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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準時赴會

    撇開政治的權力不談,利比亞人是幸福豐足的,所有成年人每週都可以獲派石油股息,錢財的支持下,城市充滿着興旺的生氣。

    凌渡宇和飄雲這兩個偽裝的利比亞人,騎着摩托車,穿過刻着可蘭經的凱旋門,進入店林立的街道里,其中佔一半的房屋,都是新建成、建造中或是修繕中,售賣從日本進口的電器,更是隨處可見。

    他們在一個加油站為摩托車近乎乾涸的油箱加滿了油,凌渡宇的阿拉伯話雖不太流利,但利比亞並非常見外國遊客的地方,加上凌渡宇深黃的膚色,看上去和道地的利比亞人沒有太大的分別,所以那友善的油站老闆毫不在意。

    在加油期間,凌渡宇的眼光四處瀏覽,忽地全身一震,不能置信地看着加油站辦公室裏鐘上的日曆星期顯示。

    十月十六日星期五,還有兩天就是國際考古學會特別會議召開的日子,以決定是否進行第二輪發掘。

    他沒剩多少時間了。

    這即是説他昏迷了超過四十八小時。

    敵人故意將他帶到利比亞,盡避他能僥倖逃走,也難以準時赴會,用心陰險之極,面對困難,反而激起凌渡宇的鬥志。

    凌渡宇在附近買齊了旅途必須的用品,回頭走往飄雲等待他的角落,街上頗為熱鬧,大多路人都穿着和凌渡宇相同的長袍,不過腳穿的卻不是凌渡宇的英國皮鞋,而是的拖鞋,活像一隻只的龍舟。有派頭沒派頭的嘴上都掛着各式各樣精美的煙斗,濃煙一口口地噴上天。與他們的悠閒非常諧調。

    熬女大都用布將自己裹得密不透風,只露出眼睛,凌渡宇剋制着盯視她們的慾望,在回教社會里裹,這是必須知道的禁忌。

    很快他們的摩托車又在公路上風馳電掣,來到一個交叉路口,左右各有一條路,卻沒有任何指示路牌,令人產生岐路亡羊的感覺。

    恰好一個本地人,騎着一匹駱駝,的的答答地走過來。

    凌渡宇叫道:“願真主阿拉保佑你,請問往昭弗的路怎麼走?”

    那利比亞人眯着一雙眼打量凌渡宇,忽地臉色一變,道:“年輕人,可否讓我看你的臉?”

    凌渡宇大感奇怪,將遮陽墨鏡脱了下來,仰臉讓這奇怪的利比亞人看個清楚。

    利比亞人全身一陣顫抖,雙腳一夾駱駝,嘩啦嘩啦打橫衝出路面,在駝峯間拋得一高一低的往沙漠逃去,活像凌渡宇是恐怖的大瘟神,轉瞬變成一個小點。

    凌渡宇和飄雲面面相覷,不明所以,拿出買回來的地圖,商量了一會,決定取右邊的公路。

    太陽開始沒落在沙漠的地平下,圓月出來前天空的星又大又亮,覆蓋着公路兩旁空曠的荒原,凌渡宇遠離公路,在沙漠裏揀了個地勢較高的地方,將剛買來的帳篷,利用摩托車做支架,搭了起來。

    飄雲坐在沙丘上,呆呆地望着壯麗感人的星空,凌渡宇在那邊扭開了剛買回來的短波收音機,不知在聽甚麼。

    姍姍來遲的明月終於爬離了地平線,以她無可比擬的金黃色光,主宰着黑夜裏的沙漠。

    凌渡宇關上了收音機,走到飄雲對面,坐了下來,眼光灼灼,盯着她女神般動人心絃的臉龐,這一夜一天來她美麗的俏臉,不是藏在頭盔裏,就是給太陽眼鏡和麪罩蓋着,到此刻才重現人間。

    飄雲清澈澄藍的美目,蒙上像濃霧般的憂鬱,使人感到她有很重很重的心事。

    凌渡宇手上拿着罐頭和開罐器,準備着簡單的晚餐,他雖然數天沒有進食,但對他這曾經嚴格苦行鍛的人,如此只是等閒之事。

    飄雲吁了一口氣,道:“剛才在聽甚麼?”

    凌渡宇一邊用開罐器開罐頭,一邊淡淡道:“在聽關於自己的報導。”

    飄雲奇道:“甚麼?”

    凌渡宇將打開了的罐頭叁文魚遞給飄雲道:“這是你的。”

    飄雲搖頭道:“不!我不用吃東西。”

    這回輪到凌渡宇奇道:“甚麼?”

    飄雲道:“我想了很久,決定將整件事告訴你,或者這樣方可以得到你真正的助力,但在告訴你前,先説你從收音機聽到甚麼?”

