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到了二十里外,有一片黑黝黝的莊院,被濃密的林木掩罩著,有燈光洩了出來。
絕對沒有想到,他們又被弄回了呂家莊,進入了呂伯庭的大宅中。只不過,不是在大廳中,那是呂伯庭靜坐調息的秘室,十分幽秘。
這兒除了呂伯庭和柳長春,還有一位中年文士打扮的人。似乎呂伯庭的師弟已經離開呂家了。
黑公羊見和徐展圖被放在地上,他們中的毒很輕,只是全身無力,真力不凝,卻能聽到聲音而且能談話。
呂伯庭道:“陸女士果然不負眾望,手到擒來。”
陸娟娟道:“談好了要合作,自然要準時守約的。”
呂伯庭道:“陸女士,你大概還不認識這一位吧?”他指指那位儀表不俗年約三十五六、四十不到的人。
陸娟娟道:“恕我眼拙……”
呂伯庭道:“這位就是以劍術享譽武林的‘滄浪客’白素心白大俠!”
陸娟娟欠欠身子道:“久仰白大俠劍術別生蹊徑,能在此相見,也是有幸!”
白素心道:“過獎,倒是陸女士早在二十年前就已成名,在下心儀已久。”
呂伯庭道:“白老弟是呂某的知友,他對武林秘事,不知道的甚少。關於公羊旦的寶藏地點,恐怕除了公羊旦自己,也只有他知道了!”
陸娟娟喜形於色道:“果然名不虛傳,不過……”
白素心微微一笑道:“陸女士內心的想法,在下也可以猜到一二。陸女士必然會想,白某既知藏寶地點,為何不自己去取而告訴別人?”
其實有此想法的人,又何只陸娟娟一人?
陸娟娟笑笑道:“白大俠多心了!”
白素心道:“陸女士有所不知,白某一生酷愛劍術,別無所好,尤其對於黃、白之物,特別厭惡,而對大肆斂聚,貪得無厭之人,也極為厭惡。想那公羊旦,說句好聽的是個義盜,老實說,就是個賊。他所偷來的珍玩瑰寶,以及黃金白銀,不一定都是貪官汙吏,為官不仁者流,有的是人家的傳家之寶,有的黃白之物是人家數十年甚至於,一輩子省吃儉用積蓄下來的,所以我始終以為,此人是個血賊,未免玷辱了那個‘俠盜’的‘俠’字!”
呂伯庭道:“白老弟快人快語,事實如此,只是別人不肯如此坦白地口誅筆伐而已!”
陸娟娟點頭道:“白大俠一針見血,十分佩服。”
黑公羊見心中十分難過,這話雖然有點過於武斷,卻也有部分事實。反正那些寶藏都是別人的,天下的貪官汙吏固多,卻也必未皆屬貪官汙吏之所有。盜即是賊,不可諱言,更使他浩嘆的是陸娟娟這女人,居然也附和此人說話,侮辱自己的丈夫。
徐展圖卻不禁暗暗冷笑,這“滄浪客”白素心,他自然見過,但聞名不如見面,當年的曹孟德不是英俊瀟灑,儀表非凡嗎?又其奈奸雄何?
呂伯庭道:“白老弟這人兩袖清風,人所共知,此番願與陸女士合作,或者談交易,談出來也十分單純……”
白婆婆道:“就請白大俠說出您的要求吧!”
白素心站起負手踱著道:“白某畢生,未曾傾慕過任何女子,但自遇上十面觀音以後,白某一見鍾情……”
徐展圖幾乎猜出了此人的用心了。
白素心續道:“白某為了她,不惜千山萬里,陪她去找玉面聖母的遺體,也為了她得罪了不少武林朋友,可是她居然……”
陸娟娟道:“她難道背棄了白大俠?”
白素心道:“要說是真正門當戶對的大人物也情有可原,在下和她雖然交往很久,畢竟尚無山盟海誓,但男女之間如此密切來往,其目的豈不是一目瞭然?”
呂伯庭道:“這是當然!”
