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在天涯,
涯日又斜。
啼如有恨,
濕最高花——
天涯-李商隱
宋初,宋廷實行削弱藩鎮勢力的措施,及時利用党項政權內部承襲發生矛盾之機,迫使其獻出五州領土。當時擔任夏州定難軍管內都知蕃落使之職的李繼遷,不甘被宋朝奪走故土,遂招聚部族豪酋,首舉抗宋自立的民族大旗。
於是,雍熙元年,宋太宗命李繼遷的族兄李繼隆討伐李繼遷,讓他們去狗咬狗一嘴毛,死不認輸的李繼遷只好結遼為援,以共同對付宋朝,結果宋太宗反而弄巧成拙了。
相對的,遼聖宗算是平空撿到了好處,當然趕緊封李繼遷一些有的沒有的,譬如定難軍節度使,銀、夏、綏、宥等州觀察處置使,特進、檢校太師,都督夏州諸軍事。緊跟着同年的十二月,李繼遷帶着一臉諂笑,率領五百騎兵到達大遼邊塞,表示願與大遼通婚,永為大遠的藩輔。
然而,到了雍熙四年夏——
宋太宗下朝後,習射於瓊林苑時,特召傅子嘉隨侍,在晚膳前一刻才回到府裏,深知皇帝習性的傅正國一見到兒子回來,劈頭便問:「皇上有事?」
傅子嘉點點頭,隨即和父兄到書房去密談。晚膳過後,傅子嘉直接把紫瑚拉回房裏。
「紫瑚,我要出遠門。」
「哦!」紫瑚似乎並不意外,她慢吞吞地坐到牀邊兒上。「到哪裏?做什麼?」
傅子嘉也跟去坐到她旁邊。「夏州,李繼遷要降宋,皇上命我暗中去瞧瞧他是不是真有此意,若不是的話,他的用意又是什麼。」
紫瑚點點頭,開始脱靴子。「什麼時候要去?」
「後天一大早就得啓程了。」
「知道了。」
「知道了?」傅子嘉狐疑地打量着她。「就這樣?」她怎麼一點表示都沒有?譬如她會好想他啦!或者吵着要跟去什麼的,至少也要稍微意思意思地表示一下嘛!
「當然,知道什麼時候要幫你準備好行李就行了,不是嗎?」
「呃……説的也是。」傅子嘉悻悻然的説。
説是這麼説啦!可是傅子嘉還是懷疑,直到隔兩天一大早,他終於明白紫瑚為什麼一點反應也沒有了。
「你……」他瞪着她的包袱。「也準備好了?」
「是啊!」紫瑚回答得輕鬆自在又理所當然。「我跟爹孃都説過了。」
傅子嘉苦笑一下。「我早該想到了。」
「你笨嘛!」紫瑚笑着跳上馬。「快啦!走了啦!」
「是、是、是!」
傅子嘉也上了馬,兩人同聲喝叱,放蹄朝封邱門怒馳而去。
畜類皮毛衣服和氈帽,還有牛皮縫製的靴,是党項族牧民的日常衣着,然而,在這党項族的主要活動據點——夏州里,着漢服的倒比着皮衣帽的人還要多,而且,講漢語的也佔大部分,只有居室一列三間,兩廂住人,中間供奉鬼神的習慣是屬於党項族的。
在客棧簡陋的客房裏,先除去一身的僕僕風塵,再叫來一些簡單的吃食,傅子嘉才對滿臉困惑的紫瑚解釋。
「太平興國七年時,党項族首領李繼捧主動依附朝廷,朝廷便派兵馬來此地鎮守,所以,這裏才會看起來很像漢人的城鎮。至於反叛朝廷的則是李繼捧的族弟李繼遷,他始終不願意歸順朝廷,便在夏州東北面的地斤澤反宋自立,又和大遼聯姻,這麼多年來,他不斷進攻夏州想奪回他們的世居地。如今又突然説要歸順朝廷,自是啓人疑竇,所以,皇上才叫我來暗中調查一下他的實際意向到底是如何的,不過……」
他突然停下來,併為難地上下端詳紫瑚,紫瑚也詫異地看看自己。
「幹嘛?幹嘛?」
傅子嘉輕嘆。「你如此引人注目,我該如何暗中查訪?」
紫瑚立時嗤了一聲。「你以為你自己就不引人注目嗎?」
一個貌美如仙、姿容絕世;一個俊逸灑脱、氣勢非凡,他們兩相對看片刻,繼而噗哧失笑,可只一會兒,傅子嘉又回覆愁容了。老公發愁,老婆當然不可能開心,所以,紫瑚只好也跟着愁起來,她靜靜地凝視傅子嘉。
「夫君,你記不記得我曾經告訴你我會一些障眼的小法術,所以才能輕易的救回俘虜?」
傅子嘉點點頭。「記得,如何?」既然能夠和鬼魂溝通,會一些小法術也是不奇怪的,否則,真的很難解釋,單憑她一個人,是如何一口氣救出那麼多俘虜的。
「要救人,」紫瑚慢條斯理地説。「當然就得先混進去羅!」
傅子嘉皺緊眉,隨即恍然,「你是説你能夠改變容貌?」他驚呼。
紫瑚俏皮地歪着螓首。「夫君相信我嗎?」
傅子嘉頷首。「自然。」
「那就請夫君闔上眼,等我説可以之後再睜開。」
傅子嘉毫不考慮的立即閉上眼睛,正在想着不知道她會把他改成什麼模樣,而且需要多久時,耳旁就傳來紫瑚的聲音,「可以了!」他不覺詫異地睜開眼,怎麼會這麼快?
