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凌蔚出場後,整個黃山天都峯頂充滿了殺氣,因為大家知道已達最後決鬥階段,雙方只要偶有應付失當,必然會引起一場慘烈的混戰。
邱麟縱回後,羅君亮立刻遞過本門傷藥,讓邱麟服下運功調息,場中凌蔚掌震周龍岷後,邱麟忽然開口對羅君亮説:“老三,這三個老鬼由凌賢弟打發,當無問題,你不必插手,不過待會兒黃士奇出場,你要好好應付,照今天情形看來,這場武會的結果究竟是怨是恩,是情是恨,系在你一人身上,你要好自為之。”
羅君亮聞言,忙正色答道:“小弟亦深覺這老兒是有心拔我,但又不明白這老兒和自己何處結了怨,不過彼等既如此咄咄逼人,少不得要在武功上見是非了,二哥放心,小弟縱然粉身碎骨,亦絕不能使‘燕南三傑’的英名蒙上污辱。”
邱麟見羅君亮如此激動,不禁頻頻搖頭道:“賢弟錯會為兄的意思了,我認為,黃山一老’此番對你我兄弟如此激怒,其中必有極大誤會,而以其憤慨之情看來,恐怕定有人假冒你我之名,做下令人髮指之事,故我意是要賢弟與黃老動手時,把握機會,問明誤會。免得多結怨之仇,賢弟以為如何?”
羅君亮聞言頻頻點頭道:“二哥之言深有道理,小弟定遵照行事就是。”
二人談話之間,凌蔚與景三德之鬥已近尾聲,景三德將“散花十八笛”全力施出,雖然招招挾有追魂奪命之威,奈何竟不能將凌蔚逼下金刀,只見他俊美的身影始終輕鬆自在的在笛影掌風中飄忽。
景三德究竟是成名人物,不能厚着臉一味胡纏,最後一招“月滿西樓”遞空後,立刻撤招後退。
他長嘆一聲,把手中蘆笛投擲地上,大聲對凌蔚道:“老夫四十年來與人動手,‘散花十八笛’從未有過今日之辱,年輕人甘脆成全你吧,景三德從今日起,絕不再施‘散花十八笛’。”
凌蔚雖然天生傲骨,但到底受過師父尊老敬賢的教誨,一見此情忙躬身施禮道:“老前輩不必如此激憤,晚輩雖然僥倖獲勝,也絕不敢有輕梅之心,老前輩又何必如此深痛自己呢?如果實在認為晚輩失禮,晚輩情願在武會之後負荊請罪。”
這幾句話,不僅説得景三德心中感激,連“衡山孤老”周龍岷也覺得此子不愧天下第一劍客門下。
凌蔚話剛説完,只聽一聲響徹雲霄的長笑,接着人影閃動,那位一身村中學究打扮的“鐵扇仙翁”蕭無忌已縱上刀樁,用鐵扇向凌蔚一指説道:“你這娃兒的確不愧是柳燕南的徒弟,‘南嶽三老’向來不單行獨往,少不得老夫也得陪你走幾招。”
凌蔚知道“南嶽三老”以此老武功最高,而武林聲望也最好,故也不敢再大意,忙將手一拱説道:“老前輩儘管請賜教,凌蔚無不應命。”
“鐵扇仙翁”收招撤步,鐵扇疾揮,一片扇影再向凌蔚照來。
凌蔚仍然以空手入白刃的手法應敵,二人轉眼之間對拆二三十招尚未分出高低。
但見扇影拳風,在場中穿花激鬥,招數身法之奇,較前幾場更為絕妙了。
四十招一過,“鐵扇仙翁”蕭無忌雖仗功力深厚,尚無顯著敗象,但亦漸感不支。
正當凌蔚招數一變,欲以“屠龍九式”迫“鐵扇仙翁”扇子脱手時,忽聽一聲斷喝:“二位且請住手,讓老夫與那武林敗類將今日之會作一了斷。”
凌、蕭二人一聽發言者是黃士奇,忙收招退下金刀樁,但見“金刀鎮八方”,黃士奇已手捧八環紫金刀踏步入場來,行到場中停身不進,然後面對“燕南三傑”大聲喝遭:“羅君亮小兒還不快滾出來,和老夫把今天的事好好結算。”
喝聲才罷,一條青影飛落場內,羅君亮已應聲而出。
“黃山一老”一見羅君亮,不由得無名火噴三千丈,當即金刀一指,怒聲叱道:“速速亮出兵刃,老夫今天若讓你逃出手下,從此黃山門永遠退出武林。”