白素心道:“可是她居然和這小子打得火熱,說起來可能無人能相信……”
大家順著白素心的手望去,指的正是黑公羊見,的確,除了徐展圖以外,沒有人不感到驚奇,甚至懷疑此事的正確性。
人人皆知十面觀音至少有三十初以上,這才子才十七八歲,小夫老妻世上固然不少,但在武林之中,尤其十面觀音這等人物,卻是絕無僅有的了。
陸娟娟失聲道:“真有這等事?”
白素心道:“陸女士不信,可以親自問問這小子。本來男婚女嫁,雙方無婚約束縛,那也是人家的自由,可是白某十餘年的心血,竟被這小子破壞無遺……”
呂、柳、陸、白等人同時發出嘆息,接著陸娟娟冷冷地道:“這小子像那公羊老鬼一樣,色中餓鬼,到處留情,白少俠,我把這小子交給你,任你處置……”
白素心道:“陸女士誤會了,在下情場失意是一回事,但不能遷怒於人。這位公羊見能獲得她的芳心,自必有他的長處。在下只聽說這公羊見武功了得,甚少有敵手的,所以在下要和他比個高下,如果在下不敵,今後對他們的結合絕無怨言。”
陸娟娟一聽,這和她想的大有出入,道:“白大俠,聽你之言,咱們的交易可能……”
白素心搖搖手道:“陸女士又誤會了,在下雖然不想公報私仇,乘人之危,對他不利,但交易還是要如約進行,因為陸女士為我找到了他。”
陸娟娟道:“白大俠真是一言九鼎,令人欽服!”
白素心道:“在下要解除他的藥力,使他完全恢復,然後和他決一勝負。他要是敗了,白某也不會殺他,他若勝了,白某從此退隱林泉,今生不再談家室之事。”
陸娟娟慨然道:“大俠真乃君子也!既然如此,就請把公羊旦的寶藏地點說出來吧!”
白素心道:“此事乃是一大秘密,在下既然和女士交易,自應僅告訴女士一人。”說著,自懷中取出一張摺疊好的紙箋遞了過去。
陸娟娟一看,不由眉飛色舞。但是停了一會,又道:“白大俠,怎能保證那寶藏確在此處呢?”
白素心眉頭一皺,道:“陸女士,這種事,在下不能打包票。四個月前在下暗中發現公羊旦到那秘密洞穴去,而且去時背了沉重的東西,出洞時則已釋重負,但在下進去看了一下,並未找到什麼?”
白婆婆道:“既未找到,白大俠為何能以這地名來作交易?”
白素心不悅的道:“在下剛才說過,一生不愛鑥財,如果也愛的話,應該也是個富有之人了。所以進去看,也只是一時好奇,絕無掠奪或竊取之意。未看出什麼,也就出洞而去。在下相信那洞中必有機關,當然,既為藏寶之地,絕不會任何人進洞就能看出名堂來的。”
呂伯庭道:“白老弟,此言甚是……”
陸娟娟道:“事隔四個月,而白大俠又未再去,說不定他又把寶藏移了地方……”
白素心突然冷笑一聲,向呂伯庭等人抱拳,道:“呂兄,承你拉攏這件交易,小弟甚為感激,但弟的脾氣一向是乾脆的,我決定取銷這件交易,免得人家在交易之際還不放心。再說,我也不敢保證十成十準在那兒……”
說完轉頭就要走出秘室。
白婆婆一攔道:“白大俠,就這麼走了?”
白素心道:“不這麼走,難道你要送點盤纏不成?”
白婆婆道:“把我們娟娘騙來,又虎頭蛇尾地一走,哼!天下那有這等事——”銅拐一揮就是一式“攔江截鬥。”
白素心心高氣傲,武功的確也有一套,根本不屑撤劍,一翻腕“順水推舟”,白婆婆的銅拐被盪開,一腳把她逼退三步。
大家看得清楚,白婆婆和人家差一截子,這工夫陸娟娟道:“白大俠留步!”
白素心正要走出,止步回身道:“陸女士有何見教?”