可當他一看到紫瑚時,第一個反應就是脱口驚叫,「老天!你怎麼變成這副德行了?」他自認不是太過往重外表的人,所以絕對不是嫌棄她,絕對絕對不是,但是……天哪!未免差太多了吧?
他面前的紫瑚已經變成一個平庸的党項族中年女人,而且滿臉歷盡滄桑的痕跡……非常醜陋明顯的痕跡,甚至……甚至還有點恐怖……哦!老天,好惡心的女人!
紫瑚——如果那真的是紫瑚的話——對目瞪口呆的傅子嘉得意地笑笑。「如何,不錯吧?」
「不錯?」傅子嘉不可思議地瞪着她。「太美容易引人注目,你以為太醜就不會引人注意嗎?」
得意的笑容倏地消失了,紫瑚蹙眉想了想。
「唔……説得也是,那……請再閉上眼睛吧!」
傅子嘉立刻聽命,又只是一剎那後,就聽見紫瑚説:「這回應該沒問題了吧?」
他慌忙睜開眼再瞧過去,隨即鬆了一口氣,這回就只是個平凡的党項族中年女人而己,而且看她變得如此輕鬆簡單,應該不會變不回原樣吧?
「你也跟我差不多,可以吧?」紫瑚説。
「沒問題,這樣就行了!」
於是,兩人就以這副平凡遊牧人的模樣混進距夏州三百餘裏,四面沙磧,內中水草豔美,為宜牧之地的地斤澤,李繼遷特意在那裏供奉着先祖拓跋思忠的畫像,用以號召党項部族。
那兒就與夏州大不相同了,到處都是身着皮毛服飾、氈帽、牛皮靴的党項人,還有土屋、用木料搭成框架覆蓋羊或駝毛氈的氈帳、稞餅、羊奶酒、渾脱(牛羊皮製成的筏子),每一樣都在在聲明——這兒是屬於党項族的純地盤,請閒雜人等,尤其是漢人,莫要隨便闖入,否則後果自行負責!
「晚上再到李繼遷那兒探探。」傅子嘉説。
「我和你一起去。」
傅子嘉沒有反對,只是默默的和紫瑚一塊兒把牛羊趕到一處有水草的地方。説到這些幹羊,又是另一樁令傅子嘉感到佩服萬分的事,臨出發到地斤澤的前一晚,他才發現少了最重要的道具——牛羊和氈帳,但是……
「交給我吧!」紫瑚自信滿滿地説。
翌日一大早,傅子嘉再一次張口結舌的説不出話來。
「什麼都不要問,」紫瑚神秘地笑着説:「不過你放心,這既不是偷的,也不是搶的,更不是買的,所以絕對不會出狀況,可以了吧?」
開玩笑,怎麼不可以?難道他還能自己生出幾頭羊來應急不成?
不過,真的很奇怪,如果那些牛羊又是用所謂的「小法術」變出來的,應該是虛假不實的吧?可是,這些虛假不實的牛竟然虛假不實的嚼掉一大片真正的草地,那些虛假不實的羊還跑來虛假不實的啃他的皮毛,而他的皮毛也真的少了一小塊。
他不得不承認實在有點詭異!
不過,這還只是有點,他沒想到更詭異的事還在後頭等着他呢!
草原中的月似乎特別明亮,銀色光芒的灑落在寂靜的夜裏,讓暗影中的一切無所遁形,即使如此,那兩條若有似無、一閃即逝的人影,在人們瞳孔尚未抓取到清晰的影像時就消失了,於是……
「是流星吧!」看見的人都這麼認為。
未幾,兩條二高一矮的人影倏地出現在一片幽深靜謐的柏林前,前面較高的那個略一觀察後,就想竄入林內,卻被後頭那個較矮的人一把抓住。
「夫君,等等!」
傅子嘉立刻止住了身勢,「怎麼了?」他回過頭來悄聲問。
紫瑚那兩粒閃着詭異光芒的瞳眸兀自盯着看似無啥稀奇的柏林,「夫君,」她慢條斯理地説:「這兒的人拜什麼宗教?」
「宗教?」一頭霧水的傅子嘉莫名其妙地看看柏林,再看回紫瑚。「你現在問這個做什麼?」這個跟那個有什麼關係嗎?
