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的左肩雖中了一指,但他一身武功極高,反應也極快,身形一側,讓開了李小云的指風,雙掌驟發,記“日月雙懸”,拍出兩道強猛掌風,分向兩人迎面擊來。
李小云一下橫裏閃開,瞥見身側人影一晃,冒出一個人來。
那是銀鼠,他低聲道:“在下去捉住他雙腳,李姑娘和孫少俠聯手點他穴道,就可以把他拿住了。”
李小云點頭喜道:“好主意!”
銀鼠人影一晃,朝地底鑽了下去。
李小云叫道:“小乙快過來。”
孫小乙急忙掠了過來,問道:“二姐,有什麼事?”
李小云低聲道:“銀鼠從地下捉住他雙腳,我們聯手髮指,點他穴道,就可以把此人拿下了。”
孫小乙道:“小弟得令,哦,我看你和他正面為敵,我閃到他身後去髮指好了。”
李小云道:“快去!”
話聲出口,左手劃圈髮指,朝黑衣人迎面點去。孫小乙也不待慢,同樣身形一晃,左手圈指點出。
兩人這一記,雖然只是虛招,但“無極神指”例無虛發,依然指風生嘯,凌厲如箭。
黑衣人不敢硬接,要待後退,怎知銀鼠早從地底鑽到他身邊,雙手突然一把抓住他的雙腳,牢牢握住。
李小云左手還沒收回,右手迅即駢指劃圈,閃電一指,朝他的“左將台穴”點了過去。
孫小乙也一下閃到了黑衣人身後,右手疾發,一圈即點,指風急襲“精促穴”。
黑衣人突覺雙腳被人捉住,急忙用力一掙,還沒掙脱,李小云、孫小乙前後挾攻的一記“無極神指”,業已點中他的穴道,口中悶哼一聲,砰然側身倒下。
孫小乙大笑道:“咱們成功了。”
李小云道:“你把他蒙面的黑布撕下來,看看他是誰?”
孫小乙彎下腰去,伸手撕開黑衣人的矇頭布罩,口中“咦!”了一聲:“是個和尚,他已經死了!”
“死了?”李小云驚奇地道:“他怎麼會死呢?”
説着,她也彎下腰去,同樣發出一聲輕“咦!”,輕聲道:“他是黃龍寺的智光。”
銀鼠隱身在一堆鬆土之中,只露出半個身子,突然伸手指着智光的咽喉,説道:“他喉頭中了一支毒針,這是唐門的化血針。”
李小云道:“是你放的針。”
“不是!”銀鼠目光四顧,説道:“一定有人躲在暗處,看咱們制住了他,才偷放毒針的。”
“好個賊黨!”李小云怒聲道:“咱們擒住他,也要他嚐嚐毒針的滋味!”
銀鼠道:“在下去幫沈姑娘把還剩的三個人擒下了再説。”
他身子一縮,從土堆中走了。
李小云一下掣出長劍,回過頭去,朝孫小乙道:“小乙,我們四處搜搜,別再讓賊黨放冷箭了。”
孫小乙道:“好,不過可得小心他的毒針。”
這時突聽右側林中響起一聲淒厲的吹竹聲音。
李小云喝道:“賊黨就躲在樹林子裏,咱們搜!”
天池釣叟姜超然認定黑衣人是老三金鞭空田五常,飄身飛蔣在他面前。黑衣人可是六親不認,天池釣叟堪堪飛落,他就橫手一掌朝天池釣叟迎面拍來。
天池釣叟急忙身形一閃,避開他的掌勢,一面大叫道:“老三,我是姜老四,你怎麼不認識了?”
