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在湛藍的東方天際君臨大地。凌渡宇單手控着肽盤,另一手輕撫着姬翠的香背,駕着偷來的輕型貨車,沿着直插進乾焦沙漠的公路飛馳不休。
熱得令人唇焦舌燥的風從敞開的兩邊車窗刮進來。
他又回到沙漠來了。
但他卻沒有絲毫驚懼。
這並非因他習慣了沙漠,而是因為有沈翎無懼世上任何險地的奇人協助,再不用他盲目地去摸索。
收音機仍在響着,在播出他至少聽了三次像哀哭般的阿拉伯民歌。
不知哪處來的蒼蠅嗡嗡叫地不時爬到車的前窗去,姬翠的香氣卻鑽進他的鼻孔內。
他從未曾真正信任過姬翠,直到這刻也是如此。
大家只是互相利用吧!
追蹤儀的顯示板告訴他,阿力柏加的車隊仍在前方四里許的遠處行走着,載着與他曾有一段深情的美麗女小提琴手。
這一切都成過去了,以後只有一個卓楚媛。
只要想起自己有能力讓她幸福快樂,他心深處便湧出一股愉快的滿足感。
阿力柏加在追蹤儀板上的紅點停了下來。
凌渡宇鬆了一口氣。
姬翠猜得沒有錯,阿力柏加等只是移到這沙漠邊緣的地方,守着人質聽候龐度的指令。
姬翠這時醒過來,庸倦地坐直嬌軀,瞧了他一眼,內中含藴着令他難解的神情。
凌渡宇打趣道:“和你的真神通過話了嗎?”
姬翠倏地嬌軀猛顫,借伸手整理頭髮掩飾她異樣的神情,同時瞧着追蹤儀“咦”的一聲道:“他們到達目的地了!”
凌渡宇的心內卻翻起了滔天巨浪,表面當然不動聲色。
姬翠的目的,絕不是她所言的為了幻石;又或人類的進化。而是為了“別神”給她的神聖便命。反而龐度卻是叛徒,希望能通過幻石變成不受任何神控制的超人類。姬翠多次阻止他殺死龐度,亦不是因為她偏幫龐度,只圓幻石仍未來到她手上。她的目的是要銷燬幻石,絕了任何人變成超人類的可能
這樣做對她有什麼好處呢?怕要她自己才能回答,這就是她掛在口邊的神聖任務了。
假若姬翠知道一個表情竟透露出這麼多玄機,必會非常後悔。
凌渡宇減緩車速,若無其事道:“假若干掉龐度,你有什麼要求呢?”姬翠目注前方出現在地平遠處的小鎮,淡淡道:“我只須在一個隔斷月能的環境,又在你們的監視下,對幻石作連續兩天的研究就成了,算合理吧!且純粹是一種學術上的追。
凌渡宇微笑道:“好吧!”
姬翠瞥了他一眼,再沒有説話,更回覆了從前冷漠的神情。
車子沿着一條坡度不大的小路往小丘頂爬上去,最後抵達草深林密的丘頂。
下方是一個由二十多間房子組成位處沙漠邊沿區的小鎮,一道小河由山上流進鎮內去,成為了供應鎮內食水的命脈。
鎮內有座三層高的白色樓房,四周圍以高牆,正門前的廣場泊着阿力柏加的車隊。
凌渡宇微笑道:“今晚當我們入屋救人時,保證阿力柏加仍好夢正酣。”
姬翠道:“由現在起,我們輪流監視他們的一舉一動,直至援兵趕至。”
凌渡宇淡淡道:“若他們要佈下地雷陣,最緊要記下每一個地雷的位置,哼!”