陸娟娟道:“老奴不知深淺,白大俠教訓得好,咱們的交易自然仍如約進行,剛才我之提出疑問,相信白大俠不會放在心上。
白素心道:‘陸女士既然這麼說,白某勉為其難,但剛才說過,白某不能打下包票,十成十無訛。’
陸娟娟道:‘那是當然,只要白大俠有十之七八的信心,也就可以成交了。以白大俠的清譽,想必不至愚弄我的……。’
呂伯庭道:‘陸女士何出此言?白老弟與女士素無過節,怎會有此想法……。’
這工夫白素心取出一個小瓶,走到黑公羊見身邊,用一小勺取了少許帶色藥粉,倒入黑公羊見的口中,也弄了些倒入徐展圖口中。
不一會,黑公羊見立即坐起,繼而站起來,道:‘白素心,原來是你派他去下毒的?’
白素心道:‘白某此舉雖是有欠光明,但請你來此,卻以正大光明的手段對待你。傳說你近來武功大進,少有敵手,在下不信……’
黑公羊見道:‘在下有無功力大進之事,也不必勉強別人相信!’
白素心道:‘在下一定要和你見個高下,目前在場諸位,都是武林名宿,當然為我們作一見證。如果白某承讓,你要遠離十面觀音,設若白某不敵,自會遠去邊陲歸隱,永不履中原一步。’
黑公羊見自不願遠離葉姐,可是他對自己的身手極為信心,道:‘在下與她的事,與別人無涉,在下一向不願與人較技比武。’
白素心道:‘你既已來此,由不得你。’
黑公羊見低吼了一聲,道:‘在下不願作的事,誰也勉強不了!展圖,我們走——’
白素心一擋,立刻撤下了長劍,道:‘公羊見,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你別忘了,你也算是名門之後!’
徐展圖道:‘姓白的,我師父不屑和你這種爭風吃醋,氣量狹窄之輩動手,我來陪你玩玩吧!’
白素心冷峻地道:‘你還不配!’
徐展圖冷笑道:‘反正吹氣不犯死罪,姓白的,行與不行手底下見!’
正要撤下蛾眉刺,黑公羊見道:‘展圖,人家找我,也費了一份苦心。況且,他要是不給解藥,咱們也沒有辦法……’
徐展圖道:‘師父,您就是這麼寬宏大量,此人沽名釣譽,隱惡揚善,他先把我們弄倒,再給解藥,這算什麼恩惠?他把我們當作了交易的貨物,強人所難,當場比武,不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真懷疑他沒安好心。’
白素心厲聲道:‘姓徐的,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徐展圖大聲道:‘姓徐的在武林中打滾數十年,過去好事幹得不多,壞事卻做得不少。閱人無算,經驗老到,所以好人壞人只要在下瞄上幾眼,就絕對逃不過在下的法眼。’
白素心冷冷地道:‘你看白某是……’
‘你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表面上頗像個君子,實際上陰險無比——’
呂伯庭厲聲道:‘放肆!此時此地,那有你說話的份兒?’
徐展圖大笑道:‘此地何地?此時何時?你以為你是什麼人?徒有“撥雲見日”之名,卻無其實,表面上廣行善事,夏日施茶,冬日施粉。其實你每年出遠門一次,皆做無本生意,每次都滿載而歸,要不,你祖無恆產,你本身又未經營任何行當,偌大家財是那裡來的呢?’
呂伯庭大喝一聲‘狗賊血口噴人!’就要亮傢伙。
徐展圖道:‘你不用窮咋唬,你那兩套我還沒放在心上,如果在座各位不信,將來我可以找到一個和他作過“生意”的同夥出面作證——’
白素心冷聲道:‘姓徐的,你胡言亂語,事了再和你算帳!公羊見,你請運真氣看看,如果有什麼不適,在下絕不馬上進行,可以改日擇地比試……’
黑公羊見一試,似乎沒有什麼不對,道:‘在下試過,似無不適之處!’
白素心道:‘那就好,眾多證人在場,現在就動手吧!’
徐展圖低聲道:‘師父,雖然試運真氣無什麼不適之處,不過此人陰陽怪氣,其難測他心意,師父可以聲明改期擇地比試,比較放心!’
黑公羊見道:‘既然沒有什麼不適,就不必計較在什麼地方進行,你不必擔心,到一邊監視著,只要別人不插手,你萬萬不可插手。’
徐展圖也知道他的脾氣,無奈地退下。
於是兩人撤出了兵刃,白是長劍,公羊是六尺鞭。
白素心道:‘在下年長,你太年輕,就讓你先出手!