羅君亮聞言並不激怒,當即正色答道:“老前輩身為一派宗師,德高望重,無端將我兄弟等約來黃山,對於武會因果一語不發,只是咄咄逼人拼鬥,燕南兄弟雖死不足惜,難道老前輩就不怕貽笑江湖嗎?何妨先示明今日武會所為何故,俾使燕南兄弟心服公道。”
“黃山一老”聞言一陣大笑,一張紫臉氣得如同火炭,怒聲道:“好個伶牙利齒的匹夫,你所作所為難道心裏還不明白嗎?趕快亮劍,我要看看“蒼虛老人”教出什麼樣子的好徒弟。”
“追風劍客”羅君亮見此老不可理諭,知道今日要想善罷甘休,絕不可能,又冷眼抽看,只見心上人“紫衣觀音”黃小瓊也手按兵刃,對自己怒目而視,不禁惱恨交集,傲氣重升,也發出一聲悲憤的狂笑,道:“好罷!‘黃山一老’既然如此不可理喻,還有什麼話好説,羅君亮今天就準備葬身在這天都峯了,老前輩請賜招吧。”
説罷,反手拔出自己那支享譽中原的青虹寶劍,滿面憤慨的蓄勢準備。
“金刀鎮八方”黃士奇,見了羅君亮憤怒之情,只道他被自己説中心病,惱羞成怒.於是越發深信羅君亮是個無恥的武林敗類,當時更加痛恨,也不再答話,手中八環金刀一掄,一招“卞莊誅虎”向羅君亮肩頭劈下。
“追風劍客”羅君亮是青塵派第一高手,“蒼虛老人”的閉門弟子,自幼受乃師培育,雖因年紀關係尚未達十分火候,但在“燕南三傑”中已數第一,出山以來也尚未遇過幾個敵手,當時見黃士奇一刀砍來,並不閃躲,右手一揮,“白鶴亮翅”一劍竟向八環紫金刀撩去。
只聽“當!”地一聲,火星進射,二人各向後撤身三步,雙方都是暗暗吃驚對手的真力不凡。
羅君亮已動真火,撤身之後,稍一停頓,立刻挺劍急攻,一連幾劍,又快又狠,逼得黃士奇連連後退數步方才避過攻勢。
“黃山一老”身為黃山一派掌門人,武功造詣豈是等閒可比,只聽一聲長嘯,金環急響,一片刀影,挾着山崩地裂的威勢,直向羅君亮捲來。
羅君亮焉肯示弱,身形飄閃,劍花疾飛,竟將“稜羅一百零八劍”青塵派鎮山絕藝盡力使出。
在場之人以黃小瓊心中最為矛盾緊張,因為當黃士奇迫羅君亮出手之時,她看了羅君亮悲憤的表情,似乎確被蒙冤,不禁暗想真不是他嗎?二人動手過招後,又全以死相拼,使她更不知如何是好,無論那一方受傷,對她都是致命的打擊。
凌蔚自退出場後,就悄悄對邱麟道:“二哥!我看黃士奇已經怒氣攻心,不可理喻,羅三哥必須小心應付,否則後果不堪設想,愚意必要時仍由小弟出場替下羅三哥,問出真象,二哥以為如何?”
邱麟聞言頻頻點頭道:“賢弟之言深有道理,在場之人也只有賢弟可以制服這老兒,不過賢弟務須謹慎行事,老三和這老兒皆是天性剛烈之人,稍有不當,反而會激出大變。”
凌蔚忙道:“小弟自當見機行事。”
此時黃士奇與羅君亮已戰到生死存亡的階段,“金刀鎮八方”黃士奇見自己揚威武林三十餘年的“五虎斷魂刀法”,全力施為,竟亦未能佔得絲毫上風,不禁怒氣更大,當時把心一橫,存心和羅君亮拼個你死我活。
黃士奇念頭一轉,立刻發動,但見他運足功力,一招“金鰲鬧海”向羅君亮中盤掃了過來。
羅君亮一見,知道此老欲以深厚的功力和自己硬拼,明曉得自己雖然已練成“清虛罡氣”,火候到底不夠,這樣實打硬拼必然吃虧,但天生傲骨豈肯示弱,當即也運力一招“青鳳展翅”向八環紫金刀磕去。
刀劍一合,一陣響亮的兵鐵聲,火星四散,羅君亮當堂被震得後退五六尺。
黃士奇見自己一擊得手,那肯再饒人,左手一揚,大喝一聲:“再嚐嚐老夫‘塔木神娑掌’。”
説罷,一掌向羅君亮劈出。
羅君亮被黃士奇一刀震得臂膀痠麻,馬步不穩.正待奮力反攻,忽覺一股勁絕無倫的掌幾向自己迎面襲來.欲撤身閃躲已晚了一步,忙急運罡氣硬受一擊。
但聽“吭!”地一聲,羅君亮被再度震得身形離地向後飛落六七尺,落地之後當時噴出一口鮮血。