    凌渡宇搖頭苦笑道:“剛才收音機報告説,有名假扮阿拉伯人的男子,今晨在的黎波里行劫了一間銀行,殺了兩名警察和叁名路人,幸而真主保佑,他遺下了護照,所以有他的相片和名字,那劫匪便是凌渡宇。”

    飄雲呆了一某,才咬牙道:“真卑鄙,逆流的人沒有一個是好東西。”她很少有這類極端的表情,首次令人感到她的血肉。

    凌渡宇道:“但無可否認這是條絕妙的嫁禍毒計,可以想像我的相片出現在每一個電視上,所以剛才的利比亞人才嚇得逃命去了,我們原本打算由公路往昭弗,再在昭弗買駱駝,由沙漠偷越往埃及去的計畫,看來是行不通了,因為公路上的檢查站我們便過不了,何況還有四出搜捕我的警察和士兵,給他們逮着,休想有辯白的機會,那甚麼逆流的人,不費一兵一卒,使將我推進水深火熱的境地。”

    飄雲道:“你怕嗎?”

    凌渡宇失笑道:“這是甚麼話?比這兇險百倍的情形我也遇過,從未想到怕,何況日下安全得很,又有美女相伴。”

    飄雲眼中掠過異采,道:“高布的確沒有揀錯人,你現在已是我們唯一的希望。”

    凌渡宇一把抓起她的手,撞得緊緊地道:“不要和我打啞謎了,告訴我你是誰,為何你不用吃東西,又能發出那奇怪的能量?”她的手出奇地温軟。

    飄雲沈醉在沙漠温柔的月色裏,吹來的寒風對她一點影響也沒有,就在凌渡宇以為她再不會作聲時,她抽回雙手,往後撥弄飄舞着的秀髮,伸了個懶腰,在凌渡宇看呆了眼時,以平靜得使人心寒的語氣道:“我是從遙遠的時空回到這時代的人類,高布也是這樣。”

    凌渡宇呆了一某,好一會才深吸一口氣,搖頭道:“這是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飄雲主動拉起凌渡宇的雙手,上身俯前,俏臉湊到他面前道:“我知道這太違揹你的理性,但請看眼前的事實;存在和力量,高布的存在。高布用作紀錄的文字,正是屬於我們那時代的文字,還有甚麼比事實能作更有力的解釋呢?”

    凌渡宇沈吟半晌,冷靜她道:“假設你真有從遙遠的世界回到往昔的能力,為何不揀選在高布死前的時間,那不是可以改變一切,高布也不用死了嗎?”

    飄雲鬆開凌渡宇的手,站了起來。

    從這個角度望向飄雲,明月剛好在她頭頂高處,揮發着渾蒙的青光,沙漠的風吹得她秀髮飛揚,靈光爍動,就像一尊從亙古以來就已存在的女神像,而這神像將不受任何時空限制,存在直至於永恆的盡極。

    凌渡宇知道自己一生也休想忘掉這情景。

    飄雲將美得目眩的俏臉仰對月夜,月照為她烏黑的秀髮添上了一層金沙,她以充滿磁性的聲音深沉地道:“時間是這世上最奇異的妙物,也是最難明白的東西,她並不是客觀的死物,而是活的,具有人類所難以明白的內涵、特質和變異的能力,就像一個橡膠做的球,你雖可以暫時改變它的形狀,但它本身的彈性和張力,始終能使它回覆原形。而時間的真正本質,卻要比橡膠球更要奇異萬倍、億倍。”

    凌渡宇閉上虎目,想到時間和空間有着不可分割的關係,但為何當空間是二度空間的立體時,時間卻以單線的一度空間而存在。是否真如愛因斯坦所言,時間只是空間這二度空間外的另一空間””第四度時間?

    時間並不是一成不變的,這已在相對論中得以確立,速度愈大,時間使愈慢,在黑洞那類奇異的天體裏,當引力大得連光也迷不掉時,時間更將以人類不能理解的方式存在着,時間究竟是甚麼東西?

    這宇宙的極限是光速,所以光速是個不變的常數,但假設能超越光速,時間是否會發生倒流的現象?

    時間是否有開始和盡頭,“始終之外”時間又是以甚麼方式存在着?

    飄雲的聲音傳入耳內道:“你以為時間旅行像騎摩托車那麼容易嗎?喜歡便可以由一點到另一點去?不!時間旅行並不是那樣,我能在這裏與你説話,讓你看見,每一秒鐘都消耗着你這時代最大核電廠所能在一年內產生的能量,時間旅行是最昂貴的玩意。”

    凌渡宇猛地睜開雙目,不能置信地叫道:“甚麼?”

    飄雲俯視着盤膝而坐的凌渡宇,澄藍的眼睛像兩潭深不可測的湖水,淡淡道:“只要從遙遠時空送過來的時空流能有絲毫減弱,我便會像空氣般消失在你眼前,時間旅行的兇險是難以想像的,就算以找那時代的水平再發展一萬年、十萬年,恐怕我們在對時間的瞭解上,仍是屬原始時代,我們時代所有的精力,都投進與時間的抗爭裏,人類成為時間的奴隸已太久遠了,久遠得連想也不願意去想。”她語氣雖是平淡,但心中卻激湯着無限的荒涼,隱現着人類與時間和命運抗爭的悲壯史詩。

    思想的火花在凌渡宇的腦神經裏煙花般爆閃,自亙古以來,人都是在時間的約束內生存着,從來沒有一丁點兒改變,人類只能活在無可抗議的現在裏,我們喚那作“現實”,既不能重返過去,也無法翱翔於未來,征服時間是可思而不可即的幻想,只能存在於虛假的小説情節裏。