黑衣人一言不發,又是一掌急襲而來。
天池釣叟不得不再次閃身,心中暗道:“看來老三果然迷失了神志,自己得想個辦法,把他制住才好。”
心念電轉,急忙從身後取下釣竿,這回不再躲閃,揮手之間,釣竿幻起點點竿影,朝對方全身大穴下手。
黑衣人既是田五常,他神志雖被迷失,武功卻絲毫未失。
天池釣叟和他同門數十年,釣竿才一揮起,他似有所覺,雙掌也立時加快,你他點點竿影,像雨點般飄落,專取他周身穴道,他雙攀飛舞,掌風如濤,記記迎向你竿頭,把你竿影悉數擋開。
兩人這一動上手,周圍一二丈之內,宛如風雨交加,竿影發出尖細的呼嘯,和呼呼掌風共鳴,聲勢極為驚人。
風雲刀柴昆已聽沈雪姑“傳音入密”告知對方這個黑衣人可能是白虎神暴本仁,自然不好取出刀來。
但他金刀門有一種最厲害的功夫“無形刀”,就是以掌代刀,可以傷人於無形,他師叔邢鏗,就是以“無形刀”成名的。
此時雖以雙手代刀,掌風依然犀利如刀。
黑衣人似已被他激怒,一個高大身軀,不時的飛撲,左手五指如爪,右手發掌如風,都被風雲刀柴昆的“無形刀”硬擋硬架,逼了回去。
論功力,柴昆自然要比暴本仁略遜一籌,但一個全力應付一個究是神志被迷,對敵之間,反應總沒有神志清明的人來得靈活,是以才可打成平手。
萬點星是以一手劍法成名,他的對手卻是少林寺的智通大師,他當然不好用劍,但少林寺以拳術馳名武林,智通大師是主持羅漢堂的首席長老,此時雙掌交替,使的是“大力金剛掌”,萬點星捨己之長,和他徒手相搏,自然不是智通大師的對手。
不過他只是連接了智通大師三招,就聽沈雪姑以“傳音入密”説道:“萬老大,你擅長使劍,怎不用劍?由我接住他的攻勢,你從側面攻入,專取他的穴道,就可以制住他了。”
萬點星答應一聲,迅快退下一步,一手已經抽出劍來,他一退即上,果然從側面欺去,長劍一抖,幻成幾點銀星,飛灑過去。
沈雪姑雙手似拂似拍,看去生似毫不使勁,但對方黑衣人一記又一記的“大力金剛掌”
強勁掌風,都被她以柔克剛,接了下來,你別以為黑衣人的掌風都被沈雪姑接下來了,萬點星就可以得手了。
萬點星長劍幻化的萬點銀星還沒近身,黑衣人只須斜封一掌,就把他的劍勢震散。
這是智通大師武功高過萬點星甚多、是以一連幾次,萬點星從側面搶人,依然無法得手,被逼得連連後退。
銀鼠悄悄地旋展地行術,來到了無池釣叟身邊,才冒出頭來,低聲説道:“姜老丈,在下過去抓住他的雙腳,你老就可以出手制住他了。”
天池釣叟點點頭。銀鼠又縮入地下,潛形到黑衣人腳下,緩緩探出頭手。
天池釣叟又為了配合銀鼠的行動,乘機大喝一聲,手中的釣竿也隨着加快,絲絲竿影,宛如網般朝對方罩去。
銀鼠那敢怠慢,雙手加勁,一下緊緊抓住了黑衣人的雙腳。
黑衣人驟不及防,但覺雙腳被人抓住,他一身功力,自然比智光高出太多,這一發覺雙腳被人抓住,右腳猛地飛起,朝前踢去。
銀鼠只有頭手露出地面,半個身子依然伏在地下,但黑衣人這飛起一腳,竟然將他整個人從地裏撥起,呼地一聲,飛起三丈多高,直摔出去。
黑衣人依然掌發如風,迎着天池釣叟迎頭罩落的千百縷竿影劈出,漫天竿影,立即被他一齊震散;不!連天池釣叟的一支釣竿也被他掌風震飛出去。
就在此時,驀地天池釣叟一聲大笑,一條瘦小人影箭一般射到黑衣人身前,雙手突發一連點了他四處穴道,終於把黑衣人制住。
原採天池釣叟奮起全力揮動釣竿,朝對方當頭罩落之際,右手五指一鬆,放開釣竿,乘對方雙掌迎向上空發掌之際,一下矮身欺近,出手點了他四處穴道。
這時也正是右側林間響起淒厲吹竹之聲!