羅君亮出師以來,從未受過這等挫辱,當時一提真氣壓住傷勢,憑空拔起青虹劍一轉化成一道飛虹,向黃士奇飛刺過來。
黃士奇一見羅君亮施出稜羅劍法中身劍合一的“飛虹貫日”絕招,不禁大驚,知道雙方生死存亡均在此一擊,當下也凌空躍起,八環紫金刀揚起一片刀影飛迎上去,同時左掌也運足塔木神娑掌,以全力擊出。
全場觀戰者見二人如此相拼,不禁同聲發出一聲驚歎,“南嶽三老”更是連連搖頭,“燕南三傑”的鄭傑、邱麟竟側頭不忍再看。
眼見二人都將傷在彼此這致命一擊上,忽聽一聲大喝:“既無深仇大恨,何必一定要以死相拼。”
接着一條白影電閃風馳,疾射向空中二人,但見紅光一閃,三條身影空中一合,立刻有二人被反彈得向來路落去,那中間的一個人跟着也輕飄飄的落在地上。
黃士奇與羅君亮正欲以自身武功作那同歸於盡的一拼,忽聽一聲佛門正宗“金剛吼”,頓使二人神志清醒,同時二人覺得擊出的勁力,撞在一層無形的氣壁上,立被反彈回來,接着手中一緊,八環紫金刀與青虹劍竟同時脱手。
二人落地之後,定睛一看,只見凌蔚手持一條長約五尺的紅絹,紅絹卷着二人的兵刃,滿面嚴肅地對二人説道:“黃老前輩!羅三哥,請恕凌蔚失禮,不過凌蔚有幾句肺腑之言,要向二位言明,二位一定要拼個生死存亡,也何妨聽凌蔚把話説完了再拼不遲,二位以為如何?”
黃士奇雖然狂傲,但被凌蔚一招捲走自己享譽四十年的八環紫金刀,也不覺暗暗震驚,當即怒聲道:“你莫以為是玉孩兒柳燕影的徒弟,就可以管老夫的事,不過老夫佩服你能使老夫兵刃脱手,就讓你説吧,你説完了趁早走開,否則休怪老夫顧慮不了太多。”
凌蔚聽罷,當即仰天一陣狂笑,然後大聲説道:“黃老前輩身為一派掌門人,難道連以理服人的道理都不懂麼?”
黃士奇聞言悖然大怒,當即怒聲叱道:“住口!黃口孺子,居然敢教訓起老夫來了,老夫有何地方不明事理,你且據實言來,否則老夫要你還我一個公道。”
凌蔚忙一躬身正色道:“多謝老前輩準晚輩插言,凌蔚只想請教老前輩三個問題,第一,老前輩約‘燕南三傑’來天都峯比武,不肯言明理由,無論‘燕南三傑’有何敗德亂行,若只是一味的攻殺,縱然能將‘燕南三傑’全數擊殺,亦是不教而誅,將何以服天下英雄之心。第二,‘燕南三傑’若果有江湖不恥之惡行,如何還敢來天都峯赴會。第三,老前輩既對‘燕南三傑’如此憤恨,想必對‘燕南三傑’的敗德亂行有所確證,何妨提出證明,使天下英雄洞燭其奸,將彼等合力剷除。”黃士奇被凌蔚幾句話,逼問得啞口無言,當時冷笑一聲,道:“你是認定老夫誣衊他們麼?若老夫指出實據,那時你應給老夫一個什麼交代?”
凌蔚正要答話,忽然身後羅君亮冷冷的聲音響起道:“若燕南兄弟確有虧心無恥的證據在你手中,燕南兄弟三顆頭顱今天就送給你‘黃山一老’!”
黃士奇哈哈一聲狂笑道:“好吧,那麼你該認得這是誰的東西吧?”
説罷,隨手將一支響鈴丟擲在地,凌蔚忙彎腰拾起,略一察看,隨即遞給羅君亮。
羅君亮接過去一看,吟哦了半晌,道:“此鏢確是羅某之物,不過一時又想不起曾在何處用過它,老前輩何不將此鏢何處得來,告訴晚輩,或其中有誤會亦未可知。”
黃士奇忽然面色突變,厲聲喝道:“羅君亮你還想圖賴,離開我白雲堡之後,第三天深夜闖進我女的繡樓,意欲何為?老夫發現你的行蹤,你送了老夫這支鏢,你忘了麼?”
羅君亮聞言不勝詫異,當即急問道:“老前輩此話怎講?燕南兄弟自離開白雲堡後,即日返回燕南,並未稍事停留,但此鏢確係晚輩之物,一時又想不起在何處遺失的,可否請老前輩言明事實經過,或可查出真象。”
黃士奇聞言,仰天一陣狂笑,道:“羅君亮!你是太藐視老夫了,難道老夫認不出你的身法麼?廢話不必講,快來老夫掌下領死!”
