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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讓步

    浮生長恨歡愉少,

    肯愛幹金輕一笑?

    為君持酒勸斜陽,

    且向花間留晚照——

    宋祁.玉樓春

    水伶一開始就很明白自己非常討厭那個女人,那個健美漂亮,又喜歡黏著亞克的女人!

    既然她不喜歡作假,也藏不住、心事,所以!她很樂於把她對那個女人的厭惡感完全表現出來,除了針鋒相對、冷朝熱諷之外,她們之間幾乎沒有説過半句「正常」的對話。

    當然,女人一旦開戰之後,除非有一方自動讓步認輸,否則,這場仗是非得有一方「死亡」才能結束了。

    而亞克也正如希恩所預言的,從兩個女人的戰爭中得到他想要的「東西」了。

    頭一回,是當他帶蘿娜到住處四周去熟悉認識一下回來之後,他立刻被抓進了水伶的房裏審問。

    「你帶她去哪裏?」

    「我必須先帶她到附近認識一下,免得每一次她要出門,就得人家帶她出去吧?」亞克邊解釋,邊疑惑地端詳水伶的臉色,那種臉色不但他從沒見過,而且特別難看。

    她怎麼了?

    「真的?」水伶眯著眼。「真的沒特別去哪?」

    亞克搖頭。「沒有,只是在附近繞一繞而已。」

    「這樣……」水伶挑著眉斜睨著他。「好吧!那我委屈一點好了,以後她要到哪去,都讓我來帶路就好了,你就不必了!」

    「為什麼?」她不是最討厭和蘿娜在一起的嗎?

    「因為你是我的,」水伶大聲説。「我不准你去陪她!」

    不曉得為什麼,這句話讓亞克心中倏起一陣悸動。

    「我……是你的嗎?」

    「沒錯,你是我的搭檔,所以你就是我的,你不承認嗎?」水伶回答得更是理直氣壯。

    「承認,我承認!我是你的,但這樣一來……」亞克突然垂下眼瞼。「你也應該是我的羅?」

    水伶毫不猶豫地點一下腦袋。「沒錯,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我們彼此一輩子都不能背叛對方!」

    「一輩子嗎?」

    「嗯!一輩子。」

    「可是,如果你喜歡上某個人了呢?」

    「不會!」水伶更是斷然的説。「我這一輩子只會看著你!」

    凝視著水伶堅決肯定的眼神,亞克突然發覺了一件事實。

    或許,水伶也喜歡他,可是……

    她自己卻完全不知道!

    ***

    聽著從銀盒子裏傳來的悶笑聲,亞克不由得開始有點冒火。

    「希恩,我警告你喔!」

    「呃……好,好……」希恩嗆笑著。「我……儘量忍耐、儘量忍耐!」説要忍耐,卻還是聽得到他的竊笑聲。

    右手指頭在几面上不耐煩的敲打著,「希恩!」亞克警告地叫了一聲。

    「好啦、好啦!」希恩終於勉強憋回了剩餘的笑意。「其實那個……很簡單嘛!她在吃醋,所以不准你和蘿娜在一起;而她一直在強調你是屬於她的,那就是戀人之間的獨佔欲;又説你們彼此一輩子都不能背叛對方,那幾乎已經明著在告訴你,她想要和你在一起一輩子了;很明顯的,她很喜歡你,只是……」

    希恩忍不住又嗆笑了一聲。「她自己的確不瞭解!」

    「我就知道,」亞克喃喃道。「那現在我該怎麼辦?」

    「我覺得……」希恩沉吟了一會兒。「既然你已經知道你們彼此都有意了,這樣暫時應該夠了吧?其他的就讓時間慢慢來誘導,反正我會負責讓你們一直搭檔下去,我想,只要她再稍微成熟一點,應該就能開始有所醒悟了吧!」

    亞克思索片刻。

    「這樣也好,我也不想逼她,就讓一切順其自然吧!」

    「是這樣沒錯,可是……」希恩似乎又要開始冒出忍俊不住的笑聲了。「一想到夾在兩個女人之中的你,我就……就……」

    不等聽到希恩的嘲笑聲,亞克便把通訊器關掉了。

    真是有夠無聊的男人!