和風雲刀柴昆動手的黑衣人,聽到吹竹之聲,心頭似十分惶急,雙掌加重,接連拍出幾掌,這幾掌幾乎形同拼命,逼得風雲刀柴昆後退了兩步,他卻突然一個轉身,雙足一頓,飛也似的往後縱掠而去。
風雲刀柴昆不防他突然舍了自己逃走,這一遲疑,對方已掠出去二十來丈,要待追趕,已是不及了。
和沈雪姑、萬點星動手的黑衣人聽到吹竹之聲,同樣似困獸發威,掌力突然加強,逼退萬點星,急如星火,縱身躍起。
他究竟是神志迷失的人,分不清誰強誰弱,以為兩個敵人,逼退其中一人就可以安全脱身了。
沈雪姑聽到吹竹之聲有異,早就有了戒心,此時看他忽然不戰而退,縱身躍起,立即振腕點出一指。
萬點星也不慢,跟着縱身而起,長劍在交中幻成無數點銀星,激飛而上,襲取他足上穴道。
黑衣人堪堪躍起,就被沈雪姑指風湖中“湧泉穴”,接着又被萬點星劍尖連點了“委中”、“築賓”兩穴,一個人從空中翻身跌下。
萬點星跟着縱上去的人左手一探,接住他身子,一同落到地上,伸手揭開他蒙面黑布,失聲道:“他果然是智通大師。”
沈雪姑立即從身邊取出“迷迭散”解藥,給智通大師服下,一面説道:“等他清醒過來,就可以知道萬松山莊的情形了,你守在他身邊,不可離開。”
四個黑衣人,只被逃走一個,戰局已告結束。
天池釣叟也撕去黑衣人的蒙面布罩,正是老三金鞭叟田五常。
銀鼠被田五常一腳踢飛出去,躺卧在兩丈以外,口中噴血,早已昏死過去了。
他是抓住田五常雙腳,而被踢出去的,但只可以説是被田五常腳上內力震飛出去的,並不是田五常真正把他踢出去的,若是真被他踢了一腳,只怕連五臟六腑都毀了,但饒是如此,卻也傷得不輕。
天池釣叟餵了他一顆終南派的救傷藥丸,此刻正以“推宮過穴”給他療傷。
終南派的救傷金丹,馳譽武林,天池釣叟又以本身真氣給他療傷,銀鼠很快就醒來了,睜眼道:“老丈……”
天池釣叟雙手運氣,忙道:“小哥傷勢不輕,快不可説話。”
李小云、孫小乙沒搜到人,也趕了過來。
沈雪姑給田五常餵了解藥,就叮囑兩人守護着他,舉步朝天池釣叟身邊走來,問道:
“姜前輩,銀鼠傷勢不礙事吧?”
天池釣叟緩緩地吁了一口氣,收回雙掌,説道:“還好,他只是被老三內力震傷,已服了敝派救傷丹,又經老朽替他推宮過穴,目前已無大礙了。”
銀鼠睜開眼道:“多謝姜老丈賜救。”
天池釣叟道:“你要再坐息一會,目前還不宜多説話。”
風雲刀柴昆道:“兄弟慚愧,沒把人留下,讓他跑了。”
沈雪姑道:“那人可能是白虎神暴本仁,和前輩功力悉敵,他可以毫無顧慮,放手施為,而前輩心存顧忌,難免縛手縛腳,這就是咱們吃虧之處了。”
天池釣叟笑道:“方才若非銀鼠抓住老三雙腳,老朽也攔不住他了。”接着“哦”道:
“咱們留下了三個,還有一個是誰呢?”
李小云接口道:“是黃龍寺的智光,也是銀鼠幫我們抓住了他雙腳,才制住的,沒想到賊黨隱身附近,使用唐門化血針,暗下殺手,已經中毒身死!”
説到這裏,忽然“咦”了一聲:“他屍體怎麼不見了?”
風雲刀柴昆道:“唐門化血針歹毒無比,見血封喉,不出一注香的時光,全身悉皆化去,毛髮無存,所以叫化血針,智光的屍體,自然化成一灘濃血了。”
沈雪姑氣憤地道:“方才那吹竹聲音,極可能是他們撤退信號的了,此人隱身林內,可惜咱們沒有逮到他。”
天池釣叟抬目問道:“沈姑娘,你給老三和智通大師服了解藥,不知要多少時間才能醒過來。”
沈雪姑道:“大概有一盞熱茶工夫,就會醒過來。”
天池釣叟輕輕嘆息一聲,道:“如今已可證實萬松山莊失蹤的人,全已落在賊黨手中,這倒是一件十分棘手之事。”
經過一陣調息之後,銀鼠蒼白的臉,已經好了許多,他站起身,朝天池釣叟、沈雪姑等人拱拱手道:“今晚這裏發生的彩情,在下必須立即把消息傳遞出去,只是水鼠、沙鼠出了事,附近已沒有傳遞消息的人,在下要親自趕去。姜老丈、沈姑娘,如果沒有別的差遣,在下此刻就暫行告退,明天中午時分,就可以趕回來。”
沈雪姑道:“這裏的情形,你大概都知道了,今晚走脱的一個,很可能是白虎門暴掌門人,另外還有一個隱身暗處發出吹竹聲的賊人,這兩人的去向,最好請黃掌門人能夠查一查。”
銀鼠點點頭,道:“在下記下了。”
説完,再一拱手,就轉身疾奔而去。
銀鼠走後,天池釣叟、風雲刀柴昆、沈雪姑等人圍着田五常、智通大師二人,足足等了一盞熱茶的時光,田五常和智通大師才同時醒過來。
田五常雙目乍睜,發現圍着自己的幾個人,幾乎全不相識,(所有的人,臉上都經竹逸先生易容過)不覺站起身,目光四顧、詫異地道:“老夫怎麼會在這裏的,諸位又是什麼人呢?”
智通大師也跟着站起來,合十道:“諸位施主,可否見告,這是什麼地方?”