説罷,邁步向前,蓄勢待發!
羅君亮本已受傷,見“黃山一老”如此不通情理,氣得一時竟答不上話來,眼見一場生死搏鬥又經開始。
凌蔚自黃士奇與羅君亮搭話後,一直冷眼旁觀,心中暗暗盤算其中可能產生的過節,後來見二人再度把話説僵,不由心中大急,正欲發話將二人穩住,忽聽一聲:“且慢動手,讓我來看看是怎麼回事?”
人影一閃,“踏雪無痕”邱麟已飛落身前。
原來凌蔚現身以天錦絹捲去二人兵刃後,頓時引起觀戰者一陣騷動,尤其黃山門下,深恐凌蔚對黃士奇有所不利,紛紛準備飛身入場,幸經“鐵扇仙翁”蕭無忌喝止,未曾釀成混戰。
邱麟因為距離較近,故二人對話全部聽清,略一沉吟,已想出箇中原因,當即飛身出場。
邱麟身形一停,紫影一晃,黃小瓊也縱落乃父身旁,原來她惟恐乃父有失,故不顧蕭無忌的勸阻,挺身而出。
邱麟現身後,向黃士奇躬身一施禮,伸手向羅君亮討過那支響鈴鏢,反覆略一察看,向黃士奇父女一瞟,然後面含冷笑向羅君亮問道:“老三,你確認得這是自己的東西麼?”
羅君亮正色答道:“確是小弟之物,但一時卻記不起在何處施用過了?”
邱麟滿面怒色,厲聲問道:“你真的記不起了麼?老三!你
要知道這可不是鬧着玩的,若你既確認此鏢是自己的東西,而又説不出為什麼用去,無疑是承認這敗德亂行的事是自己所為,咱們燕南兄弟三顆人頭輸掉事小,咱們師門也將因此蒙污,你可好好再想想,確曾用過此鏢沒有?”
羅君亮仍是滿面悽惶,説道:“小弟確是記不起何時曾用過此物了,如二哥也疑心小弟有何不德之行,看來小弟只好以頸血來表明心跡。”
邱麟聽罷羅君亮的話,不禁對他又恨又憐,當即大聲喝道:“你再好好的想想,看看黃老前輩壽辰那天可曾用過此物?”
此話一出,頓時引起兩個人的同時訝嘆道:“哎!對了!”二人説罷,四目相對一看,但覺無限情愁哀怨盡在此一看中。
原來邱麟一句話,羅君亮和黃小瓊頓時想起一件事來。
羅君亮當下朗聲向黃士奇道:“老前輩可記得當日羣雄為你老祝壽之時,曾令晚輩席前獻醜,晚輩用過此物麼?”
黃士奇仍然怒聲地説道:“不錯!你確曾表演過‘聞聲襲影’的絕技,但那與此鏢又有何干系?”
羅君亮正色答道:“晚輩囊中僅備有十二支響鈴追風鏢,除當日所用一支未曾收回外,十一支全存身邊,老前輩不信,可將晚輩鏢囊加以檢查。”
説罷,將鏢囊解下,雙手遞與黃士奇,“黃山一老”接過去一看,果然鏢囊中只存十一支,合上自己拿出這一支正好十二支,當時就道:“你説你未收回有何憑證,如果不是你,又有何人敢闖入我白雲堡?”
凌蔚與羅君亮、邱麟聞言,一是也答不出所以然,正在發愁,忽聽黃小瓊發話道:“爹爹,孩兒想起了,羅三俠當日確未曾收回此鏢,好像是被東方伯伯的那個徒弟拾去了,你老想想可對?”