    如果能改變過去,現在是否仍能存在?是否真知飄雲所説,時間像一隻橡膠球,無論怎樣變化,很快便能回覆原狀?凌渡宇面對着的是古往今來,所有人都面對過的問題,但卻沒有人能解決的問題。

    飄雲來到凌渡宇身後,跪了下來,兩手由他肩頸處伸下,緊緊摟着他強壯的胸肌,玲瓏浮突的玉體緊貼着他的背部,舒服地嘆了一口氣,幽幽道:“我喜歡摟着你,在我們那時代,已沒有人這麼做,生孩子全在體外進行,在我離開這世界前,多麼想一嘗愛情的滋味。”她的性格變化多端,一忽兒純真如不懂事的女孩,一忽兒憂鬱傷懷,但突然又會變成堅強狡猾的戰士。

    這一次的摟抱,比之上次威脅他交出記事冊的死亡擁抱,直有天壤之別。

    凌渡宇被另一種對神秘宇宙的茫不可測而生出無限感慨的情緒填滿了心神,並沒有細嚼她的話兒,只是不自覺地將她一對玉手握在手裹道:“你還沒有解答為何不能回到高布死前的時間那問題。”

    飄雲將櫻唇湊在他耳旁道:“你還不明白嗎?我們整個時代的能力只能支持一個能量體在遙遠的過去中活動,所以只有在高布死後,才能將我送來,而地點則是高布的別墅,因為高布的別墅有着時空流能的烙印,就像時間大海上一個浮標,指示我抵達的地點。”

    凌渡宇皺眉道:“那為何不送你到比你那時代更先進的將來,那不是可以輕而易舉得到更先進的知識嗎?”

    飄雲道:“時間並不是一條直路,而是像千百萬個縱橫交錯的蜘蛛網織在一個奇異的空間裏,我們曾將兩個人送往將來,但他們都像空氣般消失了,一點痕跡也沒有留下來,時間能將任何試圖改變她的東西無情地吞噬。”

    凌渡宇呆道:“那你又如何?完成了任務後,你是否能重返未來?”

    飄雲凝視着他,眼中的憂鬱不斷凝聚着,卻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凌渡宇還未來得及再追問,奇怪的聲響從西南方的天際傳過來。

    兩人愕然抬頭,夜空裹一紅一綠雨點光閃動着,探射燈光造成的光柱像怪物的手觸摸着沙漠的地表。

    直升機。

    “軋軋”的機器聲打破了沙漠的寧靜。

    凌渡宇一個箭步,將整個帳幕連着帳蓬推倒地上,兩手將沙狂撥在上面。

    直升機轉了個彎,飛了開去,轉瞬去遠。

    飄雲跳了起來道:“一定是那利比亞人報了警。”

    凌渡宇道:“現在更是寸步難行了,可以想像所有公路都會被封閉,大批帶着獵犬的警察,會像搜索野獸般找尋我們的行蹤。”

    飄雲道:“我們可以躲進沙漠裏。”

    凌渡宇嘆道:“可惜我沒有時間玩這個官兵捉賊的遊戲,還有叁十多個小時,在發掘場會舉行一個會議,以決定是否要繼續進行發掘,假設我不出現,使沒有人去説服國際考古學會的委員不投反對票,高布發現的秘密將永遠埋在地底裏,直至人們能再找出發掘的理由。”

    飄雲臉上現出罕有的激動神色,衝前緊抓着凌渡宇寬闊的肩頭,幾乎是叫起來道:

    “不!一定要掘下去,愈快愈好,否則便來不及了,相信我!”

    她的強烈反應大出凌渡宇意料之外,呆了一呆道:“你在説甚麼?”

    軋軋聲響再次在遠方響起。

    凌渡宇轉頭望去,直升機在明月映照下,怪物般筆直飛過來。

    第一個念頭叫他找地方躲起來,但當第二個念頭升起時,他已決定站立不動。

    他望向飄雲,後者的眼光迎上了他,堅決而肯定。

    她明白了他的計畫。

    直升機飛臨頭上,停了下來,強烈的射燈,將他們照得像透明般難以隱藏任何東西。

    通過擴音器的聲音以阿拉伯話叫道:“放下你們的武器,我們是利比亞軍隊,你們已被逮捕了,除了投降外再沒有選擇。”

    凌渡宇抬頭望去,只見到令人睜目如盲的強烈射燈光源,他舉起右手,作了個投降的姿勢,然後慢慢探手衣內,慢慢伸出來,手拿着槍管,高高舉起。

    任何令他們懷疑的動作,只能召來殺身之禍,可以想像最少有兩枝以上的自動武器,對準着他們兩人,在每秒叁發的速度下,不出十秒,他們將變成蜂巢般的體。

    “將槍丟開。”

    凌渡宇左手一揮,手槍打着轉在空中到過一道優美的弧線軌跡,落在沙上。

    旋葉捲起的狂風,掀起了盤舞的沙塵,使他們像稻草般東歪西倒,眼目難睜,袍服飛揚。

    直升機上的軍士繼續發出命令道:“現在面對着地躺下去,手和腳大字形張開,違抗者將格殺勿論。”

    迸往今來的遊戲裏,失敗者都是備受勝利者的嘲弄和侮辱的。

    凌渡宇和飄雲依言躺下,臉埋在沙裏,變成兩個人造的“大”字。

    直升機緩緩降下,無線電通訊的獨有聲音響起,駕駛員通知着獵物已經手到擒來。

    凌渡宇略抬起頭,越過飄雲的嬌軀,在強光裏見到直升機在他們左側叁十多碼處冉冉降下,上面除機師外還有四名全副武裝的利比亞士兵。

    旋葉的速度開始轉慢。

    在直升機還未降到沙土時,四名士兵逐一跳了下來,踏着黃沙,“噗噗噗”地向他們迅快迫來。

    “砰砰!”