但要講明,以五十招為限。’
黑公羊見也不客氣,立即施出‘縮地功’和‘反手功’。如今他身手非凡,施‘反手功’時,也和過去的威力不同。
可是這次施展,連他自己也能感覺出來,功力不甚雄厚。既然試運真氣無什阻滯不暢,就不應該如此。
七八招之後,他又施出‘先天一氣’的‘有鳳來儀’。
這一招過去幾次施展,任何一個絕頂高手都招架不住,沒想到白素心僅僅退了一步,又開始攻擊。
黑公羊見心頭大疑,卻想不出道理來。徐展圖更是大驚,更想叫師父改日,現在已經遲了。
又打了十來招,黑公羊見同時施出‘縮地功’身法,也加上‘先天一氣’的‘天花亂墜’。
這一招還是第一次施出,自然是比第一招更具威力,但是,白素心又僅退了一步,改攻為守,仍未有大的收穫,他知道,這是非常不合理,也是反常的現象。
他知道,這第二招之威力,即使陸娟娟這等高手之五人也接不下來,要說白素心有此等功力,他實在未敢相信。
況且他感覺,施展這‘先天一氣’絕學的兩招,都未發揮預期的至大威力,連‘縮地功’也遜色太多。
未發揮預期威力的一半還在其次,且有很快減弱的趨勢,愈來愈不濟,不由心頭震驚?
是什麼藥力能使功力減退而又在事先試運真氣時試不出來?一邊的徐展圖大急,道:‘白大俠,在下以為,我師父藥力剛退,功力根本未復,在此情況之下即使分出勝負也不能算數!’
呂伯庭冷聲道:‘大膽狂徒,比試正在緊要關頭,怎可分散他們的精神。’
徐展圖道:‘呂伯庭,我師父的功力,你沒試過,大概也聽說過,老實說,白素心根本不是敵手,如果正常,三十招以內必可結束……’
那知就在這時,白素心攻出輕輕的一劍。就在一招四式最後一式,眼見黑公羊見似乎力有未退時,‘嗤’地一聲,肩衣被劍尖挑破了一個洞。
徐展圖大驚,正要出手,黑公羊見疾退三步,揮揮手道:‘展圖,我已失手,不可輕舉妄動!’
徐展圖那會相信,厲聲道:‘師父,鬼才相信,白素心能勝你半招,我以為他一定弄了手腳,我看得出來,你的威力發揮不出來!’
黑公羊見何嘗不知道這一點?但事先談好的,此刻怎可不承認?再說,他也找不到對方有何弄鬼之處?”
陸娟娟心裡也有數,但此事對她有利,又恨黑公羊見,她道:“白大俠劍術高明,贏得沒有話說。這小子破壞別人的姻緣,理當除去!”
白婆婆道:“白大俠,除惡務盡,切勿學那婦人之仁。”
白素心還劍入鞘道:“陸女士,白某有言在先,務希一體遵守諾言,莫落入口實,敗我俠名……”
呂伯庭道:“白老弟,其實對這等狂徒,大可不必講什麼規矩。”
“呂兄,小弟的為人你是知道。”白素心道:“話已說出,不可自食其言。公羊見,你要是不服,今夜之事,可以不算……”
黑公羊見道:“在下既已同意比試,自要承認比試之結果!”
“不!”徐展圖大聲道:“擇日再比才算公平!”
黑公羊見道:“你不要多言,我已承認此事,不可反覆無常。”
白素心道:“既然如此,公羊見,你可能最守諾言,永遠不再和十面觀音往來了嗎?”
黑公羊見心頭如荷重負,道:“大丈夫一言既出,如白染皂,在下決定遵守諾言,永不再和她往來,甚至不再見她。”
白素心道:“公羊少俠言出必踐,在下十分佩服,公羊少俠,你們可以自便了!”
黑公羊見看了白公羊見一眼,抱拳轉身出去,白婆婆想攔截,陸娟娟暗扯了她一下。
白公羊見道:“假小子,你在恨我嗎?”