黃士奇聞言不禁“哦!”了一聲,以手加額皺眉尋思。
正當“黃山一老”在皺眉思慮之時,忽聽那崖邊的樹嶺傳來一陣龍吟長嘯,接着有人高聲喝道:“為誰忙,莫非命。西風驛馬,落月收燈,青天蜀道難。紅葉吳江冷。兩字‘功名”頻看鏡。不饒人白髮星星,釣魚子陵,思專季鷹,笑我飄零。”
歌聲一停,但聽一聲笑罵道:“好一個不明事理的黃老兒,差一點把我老酒鬼到嘴的一杯謝媒酒給鬧去了,待老酒鬼給你把事情弄個明白後,好好叨擾你一杯。”
隨即由樹上落下一個身材高大,鶉衣百結的虯髯老人,大踏步向凌蔚等走去。
這乞丐似的老人一出現,頓使全場一陣騷動,除凌蔚外無不感到震驚,在場好手如此之多,竟無一人發現此老匿身十丈的樹叢上,其武功之高不言可知。
黃士奇一見那老人不禁也笑罵道:“好個不識羞的老酒鬼,我看你能給我一個什麼樣的明白,説得不好,少不得也把你留在這兒。”
那老人聞言笑道:“我老酒鬼生平除了怕人不給酒喝,就沒怕過別的!如果你想憑‘南嶽三老’的力量留人,我看就這姓凌的娃娃一個人,你們也別想留下人家一根汗毛,不過我是存心給你們了事,你到底想不想老酒鬼管?如果不承情,老酒鬼立刻拍拍屁股滾蛋。”
黃士奇深知這位酒丐羊訓身為中州五奇之一,脾氣武功都是一絕,出名的難鬥,與自己雖是數十年好友,但此人喜怒無常,一旦翻臉,行事往往讓人蹄笑皆非,當下壓住了怒火問道:“你有話就講吧,只要近情理,黃士奇無不從命。”
羊訓聽了又向羅君亮、邱鱗問道:“你們兄弟可願意老夫插手管這事麼?”
邱麟忙躬身施禮道:“有羊老前輩主持公道,燕南兄弟還有何話可説,老前輩全權作主,我等兄弟無不唯命是聽。”
羊訓仰天打了一個哈哈,道:“既然如此,黃老兒我現在要你先把前後經過一字不漏的説一遍。”
“黃山一老”怒色雖然未解,但已有言在先,不得不言出經過。
“黃山一老金刀鎮八方”黃土奇六十大壽的這天,白雲堡內張燈結綵,大排壽宴,大江南北,黃河兩岸,南七省北五路,黑白兩道的英雄豪傑,無不前來送禮上壽。
白雲堡的大小事務全由老壽星的三子一女與幾位同門師弟照料,各路英雄先後到的計有“東海大俠煙波釣叟”衞海客父女,關東寶馬莊少莊主“白馬金槍”陳恪非,淮陽派第二高手“雲海蒼虯”東方宏與弟子“粉面郎君”遊邦德,天山七義,雲嶺六鳥等當世名家。
這天正午當大家正預備要拜壽行禮時,忽聽門下報道:“‘燕南三傑’與‘雁門雙雄’前來拜壽。”
黃士奇知道“燕南三傑”是武林後起之秀,武功、人品均受武林一致讚賞,當下決定以開門正禮接待,其實也是想看看他們的造詣。
但聽一陣鑼鼓鳴響後,白雲堡中門大開,黃士奇率領拜壽羣雄列隊迎出,主客相見略一施禮,主人當即肅客入堡,當下黃士奇大喝一聲:“白雲堡正禮敬迎貴賓,黃山門下恭請‘燕南三傑’‘雁門雙雄’入堡。”
語聲一停,只見一對千斤鐵錘由堡門梁頂緩緩降下,正好擋住正門的進口。
“燕南三傑”等一見此情,知道是“黃山一老”存心要考驗一下這些武林後輩的真才實學,各人相顧輕鬆一笑。
“鐵面天王”側身向黃士奇躬身一禮,道:“晚輩等蒙長者抬愛,只好有僭了。”
説罷,轉頭向“雁門雙雄”一揚手説道:“賢昆仲先請。”
雲人傑兄弟亦不謙讓,二人瀟灑的向那鐵錘阻道的大門走去。
二人意態瀟灑的走進那鐵錘後,並不提氣運功,只輕飄飄的同時抬手向那鐵錘拂去,只見那兩個千斤鐵錘竟被這一拂,震得盪開六七尺無。
雲氏雙雄就在這鐵錘盪開的一刻,昂頭闊步的走進了白雲堡,二人這一手四兩撥千斤的太極玄功,頓是博得拜壽的羣雄鼓掌喝采。
雲氏兄弟方一入堡,“燕南三傑”的大爺“鐵面天王”鄭傑也緊跟着來到堡門前,但見他右掌微揚,隔着五六步的距離向那對鐵錘一推,那對鐵錘被一投劈空真力,逼得慢慢揚起一丈有餘,閃出一條大道,鄭傑隨着步入白雲堡中門,意態瀟灑已極。
