身跌落下來。
中箭的人,都會口發慘呼,那就是柳飛花聽到的慘嗥之聲,她心頭又急又怒,抬手掣劍,縱身朝場中撲來。
葉菁菁雙眉一晃,迎着攔住,喝道:“柳飛花,盟主有令,今晚所有黑衣教的殺手,一個不能放過,你是兩隊殺手的領隊,此時放下兵刃,還可保拄性命,再要執迷不悟,今晚就是你授首一日了。”
柳飛花聽得大怒,喝道:“小子,(葉菁菁穿着男裝),你活得不耐煩了!”揮手一劍,分心就刺。
葉菁菁冷笑道:“你不聽忠告,那是你活得不耐煩才對!”
新月刀一揮,朝她劍上削去。
柳飛花是何等人,早就看出葉菁菁手上是一柄寶刀,豈會讓你削到?手腕一轉,長劍避招進招,唰唰攻出。
另一面,任雲秋和武當飛雲子以及八名武當弟子,仗劍迎出,黑衣教十二名劍手一言不發,十二柄長劍閃動,就像掣電般飛刺過來,那真是迅如雷霆,懍悍已極!
雙方一觸即發,迎上去的人根本沒有閃避的機會,大家只有各自舉劍封格,戰場上立時響起一片震動山嶽的鏘鏘劍鳴!
任雲秋軟劍錚然有聲,一下就削斷了近身的一柄長劍,緊接着寒光一圈,攔腰掃過,那黑衣劍手斷劍還未收回,人已濺血倒下。
任雲秋身形一側,軟劍疾吐,朝另一個黑衣人攻去。
他方才一劍只是仗着軟劍鋒利削斷兵刃,驥出不意,以快制快,使那殺手措手不及,飲劍而亡,但第二個黑衣劍手眼看同伴一招之間就喪在任雲秋劍下,他們神智被迷,武功仍然極高,一看任雲秋朝他攻去,他同樣揮劍刺來,長劍卻不肯再和任雲秋的軟劍接觸,只是展開一輪快攻,劍光連閃,記記都是殺着。
本來使劍的人,和使刀不同,所謂劍走青,刀走黑,走青就是劍不交刃,以輕靈為主,不是硬打硬接的招式。
任雲秋看他使得劍花繽紛,身法閃動,靈活無匹,知是劍中高手,自是不敢輕敵,也立時展開劍法,和對方搶攻,轉眼就相攻守打了七、八個照面,但見雙方人影閃動,劍光如閃,卻不聞一絲聲音。
飛雲子一支長劍接住了兩個黑衣殺手,他是武當派三子中的老二,侵淫劍術數十年,一手太極劍使得爐火純青,兩個黑衣殺手攻勢雖急,但他卻劍勢悠然,以靜制動,任你攻勢如何凌厲,兩人搶攻了三招,他才還了一劍,可是這一劍就把兩人三招攻勢完全摒諸門外。
武當八名弟子此次跟隨師叔,代表武當派而來,自然也是第二代中的一流高手,他們一個接住了一個黑衣劍手,劍勢展開,一樣以柔克剛,使出武當派的太極劍法,劃出一圈又一圈的劍芒,也把黑衣劍手一陣強攻快打,完全遏制了下去。
要知這十二名黑衣劍手,本來是一個很堅強的組合,受過嚴格訓練,如此聯手合搏,就可以發揮他們佳妙的配合,但飛雲子早就料到了這一點,本來武當派也可以列下太極兩儀劍陣來,但他並沒叫八名弟子列陣,卻要他們一個去對一個,把對方的聯手合搏拆散開來。
這些黑衣劍手看去臉色蒼白,但他們的劍法卻是奇詭辛辣,身如飄絮,隨着劍勢碸忽。
八個武當弟子目不旁視,只是一心運劍,才堪堪擋住對方的攻勢,先前覺得對方也並不如何出奇,哪知幾個回合之後,才發覺他們身隨劍上,身子就像附在劍上一般,只是在你左右四周亂閃,大有揮之不去之感!