「先告訴我,夫君。」紫瑚堅持的再問。
傅子嘉忍不住皺起眉頭,但還是説了。「我不太清楚,不過,雖然有漢人傳進來佛教和道教等等,但我想,他們應該還是趨向於他們自己的異教巫術之類的。」
「巫術之類的嗎?」紫瑚冷冷一笑。「雕蟲小技!」
「什麼?」
「沒什麼。不過,夫君,」紫瑚突然抓住傅子嘉的手。「待會兒我走前面,記住,無論你看到什麼或聽到什麼,都不必緊張害怕,也毋需閃躲或攻擊,你只要緊跟着我,我絕對不會讓你受到任何傷害的。」
這怎麼行?即使明知道她比他行,但聽起來好象很危險的樣子,這種時候才應該是男人表現的時候吧?
「不行,我……」
可男性的抗議還沒説完,紫瑚就拖着他往裏闖了。然而,不超過十步遠,傅子嘉就倒抽一口冷氣,還險些失態地驚叫出來,這才明白紫瑚為什麼要他跟在後面了。
之後,他謹記紫瑚之言,乖乖的貼在紫瑚的身後,極力忍住不出手攻擊那些平空出現的恐怖怪物,直到出了樹林,看到那棟土磚大宅,紫瑚拉着他閃身躲在一座水槽後,他才顫巍巍地吐出一口不曉得憋了多久的氣。
「紫……紫瑚,剛剛那個到底是什麼呀?」他餘悸猶存地問。
紫瑚輕笑一聲,「沒有多少道行的巫術之類的。」她輕描淡寫地回答。
「巫術之類的?」傅子嘉嚥了一口唾沫,「沒有多少道行?」他喃喃道。「老天!那要是有點道行的,我不就活活被嚇死在裏面了?」
「少沒出息了!」紫瑚冷哼。「我不是跟你説了嗎?我不會讓你受到任何傷害的,即使他的道行再高也一樣,他啃不了我的!」
傅子嘉怪異地注視她半晌。
「紫瑚,我在想,這趟如果你沒有跟來的話,我不但查不到任何消息,説不定連這條老命也會送給他們了呢!」
紫瑚不置可否地聳聳肩,而後突然説:「我們回去吧!」
傅子嘉愕然。「回去?可是……」
「李繼遷不在。」紫瑚不耐煩地説。
「咦?不在?」傅子嘉更詫異了。「你怎麼知道?」
「我聽到的。」紫瑚指着自己的耳朵。「我聽到有個人在問族長什麼時候回來,另一個人回答説至少還要兩、三天吧!」
傅子嘉驚訝地望住她,不敢相信她有那麼好的聽力,而紫瑚卻已經悄悄地半直起身準備離去了,可她先拔下一根頭髮往大宅那兒扔過去之後,才伸手拉住他的手又竄回柏林裏去。
不到半個時辰,他們就回復了「原來」的模樣出現在他們的氈帳外了。
傅子嘉將雙臂枕在腦袋底下躺在草地上,嘴裏咬着一根草,不知道在想什麼;而紫瑚則坐在一旁抱着膝蓋看他,猜測他在想些什麼,同時似乎也在考慮什麼。
不知道過了多久,傅子嘉突然間:「你剛剛拔一根頭髮扔過去做什麼?」
「這樣李繼遷回來時,我就會知道了。」紫瑚淡淡地道。
傅子嘉轉眼盯住她片刻。
「你會的不只是一點障眼的小法術吧?」
紫瑚垂下眼。「如果我説是呢?」
「是?」傅子嘉雙眉一揚。「很厲害?」
紫瑚似乎有點緊張。「如果我還是説是呢?」
傅子嘉皺眉。「你怎麼了?是就是嘛!幹嘛緊張兮兮的樣子?很厲害就很厲害啊!頂多是我覺得自己有點窩囊而已,有什麼了不起的,雖然我沒見過,但我也聽過這種事啊!」
「可是……」紫瑚遲疑着。「男人懂法術不算什麼,若是女人的話……你不會覺得像我這樣很詭異嗎?或者……有點可怕?」
「可怕?」傅子嘉嗤之以鼻。「少來,有什麼好可怕的?你……哦——我知道了,你認為我會覺得有法術的你很可怕,所以才一直不肯老實告訴我,對嗎?」
「或許這樣你還不覺得怎麼樣,」紫瑚低聲道,「可若是再更深一層的話……」
「就算再深十層又如何?」傅子嘉不以為然地説,「你以為我的膽子有多小?跟老鼠一樣嗎?告訴你,既然在經歷剛剛那種事時我都沒有叫出來,甚至尿褲子,那麼我就敢保證,絕對沒有什麼事可以嚇得了我,現在,就算你跟我説你和敏妹妹一樣是個鬼或其它什麼的也沒啥了不起啦!」
紫瑚沉默半晌,而後雙眸逐漸發亮。「真的嗎?無論我是什麼樣的人你都不會害怕,也不在意嗎?」
「當然!」傅子嘉傲然道。
「你確定?」
「確定!」
「很確定?」
「很確定!」
「非常確定?」
「非常確定!」
「非常非常確定?」
傅子嘉不耐煩了。「喂!你很煩耶!這麼不相信我嗎?」
紫瑚笑了,或許是時候告訴他了,她想。
「好吧!如果你仍然不相信的話,我還可以告訴你……」
正打算開口的紫瑚又縮了回去,好奇地想看看他還要拿出些什麼證明來獻寶。
「……我族裏有個堂伯,他是個道長……」
紫瑚的神情驟變。
「……好象是正一派或全真派什麼的,我也不太清楚,反正就是那種專門捉鬼除妖的門派。他呀!每次雲遊到我家來歇腳時,總會告訴我一些關於法術啦、捉妖啦、神咒什麼的……」
紫瑚的臉色愈來愈難看。
「……甚至還表演過分身術給我看,兩個一模一樣的人,真的很有趣……」
一點兒也不有趣!