    ***

    通常人家都説,夾在兩個女人之中的男人是最為難的了。

    可是,這句話對亞克來説,卻一點也不適用,並不是説他不是男人或不像男人,而是他的情緒態度都相當的兩極化,所以,他完全不會有為難的感覺。

    水伶是他喜愛的女人。

    蘿娜是他的同伴。

    就這樣,兩者分得清清楚楚的,對於蘿娜所表露出的愛意,他完全不予理會,也從來沒考慮過會不會傷害到蘿娜的問題,大概就算蘿娜為他自殺死了,他也不會有任何愧疚感吧!甚至若是蘿娜為救他而死,他也會認為是同伴之間的義務而已。

    這大概就是A級塔莎人一旦動情之後的特有表現吧?

    不過,蘿娜也實在是有夠有毅力,無論亞克如何冷漠的對待她,她總是像旋轉不停的陀螺一樣,一再地繞回來再接再厲、努力奮鬥,不達目的死不休,不得亞克誓不返!

    這女人實在是有點瘋癲了!

    不過,卓和最愛看的戲碼還是兩個女人之間的爭鬥,不爭不好玩,一爭就有好戲可看了……唔……等等!情況好像不太對,那個……他怎麼會對這種事有興趣呢?

    不會是他也被「污染」了吧?

    「吃飯了!」

    吃飯皇帝大,有什麼天大的事,都要等祭完五臟廟再説,於是,幾聲拉椅子的聲音過後,全部的人都在餐桌旁集合了。可是,水伶才剛往下坐,屁股都還沒沾到椅子呢!耳邊便突然傳來一聲咕噥抱怨。

    「怎麼又是排骨飯?」

    於是,水伶的屁股立刻往上提高,眾人眼一花,只見蘿娜面前的排骨飯已經連盤子、湯匙及排骨和飯全都被扔進垃圾桶裏去了。

    「你幹什麼?」蘿娜驚訝的大叫。

    「冰箱裏有菜,自己去煮吧!」

    蘿娜忿忿地一咬牙,隨即起身衝出大門去了。

    「那個女人真是學不乖。」卓和不帶感情的評論道。

    「不必理她,她自己會想辦法解決的。」這是亞克無情的結論。

    「奇怪,蘿娜真的是貝爾塔莎人嗎?我倒覺得她比我還像純種地球人呢!」水伶喃喃道。「不過,既然她有星人的鑽石眼,應該是塔莎人絕沒錯,那就……嗯、嗯……説不定她應該歸類在地球塔莎人那邊吧?」

    「你也很無聊。」卓和咕噥。

    「哪是啊!」水伶抗議道:「我是很認真的在進行研究耶!」

    「吃你的飯吧!」

    水伶正想再攻回去,亞克忙搶著説:「水伶,你不是想再買一些遊戲光碟回來玩嗎?」

    水伶立刻忘了另一邊的人,興奮的面對亞克説:「是啊、是啊!今天要去嗎?」

    「嗯!吃飽就去,可以吧?」

    「太好了,今天中午輪到蘿娜洗碗,我們可以吃飽就去。」

    「可是她沒有吃到吧?」卓和忍不住又插了進來。

    「那是她自己不吃的。」水伶反駁。

    她自己不吃的?

    明明是被某個女人倒掉的嘛!

    「幹嘛這樣看我?不服氣嗎?」水伶傲然的仰起下巴。「有本事就來咬我啊!」

    他決定了!

    卓和暗忖。

    他的結婚對象一定要是個啞巴!