天池釣叟洪笑—聲道:“老三,怎麼不認識兄弟了?”
李小云笑道:“姜老前輩,你臉上易了容,田老前輩自然認不出來了。”
天池釣叟把手中釣竿一揚,説道:“老三就是認不得兄弟,總該認得兄弟的這支釣竿吧!”
田五常睜大雙目,道:“你果然是老四,你幹嘛要易容,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天池釣叟問道:“你還記得什麼嗎?”
田五常一呆,舉手摸摸腦袋,説道:“糟糕!你不問,老夫倒還沒覺得什麼,這一問,老夫腦裏好像一片空白,記不起什麼來了!”
沈雪姑朝智通大師問道:“大師呢,可曾想起什麼來?”
智通大師聽出沈雪姑的聲音,問道:“你莫非是沈姑娘?”
沈雪姑點點頭,接着又介紹了在場的人,並説明每人臉上都經過易容而來,一面問道:
“大師想想看,是不是想得起來?”
智通大師道:“貧衲只記得身中‘對消散’,大家都在萬松山莊,後來上官老夫人、青松道兄各領一拔人趕去碧落山莊……以後貧衲就想不起來了。”
沈雪姑道:“這麼説,大師並不知道萬松山莊毀於大火的事了?”
“什麼?”智通大師全身一震,吃驚道:“萬松山莊毀於大火?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沈雪姑道:“看來萬松山莊還有潛伏的內奸,上官伯母和青松道長兩撥人走了之後,此人就在飲食之中下了‘迷迭散’,把所有留守的人全迷失了神志,再縱火燒了萬松山莊。”
“所有留守萬松山莊的人全落在賊人手中了?”智通大師神情猛震,急急問道:“貧衲和田老施主,怎麼會在這裏被諸位救下來了呢?”
“此容説來話長。”沈雪姑道:“姜前輩,這座大宅院並沒有人,我看不如先到裏面去,坐下來再説吧!”
天池釣叟道:“不錯,這裏有一座現成宅院,大家進去休息一晚也好。”
一行人進入宅院,就在大廳上落坐,孫小乙點起了燈。
田五常問道:“老四,江湖是不是發生了什麼重大的變故?不然你絕不會易容改裝的了。””
天池釣叟笑道:“不止兄弟,連老大、老二、老五都來了,而且也全都改變了本來的容貌。”
田五常道:“對方有這樣厲害嗎?”
天池釣叟道:“如果不厲害,你老三會被迷失神志,聽人擺佈?”
田五常問道:“對方究竟是什麼人?”
“目前咱們只知道他們叫白衣聖教。”天池釣叟道:“其實就是昔年的魔教餘孽。”
田五常大笑道:“哈哈!昔年魔教的祖師的誓言,倒是還應驗了!”
豐小云問道:“老前輩,魔教祖師説了什麼誓言?”
田五常道:“他説每六十年,魔教都會應運而生。”
智通大師急於想知道萬松山莊的事,但因田五常正在説話,不好插口,此時轉臉朝沈雪姑問道:“沈姑娘,現在該你説了,萬松山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故?”
“田前輩和大師都不知道,那就沒有人能説得出來了。”
沈雪姑接着就把上官老夫人和青松道長各率一撥人,先後趕到碧落山莊,後來自己奉老夫人之命趕回黃山去送解藥,發現萬松山莊已經成了一片瓦礫,一直説到自己和李小云追蹤鏢車,和今晚發生的事,扼要地説了一遍。
田五常道:“原來竟然發生了這許多事。”
李小云道:“大姐説的已是後半段了,前面還有很多事呢!”
田五常道:“好,待會你把前面一段,説給老朽聽聽,不然,老朽聽來有些沒頭沒腦的感覺。”
智通大師一直聽沈雪姑説完之後,不禁攢着兩道花白眉毛,説道:“這麼説,萬松山莊所有的人,不但都被賊人劫持,而且也都變成了他們的幫兇,阿彌陀佛,這是多麼可怕的事!”
天池釣叟笑道:“是有點麻煩,但也不可怕,今晚咱們不是把老三和大師二位都截下來了嗎?目前唯一重要的,就是隻要知道他們在那裏,就可以設法救人了。”
萬點星道:“除非賊黨從此隱匿不出,就無法找到他們,地鼠門的人消息靈通,只要他們稍有行動,就瞞不過地鼠門的耳目。”
沈雪姑道:“地鼠門真有這麼大的神通?”