「……所以,我聽你説能和鬼魂溝通時,也就不覺得意外了,堂伯説過,有的人天生就具有那種能力;而就算你會法術也沒什麼,反正你再厲害也不會有我堂伯厲害吧?聽説他是在六歲的時候就被他的師父看中他的天分而被帶去修道,算起來整整有五十年以上了……」
這下子該怎麼辦?隱瞞一輩子嗎?
「……有一次我還問他!為什麼不幫朝廷做事?這樣就可以讓戰爭很快地結束了不是嗎……」
可若是他堂伯又來的話……他的道行有高到可以察覺出她的底細嗎?
「……可他説,真正修道的人不會去幹涉那種世俗的事,而會去幹涉的人,都是有不純潔私心的人,那種人的道行也不會高到哪裏去,因此不會有什麼太大的影響!」
到目前為止,她是還沒有碰見過有那種道行的人,但若好死不死的偏偏給她撞上了呢?
「……他還説修道之人以深探道德為要,以修養性天為務,磨練身心、悟徹宗門,不玩味法亂,不以利名掛意,不讓富貴留心……」
感覺實在很不爽,這個人聽起來道行相當高的樣子!
「……總而言之,他旨在於修道傳道,捉妖除魔是他的責任,所以不會用學來的法術作為其它方面的利用。」
傅子嘉突然停了下來,繼而上下打量她片刻後,倏地坐了起來。
「啊!對了,等我堂伯來時,你可以和他好好研究一下,也許還可以請他多教你兩手喔!老實説,他曾經表示要教我一吐防身的法術,可是……嘿嘿!」他不好意思地笑笑。「那種東西實在不適合我,我怎麼都學不來,既然你有天分的話,説不定可以學到更多喔!」
哦!拜託,饒了她吧!要道長教她法術?
不先來場大斗法才怪呢!
「不!」紫瑚終於開口了。「我不希望人家用異樣的眼光看我,所以,這件事最好只有你知道就好了,可以嗎?」
「這樣啊……」傅子嘉瞭解的點點頭。「我明白了,我不對任何人提起就是了,這件事就你我知道,行了吧?」
紫瑚微笑着頷首,心中卻無奈地暗歎不已。
她一直認為他應該可以像敏妹妹一樣自然地接受她,所以並不打算隱瞞他太久,然而,若是這種狀況的話,她最好還是三思……不!三十思而後行吧!
狐狸是最狡猾的,沒有把握的事,它可不會隨便冒險去做!
六月底,他們回到開封府後,傅子嘉讓紫瑚自行先回府,自己則直接進宮覲見皇上。
宋宮城原是唐宣武節度使的治所,後梁時稱為建昌宮,後晉叫大寧宮,後周擴建修繕。宋太祖彷洛陽廣修宮室,皇居始略顯規模,但殿宇仍不算多,後宮的規制也不是很大。外朝北部的幾座宮室就是後宮了,稱為內廷,是帝后起居之處,後宮的正殿是福寧殿,也就是皇帝自己的私人地盤。
此刻,在崇政殿裏,皇上批閲奏章辦公事所在,皇上放下硃砂筆,對跪拜在書案前的傅子嘉説:「回來啦?平身吧!」
「謝皇上。」傅子嘉起身,規規矩矩地側身立於一旁。
「説吧!結果如何?」
「臣啓奏皇上,據臣調查所知,李繼遷並無意歸順朝廷。」
「不出所料。」宋太宗沉聲問道:「他的目的何在?」
「回皇上,李繼遷正在攻打回鵠部落以擴大疆域,他不希望在這種時候遭受到腹背受敵的情況,所以便假意求和混淆朝廷視聽,一旦攻下回鵠邊境的那些部落後,他還是會轉回頭來與朝廷為敵。」
宋太宗皺眉不語。
看皇帝的反應似乎不太好,傅子嘉只好再繼續提議道:「臣啓皇上,若是能趁此機會發兵前去征討,必能一舉擊潰李繼遷的。」
「我明白,但是……」宋太宗輕嘆。「你該知道,川蜀之亂尚未平定,遼兵依然不時在邊境上挑釁,幾乎所有的大臣們都反對再戰。原本我是擔心李繼遷打算表面上求和,再趁我朝鬆懈對他的戒心時暗中出兵,但現在既然不是這樣的話,我想,至少要等到內亂平定之後,才能再考慮如何處理他。」
傅子嘉看得出來宋太宗本身亦無意出兵,其它的都只是藉口,如此一來,他講再多也是無用的,所以,他便懶得再多費唇舌。
「好了,你回去休息吧!準你免朝三天,明白我的意思吧?」
當然明白,就是叫他好好在家矇頭睡大覺、少多話,不要把這件事宣揚出去,徒增其它大臣的不安。
唉!皇帝的薪水可真是不好領哪!
