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渡宇和卓楚媛隱伏在一塊高達兩米的巨巖後,輪流監視斜坡下千五米許外傾往一側的貨機。
在這居高臨下的角度,只要有人進入谷地,定瞞不過他們夜視鏡後的眼睛。
凌渡宇已把狙擊槍裝嵌妥當,嚴陣以待。
經過近兩個小時的禪坐,他的精神體力完全回覆過來,有把握應付任何的危險。
明月虛懸西方地平上,令四周的星兒黯然失色。
雖沒有聽到半點聲響,但凌渡宇卻感應到龐度已進入山峽,以驚人的高速不住接近。
經過了整晚吸取月能,他的邪力攀上前所未有的高峯。
但凌渡宇的心情卻是出奇地輕鬆。
現在最重要的事就是收懾心神,避免龐度知道他在這裏。
只要龐度不知道他的存在,他便可立於不敗之地。
憑的是手上這在二千米內不失準繩的先進狙擊槍。
這厲害的武器雖然每趟只能射出一顆子彈,但這種至爆子彈的威力足可把一頭大象的頭顱炸碎。
若要放槍,他只須轟掉龐度一條腿,便可大功告成了貨機處仍是沒有絲毫動靜,但凌渡宇敢以頸上人頭作賭注,姬翠必正藏身其中,等待龐度投進羅網去。
一切都似乎是註定了的,包括每一個人扮演的角色。
在這沙漠深處奇異的舞台上,龐度是蟬、姬翠是捕蟲的螳螂,而他和卓楚媛就是在旁虎視眈眈的黃雀。
凌渡宇脱下夜視鏡,舉起狙擊槍,槍柄緊抵肩胛處。
卓楚媛的呼吸急促起來。
她很想問凌渡宇,究竟他要在姬翠動手前或發動攻勢後才狙擊龐度,但又怕驚擾了他,故不敢發問。
兩點黃芒出現在峽口處,時現時隱,忽高忽低,顯力龐度正在石陣中穿插疾行。
凌渡宇眼睛湊到紅外線瞄準器處,十宇線的交叉點隨着黃芒移動着。
瞄準鏡出現了讀數,顯示目標在三千二百一十五米的距離處。
當距離讀數跌至二千五百六十三米時,凌渡宇猛下決心,決定不放過眼前的天大良機,先把龐度解決,再對付姬翠。
比起月魔的威脅,其他一切都變得無關痛癢。
二千四百米、二千三百五十米……
龐度出現在谷口邊緣處,毫無戒備地朝貨機奔去。
二千二百二十米。
十宇線由紅變黃,當它轉作綠色時,就是狙擊槍有效的射距了。二千一百八十三米……
龐度不往接近。
就在這令卓楚媛大氣都不敢透出半日的最緊張時刻,異響從峽口的空際傳過來。
龐度全身劇震,以令人難以相信的速度,側倒地上,接着滾往一堆板岩的隙縫去。
凌渡宇失望得差點哭了出來,與卓楚媛抬頭朝響聲來處瞧去。
兩點綠芒,在黎明前的夜空不住擴大。
螺旋槳運行的聲音清晰傳來。
卓楚媛低呼道:“天!是直升機。”
兩架直升機在山谷上盤旋了片刻,同時緩緩下降,落點分別在貨機兩側。
透過紅外線望遠鏡,凌渡宇可清楚看到每架直升機內部載着六至七名武裝大漢,其中尚有個又矮又瘦身穿阿拉伯沙漠民裝束的人,與其他人顯得格格不入。
龐度不知又躲到哪裏去了。
凌渡宇放下望遠鏡,湊到卓楚媛耳旁道:“該是俄國新黑手黨的人,也是昨天以火箭炮襲擊我們的人。”
卓楚媛擔心道:“那豈非是龐度的同黨嗎?”