武當弟子劍法隨之一緊,各人都發揮了武當劍法的精義,每一劍如春水湯湯,如秋雲依依,但任你劍法可以以柔克剛,他們還是被推開了又欺近過來,只要被他們欺近,雪亮的劍光就如水銀般從空隙瀉下,有時還逼得幾個弟子手忙腳亂。
但好在這時間並不長,因為只要武當弟子中有一個被逼得來不及揮劍的時候,他那對方往往突然劍招一滯,往後便倒。
轉眼工夫,七名黑衣劍手,已有三個倒了下去。
這時任雲秋已和一個黑衣劍手互攻了八、九招,一時殺得性起,口中大喝一聲,身形連轉幾轉,一劍橫削出去,把那黑衣殺手右臂削了下來。
那黑衣劍手右臂被削斷,血流如注,突然滑身欺進,左手一掌朝任雲秋當胸印來。
任雲秋回劍不及,左手抬處,一掌迎擊出去。
兩掌乍接,那殺手練的是黑沙掌一類的功夫,自然無法和九陽神功抗衡,悶哼一聲,一個人被震得直摔出去,落到地上,就身子一斜,撲倒下去。
飛雲子身為武當三子之一,眼看任雲秋一下就解決了兩個殺手,自己還只是把兩名劍手圈入在劍光之中,猶未解決,豈不弱了武當名頭?不由得氣運劍身,“嗒嗒”兩聲,一下以“黏”字訣把對手兩柄長劍一齊吸住。
對方兩人長劍被黏在飛雲子的劍上,還沒來得及奮力掙脱,和江湖上第一流高手過招,這一緩之勢,就足以喪身致命!
飛雲子左腕一振,接連點出兩指。
這是武當派鎮山絕藝內家真武指,出指無形無聲,不聞一點勁風,但擊中人身,縱有橫練功夫,也抵擋不住,兩人口中悶哼一聲,右手撤劍,人也應指而倒。
他擊斃兩個劍手,和任雲秋相差也不過先後之事。
此刻十二名黑衣劍手已有七名喪生,剩下的五人,被八個武當弟子以太極兩儀劍陣困在中間,已成強弩之末。
九宮門盛世民和生死判桂大榮這一對已打出三百招以外。
盛世民的九宮劍法,宛如砌成了一堵劍牆,重門疊户,變化複雜,只有他可以在每一道門户穿進穿出,時隱時現,等桂大榮雙筆攻到,人影已杳,撞上的就是劍牆,發出“噹噹”
大響,把生死判激得連聲怒嘯。
盛世民身形一閃,已到了他身後,笑道:“桂老哥,咱們打了這許多時光,不分勝負,難道還要打下去麼?”
桂大榮倏地轉過身去,看到盛世民已經收了劍,不覺怒聲道:“咱們勝負未分,難道要桂某投降麼?”
盛世民道:“桂老哥不妨看看四下形勢,黑衣教今晚勞師動眾而來,又將全軍盡墨,你老哥在江湖上成名多年,應該知道順逆,順天者昌,逆天者亡,黑衣教能夠成得了大事麼?
再説你老哥只是棄邪歸正,並不是向誰投降,你總看到通臂猴侯老哥和點蒼雙劍等人,不是都過來了麼?桂老哥還有什麼好猶豫的呢?”