黑公羊見道:“你未得到好的教養,行為不正,情有可原,我豈會怪你?”
陸娟娟厲聲道:“小子,你敢轉彎罵人?”
黑公羊見道:“在下是不是罵人,有目共睹,有事共聞,你的兒子作了什麼事?你應該知道的。”
陸娟娟要有所行動,白素心強臂一攔,道:“請女士看在下薄面,不要在此刻難為他,以免使武林同道誤會我們騙他來此,以多為勝,離開此處,在下和呂兄也就不便於干預了……”
此人之陰險,由此可見端倪。
且說黑公羊見和徐展圖離開呂莊之後,徐展圖道:“師父,你上了他的當。”
黑公羊見道;“事已至此,還談它則什?”
徐展圖忿然道:“師父的‘先天一氣’絕學,可以獨稱武林,怎會輸給這小子,連百邪人魔齊天道都可以擊敗白素心,而師父又數次擊敗齊天道,試想……”
黑公羊見道:“展圖,在比試之先,我試運真氣,似乎很好,那知動手之後,愈來愈不濟呢?而落敗之後,再暗運真氣,還是一樣地通暢。”
徐展圖道:“這正是他的陰詐之處,似乎證明師父輸得沒有話說,這下子他的風頭可出大哩!而且更大的收穫是,師父從此不能再和葉姑娘來往了!”
黑公羊見道:“雖非所願,誓約不可自毀。”
徐展圖道:“師父有沒有看出來,陸娟娟不想放過師父,在呂家她們不便動手,可能會追了來,她們似乎知道,師父吃了暗虧,功力不及平時一半,必不放過落井下石的機會。”
黑公羊見道:“可能如此,咱們去何處?”
徐展圖道:“師父,你是守信之人,今後不再見葉姑娘,但葉姑娘今在何處?咱們也不知道,所以往那裡去都無所謂了!”
黑公羊見道:“那就往北去吧!不能見葉姐,只有遠遠避開她,免得見了面觸景獨傷情。”
徐展圖道:“師父,我以為對付這種小人,不必講什麼江湖規矩,你就是和葉姑娘往來,他又能如何?”
黑公羊見低吼了一聲,道:“為人處世,豈可無信?
不必再說這些話了!”
兩人加速前進,天亮時已走出近百里之遙,已至魯境。徐展圖道:“師父,走了一夜,我們在此休息打坐一會再走如何?”
黑公羊見也覺得累了,他不免納悶,過去就是三夜不睡,連趕兩三天路也不會有此疲憊之感。
兩人坐在大樹下調息了約一個時辰,又吃了些乾糧,正要上路,忽見數十丈外來了三個人。
正是陸娟娟母子及白婆婆等人。
徐展圖道:“師父,果然不出所料,他們是非來不可的。”
黑公羊見不出聲,只聞白公羊見道:“假小子,咱們又遇上了!”
黑公羊見道:“小子,恐怕不是遇上的,而是你們追上來的吧?”
白公羊見道:“假小子,你真差勁,我還以為你能打敗姓白的呢!”
徐展圖道:“小子,你娘來幹啥呀?”
白公羊見還沒回答,白婆婆道:“我告訴你們吧!要送你們回老家。”
徐展圖冷笑道:“老梆子!你們有沒有掂掂自己的斤兩,夠嗎?”
陸娟娟道:“夠不夠,一會就知道了!”
徐展圖道:“你們明知白素心弄了手腳,不過是前來乘人之危。”
陸娟娟道:“命該如此,抱怨何用,你們自衛吧!”
徐展圖大喝一聲,亮出蛾眉刺就攻向白婆婆,但中途改變方向,攻向白公羊見。
他想擒住這小子,以便威脅陸娟娟,可是白公羊見閃了開去,這也是因為徐展圖的功力打了折扣,動作不快之故。
黑公羊見接下陸娟娟,白公羊見本在觀戰,白婆婆道:“小子,你不出手難道要作壁上觀嗎?”