    凌渡宇左胸給走過來的兵士的軍靴重重的了兩腳,他痛得叫了起來,當然以他的捱揍能力,這兩腳只像隔靴搔癢,但他一定要裝模作樣,好使對方掉以輕心。

    “喀嚓!”

    俄製的卡拉什尼科夫衝鋒槍頂着凌渡宇的後腦,另一名士兵粗暴地向他搜身。

    另兩名士兵嘿嘿淫笑道:“這妞兒真美!”

    飄雲發出了一下尖叫,顯示士兵對她有所行動。

    按着下來所發生的事快得超越了人的思想。

    藍光爆起,兩名士兵離地拋開,滾跌地上,手中的衝鋒槍脱手飛去,比起凌渡宇來,他們對流能的抗力自是大大不如,立時昏死過去。

    用槍嘴頂着凌渡宇後腦的士兵條件反射般提起槍,想向飄雲發射,但凌渡宇已轉過身來,雙腳首先絞着騎在他上面搜身的士兵的雙腳,借翻動的勢子,將他絞得側跌地上,同時借腰力彈起,一拳正中那想向飄雲發射的士兵小骯下的要害。

    那士兵痛得彎下了腰。

    飄雲撲了過來,飛起一腳,踢正那士兵腦燦,那士兵頹然倒下,皆了過去。

    同一時間凌渡宇亦打昏了那給他絞跌在地上的士兵,將衝鋒槍搶了到手。

    “砰砰砰!”

    卡拉什尼科夫衝鋒槍震耳響起。

    直升機的射燈爆成一天碎粉。

    停下的直升機旋葉又開始轉動,但一切遲了。

    凌渡宇以人的高速橫過叁十多媽的距離,來到直升機旁。

    機師惶地自動舉起雙手。

    車輛馳動的聲音,從遠方的公路傳來,利比亞警察聞訊趕至。

    凌渡宇喝道:“要命的就滾出來!”

    那機師爬了出來,凌渡宇槍柄一揚,機師木柱般傾倒地上。

    凌渡宇向奔來的飄雲招呼道:“快上來!”

    鮑路處傳來煞車聲和人聲,只要五分鐘,大隊人馬便可由公路處趕到這來。

    凌渡宇進入駕駛的位置,飄雲坐在他身旁,衝鋒槍監視着倒在沙土先前還揚威耀武,現在卻變成五條可憐蟲的人。

    凌渡宇啓動引擎,直升機的主旋翼運轉起來,不斷加速,很快使達到頂點,他將主旋翼的攻角增大,以加強升力,直升機升離地面。

    飄雲叫道:“來了!”

    凌渡宇側頭一望,不禁倒抽了一口涼氣,只見最少百多名利比亞察,扯着幾頭向前直衝狂吠的巨型警犬,潮水般從公路處湧來,即使沒有給直升機發現,要在這樣規模的圍捕下逃生,也是難如登天。

    直升機不斷升高。

    他踩着尾旋翼的踏板,使直升機保持方向,又將控制飛行的循環拉向後,使機鼻朝上,保持繼續上升的勢子。

    下面人聲鼎沸,警察的前鋒已發現了倒在地上的士兵。

    但直升機已升離地面足有兩百多,開始停止上升,盤旋起來。

    凌渡宇把循環傾往右側,直升機呼一聲,往沙漠的深處飛去,將來擒拿他們的人遠遠拋在後方。

    夜風吹進機艙裹,直升機像大鳥般在夜空裏乘風翱翔,使人分外感到自由約可貴。

    凌渡宇叫道:“我們還有四個小時的燃料。”

    飄雲道:“夠不夠我們飛往埃及?”

    凌渡宇苦笑道:“難説得很,假若再多兩小時,使可以很有把握了。”

    在他控制下,直升機速開始減慢,同時降低高度,幾乎是貼着地面前進。

    斑雲奇道:“為甚麼不飛快點,又飛得這麼低?”

    凌渡宇道:“慢速可以減低燃油的消耗,低飛是要避過對方的雷達,利比亞是個時常處於高度軍事戒備的國家,只要發現我們的行蹤,便可派出戰機來攔截,那時就是我們的末日了。”

    飄雲呵一聲道:“原來是這樣,我們那時代已進入“太陽能第十八紀”,一方寸的能量,可供整個城市十年之用。”

    凌渡宇美道:“要是這直升機有一立方分那樣的能源,我便可載你環遊世界,告訴我,為何你對我們的世界如此熟悉,又懂説英語?”

    飄雲道:“自出生以來,我一直被訓練成為“時間戰士”,等待着派到這裏來,所以對這期間數百年的歷史文化社會,最是熟悉。”

    凌渡宇叫道:“那告訴我,十年後的世界會是怎樣?”