    $※$

    明明已經沒位置了,蘿娜還是硬擠進亞克身邊,不過,十公分的空間當然擠不進一個八十幾公分臀圍的大屁股,於是,蘿娜整個人便很「不得已」的歪進亞克懷裏了。

    雙眼一瞪,在亞克還沒來得及做任何反應動作之前,水伶已經一聲不吭的跳起來把亞克拉到另一張單人沙發上,而且,她還屁股一歪,就大大方方的坐上亞克的大腿上了。

    蘿娜的臉色倏地一變,隨即「好意」的提醒亞克。

    「亞克,你好像應該和希恩聯絡了吧?」

    「叫卓和聯絡就好了。」水伶答錄機自動的回話。

    蘿娜不理會她。「亞克,昨天希恩説,叫你今天要親自和他聯絡,他有重要的事要告訴你喔!」

    「白痴才信你呢!」水伶不屑地説。

    「亞克,真的,而且,他説是私人的事,最好沒有旁人在。」

    意即最好趕快推開他大腿上的女人回房去和希恩聯絡。

    水伶哼了哼。「誰理你!」

    「亞克,如果你不信,到時誤了事,可不能怪我喔!」蘿娜的語氣很正經,甚至帶點嚴肅地警告亞克。

    可是,在亞克有機會猶豫之前,水伶已經先打開自己的通訊器了。

    「希恩?」

    「耶?水伶!是你啊!有什麼事嗎?」

    「沒什麼,只不過蘿娜説你要亞克今天一定要親自和你聯絡,」水伶似笑非笑地盯著蘿娜難看的臉色。「是不是有這回事呢?」

    「咦?我嗎?沒有哇!我説的是,如果沒什麼特別的事的話,兩、三天聯絡一次就可以了,應該是這樣吧?」

    「是嗎?」水伶噙著嘲諷的笑容。「既然如此,那就過兩、三天後再聯絡羅?」

    「OK!」

    水伶慢條斯理地關掉通訊器,而後故意往亞克懷裏窩進去,還抓著亞克的手臂把自己圈起來。

    「我説蘿娜啊!耳朵不靈光的話,好像不太適合作戰士吧?你是不是應該要先回去檢查一下耳朵比較好呢?」

    他決定了!

    卓和再次暗忖。

    他的老婆一定要是個白痴!

    ***

    春天一逕是最美麗的季節,一向愛好大自然的水伶,自然是迫不及待的把亞克往郊外拉。不用説,蘿娜肯定會嗡嗡嗡的緊隨在後,比較讓人意外的是,卓和竟然也跟來了。

    他真的那麼愛看熱鬧嗎?

    即使算是!他就料準了這次一定有熱鬧看嗎?

    呃!其實他也沒料錯,一夥人才剛找到一處無人的溪邊,不過十分鐘後,第一次世界大水戰就轟隆隆地爆開來了。

    兩個女人就像瘋婆子似的在溪水裏扭來打去的,什麼體面、什麼基本形象,全都溜去度假了,説有多難看就有多難看,看得就連亞克也懶得去理會了,他逕自走開去,尋著一片最柔軟舒適的草地後,便就地躺下來打瞌睡。

    而卓和呢?

    他決定了!

    卓和又忙著暗忖了。

    除了死人,他誰也不娶!

    ***

    哪一種動物初生時是用四隻腳走路,長大後是兩隻腳走路,年老後是用三隻腳走路的?

    笨哪!這麼簡單的謎語還用得著想嗎?

    當然是人嘛!

    抱歉得很,錯了!

    錯了?怎麼可能?明明是人嘛!

    本來就錯咩!是誰説老年人一定會拄枴杖的?

    世~~好吧!那正解是什麼?

    哈哈,殘廢嘛!

    譬如像馮偉那種的,斷了一條腿,只好撐著兩支枴杖行動羅!

    而那條腿正是被水伶給弄斷的,所以,每次一看到馮偉痛苦的神情,黛拉就恨不得能立刻去宰了水伶!