晚霞收回了最唇一道餘暉,一輪明月從東方升起,金黃的色光灑遍大地。
沙漠的寒風陣恥刮至,鎮內的居民都避進屋內。
公路處偶有車聲傳來,轉眼又回覆安靜。
一頭禿鷹在燈火通明的三層別院上盤旋不去,似是先一步嗅到即將來臨的血戰。
姬翠這時領着沈翎、金統、卓楚緩。夏能和裏察來到她旁,大家都雀躍歡欣。只恨這非是暢所欲言的時刻。
眾人伏在草葉裏,俯視下方的目標建築物,喧鬧的人聲從樓下傳上來。
沈翎問道:“有多少人?”
凌渡宇道:“該有十五人,並沒有明顯的防禦措施,只能保證人質的安全,便可以雷霆萬鈞之勢把他們殺得個不留。”
後側的夏能道:“有沒有僕婦一類的閒人呢?”
凌渡宇道:“有兩個阿拉伯婦女,幸好剛離開了。”
眾人研究了戰略後,立即換上以色列特攻隊的裝束。頭戴防毒面具,身穿黑色防彈衣,連手套和軟皮靴都是黑色,在黑暗裏會有絕對隱形的效果。
凌渡宇和沈翎首先出動,潛下山丘去。
兩人迅捷地翻過高牆,不片刻已藉鈎索攀上天台,敵人槽然不覺。
夏能架起發射“驚魂彈”的炮管,對準了房子底層的一窗户。
驚魂彈沒有殺傷力,但爆炸後的幾秒鐘內可使半徑十米的人完全喪失視力和聽覺,是專門對付恐怖分子的有效武器。]
金統和裏察則分別裝好了一挺重機槍和一台火箭炮,務要令敵人無一能逃離此地。
這並非他們殘忍好殺,而是隻要有一個敵人逃掉,便可能會通知龐度,使他知道人質已被救回,那就出現不必要的變數了。
凌渡宇向他們打出手勢。
姬翠和卓楚媛奔下山坡,到了坡腳處分了開來,姬翠負責截斷入屋的電源,而卓楚媛則翻牆入屋,負起救回禾田稻香後保護她的重責。
待卓楚緩攀上屋頂後,凌渡宇道:“現在趁所有人都集中在最下層喝酒玩牌,我們逐層搜下去。”
沈翎忙於以對講機通知其他人。
他們今仗最大的優勢,就是敵人沒想過他們能找上門來。
姬翠的微型軟塑追蹤器,是催眠了阿力柏加後再裝在他皮膚層下,不懼會被他發覺。
就是這一着,使他們能攻其不備,勝券在握。
沈翎弄開了門鎖,由石階進入頂層去。
在凌。沈兩人的掩護下,卓楚緩在靠東的房子找到昏迷不醒的禾田稻香。
給她戴上面罩後,攻擊開始。
凌渡宇和沈翎先肯定了二樓沒有人後,沈翎守在底層與二樓間的石階頂處。凌渡宇則來到二樓的陽台,固定了繩索,爬了下去,在每道門户和窗門均裝置了炸彈後,又攀回二樓的陽台上去。
笑罵聲不往從下面傳出。
燈火忽滅。
“轟!轟!轟!”