羣豪歡聲雷動,黃士奇亦頻頻點頭,對站在身前的“紫衣觀音”黃小瓊説:“金羅漢的混元一氣功,到底不比等閒。”
“鐵面天王”鄭傑身後緊跟着二爺“踏雪無痕”邱麟,當邱二爺走到中門時,兩個被震開的鐵錘正慢慢合攏,就在兩柄鐵錘要齊絲合縫的當兒,邱麟不知用了什麼身法,人影一掠竟閃進堡去了。
在場的英雄,竟沒有人看出邱二爺用的是什麼功夫,當下掌聲再度雷震。
黃士奇也微笑點頭道:“龍形穿手掌想不到竟能再現江湖,真是後生可畏了。”
黃士奇説罷,忽聽身後有人招呼道:“黃兄,這邱麟可是虞老兒的徒弟麼?看不出年紀輕輕,竟將龍形穿手掌練到這樣精純,看來‘燕南三傑’是真不徒有虛名了。”
黃士奇回頭一看,説話的人原來是“雲海蒼虯”東方宏,忙應聲道:“東方兄之言甚是,聽説三傑之中,以,追風劍客,羅君亮名氣最大,想必定有更精采的表演在後面。”
二人談話之時,羅君亮已輕飄飄的漫步到鐵門之前,但見他面含微笑,對那鐵錘視若無睹的邁步走去,眼看羅君亮就要一頭碰在鐵錘上,忽然奇蹟發生了。
那對鐵錘竟如讓人一般的慢慢向兩邊讓開,羅君亮走到兩個鐵錘的中央,突然停步轉身向黃士奇遙施一禮,然後進入白雲堡,在他停身之時,兩個鐵錘竟懸在羅君亮離身三四尺的半空,落不下來。
黃士奇與東方宏看了羅君亮的這種功夫,不約而同的點頭嘆息,拜壽羣雄這時完全被羅君亮那不知名的功夫,驚得目瞪口呆,隔了好半晌,才像暴雷似的歡呼鼓掌。
站在黃士奇身旁的“紫衣觀音”黃小瓊,從“追風劍客”羅君亮一現身,就被他那俊美的風采給引住了。
她覺得這個天下聞名的劍客,不獨儀表絕俊,而且別有一股使人懾心的氣質,等到羅君亮飄然走進白雲堡後,她情不自禁的向黃士奇問道:“爹,這位羅三俠施的是什麼武功?”
這時黃士奇正招呼羣雄回廳入席,竟未聽到女兒的問話,把個黃小瓊直氣得小嘴鼓起老高。
“紫衣觀音”黃小瓊正在發嬌嗔,忽聽身後有人發聲道:“羅君亮這一手清虛罡氣的確不俗,看來是得過蒼虛老人的真傳。”
黃小瓊聞聲回頭一看,只見發話之人是一位少年武士,生得也頗為英俊,只是一雙眼睛有點神光不定,黃小瓊認出此人乃“雲海蒼虯”東方宏的弟子“粉面郎君”遊邦德。
“雲海蒼虯”與“金刀鎮八方”為多年知友,所以二人門下亦有來往,但黃小瓊向被黃士奇珍如掌上明珠,生平眼光極高,故“粉面郎君”遊邦德雖然經常向黃小瓊大獻殷勤,黃小瓊卻從不假以詞色。
當黃小瓊一看搭訕的是遊邦德,隨即面色一寒,調頭就走開。
遊邦德見黃小瓊對自己那種不屑的態度,不禁恨得暗暗咬牙,心中罵道:“好丫頭,總有一天我要你嚐嚐遊二爺的手段。”
黃士奇與羣雄回廳落座後,當即將黃山門中人與拜壽羣雄一一向“燕南三傑”及“雁門雙雄”引見,同時也讓自己的三兒一女,“天龍劍”黃進,“沒羽箭”黃勇,“飛叉太保”黃春,“紫衣觀音”黃小瓊等出來拜見這五位名震中原青年俠士。
“燕南三傑”“雁門雙雄”對黃小瓊的容貌無不衷心贊絕,尤其當羅君亮和這位紫衣少女相見時,四目無意的一接觸,頓使這位貌似潘安的青年劍客心裏,像有十五個吊桶七上八下的打水。
“紫衣觀音”黃小瓊也鬧了個滿面桃紅。
二人這種表情,看在“黃山一老”與“燕南三傑”中的大爺、二爺心裏,不禁暗暗心喜.原來雙方都有心替這天造地設的一對兒女英雄撮合一場大喜事。
壽筵排上大廳,羣雄紛紛入座,黃士奇為表示對“燕南三傑”的優禮,特命長子“天龍劍”黃進與黃小瓊隨席招待,浙東大俠“煙波釣叟”衞海客父女,亦與“燕南三傑”等同席,“凌波仙子”衞青青與黃小瓊本是閨中知己,所以賓主之間顯得越發融洽。