半個時辰後,他很沒勁兒的回到府裏,卻沒想到一個令人頗意外的人正在前廳等着他,讓他的精神一下子振奮至最高點。
「井翔?」傅子嘉又驚又喜地大步衝過去就是一拳。「好小子,你明明知道我不方便去找你,怎麼你也不來找我了?每次下了朝後,你就匆匆忙忙的溜了,好象有誰會吃了你似的,幹嘛?哪位大人在向你追債嗎?」
「去!就是怕你這樣啊!」清俊斯文的井翔齜牙咧嘴地揉着肩膀。「老兄哪!知道你的手勁大,別這樣就捶下來了嘛!至少得先警告一聲,讓我有機會先跑兩步才公平呀!」
「被我盯上了還想跑?」傅子嘉大笑道,同時抓住井翔就往他所住的南院而去。「少裝了,我這一拳要是揍得痛你,你這會兒就不會是副都使啦!」
井翔無奈搖頭。「每次都是這樣,不是手來,就是腳踢,還拚命説我不能痛,真是輸給你了。」
「我揍你是為你好啊!」傅子嘉信口胡扯。「看你那斯文得彷佛風一吹就會跑的樣子,下面的人怎麼會服你?所以,我這是好心訓練你一下,看你能不能長得像大樹一樣粗壯,這樣下起命令來才有分量嘛!」
「腫得像大樹一樣吧?」井翔哭笑不得。「你自己還不是像棵柳樹一樣,瘦瘦高高的,活像推一下就會折斷,還有資格説我?」
「笨,柳樹才堅韌呢!」傅子嘉立刻反擊。「猛雨澆淋還不屈、狂風吹去曲又直,這邊的人才沒那麼脆弱呢!」
井翔怪異地沉默了一下。
「是啊!你是真的很堅韌,所以才能在大家都認定必死的情況下,自己找出生路來。」
傅子嘉皺眉。「幹嘛?你的意思是説我不該活着回來嗎?」
「你這才真的是在亂扯,我怎麼會這麼想呢?」井翔怒瞪他一眼。「你應該明白得很,咱倆朋友那麼多年,除了你家人之外,大概就數我最希望你長命百歲、作怪千萬年了,怎麼會不希望你回來呢?」
傅子嘉只瞟他一眼,然後就直接把他拖進書房內,再扔上椅子,然後雙腳分立、雙手抱胸地站定在他面前。
「那你幹嘛躲我?」
井翔兩唇一分,「啊!」的一聲後,隨即又闔上,雙眸不安地避了開去,而後嘆了口氣。
「你知道的,又何必問呢?」
「就是知道才要問啊!」傅子嘉不高興地説:「既然你也知道咱們交情好,你又何必為那種事避開我呢?你以為我會幹嘛?揍你一頓、扒你一層皮出氣嗎?」
「你要是肯揍我一頓的話,我反而會立刻過來承受,」井翔苦笑道。「可就是因為知道你不會……」
傅子嘉受不了地翻了翻白眼,「算了、算了!」再一次大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當然還是老地方。「別提這個了,這麼久沒見,老談這個多無聊啊!還是來喝兩杯好好聊聊吧!」
話落,他正要喚人去準備點酒菜,卻見婢女小倩已先捧了一個大托盤進書房來了。
「二少奶奶説二少爺的好友來了,所以叫奴婢送這個來。」小倩説着,把酒壺和四、五盤小菜,還有酒杯筷子、手巾一一放置在方几上。「因為府裏只剩下一些普通的秦州春酒和頤酒,所以二少奶奶還特地去買了冰堂酒來讓二少爺和井少爺好好暢飲兩杯。」
小倩退開一步後又説:「二少奶奶還説,她另外又買了洞庭春色和瑞露要給老爺和大少爺,可若是二少爺要的話,也可以拿些來喝。」
傅子嘉聞言雙眼一亮。「咦?有瑞露?太好了,那還不趕緊倒一壺過來!」
「是。」小倩應聲退出。
傅子嘉立刻眉開眼笑地在另一邊坐下,並倒了兩杯酒,「你見過紫瑚了嗎?」他先端一杯給井翔,「她可真細心,對吧?」自己一仰而盡後再斟滿。
「你的妾室嗎?」井翔斯文地啜飲着。「沒有。」
「沒有?沒關係,待會兒讓她來見見你。」傅子嘉拿起筷子夾滿一筷松花腰子塞進嘴裏,模糊不清地説:「都這麼熟了,別現在才開始客氣呀!自己動手嘛!」
井翔笑笑。「行了,我什麼時候跟你客氣過了?」
「那倒是。」傅子嘉説着,又喝乾了酒,順手又倒滿兩杯。「對了,井翔,你妹妹都嫁了,你怎麼還沒消息呢?我建議你趕快娶個老婆吧!告訴你,有個女人在身邊伺候着還真是不錯呢!」他一臉滿足快活地説。
井翔微微皺眉,無意識地又喝下一杯。