    水伶本人倒是無所謂,她這個人原本就不太懂得煩惱是什麼意思,就算是硬把它塞進她腦子裏,大概停留不到一天就會不小心「掉」出來了,所以,亞克只好連她的份一起煩惱雙倍。

    於是,當希恩再度來通知有任務時,亞克立刻拉著卓和鎖進房裏去和希恩來個三方通話,研究該如何處理水伶這個大問題。

    「乾脆告訴她這次的任務不需要她吧?」卓和首先做最實際的提議。

    「好啊!不過……」亞克低喃。「誰敢去告訴她?」

    「很簡單,誰最不怕死就誰去羅!」希恩建議道。

    亞克和卓和互視一眼,隨即異口同聲地對著通訊器説:「你!」

    「咦?誰?」

    「就是你!」依舊是異口同聲。

    「嗄~~我?」

    「是,就是你!」

    希恩沉默了一下。「這個……我認為啊!是誰的提議,就該誰負責吧?」

    卓和立刻舉手發言。「我收回!」

    「那現在該怎麼辦?」

    片刻的靜默後,銀盒子那邊突然小心翼翼地發出問題,「那個……我有點問題想請教一下可以嗎?」

    亞克和卓和困惑地互視一眼。這種事還用得著這麼客氣的問嗎?或者該説是,那個人什麼時候開始懂得「客氣」兩個字了?

    「可以啊!」亞克回答。

    「呃……那個我想請問一下,為什麼……大家都那麼怕水伶呢?」

    問題一出,四周頓時又陷入一片寂靜當中,好一會兒之後,卓和才慢吞吞地説了。

    「大概是因為她是我所見過的人當中——包括男人和女人在內,最勇敢、最不怕死的人吧!」

    「嗯,很好的理由,亞克就不必説了,這樣一來,我的理由似乎最可笑的了。」希恩似乎在苦笑。

    「為什麼?」

    「哈哈!因為我的理由是,因為你們怕她,所以我也怕她。」

    「咦——就這樣?」

    「是的,就這樣!」

    亞克不覺愕然,「你……你白痴啊你?居然是這種白痴理由!」

    「嘿嘿嘿……」

    亞克搖搖頭。「好了,你是不是白痴不重要,現在最重要的還是,我們到底該怎麼辦?」

    「我棄權!」希恩立刻放棄。

    「去你的,什麼叫你棄權啊?」

    「我沒有你們聰明嘛!」

    亞克頹然地垂下腦袋,沒力的説:「我們幹嘛找你啊?」

    「我怎麼知道。」希恩低語。「會不會是你們找錯人了?譬如你們原來要找的是……」

    「閉嘴!」

    「哦!」

    「啊!對了,我們可以這樣嘛!」卓和突然忘了剛才的「我收回」,又有了「高明」的主意了。

    「什麼這樣?」

    「喂她兩顆安眠藥,我們就在她睡眠當中來回,這樣不就沒問題了嗎?」

    「嗯!果然高明,」希恩脱口就説贊,然後再淋出一盆冰水。「不過……」

    「不過什麼?」

    「有個小小的破綻。」

    「什麼破綻?」

    「你能保證蘿娜不會露出口風給她知道嗎?你能保證你們絕對不會有人受傷嗎?要是讓她事後才知道你們是故意瞞著她去進行任務的話,可能會出現的後果,你們稍微想像一下就知道了,到時候,我建議你們還是先自殺算了!」

    於是,又是好一陣無聲。

    「希恩。」

    「嗯?」

    「你大概是我認識的人當中最無聊的一個了。」

    「會嗎?」

    「好主意沒半個,卻專會挑人家的毛病,你很閒嗎?」

    「唔……這個説起來嘛……好像是有那麼一點點喔!」

    卓和立刻起身離開「廢氣」範圍。「我也放棄!」

    「耶?你也放棄啦?那……」希恩停了停。「那就只剩下你羅!亞克?」

    亞克沒説話。

    「其實,我是可以給你一點建議啦!只是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而已。」

    「説説看。」現在只好將死馬當成活馬醫醫看了。

    「我看,你就乾脆和她實話實説算了,然後,和她相互研究一下要如何比較好,我想啊!只要你能好好把握住一個基本原則的話,或許水伶還可能會搶著先妥協的喔!」

    「什麼原則?」

    「嘿嘿!其實你也早就瞭解了嘛!只是沒有去給他想到而已。水伶是個吃軟不吃硬的女孩子,所以,只要針對這一點,如果你能好好利用的話,就算要她立刻和你結婚都沒問題了。」

    哦!還順便教人家如何拐老婆呢!