萬點星道:“他們結交的都是些三教九流的人,眼皮子雜,消息來源多,自然耳目靈通了,你莫小看了他們,在各大門派中,地鼠門只是下五門的門派而已,但在扛湖下層社會里,地鼠門三十六鼠,名頭還是叫得蠻響的。”
在他們説話之時,李小云也把大家齊集萬松山莊,宓飛虹假意送還被迷失神志的人,一直説到老夫人歸來,率領大家找上碧落山莊。
這一段話,直聽得田五常聳然動容,點頭道:“老朽想起來了,唔!那是在十里鋪茶亭裏,遇上一個綠衣小老頭……”
李小云沒待他説下去,就接口道:“他就是碧落山莊總管秦皓,當時被他請進去的,除了老前輩,還有暴掌門人和皖西三俠。”
田五常道:“你怎麼知道的?”
李小云道:“那晚我和大哥也在茶亭裏躲雨,自然是親眼目睹了。”
田五常道:“後來呢?”
判、雲道:“老前輩等幾位從此就失了蹤,一直到宓飛虹把迷失神志的人送還萬松山莊才出現。”
田五常點點頭,道:“唔!現在前後都可以連貫起來了。”
天池釣叟笑道:“那就好了,時間不早,大家連日奔波,走了不少路,現在可以坐息一會了,明天可能還會有事呢!”
大家經他一説,就各自在廳上席地而坐,調息起來。
孫小乙熄去燈火,獨自在廳右壁角躺下,呼呼睡去。
第二天一早,大家運功醒來,萬點星已從鎮上買了一大包油條、燒餅。
李小云笑道:“萬老大,多謝你了!”
天池釣叟道:“萬老弟是咱們這一行的總管,一路上馬不停蹄的奔行,時常錯過食宿,都由他給咱們準備。”
孫小乙搶着道:“那可不一定,十次之中,最少也有四次是小可去買回來的。”
沈雪姑含笑道:“那就封你當副總管好了。”
大家用過早點,李小云拍拍劉道:“大姐,我們現在要去那裏?”
沈雪姑道:“我們是追蹤鏢車來的,現在沒有目標了,要去那裏?我看不如等銀鼠回來,再作行止。”
天池釣叟頷首道:“沈姑娘説得極是,咱們是兩撥追蹤的一撥,後面還有總舵,銀鼠回來,可能會帶來總舵的消息,到底是趕回去,還是繼續追下去?只有等銀鼠回來了再説。”
李小云笑道:“銀鼠臨走時説要中午才能趕回來,孫副總管,你有事情做啦!”
孫小乙點點頭道:“我知道,咱們要在這裏吃了午餐再走。”
“算你聰明。”李小云道:“不過你去採辦午餐,別忘了一件事,現在多了一個智通大師……”
孫小乙沒待她説下去,就接着道:“要準備一份素食。”
智通大師合十道:“阿彌陀佛,小施主不用太麻煩,多買一套油條大餅就可以了。”
孫小乙道:“大師不用管,小可會給你準備的。”
中午時分,孫小乙買了饅頭、小菜,大家剛剛食用完畢,只見銀鼠匆匆走了進來。
天池釣叟招呼道:“銀老弟,咱們剛吃好,還剩有饅頭、小菜,你先坐下來吃了再説吧。”
銀鼠也不客氣,坐下來撕着饅頭就吃。
李小云急着問道:“總舵可有消息?”
銀鼠邊吃邊道:“總舵的人已經到了佳陽,因為追蹤白衣全教的上官少俠已到了開封,因此在下沒趕去佳陽,只是把這裏的消息,交給敝門的人送去,另外卻有了線索……”
李小云道:“是不是押鏢車的人?”
銀鼠道:“可能是昨晚逃脱的兩個人,他們昨晚落腳在上蔡城中一家客店裏,今天一早往北去的,從上蔡往北,只有一條路,那就是郾城,在下已經通知敝門的人,一路追查下去。”
李小云道:“咱們今晚迫得上嗎?”
銀鼠道:“走得快一點,今晚趕到郾城不成問題,只是這兩人會不會還在郾城,就不知道了。”
智通大師道:“上官少俠一行已經趕到開封,那是還沒追上賊人了?”
銀鼠道:“好像還沒有!”
智通大師沉吟道:“由此可見白衣聖教賊人一行,已經早已不在開封了,昨晚逃脱的兩人又一路向北,很可能是趕去和他們會合的。”
風雲刀柴昆憬然道:“賊人人數不少,再加上萬松山莊被劫持的人,他們會不會另有企圖?”
田五常道:“他們有什麼企圖?”
柴昆道:“賊黨如果兩撥人加在一起,實力就不算小了,會不會有什麼行動?”