桂大榮雙筆一收,説道:“看來兄弟是給盛老哥説服了。”
盛世民聞言大喜,伸出手來和桂大榮的手緊緊握住,大笑道:“老哥早些説出這句話來,咱們就不用拼命的打上這三百招了。”
桂大榮也大笑道:“咱們這叫作打出來的朋友。”
當下就由盛世民引着他去見盟主,這就不用細表。
殷長風和漆嘯天這一對,這時也已打出百招以外,殷長風是昔年玄陰教護法,也是玄陰教碩果僅存的高手,玄陰掌陰寒徹骨,是旁門中最厲害的陰功掌力。
漆嘯天練的是密宗金剛大手印,在佛門中也是屬於旁支,他和晏天機雖是同門學技,但晏天機出身少林,根基較他深厚,他原只是黑道上人,根基較差,是以同樣練的大手印神功,他功力不如晏天機遠甚。因此他和殷長風兩人打出百招,還是誰也勝不了誰。
那是一個對大手印心存顧忌,一個也對玄陰掌極為小心,雖是掌來掌往,拼鬥得極為兇猛,總是誰也不願和對方碰硬接。
另一對是丐幫長老獨臂擒龍申萬生和花花公子温如風,兩人也是久戰未下,拼搏得甚是激烈。
花花公子温如風身法怪異,掌勢陰柔,這時正好桂大榮、宮世民住手言和,他雙手飛灑,人卻步步往中間退去。
申萬生看他毫無敗象,忽然接連退走,豈肯放鬆,單臂掄動,緊緊逼上。
花花公子一直退到和漆嘯天相距不過丈許光晃,才轉過臉去,大聲説道:“喂,漆總護法,看來大勢不妙,你不走,本公子可要走了。”
申萬生哼道:“你還想走麼?”
花花公子道:“你們要留,應該把總護法留下,還有點價值,本公子留下來無益,自然還是走的好。”
申萬生道:“你走得了麼?”
花花公子大笑道:“本公子一向只有千嬌百美的佳人才留得住,千軍萬馬之中,本公子一樣説走就走,何況有這多人給你們留下來了,總得有一個人回去報訊呀,好,本公子話已説清,少陪了。”
話聲甫落,申萬生大喝一聲,左臂揚處,一拳朝他右肩擊去。
哪知花花公子温如風話聲一落,人已霍地凌空直拔而起,申萬生這一拳堪堪擦着他肩頭而過,他已縱身拔起,大笑道:“申長老,你不會留幾手殺着,等下次咱們遇上了再較量麼。”
話聲和他人從相反的方向傳來,人已疾若流失,劃空飛逝。
申萬生不由得一怔,忖道:“此人在江湖上名聲雖然不好,但武功之高,竟然出人意料,如此看來,方才和他拼鬥了將近三百招,明明是他沒下殺手,否則自己只怕早就落敗了。”
葉菁菁攔着柳飛花動上了手,她只知道柳飛花是副總護法,一向是在閔副教主手下,對她知道的不多,但可以想得到她輔佐閔副教主訓練殺手,自然絕非泛泛之輩。
此刻一動上手,誰知果然是個勁敵,不但劍法奇詭,身法更是詭異無比,行動輕靈,有如鬼魅,就像附在身上的影子一樣,揮之不去,只要你一有空隙,她就會鑽了進來。
葉菁菁刀光如銀,快速如電的攻勢,柳飛花雖然被逼得無法還手,目注葉菁菁,喝道:
“你叫什麼名字?”
葉菁菁道:“你管我是誰?”唰的一刀,迎面劈去。
柳飛花迅快的閃了過去,冷冷的道:“你不説,我也知道。”
葉菁菁身形撲起,喝道:“你知道我是誰?”喝聲中,一片刀光席捲過去。
柳飛花不退反進,閃身從葉菁菁身邊掠過,冷冷的道:“你就是叛離本教的葉菁菁。”
葉菁菁哼道:“我是葉菁菁又怎樣?”正待飛身撲攻過去!
柳飛花在這剎那之間,心頭明白過來,葉菁菁的師父和鳳簫女是老姐妹,情同手足,葉菁菁投到武林聯盟陣營中去,鳳簫女豈會毫不知情?無怪鳳簫女名為督戰而來,眼看自己和漆嘯天所率領的人傷亡殆盡,她依然視若無睹,不加援手。
這麼一想,心頭不由猛然一凜,再也無心戀戰,身形一個輕旋,雙足一頓,縱身飛起,朝東首掠去。
葉菁菁看她一言不發,凌空撲起,嬌叱一聲:“妖婦,你還想逃?”
