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麗匆匆進入旅館,跳上階梯,衝上樓來到二零五室逕行開門進入,邊大叫着:"爸爸、爸爸,你在哪裏?爸爸!"
坎南從浴室裏探出頭來,"這裏,我在洗臉,稍等一下。"
"快點!爸爸,快點!"
可麗焦急地踱來踱去,直到坎南走出浴室,她便一個大步來到他面前。
"爸爸,我今天去醫院婦產科檢查,想知道我若是再生育的話,是否會又生出畸形兒來,沒想到,卻無意中聽到醫院裏的護士偷偷勸一位因為車禍而半身癱瘓的青年的家人,讓他們去找麥氏族人想辦法。"
"找麥氏族人?"坎南訝異地重複,"他們能幹嘛?"
"剛開始我也很奇怪啊!所以我又偷聽下去,然後才知道年初時,麥氏有一位少年因為墜崖被送到麥塞之弗耳醫院急救,再轉送到這兒,又轉到愛丁堡,結果醫院方面都肯定必須截肢,他的家人不同意,堅持要讓他出院回家自己想辦法。"
可麗説得氣喘吁吁,坎南連忙拉她到沙發上坐下,還倒了杯甜酒給她。
"來,別急,慢慢説。"
可麗喝了一口酒,順了順氣,才放慢速度繼續説下去。
"後來七月節慶一開始,那個少年就出現了,雖然有一些跛,但是兩隻腳都還在,沒有截肢、也沒有坐輪椅,他竟然是用自己的兩隻腳去參加比賽的。大家都覺得那是奇蹟,可是那個少年只是笑,卻什麼也不肯説。爸爸,麥氏……"
"麥氏有人恢復法力了。"坎南臉色陰沉地接道。
"這有,爸爸……"
"説!"
"你知道在麥家堡時,嘉邁為什麼一直不讓我們見那個女人嗎?"
坎南沒出聲,只是瞪着她。
"她今年六月底為嘉邁生了一個兒子,一個正常又白白胖胖的兒子。"可麗妒恨交加地説:"他居然瞞得這麼緊,在她懷孕的那十個月,居然一點消息都沒透露出來。"
"該死!我們拖太久了。"坎南咒罵,"我本來以為有過那個畸形兒子之後,他不會那麼快想要孩子的。"
"我也是。"可麗懊惱地垮下了臉,"現在怎麼辦?爸爸。"
"怎麼辦?"坎南突然站起來,開始來回踱步,"既然麥氏已經有人回覆法力了,那麼就表示傳説確實不假,那個女人的確是關鍵。"
"我們馬上去抓那個女人來。"可麗脱口道。
"不!我們必須先查清楚,她到底是如何令他們恢復法力的。"
"抓她來問也是一樣啊!"
"你認為她會老實告訴我們嗎?"坎南冷笑,"要是她故意誤導我們,拖延時間等待嘉邁來救人呢?"
可麗一時啞口無言。
"問題是……"坎南突然站定,他低頭沉吟,"麥氏族人全都守口如瓶,我們如何查得到呢?"
可麗咬了咬牙,"幻術,只能用幻術來騙取了。"
"你瘋了!"坎南驚呼,"你雖然知道方法,但沒有真正的法力去控制的話,只會讓自己墜落在永恆的幻境之中。"
可麗詭異地盯着父親,"你可以救我啊!爸爸。"
坎南的臉色刷地變得很難看。
"我知道,這樣我們都會失去青春的外貌。"可麗面無表情地説:"可是你別忘了,那是由浸泡血浴中得來的,我們同樣也可以從血浴中得回啊!"