    飄雲正容道:“對不起,我曾受嚴格指示,不可向我遇到的任何人揭示未發生的將來,那可能會造成難以預測的因果效應,真的對不起。”

    渡宇瀟酒聳肩,毫不介懷地道:“但你總可以告訴我,為何你擁有如此奇怪的力量,而高布卻全無保護自己的能力?”

    飄雲對凌渡宇的灑脱非常欣賞,爽快答道:“我們那時代只有兩類人,就是“學者”和“戰士”,後者和前者的比例是一比一萬,每一萬個學者,才有一個戰士,戰士都自幼接受最嚴格的訓練,高布雖然是非常傑出的學者,卻不是像我這樣的戰士,所以並沒有保護自己的能力。”

    凌渡宇道:“好了!現在可以告訴我,高布和你由遙遠的將來回到這落後原始的時代,究竟為了甚麼?不要告訴我只是為了追尋阿特蘭提斯。”

    “嘟!嘟!嘟!”

    儀器板上一個紅色的燈不斷閃亮。

    飄雲道:“那表示甚麼?”

    凌渡宇若無其事地道:“那代表了我們被對方的雷達查察到,我早估計到以直升機的性能,絕沒有逃出對方雷達的可能。”

    飄雲道:“怎麼辦?”

    凌渡宇道:“假設有足夠的燃料,我們或者可以用盤旋迂迴的方法欺騙對方的雷達,但現在只能以直線低飛的方式,希望在對方的戰機截擊前,越過往埃及的邊界。”

    紅燈依然驚心動魄地閃動着,像催命的煞神。

    凌渡宇關掉了所有燈光,憑着極星在左方的位置,往正東飛去,美麗的圓月,反而成為暴露他們行蹤的致命因素。

    兩人間一時沈默起來。

    飄雲道:“雖然是險阻重重,但總已不是我先前所想的要孤軍作戰,真的很感謝你。”

    凌渡宇道:“你首先要告訴我,你到這裏幹甚麼,我方可以真的幫助你。”

    飄雲道:“你要我現在告訴你嗎?”

    凌渡宇道:“不!”低頭細察着儀器表的讀數,好一會才道:“還有一個小時我們便可以越過邊界,那時就安全多了。”

    飄雲欣喜地道:“那真的很好!”臉上泛起動人的純真。

    凌渡宇苦笑道:“可惜只剩下了大半小時的燃油,只夠我們在利比亞軍隊邊防軍的營地降落。”

    飄雲的歡喜頓時雲散煙消。

    凌渡宇道:“你看!”指着儀器板上的偵察螢幕,上面閃着兩個黃點。

    飄雲道:“是甚麼?”

    凌渡宇道:“是兩架戰機,正向我們追來。”

    飄雲愕然後望。

    只見月照下的後方,空無一物。

    但轉眼間,雨點閃亮的紅光,在高空處迅速擴大,顯示兩架戰機,正以高速向他們飛來。

    最令人擔心的事,變成了眼前的噩夢。

    凌渡宇將控制速度的節流閥增大,機速逐漸爬升,直至四百哩時速,才停了下來,那已是這架“憂鬱式攻擊運輸直升機”的極限。

    後面兩架戰機銜着他們的尾巴筆直飛來,眨眼的工夫已從兩個黑點擴大成兩架威武迫人戰機型態,“呼呼!”雨聲從直升機的頭頂掠過,在前窗處迅速重化為雨點,顯示出比直升機高上叁、四倍的平飛最高時速。

    凌渡宇看了看儀器顯示正空空如也在機腹下的導彈架,心中嘆了一口氣,若想以直升機上裝置的唯一武器加農炮來對抗,比以臂擋車的螳螂還有所不如,假若這是山區,還可以藉地勢的阻擋和直升機的低飛能力來閃躲對方的炮火,可是在這一望無際的大沙海里,這種有利的條件全付之闕如。何況敵人深悉自己這架從他們處盜來的直升機的性能裝備,甚至燃料箱內的虛實,這使他變成來到了如來佛祖五指山內的孫悟空,除了説出曾到此地一遊的壯語外,再無其他法寶。

    飄雲咬着下,神色出奇她平靜,當她看到凌渡宇的神色,輕輕道:“我們是否要投降?”

    凌渡宇遙望着已變成僅可覺察兩小點的戰機,淡淡笑道:“我早已將『投降』這兩個字從字典刪去,不留痕跡,唉!我倒希望他們派來攔截我們的是『米格二十七』,它們較低的靈活性,和只能在高空飛行的侷限,並不能對我們造成太大威脅,但這兩架卻是『蛙腳地面攻擊機』,它的優良控制性能和低空靈活飛行,即使我們利用低飛來閃躲,它的『AA-8』雷達導引空對空飛彈,又或熱能導向飛彈和裝在機鼻的機炮,仍可以輕易把我們送回出生前的老家,由那裏來便由那裏回去。”

    飄雲見他説得有趣,忍俊不住哂道:“可惜你的字典裏『死亡』這辭語並不能刪去,其實無論他們派甚麼機來,在離開邊境兩百哩許的地方,直升機使要因缺乏燃料而降下,所以甚麼機種也沒有甚麼關係。噢!他們又來了。”