沈雪姑道:“他們走的這條路,很接近少林寺了。”
這句話柴昆不便説明,其實他的意思,也是指少林寺了。
天池釣叟唔道:“有道理,他們認為一舉炸燬碧落山莊,已經除去心腹大患,又劫持了萬松山莊的人,收為己用,大大的增加了他們的實力,已足可橫掃武林,必先取下少林、武當,這是他們魔教一向的心願,也是他們歷來倡亂江湖的老路子。”
智通聽得心頭一震,合十道:“老施主這番推斷,極為合理,老衲還是儘先趕回寺去,通知敝寺方丈好早作準備的好。”
天池釣叟想了想,點頭道:“兄弟也是猜想罷了,大師如能及早趕回寺去,自然最好不過,只是大師這樣去恐怕不妥。”
智通大師一怔道:“老施主的意思……”
李小云笑道:“自然要改裝易容,才不會被賊黨認出來呀!”
智通大師為難地道:“貧衲出家之人……”
他是少林寺羅漢堂首席長老,要他改裝易容,自是心中感到為難。
李小云道:“大師不改裝易容,萬一路上給他們認出來了,豈非於事無補?”
智通大師道:“這個……”
天池釣叟道:“李姑娘説得極是,賊黨若是志在少林,貴寺在毫無準備之下,勢必吃大虧,但大師如能及時先趕回寺去,賊黨就不可能得逞,而且到時大家都已趕去,還可以裏應外合,殲匪徒於少林寺前,因此大師此行,責任重大,自以不露行藏為宜。”
智通大師矍然合十道:“多謝老施主,貧衲受教。”一面朝李小云合掌道:“女施主要替貧衲如何改扮,那就請動手吧!”
李小云朝他臉上端詳了一會,説道:“大師最好扮成過路的官紳,上少林寺進香,再由小乙扮成跟班,萬老大扮成車把式,這樣就不至引人注意了。”
孫小乙聽説要自己跟智通大師上少林寺去,不覺喜道:“我也要上少林寺去嗎?”
沈雪姑道:“這樣很好,你可以跟銀鼠先學會幾種連絡記號,一路上見到有何動靜,也可以留下記號。”
當下這樣決定。
李小云替智通大師扮成了一個六旬出頭貌相清癯的官紳,孫小乙扮成跟班,萬點星扮成駕車的壯漢,先行起程。
天池釣叟、田五常、柴昆、沈雪姑、李小云、銀鼠等人也立即動身,相繼上路。
這一路,大家放腿急奔,趕到郾城,天色剛剛昏暗。
銀鼠卻在城牆邊看到記號,這就佇足道:“這兩人今天中午曾在郾城打尖,就繼續北行,不在臨潁落腳,當在許昌落腳。”
田五常道:“走!咱們追下去,今晚非逮到他們不可。”
沈雪姑道:“田前輩這提議很好,先逮住他們,賊黨對這一路的情形,就完全不知道了。”
柴昆因沒有截下暴本仁,自然也希望能把這兩人留下來,就説道:“那就找個飯館,大家先填飽肚子,好繼續上路。”
當下就在一家小飯館裏用過晚餐,繼續上路。
白天大路上有車馬來往,大家還不好施展輕功,現在天色已黑,路上早就沒有行人,出了郾城,就各自展開輕功,一路奔行。
銀鼠目光如鼠,不時留意着路旁的記號,不過半個時辰,就已趕到了臨穎。
沈雪姑朝銀鼠問道:“銀兄可發現記號嗎?”
“有,他們在未牌時候,從這裏經過。”銀鼠道:“敝門的黑鼠已經跟下去了。”
沈雪姑道:“看來他們要趕到許昌去落腳了。”
柴昆道:“看這情形,他們也在急着趕路了。”
天地釣叟道:“由此可見,當時留下五人,應該是斷後的人,五個人被咱們留下三個,自然急於趕上前面的人去報訊了,老夫覺得咱們暫時不宜動他們,不如暗中跟蹤下去,就可以找到萬松山莊所失蹤的人了。”
“不!”田五常卻持相反的意見,説道:“老四,你的意見雖然不錯,但據老夫的看法,萬松山莊失蹤的人,比咱們早走了好幾天,以他們所走的路線來説,只怕早已達到目的地,他們的目的地不是鄭州,就是密縣,應該與碧落山莊撤退的人會合了。
咱們如果只是跟蹤,不動手的話,像暴本仁這樣的高手,截下來,就可以成為我們的幫手,此時放過了,等到一旦動手之際,咱們就得分出一個高手去對付他,一來一往,就等於差上兩個人,所以老夫的意思,不如趁他們落單的時候,先截下來為是。”
柴昆道:“田前輩這顧慮也是對的,咱們能截下兩人,咱們這裏就加了兩個幫手,對方相對的也減少了兩名高手,而且咱們這一路的情況,因五人下落不明,賊黨就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了。”
天池釣叟笑道:“既然你們認為把人截下來好,那就把他們截下來好了。”
一行人邊走邊説着,腳下絲毫沒有慢下來,二更不到,已經趕到大石橋,離許昌已不過六七里路。
銀鼠突然伸手一攔,停下步來。
沈雪姑問道:“你可發現記號了嗎?”