    亞克沉思片刻才説:「我試試看。」

    「別試太久喔!沒時間讓你們浪費了。」

    十五分鐘後,蘿娜被卓和設法帶出去了,而亞克就和水伶面對面,欲言又止了好一會兒。水伶也好奇地打量著他,結果,最後還是她先開口了。

    「你是不是想説什麼可能會惹我生氣的事?」

    亞克看著她又沉吟半晌,而後毅然地道:「我們又有任務了。」

    「真的?那太好了!」水伶一聽,就立刻興奮了起來,好久沒出去活動筋骨了,她都快覺得自己似乎要進入更年期的階段了呢!

    「可是……」

    「可是?」

    亞克又遲疑了一下-隨即才像下定了決心。

    「這次我不想讓你去。」

    很奇怪的,水伶倒是沒有像往常一樣立刻發飆,反而是在頗覺意外地挑高了眉宇之後,隨即平靜地發出疑問。

    「為什麼?」

    「因為你弄斷了馮偉的腳,我相信黛拉一定會趁這次任務時想盡辦法要殺了你!」

    「吱!就這樣啊?來就來嘛!誰怕誰啊?」

    他就知道會是這樣!

    「可是,如果是在任務進行當中她來找你報仇的話,我擔心……」他突然噤聲,而後換了另一種説法。「我擔心她會為了報仇而不顧一切的搗亂,這樣恐怕會影響到任務能否圓滿達成。」

    水伶皺眉。「唔……這樣説起來嘛……你顧慮的也滿有道理的,那……你認為該怎麼辦才好?」

    「我希望這次的任務你不要參加。」

    水伶注視他半晌。

    「那下次呢?是不是也會用同樣的理由叫我不要參加?還有下下次也是嗎?下下下次呢?下下下下次呢?或許往後的所有任務都可能會是這種固定模式,不是嗎?」

    亞克無言的默認了,水伶也跟著他沉默了好一會兒。

    「亞克,我還是你的搭檔吧?」

    「當然啊!我們永遠都是搭檔,不是已經承諾過了嗎?」

    「好,既然是搭檔,當然要一塊兒出動才對吧?」

    「可是,水伶……」

    「不要説可是,亞克,」水伶立刻打斷他的話。「這世界上已經有太多的不確定了,如果每一個都要去認真在意的話,不久以後,大概我們連呼吸都不知道該怎麼呼吸了,那不如乾脆不要活算了。」

    「水伶……」

    「話説回來,」彷佛沒聽到他的話似的,水伶再一次強行打岔進去。「如果我沒有去的話,你們的人數不是會又一次的比不上對方嗎?要是因此搞砸了任務,不是弄巧成拙了?」

    亞克深深地注視她良久。

    「水伶,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的眼睛為什麼會變化嗎?如果你願意放棄這一次的任務,就給我一次機會試試看這一回能不能抓到黛拉或是馮偉,這樣等我回來的時候,我就告訴你我眼睛的秘密,好不好?」

    水伶聞言,也凝視他許久,之後,一抹怪異的光芒迅速在她眸底飛掠而過,跟著,她突然放棄了堅持,一口答應了。

    「好,等你回來一定要告訴我喔!」

    $※$

    從1585年開始,法國國內開始了「三亨利之戰」,各方首領分別是國王亨利三世吉斯公爵亨利和波旁家族的亨利。表面上看起來,這似乎又是一場家族王朝之間的權勢戰爭,但事實上,這卻是屬於宗教派別上的征戰,而受苦受難的依然是百姓。