    兩架攻擊機在眼前擴大,呼一聲從頭頂掠過,這次他們飛得更貼近,在離開直升機頂百來的上空掠過,一時間震耳欲聾的空氣摩擦聲,填滿了天地。

    直升機被氣流一衝,蹣跚跌撞,像斷了線的風箏,身不由己地打了幾個磚,好一會才在凌渡宇超卓的控制下,繼續前飛。

    飽擊機再次銜尾飛來,這次並沒有越過他們,反而來到兩側,減低速度,一左一右夾着他們,像是負起護航之責,事實當然剛好相反。

    傳訊器通話的燈號閃亮着,發出“嘟!嘟!嘟!”懾人心魄的尖警。

    凌渡宇按着了對講器。

    刺耳的阿拉伯話立時傳入耳內道:“外國人,立即降下,否則我們要你們機毀人亡。”

    凌渡宇向對講器笑道:“請勿忘記這值上千萬盧布的直升機。”順手關掉了傳訊器。

    飄雲不愧是未來世界萬中選一的戰士,神情由始至終都是那樣冷靜,就像她的神經是沒有感覺的鋼線。

    燃料指示針已跌破紅線,顯示燃料隨時會用盡。

    飄雲道:“他們會怎樣做?”

    凌渡宇望向左右兩側的攻擊機,在月照下機身輝閃着金屬的銀白色,這兩架人類發明出來的空中殺人機器,下一步會採取甚麼行動?

    凌渡宇笑道:“假設我是他們,首先會請示上級,而假設我是他們的上級,就會告訴他們直升機上的燃料並不足以飛往埃及,所以最應該做的事,就是讓直升機繼纘飛行,直至完蛋,這才能保全這種昂貴的俄製直升機。”

    飄雲道:“那你準備降落在甚麼地方?”

    凌渡宇道:“假設直升機能以這樣的時速再飛十分鐘,便可抵達介乎利埃邊界的『沙丘山』,在那裏逃避追捕的機會,可能會增加幾個百分點。”

    飄雲的目光雲彩般飄向他,淡笑道:“你這人在生死關頭,為何仍是那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凌渡宇嘿嘿一笑道:“這才配得上做你的情人,是嗎?”

    飄雲喃喃念道:“情人!情人!我會記着你是我唯一的情人……”低迴不已。

    凌渡宇道:“趁現在還有點時間,告訴我『逆流』究竟是甚麼?他們為何要殺死高布?為何要毀滅有關阿特蘭提斯的一切?為何要迫害我?有多少人?”

    飄雲道:“他們也是來自未來世界,人數不敢肯定,但絕不會超過五十人。”

    凌渡宇愕然道:“這怎麼可能?你才説過要支持像你那樣一個能量體,回到這遙遠的過去是需要整個時代所能產生的能量,他們那樣一大羣人該怎麼算?”

    飄雲正要回答。

    燃料用盡的警號已經響起。

    立即降落的字樣在顯示幕上驚心動魄地閃亮着,像一道催命的符咒。

    凌渡宇詛咒一聲,連縣起伏的沙丘出已出現在叁哩外的前方,還差一分多鐘的時間使可抵達較有利的降落地點,但卻是那樣地可望不可即。

    凌渡宇一咬牙,直升機鼻向上一抬,奮起餘力,斜斜往月夜下的虛空衝上去。

    飄雲閉上眼睛,臉色凝重,似乎在盤算着一個重大的決定。

    直升機在顫震着。

    旋翼的軋軋聲頓了一頓,才繼續揮動,但已慢了下來。

    凌渡宇嘆了一口氣,向下降去,否則就是機毀人亡的後果,可是離開沙丘山只有那哩許的短距離。

    旋葉捲起一天的風沙。

    四周一片迷茫。

    可是想像玩貓捉老鼠般攻擊機上的機師,正通知邊防軍的直升機立即起飛,載來大批搜捕他們這兩隻籠中老鼠的精鋭隊伍。

    不要説準時赴會,能逃出利比亞的機會仍很渺茫,凌渡宇寧願在非洲的黑森林走上兩千哩,也不願在沒水沒食物沒駱駝的情況下在沙漠走上二十哩,何況是兩百哩?

    直升機緩緩下降。

    就在這時刻

    飄雲猛張俏目,射出堅決的眼光,低喝道:“繼續飛!”

    凌渡宇愕然望向她,只見一層藍芒在她皮膚上閃耀着,使她看來像個具有法力的美麗女神。

    凌渡宇當機立斷,將循環猛向後拉,直升機再次上升,這下是冒生命危險的賭博,假設直升機沒有新的動能,使會立即墜毀,些許轉圜的餘地也沒有。

    機身強烈一震,旋翼停了下來,雖仍軋軋轉動,但已失去了後繼的力量。

    飄雲身體輝閃的藍芒更濃更盛,勝過以往任何一次他看到的情景。

    直升機由上升急變作下墜,這時它離開地面足有四百多碼高,撞進沙漠的後果令人不敢想像。

    凌渡宇耳鼓鞋鳴,忍受着氣壓的猛烈轉變,日下他只能聽天由命。

    剎那間直升機墜跌近百碼,跌勢加速。

    “蓬!”

    積聚在飄雲身周的藍芒煙花般爆開,能量激湯,機身劈劈啪啪藍焰爆閃,機艙內全部儀器世界大亂般亂跳亂動。

    “軋軋軋!”