「子嘉,你……好象很喜歡你的妾室?」
「紫瑚?」傅子嘉笑得更開懷了。「何止喜歡,簡直是愛死了!她不但美麗,而且細心體貼得不得了,本來我還以為娶老婆是件很累人的事……」他停了一下暗忖,若他當初娶的是綵鳳,搞不好他現在連頭髮都白了呢!「但是,現在我真的很高興能有紫瑚在身邊陪伴我,對我來講,沒有比她更好的女人了!」
傅子嘉拿起手巾拭了拭嘴,而後嚴肅地注視着井翔。「有件事除了我家人之外,沒有其它人知道,你是我的好友,告訴你應該沒差。」他戲劇性地停下來咳了咳清清喉嚨。
「老實説啊!是紫瑚把我和俘虜們從遼營裏救出來的,也是她把遼營搞得天翻地覆的,甚至這次到夏州去,也是在她的幫忙下,我才能順利完成皇上的交代,否則,搞不好我又會被留在那兒了也説不定。」
井翔震驚地微微張着嘴。「都是她?不誆人?」
「這種丟人的事有什麼好誆人的?」傅子嘉苦笑。「我告訴你,只是想讓你知道,紫瑚是個多好的女人,體貼能幹,有一棵熾熱忠誠的心,也很活潑頑皮,能夠配合我開心地玩鬧。你是知道我的個性的,我靜不下來,也坐不住,」他意有所指地説。「要我硬裝出斯斯文文,像個書呆子的模樣,對我來講可是件很痛苦的事呢!」
井翔輕嘆。「我就知道你會很痛苦,所以我勸過綵鳳很多次,叫她不要以她自己的喜好需求來束縛你的個性,但是,她卻始終認為,既然你在朝為官,收斂你太過外向衝動的個性才是必要的。最好是像我爹那樣,待人處世謹慎又圓滑,如此官位才會坐得穩,升遷才會快。」
傅子嘉聽了,先是莫測高深地凝視他一眼,繼而慢吞吞地拿起酒壺倒了一杯喝下,再慢吞吞地看回井翔。
「綵鳳曾經很明白的要求我,舉止要符合自己的身分,千萬不要讓她丟面子,否則她會很難堪、很傷心的。」
井翔愕然。「她真這麼説?她……」
他驀地噤聲,看見小倩拿着一壺酒又進來了,而傅子嘉一瞧見小倩手裏的酒壺,立刻忘了這個世界到底是圓的,還是扁的。
「井少爺,二少奶奶要奴婢轉告您一聲,客房已經準備好了,所以,請您儘管放心的和二少爺多喝一點,累了就請您在這兒歇一宿。」語畢,她又退出去了。
小倩一放下酒壺,傅子嘉就迫不及待地斟滿自己的酒杯,濃郁撲鼻的桂花香味立刻盈滿室內。小倩才剛轉身出去,他已經兩杯下肚,陶醉地闔上眼讚歎道:「真是風味藴藉,極盡酒妙啊!」
隨即,他又忙着斟滿兩杯,「來、來,先喝喝看,這瑞露真是名不虛傳,香郁可口、回味無窮,先喝了再説、先喝了再説!」他似乎刻意想轉移適才令人不愉快的話題。
但是,無言酒過兩巡後,傅子嘉注意到井翔始終抑鬱不能暢懷,正要觸唇的酒杯又放回几上,他審視井翔半晌。
「你知道我很喜歡喝酒的,」他慢條斯理地説:「但是,綵鳳卻只允許我偶爾喝兩杯,因為她説喝醉酒的人太難看了!我想……或許外表看不出來,但其實綵鳳是個很驕傲的女人,她讓自己成為一個人人讚賞的女人,也要求我要成為那樣的男人。雖然她的個性做得到……不!應該説,以她的個性,很適合成為那樣的女人,可我的個性並不適合啊!」
井翔似乎想説什麼,卻又輕嘆一聲吞了回去。
「所以,你不必再為井家退婚的事而耿耿於懷了,因為我們兩個根本就不適合在一起,也或許……嗯!該説是我們分開了之後,才能各自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吧!」
聞言,井翔默默地為自己斟滿酒,而後盯着酒杯緩緩轉動着。
「你找到自己的幸福了嗎?」
「沒錯!」傅子嘉毫不猶豫地回答。「我找到了,而且很幸福,所以,你不必再為我感到歉疚了。」
「但是……」井翔突然仰頭喝下酒,繼而粗魯地橫手抹去酒漬。「綵鳳卻是每天以淚洗面,過得很悽慘。」
傅子嘉愕然,隨即驚呼,「怎……怎麼會?雖然我知道她不喜歡盧禾天,可是他倆的個性滿相似的,盧禾天也很愛她,應該比我更適合她呀!」