酒過三巡,羣雄紛紛敬酒上壽,這時黃士奇的掌門弟子“聖手白猿”胡天林,捧着一個三尺左右的檀香木盒,送到老壽星席前,盒內裝着一個二尺高的紫玉塑成的麻姑獻壽像。
這玉像是價值連城的罕世奇珍,黃士奇當下一問,才知是“燕南三傑”的壽禮,不禁心中對“燕南三傑”的好感更加強了幾分。
吃罷壽酒,羣雄又有人倡議各人露一兩手絕招向“黃山一老”表示敬意。
於是羣雄公推“燕南三傑”作代表,大爺鄭傑見不容推辭,即囑羅君亮獻技,以博一笑。
羅君亮只好起立,向老壽星施禮口稱:“晚輩並無甚玩意向各位老前輩獻醜,只好玩點小巧工夫表表敬意。”
説罷,轉向羣雄招呼道:“那位仁兄肯助小弟一臂。”
當下就聽一人答道:“小可願替羅三俠效勞。”
眾人一看,原來是“粉面郎君”遊邦德,羅君亮連忙稱謝,當即向黃進要了一個鈴當,交給遊邦德,一面讓黃進用布將自己雙目矇住,然後請遊邦德手持鈴當,躍出大廳。
遊邦德躍出大廳,羅君亮隨手由囊中掏出一支響鈴鏢,聽候黃進發號,即表演“聞風襲影”的神技。
但聽黃進喝了一聲:“好!”那“粉面郎君”遊邦德存心要想出羅君亮的醜,立刻一個“細胸巧翻雲”,躍起三丈有餘,就在他身體向下疾落的時候,高伸左左晃動鈴當,但聽一陣激響的鈴聲,震得四座耳鳴,就在這當兒,只見矇住雙目的羅君亮右手一揚,一道銀光也帶着一陣鈴鈴之聲向遊邦德的左手射去,接着噹啷一聲,那鈴當竟被響鈴鏢生生由遊邦德手中擊落,全場立刻響起一陣掌聲。
遊邦德當時也是又愧又怕,愧的是自己儘量施展手腳也未能難倒羅君亮,怕的是自己這點武功和人家比簡直是天壤之別,於是就在大家圍着“燕南三傑”問長道短的時候,悄悄地拾起了響鈴鏢退了下去,當時只有黃小瓊有意無意的看了他一眼。
三天大宴一過,羣雄紛紛向“黃山一老”告辭,“燕南三傑”與”雁門雙雄”也相率離去,-這短短三天之內,羅君亮和黃小瓊這時俠林兒女卻深深的墜入了情網。
“金刀鎮八方”黃士奇深深瞭解愛女的心事,所以言談之間,亦暗示“燕南三傑”早日託人來送禮納聘,以了向平之願。
就在羣雄離去的第三天晚上,“黃山一老”因貪戀月色,三更時分猶在堡中信步閒蕩,當他無意走進女兒住的繡樓時,忽然從晚風中嗅到一股薰香的味道,不禁心中暗暗詫異,什麼樣的江湖人物有這樣大的膽子敢來白雲堡捋虎鬚。
當時一擰身,躍上樓前的一株松樹,藉着月光向女兒的閨房一看,只見房中燈光明亮,女兒正伏案假寐,一個夜行人倒掛在房檐下向房內吹送悶香。
黃士奇一伸手摺下兩根樹枝,運足掌力,擊出。
那夜行人見薰香已得手,一抬掌震開窗扇,正欲擰身飄進房去,忽聽一聲:“打!”兩股勁風已破空襲至。
那人知道行藏巳露,不暇他顧,左腳一點窗台,斜射出一丈有餘,避開黃士奇用內家真力打出的兩根樹枝,落身屋瓦上。
黃士奇樹枝一出手人已飛撲過來,一掌隔空向那人劈去。
那人堪堪避過黃士奇一擊,接着覺得一投熱烘烘的掌飈向自己捲到,知道這是黃士奇造詣數十年的“塔木神娑掌”,當時那敢硬接,腳一點瓦面,肩頭一晃向後疾射二丈有餘,讓過“黃山一老”的第二擊。
黃士奇二擊不中,心頭火起,怒叱一聲:“鼠輩!老夫今天要讓你逃出手去,就從此不叫‘金刀鎮八方’。”
人隨聲到,三次又向那人撲來。
那人似乎並不畏懼,鼻子裏冷哼一聲,竟向堡外縱去,在他身形躍起之時,忽然抬手向黃士奇打出一物,只見一道銀光,帶着一陣清脆的鈴聲,電射疾至。
黃士奇冷笑一聲,伸手將那暗器操在手中,可是暗器一入手他竟怔住了,就在他一怔之間,那人一連幾個躍縱,人影已消失在夜色裏。
原來黃士奇伸手接住襲來的暗器,發現竟是一支響鈴鏢,加之那夜行人以黑布蒙臉.輕功頗佳,頓時引起一陣驚疑,那人逃脱後,黃士奇惟恐另有同黨,乘機傷了女兒,故未窮追。