門窗紛碎。
接着呼嘯聲起,一枚驚魂彈穿窗而入,發出可怕的聲響和刺眼的閃光。
樓下立即燃起熊熊烈火,吐出滾滾濃煙。
凌渡宇把握時機,順繩而下,手上衝鋒槍轟然響起,隔窗掃得裏面的人東歪西倒,潰不成軍,濺血當場。
沈翎亦從石階殺下去,冒煙對敵人瘋狂掃射。
爆炸和槍聲驚醒了鎮民,卻沒有人敢出來察看。
電話線全給截斷了,想報警也難以辦到。
這時裏察駕着直升機降在天台上,協助卓楚媛把禾田稻香送上直升機。
幾名敵人持槍由破成一個大洞的正門衝出,給埋伏在門外的姬翠掃得其中兩人滾下石階,血流遍地。
漏網的阿力柏加乘勢滾到吉普車房,才鑽上駕駛位置,一枝火箭彈由山丘頂激射而至,炸得整部吉普車離地彈起,化成一團烈焰。
戰事結束。
整個過程不超過五分鐘的短暫時光。
敵人全軍覆沒。
現在雖只剩下龐度一個人,但噩夢尚未結束。
禾田稻香情況良好,沒有被虐待或侵犯過的痕跡,只給迷暈了。
裏察和夏能負責把她送回台維夫治理,其他人則繼續征途。
天上的羣星像死氣沉沉的沙漠般覆蓋着上方,直升機過一座又一座的沙丘,朝地獄峽的方向飛去。
駕機的是金統。
勝利的氣氛已成過去,下面每座沙丘都似乎代表着一個陷阱茫茫大漠實令人望而生畏。
只有沈翎卻是興致勃勃地俯視下方,像瞧着迷人的女郎般目眩神迷地道:“我曾經參加一個橫越撤哈拉大沙漠的商隊,那是三十年前的事了,有千多頭駱駝,滿載着黃金、象牙、橡膠、羽毛、衣料。共有四百多名隊員。個多月的時間,看到的只有漫無邊際的地平線,除了閃亮的沙粒和的灼熱的天空,有駱駝的呻吟和隊員的沉默,就再無他事。每晚睡覺時,我都夢到澄藍的海洋和青翠的平原,醒來時則有被人綁架到這裏來的頹喪感覺。”
接着油然嘆了一口氣道:“但現在我看到沙漠,卻像見到了舊情人般,連血液都沸騰起來。”
金統叫道:“你的舊情人至少該有二十歲了,想不到你仍這麼有興趣。”卓楚媛瞥了默望窗外的姬翠一眼,湊到凌渡宇耳旁道:“我也想去。”凌渡宇嘆道:“你以為我想和你分開嗎?做個乖孩子吧!”
卓楚媛無奈地點頭。
除了姬翠和沈翎外,誰人跟去只會成為負累。
今次他們是許勝不許敗,錯過了這次機會,誰都沒有把握能再找到龐度。
卓楚媛又湊到他耳旁,低聲叮嚀道:“小心她!”
凌渡宇肯定地點頭。
沈翎指着遠方起伏的地平線,道:“那就是地獄峽了,我們從龐度該採的路線的相反方向飛來,然後在地獄峽靜候他的大駕,再以一粒子彈結束他邪惡的生命,這件事就可畫一個休止符。”
凌渡宇忽地虎軀劃靈,色變道:“不對!他已在地獄峽還正不住吸取月能,那能量轉換的速度和分量,比之他以前擁有幻石時,還要更快更大。”
姬翠駭然道:“這是沒有可能的,龐度只會用兩條腿走到地獄峽去,所以他才要早點去,這是不會發生的,他應尚在途中
沈翎籲出一口涼氣道:“你是否説龐度的能力比之以下最高峯時期,有過之而無不及呢?”
卓楚媛呻吟道:“這是沒有可能的,何況他仍是受傷末愈。”
金統望往天上尚有五天就成滿圓的月兒,打心底生出一股寒意。
地獄峽的山勢這時已隱約可辨。
凌渡宇毅然道:“降落!”
金統叫道:“你知否這裏離地獄峽有多遠嗎?未到天明稱們休想抵達那處。”
沈翎冷然道:“他正是要待天明才到地獄峽去,沒有月亮的白劃,應付起那瘋子來總比現在輕鬆一點。”
凌渡宇和沈翎向遠去的直升機揮手道別後,掉頭朝地獄峽走會。
姬翠跟在他們身後,沉默疑重得令人心寒。
沈翎走得很輕鬆,向凌渡宇道:“這令人意想不到的變化,你怎麼看!”
凌渡宇待一陣寒風颳過後,望往前方黑沉沉的丘陵,嘆道:“這是絕對沒有可能的,現在我再沒有把握可以幹掉他。”
姬翠在後面輕輕道:“一定是發生了很特別的事,龐度才會有這種突變,難道……”
兩人停步轉身,盯着姬翠。
三人同時色變。
“卟嚓!”