    為了王朝貴族、為了宗教勢力,連年的戰爭、數不盡的死傷。直到1584年3月22日,亨利四世凱旋進入巴黎,長達三十多年的胡格諾戰爭終於得以進入尾聲了。

    巴黎郊外——

    「希恩,任務達成。」

    「有任何問題嗎?」

    「我想……」亞克盯著前方橫排的黛拉、馮偉和另外三個同伴。「應該算是有一點吧?」

    「一點?多大一點?」

    「唔……這個嘛……」亞克瞥向兩旁的蘿娜和卓和。「事實上,我們兩邊人馬正對峙著。」

    「耶?你説什麼?」

    「我説我們兩邊的人馬對上了。」亞克若無其事地低頭瞄了一下身上的血跡。「而且,沒有一個人是完好如初的,每個人都多多少少貢獻出一點鮮血出來滋潤貧乏的大地。」

    「你……在這種時候,你還在唱什麼歌啊?」希恩焦急地叫道。「多少人對多少人?」

    「也沒差多少啦!」亞克依然漫不經心似的回道。「就是我們三個對他們五個,不過,他們有一個可能不太方便行動,所以只能算是半個吧!」

    「我立刻叫水伶過去支援!」

    「不!」一聽到希恩的建議,亞克的若無其事頓時失蹤了,他立刻緊張地站直了身軀。「絕對不要讓她來,我不想讓她受傷。」

    「可是……」希恩遲疑著。「你們應付得來嗎?」

    「應該可以,」亞克默默地估量著。「雖然的確是有點勉強,但我相信我們可以應付得來的。」

    「你確定?」

    「我沒興趣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希恩。」

    「那……好吧!有任何結果的話,要立刻通知我。」

    「瞭解。」

    關掉了通訊器之後,兩方人馬又僵持了好片刻,黛拉才冷著臉超大聲地傳話過來。

    「亞克,我想你應該沒興趣再打下去了吧?雖然我們消滅不了你們,可是,你們也抓不到我們,彼此勢均力敵,再打下去也只有兩敗俱傷的份,結果,不曉得會被哪位漁翁得利,你説對吧?」

    亞克吸了一口氣,也大聲地回了過去。「你想怎麼樣?」

    「不怎麼樣,只要……」她側眼往旁邊注視著馮偉的斷肢處。「只要你們把那個可惡的地球女人交出來給我,我們就可以分道揚鑣,下次見面再下次算帳了,如何?」

    亞克哼了哼。「辦不到!」

    黛拉神情一沉。「為什麼?你寧願現在就來打個你死我活嗎?」

    亞克微微一哂。「首先,她曾經救過我兩次命,我怎麼可能把她交出去呢?第二,她是我們的同伴,或許你可以變節,但我們並沒有興趣學你背叛同伴。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因為水伶她是我……」

    他突然止住!隨即又説:「反正我沒有半個理由可以把她交給你,卻有絕對不可交給你的因素,所以,死心吧!」

    黛拉雙眼一眯,臉色更加陰沉。「亞克,我想,你心裏應該有數吧?要是認真打起來的話,我們這邊的人數可是佔贏面喔!別看馮偉行動不便,可他只要靜靜的在一旁等待時機,隨時都可以給你一記致命的攻擊的。」

    亞克面無表情的直視著黛拉。「黛拉,你以為這是十九世紀的美國西部嗎?你以為這是兩個人面對面比槍決鬥的時刻嗎?你以為我們會呆到傻傻的站在這裏讓你襲擊嗎?」

    他輕蔑地搖搖頭。「虧你也是戰士,居然説得出這種幼稚的話來。人多又如何,一旦開打,雙方便會先行避開來,最危險的是馮偉才對吧?不方便行動的他大概只能躲在某個地方,只希望別讓敵人找到他,哪還顧得著傷人呢!」

    黛拉的神情瞬間大變,旋即瞟了馮偉一眼,暗示他先行躲開去。看在眼裏的亞克僅是無所謂地瞄了一下,就大概能猜測得到馮偉會躲到哪裏去了。

    「你的意思是準備開打羅?」黛拉大聲問,特意引來大家的注意力,希望對面的人不會注意到馮偉的偷溜動作。「如果我同意雙方就這麼各自離去呢?」就算她再不甘心,為了馮偉,她還是可以暫時忍耐一下的。