坎南不以為然地搖搖頭,"血浴只能維持,不能恢復。"
"你錯了,爸爸。"可麗陰森森地一笑,"動物的血浴只能維持面貌,而人的血浴卻可以替我們找回青春。"
坎南驚喘一聲,"你是想……"
可麗若無其事地端起酒來輕啜者,"一個月泡一次,頂多半年後就會恢復我們原本的模樣了。"
"可是……"
父親一開口,她就猜到他的疑慮是什麼了。"我們可以找遊客下手啊!到塞拉或離島去抓,這樣就不會有人懷疑到我們身上了。"她胸有成竹地説。
坎南仍是猶豫不決。
"可惜有那個大地之鐲在她手上,所有的咒術都對她無效,否則,我們就可以直接抓她來問了。"可麗氣惱的説。
坎南沉吟許久,終於無可奈何地點頭。
"好吧!事到如今,也只能這樣了。"
***
雨婕淋浴完出來一看,嘉邁又不見了,連想都不必想,他肯定又溜到兒子那兒去了。套上睡衣,隨便抓兩下頭髮,她也跑到育嬰室去"緝拿逃夫"。
嘉邁抱着奧烈坐在窗前的搖椅上,前後輕輕搖晃着,沒有呢喃低語,也沒有催眠曲,只是兩眼盯着兒子猛瞧。
雨婕靜靜來到椅旁,她跪坐在長毛地毯上抬眼凝視,因他臉上那種歡喜安慰,卻又哀傷懷念的複雜神情而黯然。
"杭特比較像可麗而不像我,如果用格子呢包裹着,他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正常的嬰兒。"嘉邁的敍述平靜中帶些無奈。"無論如何,他總是我兒子,我無法不愛他,並且希望他能活下去,只希望在他長大成人時,醫學已發達到可以治療他的畸形了。結果……"他嘆息,"他還是沒能活過兩歲。"
她抬手撫慰地摩掌着他的手臂。
"我也常像現在這樣哄他睡,可能是身體不好,他非常愛哭,我都要哄上好幾個鐘頭,他才會漸漸入睡。
"他死後那一年,我每天晚上還是習慣坐在同一個位置上想念他,直到半年後才改掉。那時,我幾乎決定再也不要孩子了,我實在害怕會再生出一個畸形兒,而且再一次承受那種痛苦。"
他停了一會兒,大手輕撫着奧烈的臉頰。
"既然不要孩子,自然也不用結婚了,而幾世紀以來,歷代族長都找不到大地之鐲認定的女人,我想也不可能那麼巧會被我碰上。蓋文是我姨表弟,由他來繼承我的位子,應該也是可以的。之後,我一直是這麼打算的,直到那一天,"他轉過頭來看着她微笑,連奧烈也望着她直笑。
這孩子實在很詭異!雨婕心想。
"你坐在草地上,就像個森林仙子,第一眼見到你,我就無法制止自己的心為你澎湃顫動。雖然蓋文警告我,至少要經過大地之鐲的認可才可以。但是我想,即使大地之鐲不同意,我也是無法放棄你了。就算天會擊下雷來劈我,就算會再生一百個畸形兒,我都不在乎,我只想要你!"
奧烈忽然眨了眨眼,眼神暖昧極了。
見鬼!這孩子真的很詭異,雨婕又想。
嘉邁突然顯得有些赧然,"其實,説了這麼多,我也只是想告訴你一件事,一件奧烈提醒我應該明白説出來,而我原以為你早已經知道的事——"
奧烈?!