    一股奇異的動能注進直升機的引擎裏,旋葉開始旋動起來。

    凌渡宇歡呼一聱,一拉循環,將節流閥調到最大。

    直升機由垂死的馬兒,變成翱翔長空的雄鷹,勇猛向前疾飛而去。

    飄雲閉上眼睛,全身顫抖,但藍芒卻是有增無減,將艙內的天地變成幽靈般的藍色天地。藍芒瞬又以飄雲作中心點回縮,但引擎已灌注了足夠的能量。

    凌渡宇一看機速,比先前增加了一倍有多,從飄雲身上發出的時空流能,不但能像燃料般使用,竟還能奇蹟地改善了整架直升機的效能。不過比起攻擊機的速度,還差了叁分之一。

    這一着顯然大出那兩架蛙腳地面攻擊機的意料之外,措手不及下直升機驀地超前,飛臨延綿不絕的沙丘山上。

    凌渡宇立即向下低飛,希望在攻擊機趕上來前,能藏進丘陵般起伏的沙丘山間縫裏,在那裏躲避導彈,總比全無遮擋的虛空好上一點,日下他可以利用的就是直升機優越的低飛性能和地形。

    他的手將循環推前,直升機幾乎是筆直向下俯衝,他的眼卻盯着節流閥,不讓它少於百分之五十,否則直升機會發生“失速現象”,不受控制而墜毀地上。

    原本他的打算是降落在沙丘山裏,但既然直升機恢復了動力,性能更勝從前,他冒險和大膽的性格,使他難以放過拚死一搏的機會。

    藍芒不住從飄雲身上爆開,她的顫抖更劇烈了,似乎對身旁發生的事全無所知。

    直升機繼續俯衝,瞬眼間下降了數百碼,沙丘山像一片廣大的黑雲直壓眼前,使人生出暈眩的感覺。

    這當然難不倒凌渡宇,他是抗暴聯盟裏最有資格試戰機的優秀駕駛員,對各類型戰機瞭如指掌,能應付任何飛行時可能發生的困難局面。

    “嘟!嘟!”

    儀器板上“反雷達儀表”的紅燈催命符般閃響着,顯示敵人已射出了導彈,而且是熱能導向飛彈。

    凌渡宇咒罵一聲,同時開着了“紅外線干擾器”和“雷達干擾器”,這可以騷擾對方射出的紅外線或雷達導向的飛彈,使這橫行空中的閻王爺失去準頭。

    在正常的情形下,他還需拋出誘敵裝置,例如對付雷達導向飛彈的金屬片,叉成對付紅外線導向飛彈的火焰干擾裝置,務使對方誤中副車,可惜這直升機卻沒有裝上這等設備,眼下唯有純靠他凌渡宇的頭腦和技術了。

    他關了控制引擎的節流閥,螺旋槳立時慢下來,他同時啓動了“自動旋轉模式”。

    原來一般飛機因故障或其他原因失靈時,仍可以藉滑翔的方式降落,將損害減至最低,但直升機的特性和結構卻使它沒有這功能,可是當引擎停掉時,卻可藉螺旋槳的自動旋轉功能而安全降落,當然那需要高度的操縱技巧和準確的判斷力。

    凌渡宇將循環推至最前,直升機由俯衝變成筆直下降,降速陡增一倍,螺旋槳在機速的帶動下,自動旋轉起來。

    凌渡宇這樣做,最主要是減去了引擎發出的熱能,使對方的導彈失去追蹤的目標。

    剎那間,直升機成功降至兩個突起地面高達百多的沙丘山之間。

    凌渡宇強忍着氣壓驟增帶來的暈眩和痛苦,將循環往後拉,所有向前的速度立時轉變為主螺旋槳的能量,直升機在空中抖了幾下,降速緩了下來。

    凌渡宇啓開節流閥,飄雲注入的時空流能立時重新進入引擎裏,直升機在離地面二十多的低空,“呼!”一聲前飛而去,迅速繞着左邊的沙丘山急旋。

    “轟!”