姬翠舉起自動武器,瞄準兩人,厲聲道:“告訴我,你把幻石藏到哪裏去了,為何會落在龐度手上?”
凌渡宇冷笑道:“終於露出尾巴了嗎?開槍吧!你一個人更不是龐度的對手。”
姬翠鐵青着俏臉狠狠道:“你以為我真不敢開槍嗎?幻石究竟在哪裏?”
凌渡宇瀟灑聳肩,指指上方道:“恐怕你要問老天爺才成。”
姬翠退後一步,愕然道:“原來你根本沒有得到幻石。你在騙我!”
沈翎手微動,趁她心神飛散的剎那,拔槍相對,淡淡道:“你騙我!我騙你!這事公平得很,因此傷心的就是傻瓜。”
凌渡宇道:“龐度既得回幻石,已再無任何顧忌。我們三個人加起來都可能非是他的敵手,若還要來個自相殘殺,不是愚蠢之極嗎?”
姬翠呆了半晌,緩緩垂下槍嘴。
沈翎哈哈一笑,以槍嘴示意她走在前頭。
姬翠狠狠盯了凌渡宇一眼後,忽地嬌笑起來,領頭去了。
三人成品字形,全神戒備下進入峽口。
太陽剛升離地平線,但火熱已君臨大地。
沈翎步步為營地藉助岩石掩護不住挺進,凌渡宇趕到他旁,大惑不解道:“為何他不攻擊我們,他沒理由感應不到我的接近。”
最前的姬翠忽收起武器,掛在肩後,神色凝重地道:“今次我們要一敗塗地了,我可以肯定他已走了。”
凌渡宇挨在一塊岩石處,充滿信心地道:“他必會回來,因為他恨我。”
沈翎繼目四方,道:”我們最好找一個山洞躲起來,否則這麼曝曬一天,可不是説着玩的。”
姬翠冷然道:“隨我來吧!”
兩人隨她走過谷地,那座位於谷心本是隆起的新墳,已被風颳得平整光滑,不覺痕跡,令人心生感慨。
三人爬上東南方一座小石山,到了一處可俯視整個谷原的危崖處,赫然發覺有個隱蔽的洞穴,內裏放着一挺火箭炮和三枚火箭彈,還有兩桶在沙漠最欠缺的食水。
姬翠挽起其中一桶水,皺眉道:“一定是有人來過,否則不會只剩下半桶水。”
和外面的火熱相比,洞內寒涼得令人顫動,沈翎挨坐洞壁,道:“除了龐度還有誰呢?”
姬翠亦筋疲力盡地坐了下來,搖頭道:“龐度並不知道這地方。”説罷扭開水桶的蓋子。
沈翎把手中水壺朝她拋過去,道:“還是喝帶來的水安全些。”
姬翠像醒過來般伸手接過水壺,又朝沈翎拋回去道:“我喝自己的水。”
凌渡宇正研究那台肩託式火箭炮,揹着姬翠淡淡道:“博士為何神不守舍,是否想到另一位博士呢?”
姬翠沒精打采地道:“既然知道,為何還要問我?”
凌渡宇哈哈一笑,長身而起,走出洞口,來到高崖邊沿,向整個峽谷大叫道:“馬奇曼你給我滾出來,幻石已回到龐度手上,他今晚必會回來,你若不想單獨面對他,就須與我們同舟共濟,那尚有一線生機。“
回聲轟嗚不休,再逐漸沉寂下去,不一會又回覆適才的一片死寂,了無生氣。
沈翎來到他旁,瞪着飛機燒焦了的殘骸,低聲道:“老頑固都是該死的,就讓龐度收拾他好了。”
又道:“我想四處踩踩,看可否佈下一些捕獸陷餅。”
凌渡宇皺眉道:“先不説陷阱有什麼作用,你頂得住這樣的陽光嗎?”
沈翎聳肩道:“到沙漠不是為了日光浴,還有別的玩嗎?”
説罷自行下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