雨婕下意識地轉眼過去,和兒子大眼瞪小眼。
"我娶你不是因為你是大地之鐲認定的女人,也不是因為你能找回麥氏的法力,更不是因為你能替我生下正常的孩子。而是因為我愛你,女孩,全心全意的。"他柔和的言語中是滿心的摯愛。
雨婕至身一震,嘴巴猛地張大,奧烈突然開始咯咯笑。
啪!拼圖終於完成了。
見鬼!他當然必須告訴她,而且早就該告訴她了。就因為少了這麼一小塊,她的拼圖大業始終無法完成。
過去她一直在追求一個美滿的家,和親愛的家人,但是她卻忽略了男女主人之間的愛,才是這個家的基礎。
所以,雖然她結了婚,麥氏族人也成了她的家人,他們善良正直,而且全都敬她、愛她;最後她又添了一個詭異,但漂亮可愛的小塊頭,一切原該是毫無暇疵的完滿,可她就是覺得少了點什麼。
直到聽見他的愛情宣示,心中驟然湧現的驚喜滿足,才使她幡然省悟。拼圖中缺少的,原來就是這最重要的一塊,她再也不覺得有所缺憾了。
至於她,她當然是愛他的,這一點她絕對肯定,只是不清楚自己是何時愛上他的。
是頭一次見面時嗎?還是他追求她那一段時間?或者是他向她求婚時?也可能是新娘夜?在生命之泉共浴時?也許是…
"婕?婕?婕……"
"呃?"從沉思中猝然驚醒,雨婕愣愣地望着他,"幹嘛?嘉邁困惑地凝眸着她,"你怎麼了?怎麼好像失了神似的。"
"哦!也沒什麼啦!"她當然不會告訴他,她在想什麼。
眼角一瞥,那個詭異的小子還在對着她猛笑,她葱葱玉指一伸,直直地點上兒子鼻尖上。
"我在想,你説是這小子告訴你的,可他到底是怎麼告訴你的?"
嘉邁蹙眉,"也不算是他告訴我的,應該説是他讓我知道的吧!"
雨婕狐疑地斜睨着他。"你是在跟我打啞謎嗎?"
嘉邁不由失笑,"不是啦!只是…沒有親身體會,是很難讓你瞭解那種感覺的,"
雨婕打量他兩眼,"那為什麼我就感覺不到?"
"我是醫者,醫者本來就有感應的能力,雖然現在我的能力道不是很強,但是你和奧烈都是我最親密的人,只要你的情緒波動大一點,即使再遠,我都能感覺到,而且知道你在哪裏、做什麼事等等。而奧烈雖然是賢者,但他畢竟還小,能力有限,所以只有我能感應到他所要傳達的事。"
雨婕瞪着兒子,心理更是懷疑了。
"哦?那請問族長大人,令郎既然似乎都懂得別人心理的想法,那他必定也懂得言語,為什麼他不乾脆自己説出來就好了哩?難道賢者都必須如此故作神秘才夠派頭嗎?"
嘉邁搖搖頭,"不,他不懂,他感應到的只是情緒和影像。並不是想法。臂如我們難過悲傷或高興時,並不會生硬地想着:哇!我好高興!或哦!我好難過吧?而是自然產生一種情緒波動。
"另外,當我們碰觸到太燙的東西而跳開,那是一種感受,還有飛掠過我們腦海裏的影像,甚至記憶等等,再加上賢者與生俱來的高深智慧,他便能知道我們到底在想什麼了。"
"真複雜。"雨婕咕噥逍:"那他又怎麼知道我會變成一隻母豬的?"
嘉邁才剛一愣,奧烈便突然咯咯大笑起來。嘉邁警告地瞪他一眼。
"他有預知能力,但現在只能預知到他所碰觸到的人事物。而且,他的感應大也有限,只有碰觸到他的人,他才能感應到對方的一切。"
"是嗎?"雨婕又盯着奧烈片刻,接着不懷好意地冷笑兩聲。
她慢慢起身,"我現在鄭重宣佈,"她指着奧烈的鼻子,"對,不用懷疑,就是你這個混蛋小子,從今天開始,你老孃再也不碰你了,懂嗎?"
她傲然轉身向門口緩緩走去,"也就是説,你要是肚子唱空城計了,就讓你老爹替你找牛奶、羊奶、豬奶、雞奶、鴨奶,什麼奶都可以,可就是……"她半迥過身來,"別猜想你老孃的奶,understand?"
語畢,她昂頭哼了一聲,揚長而去。
父子倆愣愣地望着空蕩蕩的門口半晌,嘉邁才徐徐轉向兒子。
"這不能怪我,是你自找的。"他慢吞吞的説:"好吧!兒子,你想喝牛奶還是羊奶啊?"