白公羊見立刻攻向徐展圖。
這兩人的功力加起來也甚了得,好在徐展圖已跟黑公羊見學了些“反手功”,知道此功的特殊路子。
但此刻他的功力已大減,自不是二人的敵手,素日極有把握的招式,此刻施出來也是拖泥帶水,毫無威力。
徐展圖偷看黑公羊見那邊,情況也差不了多少,要是過去,三五個陸娟娟也未必成。他內心為師父極為難過,所以邊打邊大叫道:“陸娟娟,你也算一號人物,以這種小人行徑對待你的晚輩,你算什麼東西?”
陸娟娟不出聲,全力施為。
她知道,今天要是不能斃了黑公羊見,也許今生永遠也辦不到了。
黑公羊見覺得,這樣打下去,不出百招,就可能因內力不繼而落敗或負傷。他很想不通,這些人為什麼要這樣?做這些違背良心的事,難道內心能安嗎?
徐展圖中了白婆婆一銅拐,差點栽倒。
徐展圖咧咧嘴道:“小子,你還年輕,將來還要在武林中揚名立萬,千萬別跟這兩個人學,要不然,就會和我一樣,現在我雖然早已不作壞事了,別人還是把我當作壞人。”
白公羊見道:“徐展圖,我娘說,現在殺了你們,不會有別人知道的!”
“呸!”徐展圖道:“同為一父所生,我師父正大光明,你這個雜碎卻是個胎裡壞胚——”
“叭”地一聲,腰上又捱了一拐,徐展圖眼前一黑,又差點栽倒。他知道,這樣打下去,不一會就會累死,對方根本不必殺他們。
看看師父,比他略好些,也不會支持太久。
徐展圖靈機一動,就撇下白婆婆及白公羊見,向陸娟娟撲去,他以為和師父一起對付敵人,可能增加點實力。
這是因為他學了黑公羊見不少的武功,路子相通,合起來可以彼此支援。
果然,這方法比先前較好些,至少他沒有再挨拐,但是,也只是時間拉長了些而已。兩人又支撐了六十來招,徐展圖被陸娟娟一腳踹了出去。
黑公羊見去救徐展圖,三人合力來應付他,這局面十分險惡,至少陸娟娟這一劍恐怕不易避過。
黑公羊見避過凌厲的一拐及白公羊見的一鞭,陸娟娟的長劍已到了他的左肋下四五寸處,閃無可閃,由於內力不繼,即使是使出“縮地功”也逃不過這一劍的,那知就在他閉目等死時,“當”地一聲,覺得肋下並未被刺中,且聞陸娟娟厲聲道:“什麼人架樑?”
黑公羊見睜眼一看,五步外站著一位四十左右,長眉入鬢,英氣逼人的中年人,手中有一柄松紋長劍。
這中年俠士道:“如果在下沒有看錯,你們應該是一家人的。”
白婆婆道:“什麼人多管閒事?既知我們是一家人,這是我們的家務事,別人豈非多餘?”
中年人道:“正因為是一家人,在下才更要管。那位小哥,是公羊旦大俠之後,應無問題,這位膚色稍白的小哥,大概也是,女士是陸娟娟,陸女士,也就是公羊大俠之……”
徐展圖喘著氣道:“是家師祖的小妾……”
中年人愕然道:“看尊駕的兵刃及武功路子,頗似‘追星趕月水上漂’徐大俠……”
徐展圖道:“‘大俠’二字實不敢當,在下正是‘荒冢屍僧’徐展圖。”
中年人道:“以徐大俠的年紀,怎麼稱呼這位少俠——”
徐展圖正色道:“俗語說:學無先後,達者為師。在下初遇家師時,還想作壞事,後被家師的正大作風感動,決定改邪歸正,且下定決心,今生不離家師左右……”
中年人喟然道:“這件事真是感至極,徐大俠能恍然頓悟,果然慧眼非淺,由此也足見這位公羊見為人之光明正派了!”
黑公羊見抱拳道:“不敢,在下以為,凡事本著良知去做,就不會太離譜了!”
中年人道:“不知五位為何在此以死相拚?”
陸娟娟冷峻地道:“剛剛說道,這是我們的家務事,別人請免操心,尊駕何人?”