    導彈在機後的沙丘山爆炸開來,沙塵漫天,但直升機早繞到山後,迂迴在沙丘與沙丘間低飛。

    凌渡宇知道空戰才剛開始,只見雷達上兩個紅點,已越過直升機,飛到前方,一個急旋,分左右包抄過來。

    一擺循環,直升機不但沒有逃走,反而斜斜從隱閉的地勢裏向上而衝。剛衝離沙丘,一架攻擊機迎面飛來。

    他大喝一聲,機上的加農炮火光閃爍,震耳欲聾中炮彈雨點般向攻擊機射去。

    這一着顯然大出對方意料之外。

    飽擊機靈活地側旋衝上,但左機翼火光乍閃,已中了他奇兵突出的炮火,不過假若不是直升機的性能因飄雲發出的時空流能致大幅改善,也不敢如此向蛙腳地面攻擊機挑戰。

    凌渡宇將循環推前,潛水艇般裏敵後立時潛進水深處,而直升機卻潛往低空去。

    雷達上兩個紅點的其中一粒迅速遠去,顯示敵機雖受了傷,仍能支持着迷回基地,另一個紅點又從後方追來。

    威脅大減下,凌渡宇鬆了一口氣,神出鬼沒地在沙丘間左穿右插,使敵方難以將直升機鎖定在導彈的攻擊瞄準器上。

    飽擊機幾次低飛盤旋,都給他巧妙地避了開去。

    還有十分鐘便可以飛越埃邊界。

    一定要支持下去。

    飄雲發出的流能驀地明顯減弱,直升機往下急降。

    凌渡宇大叫不好,要應變已來不及了。

    飄雲發出了一聲呻吟,流能重新灌注,但她臉上首次露出吃力的神色,似乎在忍受着莫名的痛苦,凌渡宇既心焦又心痛,但卻幫不上忙。

    直升機重新飛行,速度竟再次提升了百分之二十。

    雷達上顯示的攻擊機,從頭頂俯衝而下,做最後一擊。

    凌渡宇知道若只顧逃走,必難逃對方毒手,剩下這攻擊機,因有前車之鑑,自己勢不能重施故技,眼下唯有盡力周旋,只要捱過這十分鐘的機程,便可安全逃離敍境。

    他將節流閥調低,以六十哩的低時速貼地迂迴前飛,因為攻擊機的高度若低於兩百,會因本身的高速而產生控制上的困難和疏忽,所以只能從上方攻擊,這時問題使來了,藉着起伏沙丘的掩護,攻擊機在火力及航電裝置上的優勢使喪失了,而且攻擊機上的“都卜勒脈衝雷達”,是沒有追蹤時速低於一百哩的直升機的能力,地形亦使攻擊機任何設備沒法鎖定和命中目標,更重要的一點,是直升機貼她低速飛行時,發出的熱能使少得多,這使攻擊機上的紅外線熱能感應器也大打折扣。

    丙然攻擊機幾次下衝,都徒勞無功,眼睜睜看着凌渡宇閃了開去。

    還有五分鐘、四分鐘……

    飽擊機再次下擊,像雄鷹攫兔般由上衝下,一派不到黃河心不死的姿態。

    凌渡宇暗讚一聲,攻擊機這次下擊,無論角度、時間、速度都拿捏得十分準確,足證對方也是一流的空中戰士,他若再依前法躲避,使很容易給對方叼着尾巴饗以機槍炮,那時使功虧一簣了。

    他不慌不忙,當攻擊機進入能攻擊自己的範圍時,一拉循環,直升機脱離低空,驀地上升兩百多。

    這突變使對方完全沒法瞄準和鎖定發射目標。

    “砰!”

    飽擊機的驚人高速使它轉瞬從直升機的下方掠過,來到直升機的前方。

    直升機的加農炮瘋狂發射。

    點點紅光,同攻擊機追去。

    直升機接着再轉四十五度,又再次往下沉丟。

    凌渡宇甚至沒有時間觀察對方是否中彈,直升機貼地急飛,不一會,已進入了埃及的國境。

    直升機速度增加,往發掘場飛去。

    飽擊機沒有追來,看來似乎也受了點傷。

    終於脱離險境。

    凌渡宇舒了一口氣,望向飄雲。

    “呀!”

    飄雲一聲慘叫,整個人從座椅彈了起來,再軟跌椅上,昏了過去。

    藍芒消去,動力全消。

    凌渡宇心下大駭,連忙放下起落架,開動自動旋轉模式,循環急推向前,直升機向下跌衝,快到地面時他將循環猛拉向後,直升機奇蹟地減速,緩緩降下。

    “砰!”

    直升機落在細沙上,捲起一天沙塵。

    凌渡宇撲過飄雲的座位上,只見飄雲臉如白紙,一點呼吸也沒有。

    凌渡宇心中一寒,只覺剎那間手足完全冰冷,他早想到她情形不妙,但卻想不到竟是這樣令人心碎的悲劇。

    凌渡宇全身麻木,淚水不由自主從眼眶湧出來,抓着她的香肩叫道:“飄雲!飄雲!”

    它的心臟完全停頓。

    這從遙遠時空回來的堅強戰士,眼目緊閉,血色褪盡的俏面在從機窗透進來的月色下,像透明的水晶,但卻沒有半點兒反應。

    這客死時間異鄉的美女,生前和死後的美麗是同樣地扣人心絃。

    凌渡宇拿起她的手腕,伸出二指搭在它的“寸、關、尺”上,脈搏的跳動完全停止了下來,就若生命的休止符。

    凌渡宇悲叫一聲,將她抱了起來,走出機外,用他所知道的每一種急救方法,施在飄雲身上,直至力竭筋疲,才頹然坐下。

    飄雲像尊沈睡了千百年的女神像,平躺在冰冷的細沙上。

    沙漠的寒風,吹得衣衫臘臘,秀髮飛揚。

    她的身體冰一般地寒凍,但皮膚和肌肉仍是非常柔軟,使人難以相信她已死亡。

    凌渡宇輕輕撫摸着她的面頰,一股悲傷泉水般湧上來,在令人歡欣的勝利後,跟隨着竟是如此毀滅性的結局。

    難怪飄雲決定以時空流能使直升機能繼續飛行時,神情是那樣地悲壯,因為她早估到了這可能的下場,但她還是那樣做了。

    凌渡宇心中的悲哀不斷聚結。

    這美麗的戰士,像一朵飄雲般來到這遙遠的過去裏,也像一朵飄雲般突然消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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