***
當嘉邁回到卧房時,雨婕看似已經熟睡了。
嘉邁靜靜脱去衣服,再悄悄鑽入被窩裏,從她背後輕輕將她擁入懷中。她卻猝然轉過身來窩在他堅實的胸膛裏,臉頰靠在捲曲的胸毛上柔柔磨贈着。
"我也愛你,嘉邁。"她羞赧地細聲呢喃。
嘉邁頓了頓。"我知道,女孩。"
雨婕摩擦的動作倏地停止,"你知道?"她驚訝地低呼。
不明白她為什麼會有這種激烈的反應,但嘉邁還是決定老實説:"是的,女孩,我早就知道了。"
她仰頭不可思議地瞪着他,"可是,連我自己在前一刻都還懵懵懂懂的,你怎麼會……"
她驟然頓住,繼而大吼。
"我要親手宰了那個詭異透項的無聊小子!"
***
"來,奧烈,這是稀釋的羊奶,你喝喝看。"
奧烈很不滿地瞪着奶瓶。
嘉邁失笑,"好啦、好啦!等你媽咪氣消了就還你原來的奶瓶,OK?"
正在摺疊嬰兒服的茱莉笑問:"夫人到底在氣什麼,怎麼連奶也不肯餵了?
奶嘴靠在奧烈唇上老半天,可他就是不肯開口,嘉邁無可奈何地拿開奶瓶,並輕嘆一聲。
"我也不太清楚,她就是莫名其妙的發起火來,然後就變成這樣了。"
"如果族長不介意的話,"茱莉小心翼翼地覷着族長的臉色,"也許你可以把經過的情形告訴我,讓我來猜測夫人到底是為什麼生氣,你們男人畢竟比較不瞭解女人的心理。"
嘉邁非常同意她的説法。女人心,海底針,男人是永遠摸不透的。
聽完族長的詳細敍述,茱莉沉吟了好一會兒:"我想……"夫人應該是還不能適應奧烈居然有這種特殊的能力,尤其自己的心思居然被一個才兩個月大的小娃娃看得一清二楚,對她來説,真的是很難以接受的,另外……"
她抿唇笑了一下,"有些時候事情不能講得太清楚,那會嚴重破壞原有的心情與氣氛的。"
"抱歉,你説的我大致能瞭解,可是……"嘉邁困惑地皺了皺眉,"後面我就……不太……"
茱莉笑笑,"這麼説吧!如果情人節時,你特意訂做了一樣別緻的禮物,想要給她一個驚喜,可她卻淡然告訴你,她早就知道你要送她什麼了。族長,難道你就不會氣憤究竟是誰竟敢事先透露給她知道的嗎?"
嘉邁恍悟地"啊"了一聲。
"女人是浪漫的動物,男人是實際的動物。對女人來講,很多事都是非常重要的,譬如第一次戀愛、第一次約會、第一次親吻……"茱莉眨了眨眼,"我們都全希望這些第一次都是令人難以忘懷的浪漫甜蜜,但是族長,你卻一句我早就知道了……"她輕嘆,"這樣你明白了嗎?"
嘉邁傻傻地半張着嘴,奧烈以"原來你才是罪魁禍首"的眼神不滿地瞪着他,嘉邁忙不迭把他扔到茱莉手上。
現在他才明白,為什麼雨婕發誓不再碰兒子了!