井翔苦笑。「是啊!他們的個性有些地方的確很相似,譬如他們的醋勁都很大。我記得以前只要你多看其它女人一眼,她就會悶上一整天不跟你説話;而盧禾天更嚴重,因為,綵鳳雖然沒有看其它的男人,卻整天心裏只想着你,剛開始時他還能忍受,只希望過段時間之後,綵鳳就能把心收回來,但是……」
他深深的嘆息。「也是綵鳳自己太傻了,每天就苦着一張臉給丈夫看,要是盧禾天多念上兩句,綵鳳就忙着掉眼淚。盧禾天喜歡聽她念詞彈箏,她就專挑那些哀怨的曲調詩詞給他聽,我一直擔心以盧禾天那種性子,根本忍不了多久,果然不出所料,就在你出發到夏州後的兩天,綵鳳大概是又拿一張苦瓜臉去面對他,或者還説了些什麼,讓盧禾天一時火大地甩了她一巴掌……」
傅子嘉驚喘一聲,怒容倏現。
「盧禾天是有功夫的人,手勁再怎麼輕,對普通人來講,後果還是很嚴重的,更何況,他那時又是在積怒爆發之下出手的,所以,綵鳳整個人都被打飛了出去。」他又嘆息一聲。「沒有人發現綵鳳已經懷有兩個月的身孕,結果,就被這個巴掌打沒了。」
「該死!」傅子嘉咬牙道:「綵鳳呢?她現在怎麼樣了?」
「盧尚書也知道是自己的兒子太過分了,所以,當綵鳳要求回孃家調養時,他只好讓我們接她回來了,而且……」井翔遲疑了一下。「你知道盧尚書被貶職的事嗎?」
「耶?他被貶職了?」傅子嘉不敢置信地叫道。「為什麼?」
「盧尚書處事雖然圓滑,但那也只是對官階比他高的人如此而已,對那些官階比他低許多,又沒啥影響力的人,他可説是囂張跋扈到了極點,所以,人家忍到不能再忍時,就設法找出一大堆他收賄賣官的證據,然後一狀告到皇上那兒,結果,盧尚書不但被貶為右諫議大夫,他身邊的人也都被連累了,甚至連盧禾天也被降為都虞侯,因為盧禾天是他爹保薦人馬軍司的。」
説到這裏,井翔突然抬眼瞥了他一下,又迅速移開。
「所以,當綵鳳説不想回盧禾天那兒去時,我爹也沒反對,我想,他大概是擔心自己會被連累吧!」
一聽,傅子嘉頓時沉默了,良久後才慢吞吞地問:「老實告訴我,井翔,你躲了我那麼久,為什麼今天會突然想到要來找我?」
井翔瞪着手中的空酒杯。「我爹讓我來問你,如果你願意的話,他會設法讓盧禾天放妻,綵鳳可以再嫁予你為妻。」
傅子嘉沒有出聲,井翔也不敢去看他的臉色,依然盯着自己的酒杯。
「你該知道我不是為我爹,而是為了綵鳳,她真的是受了很多委屈。雖然她自己也有不是之處,但是,在經歷過那些之後,我相信她會有所覺悟的。子嘉,或許你很不以為然,因為她過去那樣對你,但是,請相信我,她對你真的是很痴心的。我想,以你們過去的感情,你應該不會在意她是改嫁過來的吧?」
説到最後一句,他才以央求期待的眼光望定傅子嘉,然後換傅子嘉瞪着自己的酒杯好半晌,才在猛灌下兩杯酒後抬眼對上井翔的視線。
「我已經有妻子了。」
「可是她已經……」
「井翔,」傅子嘉很快的截斷井翔的話頭。「紫瑚和敏妹妹是非常親密要好的閨房姊妹,我曾經答應過紫瑚,除了敏妹妹之外,我不會有其它正室,因為紫瑚是為了代替敏妹妹照顧我,才甘願委身作我的妾室,如果不是這樣,我怎麼可能繼續委屈紫瑚作我的妾呢?」
井翔沉默了一會兒。
「那麼,如果綵鳳也願意委屈……」
「井翔,」傅子嘉再一次打斷他的話。「我曾經告訴過綵鳳,我只會有敏妹妹一個正室,也只會有紫瑚一個妾室,難道她沒有告訴過你嗎?」
井翔微微愣了一下。「沒有,她只説你可能無法接受一個改嫁的女人作正室,所以,她不在乎作妾室。」
傅子嘉苦笑。「她還是老樣子,只願意按照自己的想法去思考,從來不肯認真考慮一下別人的立場。」他無奈地搖頭。「井翔,我有一妻一妾就足夠了,撇開過去的感情不論,我實在沒有意願去娶個女人回來讓自己累個半死,你明白嗎?」
「但是綵鳳她説她會……」
「改?」傅子嘉猛搖頭。「不,她不可能改的!而且,若真的論感情的話,井翔,很抱歉,我曾經很喜歡過她,但是,她的驕傲把我的感情全都給消磨殆盡了,現在,我的心裏只有敏妹妹和紫瑚,我寧願委屈綵鳳,也不願意委屈敏妹妹和紫瑚,而且,我現在愛的人是紫瑚,我想你該明白喜歡和愛是不同的吧?」
當然明白,但是……綵鳳怎麼辦?