中年人道:“在下冷雲萍……”
陸娟娟心頭一驚,道:“原來是‘風雲劍’冷大俠。”
徐展圖道:“冷大俠,事情是這樣的……”立刻簡略地說了陸娟娟被公羊旦休了,而陸娟娟卻又覬覦秘笈及公羊旦的寶藏,迭次陷害黑公羊見,以及昨夜在呂家莊之事。
冷雲萍長嘆一聲,道:“‘滄浪客’白素心白大俠,居然會作出這等事來,實在出入意外了!”
徐展圖道:“冷大俠,以您的經驗,那姓白的是否在我們身上施了手腳?也就是說,他給我們的解藥會不會分量不足,或者根本不是解藥?”
冷雲萍道:“此事在下不便臆測,自也不便置評,但在下可以看出,二位的招式精奇,尤其是公羊少俠的幾招,前所未見,應有奇大威力卻未發揮出來,這是種非常失常的現象……”
陸娟娟冷峻地道:“姓冷的,你休要聽他們一面之詞,胡說八道,他們身手有限,內力太弱,不行就是不行,何須編些歪理?”
冷雲萍道:“陸女士,這位公羊少俠的武功,絕對在你之上,甚至他若未被暗算,即使你們三人合擊他一人:也未必能操勝算,難道這一點還看不出來嗎?為何仍是要強詞奪理——”
白婆婆厲叱一聲,摟頭就是一拐,力大勁猛,似想偷襲。那知冷雲萍的功力比白素心還要高出一等,劍身往拐上一貼一送,一股無儔暗勁注於拐身,白婆婆尖叫一聲,向前栽出三大步才拿穩樁步,陸娟娟不由心頭一驚。
冷雲萍漠然道:“其實公羊少俠和徐大俠即使不說,在下來此之時已經看出,你等三人以多勝少,乘人之危,招招不離要害,下手至毒,非深仇大恨,何至於此?況且,不論如何矯飾,武林風評,自有公論……”
陸娟娟知道大事已去,內心恨恨不已,道:“冷大俠,今日之攪局,他日必當奉報!”
冷雲萍只哼了一聲,連回答都不屑了。
三人離去後,冷雲萍喟然道:“白素心對十面觀音一往情深,盡人皆知,但男女間的事,怎可勉強?不怕二位見笑,在下昔年,對她也甚是迷戀。昔年接近玉面聖母,其實是想接近葉姑娘,但自知她無意於我,只好急流湧退……”
徐展圖道:“冷大俠,不是徐某故作驚人之語,依我猜想,陸娟娟等人前來攔截,可能是姓白的授意,而陸等灰頭土臉而去,姓白的必然隨後趕到。”
冷雲萍道:“白素心又何必如此呢?”
徐展圖道:“還是那句話,他視葉姑娘為禁臠,恨家師入骨,不除去家師,他是寢食難安的。”
冷雲萍道:“這個‘情’字,害人至深且劇。白大俠也太固執,憑他的人品和藝業,又何愁找不到合意的女人呢?”
黑公羊見道:“他總以為是在下橫刀奪愛,這也難怪……。多謝冷大俠援手,要不,我倆此刻早已橫屍就地了!”
冷雲萍道:“那也不一定,吉人自有天相的。在下還有點俗務,就此別過。”
雙方珍重道別,徐展圖想留也不便啟口。
徐展圖道:“師父,不是我說您!要不是冷大俠出現,我們早已亡命,臨死也不知是為了什麼?因為您真不信白素心施了手腳。”
黑公羊見道:“無憑無據,怎可隨便入人於罪?”
徐展圖道:“師父,像您這麼好心的人,在武林中隨時都會吃虧的。弟子對冷大俠的為人十分欽佩,人家忠誠坦率,對於當年中意葉姑娘之事,直言無隱。”
黑公羊見道:“是啊!本來嘛!書有未曾經我讀,事無不可對人言。可是有些人總是以為坦白的人是傻子,自己的事沒有必要告訴別人。”
徐展圖道:“師父,就以白公羊見那小子來說吧!弟子知道,您念在手足之情,時時寬容他,不記前嫌,可是他有沒有一點覺悟?甚至一直稱你是假的,他是真的,這種人真是世界上最壞也最令人防不勝防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