***
嘉邁到處找不到雨婕,後來碰到茱莉才知道她去了嬰兒室,嘉邁便匆匆來到嬰兒室。
雨婕坐在前一晚嘉邁坐過的搖椅上餵奶,她抬眼瞥一下嘉邁,又垂下去。
嘉邁靜靜走過去倚坐在窗台看着他們母子。
"他已經一整天沒喝奶了。"
雨婕把孩子換到另一邊乳房吸吮,依舊不出聲,只是盯着孩兒看。
嘉邁默默地望着她好一會兒,"呃,奧烈要我告訴你,他會有九個孩子。"
雨婕這才抬頭斜睨他,"那又如何?生孩子辛苦的是母親,又不是父親。"
"可是其中有六個是女兒,"嘉邁滑稽的擠擠眼,"六個活潑可愛、調皮搗蛋、令人傷透腦筋的女兒。做母親辛苦幾年就夠了,可他卻前前後後要擔足三十五年的心。"
雨婕噗哧一笑,"活該!"她對着兒子説。
奧烈差不多快要睡着了,嘉邁大手輕撫了一下他的小腦袋。
"其實賢者們所看到的,並不是一定且不可能改變的未來;相反的,他們所看到的是數個可能的未來,每一個未來都有相當的機率成為真實的本來,關鍵是在於人們要採取什麼樣的行動,才會讓其中一個未來成真。
"賢者並沒有能力真正介入去改變未來,他們所做的只是提出忠告,讓人們自己去決定,到底要給自己帶來什麼樣的未來。"
雨婕立時雙眸一亮。"那就是説,我不一定要生……"
"很抱歉,當你和我結婚時,那個未來便已經決定了。"嘉邁歉然道。
雨婕呆了呆,"那他……"她的下巴指了指奧烈。
"他也不一定會有九個孩子,但是……"嘉邁滿眼的笑意,"他説如果那樣才能消除你心中的不滿,他會去選擇那個未來。"
雨婕愣了一會兒,才慢慢俯首看着兒子好半晌,"其實我也不是對他有什麼不滿,只是……"她吁了一口氣,"我實在不喜歡人家告訴我要怎麼做,或許我只想生兩個,也可能生十幾個,為什麼一定要是七個?"
嘉邁了解地點點頭,"你不想事先知道就是了。"
"嗯!"雨婕點點頭,邊拿紙巾輕拭去奧烈因用力吸奶而沁出的汗珠,看他吸兩口睡去,又突然半醒,再吸幾口又睡去,反反覆覆的,就是捨不得放開乳頭。只有這種時候,他才像個正常嬰兒。
"如果事先知道生命中的歷程都是按照行事曆在進行,臂如會生幾個孩子、會到哪裏旅遊、會收到什麼禮物,甚至連明天要吃什麼,都有人會事先通知你,那人生就太過無聊了,也讓人覺得自己不過是命運的傀儡,連想作個白日夢都作不成哩!"
嘉邁無法反駁。
"而且……"雨婕嘆息,"所有的母親都渴望能細心疼愛、照顧自己-無知幼稚-的孩子,但是他……"她瞪着兒子微張嘴發出細微的鼾聲。無知嗎?哈!幼稚嗎?鬼才信!
"就算是天才也是慢慢展現出來的,可他卻……"她受不了地翻個白眼,"反正我就是需要更多時間來適應我的兒子是個……是個……"
"魔法師。"嘉邁輕聲接道。
雨婕忍不住哼了一聲,"不是我不小心陷入神話故事中,就是這個世界變樣了。"她咕噥着把乳頭從兒子口中拿出來。
嘉邁順手接過兒子放在牀上,雨婕拉好衣衫後也來到牀邊看他為兒子換尿布。那麼大的塊頭,手腳卻能如此輕巧地為一個纖小的嬰兒換尿布,她實在佩服不已。
"既然有魔法師,應誠也有騎掃把飛上天的女巫吧?"她隨口半調侃地問道。
嘉邁有趣地瞄她一眼,"應該是騎動物才對。"他戲謔地説。
雨婕愕然,"嘎?真的有啊!"