黃士奇轉身躍進繡樓,倒了一杯涼茶將“紫衣觀音”黃小瓊灌醒,一面借燈光察看賊人留下的暗器。
一看上面赫然竟是君亮二字,不由氣得鋼牙緊咬,當即把腳一跺,罵道:“好小子,老夫若不把你碎屍萬段,妄稱黃山門中掌門人。”
黃小瓊這時睡眼惺忪的忙問發生了什麼事,原來她正在燈下看書,忽然聞到一股異香,不禁昏睡過去。
黃士奇當即將發生之事,一一告之,並恨聲道:“想不到羅君亮小賊竟是這樣一個江湖敗類,老夫若能叫他逃出手去,誓不為人。”
黃小瓊聽罷更是羞恨交集,當時就要收拾兵刃暗器,往燕南找羅君亮算帳。
黃士奇一面用話穩住女兒,一面暗中計劃如何將“燕南三傑”一網打盡。
次日黃士奇命三個兒子與門下弟子四出通知黃山門中高手,並親往衡山巡雁峯邀請好友“南嶽三老”助陣,同時也令人傳書約“燕南三傑”來天都峯比武。
“酒丐”羊訓聽罷“金刀鎮八方”黃士奇的話後,轉頭對“燕南三傑”道:“黃老兒話已説完,我也問問你們哥兒三個這事怎麼解釋。”
“踏雪無痕”邱麟忙正色答道:“羊老前輩明鑑,燕南兄弟自拜完壽後,即日北返,從未再在徽州境內稍事停留,老前輩不信可向雁門雲氏兄弟查詢。”
羊訓當即點頭道:“就憑你那蒙古郎中的老鬼師父,我就信你不會説謊,不過那到白雲堡的人是誰呢?大家打了這麼久,結果反把正犯放過,豈不冤哉!”
話聲才住,忽聽一人冷聲説:“我看此人並不難找,黃俠女適才不是提到一位東方老英雄的門人麼?不知此人是否即當日助羅君亮表演‘聞風襲影’之人。”
凌蔚自“酒丐”羊訓出現後,一直冷眼旁觀,事實上他早就發現這個遊戲三味的風塵怪傑匿身樹頂之上,當黃士奇與羊訓問答時,他始終注意黃小瓊的表情,知道從她口中一定能找出線索,故面色莊重的向她問道。
黃小瓊聞言,面色微紅答道:“我似乎記得,當日羅三俠表演神技後,確未收回響鈴鏢,那‘粉面郎君’遊邦德正是助羅三俠表演‘聞風襲影’的人,我以為我們不妨向‘雲海蒼虯’東方伯伯一探此人行蹤,或可覓出夜襲白雲堡的正犯。”
“酒丐”羊訓聞言哈哈笑道:“黃老兒,虧你活了這一大把年紀,遠不如你的女娃兒明事理,我看今日武會就到此為止,大家同到你白雲堡叨擾幾杯,一面着人通知東方老兒將徒兒帶來白雲堡面質,你以為如何?”
“金刀鎮八方”黃士奇經“酒丐”、凌蔚等一説,也明白其中確有隱情,自己一時不省,誣衊了好人,當即滿面愧疚的向羅君亮與邱麟一拱手道:“到目前為止,雖然尚未查明真象,燕南兄弟與此事無關,已是不容否認的事實,老朽自覺愧對諸位少俠,不知諸位還肯賞駕白雲堡,容黃土奇一表歉意否?”
羅君亮、邱麟忙躬身還禮道:“老前輩言重了,長者教誨,貴逾金玉,晚輩何幸能得前輩教誨,何況此事乃奸人陷害,還請前輩勿以此事為懷,晚輩等既蒙厚愛,自當赴白雲堡一行。”
羅君亮話一説完,凌蔚雙手奉上“黃山一老”那口威鎮八方的八環紫金刀,口中連稱:“晚輩失禮,當面謝罪。”
黃士奇伸手接過八環紫金刀,向凌蔚仔細打量一番,大聲笑道:“老夫生平僅曾遇過一人,能一招叫老夫金刀出手,此後自信絕不會再有類似情形發生,不料三十年後,天都峯頂竟然再遇奇人,看來一代武林宗主後繼有人下,老弟好自為之,莫負你師父‘無故美劍客’的盛譽。”
凌蔚聞言忙躬身唯唯。
黃士奇言罷即回首招呼雙方英雄入場,為大家從新引見。
大家略事寒喧後,“黃山一老”當即邀請羣雄同赴白雲堡一敍,“燕南三傑”也不辭讓,於是相率離開天都峯,齊奔白雲堡而來。
羣雄抵返白雲堡,黃士奇一面大排酒宴,一面令長子黃進即時派人前往九江府“雲海蒼虯”東方宏處,邀請他們師徒再臨白雲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