凌渡宇戴上紅外線夜視鏡,鎮定地道:“事情不會那麼簡單的,若確是如此,我們真要謝天謝地,只要龐度鑽出來和他們打招呼。”
話猶未已,邪惡的異力填滿了整個山谷。
卓楚媛立時生出輕微頭暈欲嘔的昏眩感覺,而首當其衝的,當然是兩架直升機內的人,其狀況更可想而知。
龐度的力量顯然處在顛峯狀態,遠比當日在監獄時強大。
直升機內的人東倒西歪,連駕駛員亦翻跌一旁。
兩機同時失去平衡,往下墮去。
其中一架略傾跌了七、八米,便立即回覆平衡,但跌勢已成,仍直往地上落下去。
另一架則沒有這運道,被直升機的衝力帶動,斜斜往地下投去。
凌渡宇再提起望遠鏡,出乎他意料外發覺那直升機之所以能回覆平衡,皆因那矮瘦的阿拉伯人,竟能不受邪力影響,坐到了駕駛位置上,操控直升機。
卓楚媛駭然叫道:“不好!”
凌渡宇一瞧後亦大叫不妙,原來直升機朝着貨機投去。
機槍聲轟然響起。
龐度從一塊岩石後向墮地的直升機瘋狂掃射,顯然亦不希望直升機累及貨機。
凌渡宇想起可能在貨機內的夏能,斷然道:“我去對付龐度,你去救人!”
兩人同時撲下山坡。
“轟!”
下墮的直升機油箱中彈,爆成一團烈火,在離地十多米處解體成十多個火球和以千百計的火屑,流星雨般灑向貨機尾部的位置。
另一架直升機則成功降落在離貨機五十多米外的曠地處。
由於龐度分了神,機內的俄羅斯新黑手黨分子回過神來,迅速跳出直升機,同時向龐度處還擊。
火與火屑猛撞在貨機尾艙處,發出金屬撞擊的響音。勢雖洶,初時卻對機身沒有任何影響。
但原來貨機下降時損毀了燃料箱,部分燃油瀉了出,驀地機體旁整片板岩地熊熊烈燃起來,直延往機艙處。
整個山谷被烈焰照得一片血紅。
凌渡宇和卓楚媛這時先後衝至斜坡底,對着機頭疾衝過去。
由直升機竄下來的六個男子,則繞過機尾,借岩石掩護,向龐度發動攻勢。
貨機機尾部分陷進烈火內。
慘叫聲起,其中一名俄羅斯人血火併濺,倒地身亡邪力又起。
除那阿拉伯人外,其他人都腳步不穩,僕跌地上。
“呵!”
再有一人在龐度槍嘴下飲恨身亡。
卓楚媛和凌渡宇已來到機首處。
“轟轟轟!”
整艘貨機離地彈跳,尾艙處發生強烈爆炸,烈焰沖天,把無數火屑雜物送上天際。
所有艙窗全部粉碎,泄出煙霧。
龐度不知是否因記掛貨機內的儀器,邪力劇減,機槍聲再次響起。
凌渡宇心切夏能生死,顧不得去殺死龐度與卓楚媛齊朝艙門奔去。
在這位置,龐度或俄羅斯人都看不見他們。
“卡唰!”
艙門倏被推開。
濃煙噴出。
一道黑影閃了出來,朝直升機狂奔過去。
兩人尚以為是姬翠,一看下都大感愕然。
雖在濃煙裏看不清楚,又只見到那人背影,但明顯地是個高大健碩的金髮男子,絕非苗條優美的姬翠。
卓楚媛舉槍欲射,卻給凌渡宇按着槍嘴,道:“救人要緊,且你若開槍,龐度就知我們在這裏了。”
機槍聲響個不絕裏,兩人撲入艙門去。
機內的自動灑水系統開始運作,而濃煙又不住由門窗泄出,艙內的空氣仍在可抵受的程度,那當然只是指短時間而言。
慘叫聲從外傳至。
軋軋聲響。
直升機旋葉撥動的聲音響了起來。
機艙內的情景令凌渡宇和卓楚媛膛目以對。
貨機的中艙處,放了一個長形的箱子,上蓋是透明的塑膠罩子,一端還連着氧氣輸送管和另一座儀器。
被他們懷疑的姬翠,與夏能雙雙躺在箱子裏,昏迷不醒,該是給注射了麻醉劑一類的藥物。
卓楚媛迅速找到只能從外開啓的開關,打開罩子。
兩人不暇多想,把兩人背在肩上,奔出艙外。
直升機已不見了。
走了約十來米。
“轟!”