    「很抱歉,黛拉,就算你不想打也不行,我有理由必須在今天至少把你或馮偉其中之一抓回去,希望你先有個心理準備。」

    「為什麼?」黛拉抗議地大叫。「為什麼你一定要見到傷亡?」

    「為什麼?」亞克冷笑。「那就要先問問你自己,為什麼一定要我交出水伶了!」

    黛拉咬了咬牙。「是她害馮偉殘廢的,我為什麼不能找她報仇?」

    「如果不是你們那邊三個人同時攻擊她,她會下手那麼狠嗎?」亞克厲聲反駁。「難道你要她束手就死嗎?如果是那樣的話,為什麼不叫馮偉先束手就死?一切都是由他開始的呀!」

    黛拉窒了窒。「可是……」

    「即便是你,你有那個資格説別人有什麼錯誤嗎?為什麼不先問問你自己?你是個變節的女人,居然還敢在這兒跟我大放厥詞地高聲辯駁?」亞克嘲諷地撤了撇嘴。「再怎麼説,你也只不過是一個是非不分、黑白不論的愚蠢女人而已,你根本沒資格説什麼報仇!真要説的話,是不是應該先讓我來説:我要懲罰你這個叛徒呢?」

    黛拉頓時啞口無言。

    「別説是我,即使是水伶,她現在已經是貝爾它的工作人員了,所以,她也有資格和義務追捕你,你居然還敢説要向她報仇?黛拉,你不覺得這樣真是太可笑了嗎?」

    「我……我只是忠於自己的感情,這樣也有錯嗎?」黛拉掙扎著為自己辯駁。

    「如果單單只是這樣,不!你沒有錯,但是……」亞克無奈地搖搖頭。「難道你從來不反省的嗎?你為了自己的感情所做的事牽涉如此之廣,可是你卻只考慮到自己。人性自私是很正常的,可是,也要自私得不傷害到別人,否則,你終歸是錯誤的!」

    黛拉沉默片刻。

    「或許我是錯的,我比你更明白,但是,無論你説我傻也好,説我自私也好,我也已經……不!是我根本無法回頭了呀!」

    「那麼我們還是必須一戰了。」亞克冷酷地説。

    黛拉皺眉,略一思索後。

    「不,今天不行,等……」

    「不用等了,就今天吧!讓一切就在今天結束了吧!」

    突如其來的聲音、得意的語氣,從沒人注意的角落驟然傳過來截斷黛拉的休戰通告。頓時,眾人的腦袋不約而同的朝向同一個方向,下一刻,亞克和黛拉的聲音也異口同聲的回應過去,只不過內容和語氣不一樣而已。

    「水伶!」驚訝的口氣。

    「馮偉!」惶懼的呼喚。

    就知道她那麼爽快的答應肯定是有陰謀,果然沒錯,那傢伙還是跟過來了!

    在瞬間的驚訝之後,又立刻化為滿腔的怒氣,亞克實在不知道自己是該罵她,還是稱讚她才好,因為,就在她身邊的橡樹前,狼狽的跌坐著適才才躲起來的馮偉,他的雙手已被一雙特製的手銬桎梏住,只要手銬不取下來,他就再也不能隨意的轉換時空了。

    一見到亞克的滿面怒容,水伶不覺心虛地吐了吐舌頭,可是,她還是固執的抬起下巴,不服氣的為自己辯駁。

    「亞克,我知道你在生氣,可是是你先忘了,我是你的搭檔啊!怎能讓你一個人來涉險,而我就一個人涼涼的在家裏吹冷氣?何況,我來得也沒錯啊!瞧!馮偉不是被我逮住了?只要有他在手裏……」

    她故意停頓了一下,同時往黛拉那邊看過去。

    「我想,這件事大概可以就這樣結束了吧?就算你真的不罵不爽好了,也得等我們回去再説!OK?」

    OK?

    既然已經發展到這種情況了!他不OK行嗎?