「何況……」傅子嘉兀自斟了一杯酒喝下。「我相信盧禾天不會那麼簡單就肯放妻的,所以我認為……」他沉吟道:「要讓綵鳳改嫁,不如讓她設法和盧禾天好好相處,只要她願意,不會沒有辦法的,因為盧禾天是真的很愛她。」説實在的,他還滿同情盧禾天的,因為他愛的是一個難以伺候的自私女人。
「不,很容易。」井翔立刻否決他的話,他低沉又無奈地説:「我爹已經打算好了,如果盧家不肯放妻,他就要告到皇上那兒,説當初是盧家逼綵鳳嫁給盧禾天的,這也有一半是事實。而盧家才被告沒有多久,相信皇上很容易就會相信了,然後我爹……」
他欲言又止地瞧了一下傅子嘉,而後又垂下眼。
「我爹説,如果你不肯答應的話,他會同時請求皇上下旨讓綵鳳改嫁給她原來的未婚夫,也就是你!這説起來也很合理,物歸原主嘛!所以,皇上八成也會答應。如此一來,我爹就可以撤清和盧家的關係,井家非但不用再擔心會被連累,還能得到你這個前途似錦的女婿。」
有好一會兒工夫,井翔都聽不到傅子嘉的任何反應,心中愈來愈不安,他正想抬眼看看傅子嘉是不是當場氣暈了,卻先聽見傅子嘉的一聲怒吼。
「可惡的卑鄙小人!」他隨即跳起來衝出去大叫,「小倩、小倩!你在哪兒?還不快去給我叫二少奶奶過來!」而後轉回來低聲詛咒個不停。
井翔很遺憾自己聽不清楚詛咒的內容到底有多精采,因為傅子嘉罵的又低又快,他只知道傅子嘉差一點就要氣昏頭了,看樣子,傅子嘉真的是很不願意娶綵鳳了。
很快的,紫瑚出現了,一見到她,井翔立即明白傅子嘉為什麼會那麼迷她了,她真的是美得太過分了!但是,以她那副活潑頑皮的少女神采,還有看似嬌弱纖細的身軀,井翔實在很懷疑她真有傅子嘉形容得那麼細心體貼,又神通廣大嗎?
是她救出所有的俘虜,而且還搞得遼營大亂?
不可能吧?
只見傅子嘉急吼吼地,幾乎是口齒不清的把事情全盤告訴了紫瑚,而紫瑚僅是靜靜聆聽,一聲不吭,最後……
「紫瑚,給我搞定這個麻煩,我不管你用什麼方法手段,反正你給我搞定它就是了!」説完,好象問題就已經解決了似的,傅子嘉又回去喝他的酒,悠哉得彷佛剛剛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唯一發生的事,就是他少喝了好幾杯酒,這會兒口渴得要死!
紫瑚眨了眨眼。「任何手段都可以嗎?」
「沒錯,否則我找你幹嘛?陪我喝酒嗎?」
「這樣啊……」烏溜溜的眸子轉了幾轉就轉到到井翔的身上來,紫瑚略一襝衽。「這位想必就是夫君的好友井家少爺吧?」
井翔趕緊回了個禮。「是井翔,嫂子。」
「那麼……」紫瑚俏皮地歪着腦袋。「井少爺是特地來警告夫君這件事,或者只是來通知他的呢?」
「應該都有吧!嫂子。但是……」井翔很老實地説,同時苦笑。「就算只是純警告又能如何?無論如何,子嘉是不能抗旨的吧?就算他不怕死,難道他就不怕會連累家人嗎?這樣一來,結果不都一樣?」
紫瑚笑笑。「那井少爺本身又是如何看待這件事的呢?」
「以我是綵鳳的哥哥的立場來講,我當然希望這件事能成功。」對好友,井翔不想説謊。「但若是以子嘉好友的身分而言,我希望子嘉能有自己選擇的自由。」
紫瑚似乎很滿意地點了點螓首,然後走到傅子嘉身邊俯首耳語。
「夫君哪!麻煩你想一想,你們那班大人們,有沒有哪個是最適合盧夫人的呢?」
傅子嘉愣了愣,隨即低頭略一思索。
「修武郎唐思允吧!他雖然只是個八品官,但是忠厚老實,又斯文有耐心,人品才幹也都不錯,他的條件應該是最好的。」
「好,那就他吧!」
「你打算如何?」傅子嘉好奇地問。
紫瑚悄悄地露出狡詐的微笑。
「別問,夫君,否則就不好玩了,反正到時候你就知道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