整艘貨機發生一連串的強烈爆炸,立時地動山搖,把他們震倒地上。
機槍聲倏地斂去。
除了機身燃燒的聲音外,再無其他任何雜音。
冰寒的邪力,再次湧起。
龐度顯因失去貨機,激起了兇性,誓要殺盡壞他好辜的人。
卓楚媛對龐度的邪力已有應付的經驗,伏在地上咬牙苦忍,手仍沒有離開機槍。
凌渡宇湊到她耳旁道:“你在這裏守着他們,我去幹掉龐度。”
卓楚媛勉力點頭。
至於俄羅斯新黑手黨方面,這時只剩下尤里卡、拿諾辛基和拿拿族的大巫師古塔爾三人。
但在龐度的邪術施為下,尤里卡和拿諾辛基都只能抱着頭跌坐石後,失去了戰鬥的力量。
山區外的地平,露出了清晨的第一道曙光。
天色漸明。
凌渡宇這時攀上一塊巨石之頂,利用石頂凹凸不平處藏起身體,探首前望。
在三百米許外,古塔爾拔出佩刀,高舉頭上,躲在一塊岩石後,臉上現出吃力的神色,胸口急促起伏,正苦抗龐度的異力。
尤里卡和拿諾辛基兩人則在地上呻吟掙扎,無法爬起來,機槍均掉在一旁。
凌渡宇目光越過三人,投在五百米外一堆位於一道斜坡頂的亂石處。
龐度就在亂石之後。
凌渡宇把狙擊槍置在石上,脱去夜視鏡,眼睛湊到瞄準鏡處。
龐度現身的一刻,將是他喪命之時。
這宇宙再沒有任何力量可改變他的決定。
驀地一聲怪叫,古塔爾撲出石外,狂舞刀子,同時以沒有人聽得懂的拿拿族土語呱呱高呼。
凌渡宇差點要閉上眼睛,不忍見古塔爾被龐度槍嘴轟得血肉橫飛的場面。
邪力倏消。
古塔爾一聲呼喊,帶刀衝上斜坡。
尤里卡和拿諾辛基兩人停止了呻吟翻滾,一時仍未能回覆力氣。
凌渡宇因不用分神去對抗龐度的邪力,整個人輕鬆起來,更是全神貫注,靜候下手的時機。過不要看古塔爾一把年紀,腳步卻極快,轉眼已趕到亂石處。
裹地人影一閃,龐度不知由哪裏鑽出來,以迅疾無倫的手法,一手捏着了古塔爾的咽喉,把他整個人離地提起,舉在斜坡頂處。
“噹啷!”
古塔爾手中長刀掉下,滾落巖坡,發出一連串雜亂的響音。
從凌渡宇的角度看去,龐度整個人都給古塔爾遮擋着,使他不敢發射。
尤里卡和拿諾辛基先後爬起來,撿拾棄在地上的輕機槍。
龐度的槍口從古塔爾肋下探出來,就那樣毫不費力地提着古塔爾,走下斜坡,後者手足仍在划動,顯示龐度並不急於捏碎他的喉骨。
龐度落到斜坡底時,尤里卡和拿諾辛基同時擎槍撲出。
異寒再起。
龐度槍嘴火光迸閃。
拿諾辛基渾身血濺,打着轉跌倒一旁。
尤里卡則及時躲回石後去。
就在此時,龐度劇震了上下,槍嘴指向凌渡宇的方向。
凌渡宇知他對自己生出感應,心知不妙時,機槍聲轟然響起。
凌渡宇置身的岩石中彈,激湧起無數碎石。
凌渡宇躲過一輪掃射,探頭外望,只見龐度以古塔爾為護身符,迅速往左旁一塊岩石掠去。
猛一咬牙,凌渡宇連瞄準的時間也欠奉,扳掣發槍。
龐度一聲修@,與古塔爾同時滾倒地上,兩人身後的地面石碎激濺。
凌渡宇心叫不妙,這一槍顯然沒有命中龐度要窖,子彈只是貫穿他的身體,在他身後的地面爆炸開來。
龐度放開古塔爾,迅速滾到石後,又彈起來,朝峽口方向狂奔而去。
古塔爾變成一攤爛泥般撲伏地上。
凌渡宇拋掉狙擊槍,把掛在背上的機槍移到胸前,下巨石,正要趁龐度受傷追捕他,突然槍聲轟鳴。
凌渡宇駭然避往一旁。
尤里卡一邊對他發射,一邊往峽口逸去,使凌渡宇失良機,又是無可奈何。
天終於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