銀鼠點點頭道:“他們沒有進許昌城,從這裏折而向西。”
李小云道:“那就跟下去了。”
銀鼠道:“黑鼠已經跟下去,要我們在這裏等他。”
話聲甫落,突聽路旁左首一片草叢間忽然響起“吱”“吱”兩聲地鼠的叫聲。
銀鼠忙道:“是黑鼠來了。”
銀鼠也立即撮口發出“吱”“吱”兩聲鼠叫。
只見草叢中忽然冒出一個人來,那是一個黑衣人,他迅即趨上幾步,拱手道:“小弟見過二哥!”
銀鼠問道:“那兩人落腳何處?”
黑鼠道:“在湛澗不到的河神廟裏。”
沈雪姑急忙問道:“這兩人是何等模樣的人?”
黑鼠道:“這兩人都是高大個子,臉上好像戴着面具,神情冷漠,看不到一絲表情,在下跟了他們四天,從沒聽他們交談過一句話。”
李小云問道:“河神廟離這裏遠不遠?”
黑鼠道:“約莫五里光景,那是一座破廟。”
李小云道:“四面有沒有人家?”
黑鼠道:“河神廟離湛澗還有三里來路,要到湛澗才有人家。”
李小云笑道:“田老前輩、柴老前輩,咱們到了廟前,你們兩應用黑布蒙臉,先走進去,看看兩人中間那一個跟你們打招呼,那個打招呼的,就是領頭的人,他也就是賊人的爪牙,務必不能讓他跑掉。另一個不和你們招呼的當是白虎門的暴掌門人了,他是被迷失了神志的人,只要制住他就好。”
田五常笑道:“李姑娘這個辦法不錯,柴兄!你對付那個賊黨,把暴本仁交給老夫好了。”
天池釣叟笑道:“你們先進去,只是先試探一下他們而已,咱們幾個隨後也會跟着進來的。”
沈雪姑道:“這樣好了,姜前輩和二妹守在廟外,防他們奪門逃走,我跟田前輩、柴前輩一起進去。”
田五常道:“憑他們兩個人,還用沈姑娘出手嗎?你跟咱們進去,那賊子還肯跟咱們招呼嗎?”
沈雪姑笑道:“我會躲在暗處的。”
田五常一揮手,道:“那就走吧!”
銀鼠朝黑鼠吩咐道:“你領路吧!”
黑鼠答應了一聲,轉身走在前面領路。
五里路,不過盞茶的工夫,就趕到了。
黑鼠走到離河神廟數丈遠,腳下一停,指了指前面,説道:“前面那座小廟,就是河神廟了。”
雖在黑夜中,大家凝目看去,都有可以看得到,那是小路邊上一座孤零零的小廟,廟後卻有一片竹林。
天池釣叟朝李小云招招手,道:“李姑娘,他們從前門進去,咱們不如繞到廟後去看看。”
李小云點點頭,就跟着天池釣叟往廟後走去。
沈雪姑回身朝黑鼠、銀鼠説道:“你們兩個就守在這裏好了,不用過去了。”
田五常和柴昆二人取出矇頭黑布套在臉上,兩人打了個手勢,就展開身法,直向小廟掠去。
沈雪姑跟在他們身後,也隨着掠起,奔近廟門。
田五常、柴昆一下越過圍牆,雙雙朝殿前小天並飛落,沈雪姑也跟着縱起,卻在兩人飛落之際,身形輕快地一閃,隱人了暗處。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殿上兩人反應可也不慢。
兩人聽到小天井有人飛落,(這是田五常和柴昆故意弄出了一點聲音來的)就已察覺,霍地站起身來。
他們堪堪站起。田五常在前,柴昆在後,已一聲不作的舉步跨上了石階,朝着殿上走入。
那兩人果然如黑鼠所説,並未用黑布蒙臉,只是兩張冷漠得毫無一點表情的黃蠟臉。
他們兩人看到田五常和柴昆走人,右首那個黃蠟臉的漢子似乎微微怔了一下,左手不覺橫掌一擋。
這自然是一記手勢了。
因為雙方相距,少説也一丈多遠,既沒有人向他出手襲擊,他自然用不着橫掌封架的了。
田五常乃是終南五老的老三,江湖經驗何等豐富,一看他手勢,分明要自己停步的意思,腳下便停了下來,心中暗道:“此人果然是賊黨的爪牙了。”
心裏雖然想着,只是用炯炯目光盯着對方,口中卻一言不發。
右首黃蠟臉漢子也只是用目光瞧着兩人,足足過了半晌之久,看田五常並無舉動,才緩緩地道:“你過來,把罩子脱下。”
田五常依言跨上兩步,伸手取下黑布罩子。
右首黃蠟臉漢子看他取下黑布罩子,果然是田五常,而且雙手下垂,毫無戒備之意,這就揮了一下手。
田五常隨着他手勢,向右退開。(向右退開就面向左首那個黃臉漢子,他本來預定的對手就是暴本仁。)右首黃臘臉漢子又朝柴昆緩緩地説道:“你也過來,也可以把黑罩子取下來了。”
隱身暗處的沈雪姑聽他口音極熟,只是一時想不起誰來?