縱身撲起,追了過去。
柳飛花掠出去,不過六、七丈遠,眼前突見紅燈閃動,八名手把紅燈的黑衣少女一字排開,攔住了去路,有人嬌聲喝道:“柳副總護法止步,你不向副教主請示,豈可擅自離去?”
柳飛花心中暗道:“果然不出自己所料,鳳簫女不會讓自己離去的了。”
她此刻急於離去,只要鳳簫女不親自出手,哪會把眼前八名少女放在眼裏,身形不停,口中喝道:“你們還不讓開?”長劍一揮,衝了過去。
那八名黑衣少女一字排開,並沒讓開,她們沒待柳飛花衝近,不約而同左手一揮,揚起紅綃。
這真是説時快,那時快,柳飛花堪堪衝到她們身前,八方紅綃忽然間如淡煙、如輕紗般散了開來!
不,她們手中紅綃揚處,撒出來的是一蓬淡紅色的輕煙,八蓬輕煙剎那間瀰漫開來,化作了一道迷迷濠濠的淡紅煙牆,八名黑衣少女同時陷沒在這道煙牆之中。
柳飛花久經大敵,身形撲近,看到她們揚起手中紅綃,立即摒息後躍。
這原是電光石火般事,她掉轉頭去,葉菁菁也正好銜尾追到,柳飛花此刻哪有心情和她動手,身形一晃,忽然挪開去尋丈光景,又是一點足,凌空縱起,宛如流星一般穿越過廣場,朝西首投去,(廣場北首是白雲觀,南首有鳳簫女的車駕在那裏,東首不通,自然只好朝西首走了)。
但她剛剛掠過西首,突然間紅燈閃動,又有八名黑衣少女手提紅燈,一字排開,攔住了去路,為首一名少女嬌聲叫道:“副教主有令,任何人臨敵不得擅退,柳副總護法豈可擅自離去?”
喝聲未已,八名提燈少女左手同時揚起一方紅綃,八蓬淡紅輕煙隨着冒起。
柳飛花怒在心頭,卻又不敢不退。東西兩方既走不成,只好疾退數步,迴轉身去,葉菁菁又銜尾追到。
柳飛花橫上了心,獰笑道:“小丫頭,我和你拼了!”
身形一晃而至,朝葉菁菁直欺過來,手中長劍一抖,陡地當胸刺到。
葉菁菁沒防她會情急拚命,來勢竟會如此快速,急忙舉刀磕去。
柳飛花這回動了殺機,劍勢一翻,人如幽靈一般閃近身來,又是一劍橫削而出。
葉菁菁被逼得後退了三步,新月刀疾快揮出。
兩人這幾招當真奇快如電,令人目不暇接,瞬息之間,已經各自搶攻了三招。
就在此時,只聽一個老婦人的聲音喝道:“你們快快住手。”
葉菁菁聽出這喝聲正是冉嬤嬤的聲音,但柳飛花恍如不聞,長劍飄飛,一路唰唰唰搶着先機,連攻了七招。
葉菁菁被她搶去先機,一時無法扳得回來,連封帶消,也連退了三步。
冉嬤嬤沉聲喝道:“柳副總護法,副教主要你住手,你聽到了沒有?”
葉菁菁聽到冉嬤嬤的喝聲,立即飛身後躍,喝道:“妖婦,你們副教主召喚,暫時饒你一命,快去吧!”
柳飛花總究只是副總護法身份,副教主召喚,不能不去,口中恨恨的哼了一聲,收起長劍,隨着冉嬤嬤來至車前,躬身道:“副教主召喚屬下,不知有何指示?”
鳳簫女端坐車中,喝道:“柳飛花,你知罪麼?”
柳飛花依然躬着身道:“屬下不知犯了什麼罪?恭請副教主明示!”
鳳簫女哼道:“本座奉命督戰,你身為副總護法,手下二隊殺手正在捨生忘死激戰之際,你臨戰擅自潛逃,還不服罪麼?”