    於是,亞克先狠狠的瞪她一眼,再轉向黛拉。「黛拉,馮偉已經在我們手裏了,你還想反抗嗎?」

    「你……你們太卑鄙了!」黛拉氣急敗壞地怒罵。

    「黛拉,剛剛我才説過的你忘了嗎?水伶已經是我們的人了,她也有資格逮捕馮偉的。而且,是你叫馮偉去躲起來的,才讓水伶有機會逮到他,所以,這不能怪她吧?」

    黛拉又心急、又無奈的看看馮偉,再轉回來時,是已是滿面憤怒。

    「亞克,你究竟想怎麼樣?」

    亞克皺眉。「黛拉,並不是我要你怎麼樣,而是我的職責是阻止你們,有機會就逮捕你們回去。現在就看你們是想繼續反抗,甚至丟下馮偉自己逃走,還是乖乖的束手就逮,讓大家都能一起回去貝爾它,一切就看你的決定了。」

    黛拉陰鬱地眯起眼注視亞克半晌。

    「亞克,你知道我們跟你回去後會有什麼後果的,不是嗎?我們會被分開、會被限制自由,我們就不可能在一起了!所以,亞克,讓我們走好嗎?我可以答應你,我會勸服馮偉,勸服他停手,這樣可以嗎?」

    亞克看著黛拉一會兒,再瞥一眼馮偉,然後搖搖頭。「不可能的,黛拉!你自己看看馮偉的眼神,他是不可能會停手的。」

    「可是我一定會……」

    「不,黛拉,如果你能説服得了他,他早就聽你的了,不需要等到現在。」

    「亞克……」

    「不必再多説了,黛拉,你到底打算如何?要打、要逃,或者要束手就擒,趕快決定吧!」

    「亞克……」

    「趕快決定!」

    聽到亞克決然而冷酷的語氣,黛拉明白,事情已經到了無可轉圓的餘地了,她苦惱的看看同伴,再看看馮偉,最後低下頭來,陷入兩難的沉思之中,久久、久久無法做出抉擇……

    這……也未免太久了吧?生孩子都不需要花這麼多的時間,她到底是在考慮幾百件事啊?

    水伶和亞克三人開始面面相覷,就連黛拉的同伴也開始有點不耐煩了,可就在眾人的忍耐程度達到最頂點,亞克正想開口催促的那一剎那,黛拉突然朝水伶的方向舉起手來……

    亞克神情驟變,脱口便吼道:「水伶,躲!」

    可他還是慢了半拍,水伶只來得及閃過要害,致命的雷射還是筆直的擊中了她……不!是擊中了她左手腕上的銀盒子,只見銀盒子僻哩啪啦地叫了幾聲後,她就驀然消失在眾人的眼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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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亞克蹲下身去撿起那個已經被破壞了的銀盒子,仔細審視片刻後,他打開通訊器,還沒有開口,那頭已經傳來希恩迫不及待的聲音。

    「怎麼樣?找到了沒有?」

    「只找到通訊器。」

    「咦?怎麼會?」

    亞克繼續檢視著裏頭的精密儀器。「時空儀和生命控制器半毀。」

    「我就知道,所以,她才會莫名其妙的自動跳到那個時空去,還好監視儀沒有被破壞掉,可是……生命控制器……也毀了嗎?」

    「不,不是毀了,是半毀……不!也不是,應該是……嗯……她好像被生命控制器設定到某個年齡,可是……」

    「至少她沒有死。」

    「當然沒有死!是她替馮偉戴上手銬的,除非她親自替他拿下來,否則,一定要她死了,手銬才會自動解開。而既然馮偉的手銬還在他的手上,那就表示她還沒有死。」

    「應該是如此,那……」希恩沉吟著。「看得出來是什麼年齡嗎?」

    「唔……好像……你等等!」

    話落的同時,他取出一支類似探針之類的東西開始在損毀的銀盒子裏挑挑點點的,好半天後……

    「知道了!」

    「真的?幾歲?」

    「呃……這個……相當令人困擾的年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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