風雲刀柴昆也依言走了過去,伸出左手揭下矇頭黑布,右手閃電般朝他抓去,口中沉哼道:“你也該取下面具來給柴某瞧瞧了。”
那黃蠟臉漢子雖然早有準備,還是吃了一驚,右手一縮,左手朝前推出,身子卻往後暴退數尺。
柴昆看他推來的左手色呈烏黑,不覺嘿然道:“黑煞掌!那麼你就是黑煞神鄭玄通!”
沈雪姑經他一喝,立時恍然大悟,難怪自己聽他聲音極熟!
只是黑煞神鄭玄通乃是神燈教四大香主之首,蒼龍寧勝天的親信,怎麼會變成了白衣聖教的爪牙呢?
她心念電閃,迅即閃身而出,喝道:“不錯!他就是黑煞神鄭玄通,此人絕對不能放過!”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右首黃蠟臉漢子身在暴退之際,聽到柴昆一口喝出他的姓名來,以及沈雪姑突然現身,心頭更是震驚,一時再也無暇出手,一個旋風般急轉,縱身往殿後掠去。
風雲刀看他不戰而遲,往後掠去,口中大喝一聲:“你還往哪裏走?”
正待縱身追去!
沈雪姑道:“柴前輩不用追去!”
柴昆回頭道:“沈姑娘……”
沈雪姑道:“他走不了的。”
話聲甫落,陡聽後面傳來一聲鏗鏘的長笑,響起天池釣叟的聲音喝道:“回去,此路不通!”
接着只見一團人影從殿後飛了進來,砰然一聲,跌墜在地,那不是剛剛縱出去的黃蠟臉漢子,還有誰來?
他這一跌,背脊落地,跌得顯然不輕,但他一身武功卻也了得,身如陀螺在地上飛快的一個滾動,人還沒有站起,就像負傷之獸,身形一伏,雙足一頓,有如狼竄一般,頭先腳後,朝殿外天井貼地飛掠出去。
但他怎知沈雪姑比他還快,一下攔在殿門前,嬌叱道:“黑煞神鄭玄通,你還想逃走不成?”
她右手纖纖玉指點出,指風夾着嘶然輕嘯,朝他頂門“百會穴”點來。
黃蠟臉漢子自然識得厲害,他貼地飛掠的人,突然在地上滾開,避過指風,人已長身躍起!
“嗆!”地一聲,掣出一柄四尺長的黑色闊劍,反身劈劍,朝柴昆急劈過去,口中厲吼道:“老子和你們拼了。”
敢情他心知不是沈雪姑對手,是以朝柴昆攻去。
風雲刀柴昆哪會讓他劈着,大笑一聲:“來得好!”
金刀出鞘,迎着黑劍推出。
這一招雙方都用上了全力,但聽“當!”地一聲大響,刀劍磕實,飛濺起一串火星,兩人都被震得後退了一步。
沈雪姑喝道:“鄭玄通你還不住手?寧教主落到了賊黨人中,你居然為虎作倀,出賣神燈教,虧你還是神燈教四大香主之首,江湖義氣何在?此時及時悔悟,放下兵刃,跟我們走,還來得及,若想頑抗,你會後悔莫及!”
黃蠟臉漢子猶如充耳不聞,一柄黑色的闊劍越攻越急,一隻左掌烏黑有光,配合他的劍勢,一記又一記的劈出,果然形同拚命。
風雲刀柴昆豈肯示弱,金刀劈風,一連幾刀,刀光綿綿不絕,宛如風起雲湧,凌厲無匹,果然不愧風雲刀名頭。
兩人這一戰,一個劍勢狠毒勁急,宛如一片烏雲,一個金刀層層鋪張,刀鋒犀利,誰也不肯後退半步,誰也佔不到對方上風。
沈雪姑心知昨晚柴昆沒有截下暴本仁,心頭不無耿耿,此時正在全力搏戰鄭玄通,自己自然不好插手,只得退後三步,袖手旁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