柳飛花聽得暗暗怒惱,不覺抗聲道:“副教主既然前來督戰,坐視總護法和屬下率領的手下武士死傷過半,不加援手,屬下這種局面之下,能不走嗎?”
鳳簫女怒喝一聲:“住口,柳飛花,你好大膽子,竟敢頂撞本座,冉嬤嬤,還不給我拿下?”
冉嬤嬤答應一聲,正待上前出手。
柳飛花“唰”的一聲長劍出鞘,橫劍當胸,回身冷笑道:“副教主要拿下屬下,是何居心?你當屬下還不明白嗎?柳飛花犯下了罪,咱們到總壇説去,屬下告退。”
鳳簫女冷聲道:“你以為有閔長庚作你後台,本座就不敢動你麼?冉嬤嬤,你只管把她拿下,如敢違抗,格殺勿論。”
其實冉嬤嬤不用鳳簫女吩咐,業已掣出雙鐧,另外伺立車前的秋兒、雲兒也各自掣出了雙劍,三個人六件兵刃,一下交叉抵住了柳飛花前後。二十四名手持撲刀的黑衣武士也疾快的圍了上來。
冉嬤嬤冷喝一聲:“柳飛花,你還不放下長劍,聽候發落,真想亂刀分屍嗎?”
柳飛花切齒道:“鳳簫女,你好狠的心思,大敵當前,不和敵人交手,還要殘殺自己人……”
鳳簫女氣得粉臉部紅了,伸手一指,喝道:“給我剁了。”
但冉嬤嬤和秋兒、雲兒還沒出手,柳飛花長劍一橫,已經刎頸而死。
冉嬤嬤躬身道:“啓稟副教主,柳飛花已經畏罪自刎了。”
鳳簫女怒猶未歇,喝道:“給我剁下她首級示眾。”
冉嬤嬤應了聲“是”,伸手拿起柳飛花的長劍,割下首級,要黑衣武士用長竿挑起,作為違命者戒。
這時偌大一片廣場上,一場血戰,幾乎已經平靜下來。
八名武當弟子兩儀太極劍陣圍住的五個黑衣劍手,究竟寡不敵眾,何況又有飛雲子親自參戰,發揮了劍陣的威力,不消多時,五名劍手,一個個的減少下來,終於全被殲滅。
只剩下黑衣教總護法漆嘯天和殷長風兩人,還在掌來掌往,奮戰不已。
春申君眼看大局已定,揮了揮手,大聲道:“大家圍上去,擒下漆嘯天。”
他此言一出,數十名高手同時朝漆嘯天四周圍了上去,大家高聲喝道:“盟主有令,要活捉漆嘯天。”
喝聲此起彼落,響徹雲霄,令人膽為之落!
卻説鳳簫女下令殺了柳飛花。葉菁菁隨着走了上去,躬身道:“侄女見過鳳姨。”
鳳簫女含笑道:“菁兒,你方才應該可以勝得過她的,只是你犯了你師父説過的毛病,使刀要狠,你因為不夠狠,才被她搶去了先機。”
葉菁菁道:“鳳姨教訓的極是。”
她忽然抬頭望着鳳簫女,説道:“鳳姨,今晚你也該過來了吧?”
鳳簫女沉吟道:“這……”
葉菁菁道:“鳳姨難道還想回黑衣教去嗎?既然殺了柳飛花,已經和閔副教主撕破臉了,還不如早些過來的好。”
鳳簫女終於點頭道:“你説的也是,我遲早也會和他們鬧翻……”
葉菁菁喜道:“鳳姨這是答應了。”
鳳簫女含笑看了她一眼,説道:“好吧,待我把漆嘯天擒下了,作為投到武林盟進身之階。”
説到這裏,一揮手道:“冉嬤嬤,要他們大家住手,叫漆嘯天來見我。”
葉菁菁喜道:“我去稟告盟主一聲。”
她轉身飛快的掠了回去,來至春申君面前,躬身説道:“侄女有機密大事稟報。”
春申君看她一臉喜色,笑道:“菁菁,你有什麼事,只管説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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