"你不是這麼好騙吧?"嘉邁不由失笑,"其實那種説法,是出自於一份八世紀法國卡洛林王朝時失傳的主教會議紀要,裏面記載幾名受撒旦誘惑的婦女,與羅馬女神戴安娜一起騎在某些動物背上飛行。
"戴安娜是跟月亮、水、沼澤地有關的女神,照顧婦女分娩。而這些都跟巫術緊密聯繫着,因此有些人稱她為-女巫的神。魔鬼學家便引用《主教會現》這部書確定了女巫的形象。她們在夜裏騎着一把掃帚或一頭動物,從窗子、牆壁或煙囱飛出去參加巫魔會。"
"那到底是不是真的啊?"雨婕不耐煩地問。
嘉邁沒有回答,他替兒子蓋好被子,再拉鈴喚來茱莉看護,然後便摟着雨婕往卧室而去。
"有男性魔法師,自然也有女魔法師,而黑暗四系的女魔法師因為惡劣的行徑而被喚為女巫。同時黑暗四繫有別於光明九系的施法方式,施咒、鮮血的祭祖等便成為一般人對女巫的印象了。"
他們進入卧室,嘉邁要去洗澡,雨婕卻拉着他到陽台的情人吊椅上坐下。
"你還沒説完呢!"
"説什麼?"
"女巫的事啊!"
嘉邁笑笑,他的長腳輕輕推動着吊椅。
"也沒什麼好説的,巫氏一族就是屬於黑暗四系的後代,他們祖先留下來一本魔法書,上面記載着各種咒語和祭祖的方法和作用。事實上,他們年輕的外貌就是浸泡血浴得來的。"
"血浴?"雨婕好奇地張大了眼,"那是什麼?"
"每個月以祭祀過的動物鮮血和一些特殊草藥,再加上適當的咒語,浸泡一夜後,他們就能保持青春了。"
雨婕不由大大皺眉。"嚶!好殘忍、好邪惡、好……噁心!要是我,我才不敢泡呢!就算是為了青春不老,我也不要!"
"記得我們去拍結婚照時,碰到的那一對老夫婦嗎?"嘉邁突然轉開了話題。
"你是説那對也去拍結婚四十週年紀念照的康氏老夫妻嗎?"雨婕點着頭説:"當然記得,他們恩愛得令人難忘。"
嘉邁雙眼朦朧的望着前方。"當時我就想,等我們結婚四十週年,甚至五十週年時,我也要和你再照一次結婚照。當我看到老先生凝視他的老妻時,我知道,在他眼中,她依然是當年嫁給他的少女。"
"也就是在那時候,我明白,即使你比那個老太太更老,在我心裏,你始終會是那個惑去我心的森林仙子,因為……"他轉眼凝視她,滿足深情又摯愛。"我是如此的愛你。"
"哦!嘉邁,"雨婕柔聲輕嘆,"我也好愛你。"
嘉邁自然不敢再重蹈覆徹來一句:我早就知道了。
"從那時起,我就一直擔心有一天你會離開我,畢竟,你從一開始就排拒我,而且會和我結婚也是為了逃離宋家的控制……"
"可是我……"
嘉邁抬手捂住她的嘴,"聽我説完好嗎?"
雨婕遲疑一下後才點點頭,嘉邁的手改而抬起她的下巴親了她一下後,又繼續説:"這一年來,我的擔憂越來越深,一直到奧烈出生後……"
他無奈地苦笑,"他感應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我深切的憂慮,所以不久後,他就讓我明白了你對我也有同樣的感情。記得嗎?當我明白之後,立刻送了你花?"
"啊!"雨婕恍然大悟,"我還以為你是在感激我為你生了兒子呢!"
"虧我花了那麼多心思,厚着臉皮到處去問人家。"嘉邁不由得喟嘆道:"紫羅蘭和紫色鬱金香都是代表永恆的愛,向日葵代表我深深愛慕着你,忍冬花代表我全心全意把愛奉獻給你,紅色鬱金香是愛的告白,桔梗代表我不變的心,玫瑰是熱情,七里香代表我是你的俘虜,由這些構成一千零一朵的愛的花束。女孩,你們女人家不是最懂得這些花語的嗎?
雨婕尷尬地傻笑一聲,"從來沒有人送花給我,我哪知道那麼多?
嘉邁嘆息,"還好有奧烈安慰我,是你自己還不明白自己的心,否則你那種冷淡的反應,還真是令人灰心。"
雨婕只能繼續傻笑,"哈哈!對不起嘛!我真的沒想到那麼多,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了。先是你説你喜歡我,然後我又成了你非娶不可的女人,接着不久我們就結了婚,才不過一年多,奧烈就蹦出來了。
"好像一切都很順,雖然總覺得少了點什麼,可就是沒想到那邊去。"她聳聳肩,"你是知道的,我一向渴望的就是一個家,可是太快又太順利得到,反而今我有點不知所措了。"
嘉邁摟着她的手緊了緊,"沒關係,我瞭解的。"他安慰道。
雨婕很自然地靠在他的肩窩上,手也環住了他的腰,"初識的第一天,我還曾經發誓,絕對不要跟你這麼高大冷酷的莽漢有所爪葛,結果,真是很令人意外,你竟然是這麼温柔幽默的男人。"她頑皮地笑了笑,"或許有時候的確是粗魯了一些啦!但男人應該就是這麼豪邁的吧?"
嘉邁也笑了,"我從來沒喜歡過什麼女人,所以也沒想過應該用什麼態度來對待女人。"
"少來!"雨婕斜眼瞟着他,"以為我不知道都是女人追着你屁股後面跑,你根本就不需要動任何一根小指頭。"
"有嗎?我沒注意到耶!嘉邁正經八百地説。
雨婕不信地嗤笑,"可麗呢?都一起上牀了,你還能説沒注意到?"
"我是不得己才和她試婚的。"嘉邁鄭重聲明,"而且我們都是分房睡,每次也都是她來找我,我從來沒有主動去找過她。"
雨婕盯着他嚴肅的臉色瞧了半天,"算了,反正那都是過去的事了,陳年舊帳翻起來太無聊了,我寧願把注意力放在未來上面。"
"我們會一起度過四十週年結婚紀念的。"嘉邁慎重宣佈。
"為什麼不是五十週年?"雨婕忍不住要抗議。她肯定這又是兒子乾的好事。
嘉邁古怪地看着她,"我不認為我能活那麼久。"
"為什麼不……"雨婕頓了頓,隨即尷尬地咧開嘴。"啊!真不好意思,親愛的族長大人,我好像還不知道你幾歲耶!"
"我們都有孩子了,你居然還不知道我幾歲?"嘉邁搖頭苦笑,"我已經四十歲了,女孩。"
雨婕愣了一下,旋即失聲驚叫:"四十?"
他還沒有來得及點頭,她又高八度地再尖叫一聲:"四十?"
"哎!"
雨婕完全傻住了!
她居然嫁給了一個老頭子!
***
四十歲?!
記得外公要她嫁的那個美國華僑好像也是這個年紀,長得也很符合這個年紀,可是……
雨婕瞪着正在舉高兒子逗弄的嘉邁。
為什麼他一點也不像?她越看越懷疑。
她忍不住湊到茱莉身邊去低問:"嘉邁真的四十歲了嗎?"
茱莉詫異地回頭看她,"哎,你不知道嗎?"
"他看起來不像嘛!"雨婕咕噥,"最多三十吧!"
"以前我們也很奇怪哩!現在才知道,原來族長是因為有醫者的體質,所以看起來比較年輕。也是因為如此,所以他在二十多歲接下族長之位時,就把自己弄得很嚴肅,因為他看起來頂多只有十五、六歲而已。"
雨婕滿臉的驚訝、好奇之色,"哦!醫者都是這樣的嗎?
"哎,水之道、生命之道和時光之道,這三種人數極少的魔法師都是這樣的。"
過了好一會兒,雨婕又耳語道:"他不會一直這麼年輕吧?"
茱莉放下手中的針線,好奇地看着她,"不會,族長只是會老得慢一點,可終究還是會老的。"
雨婕這才鬆了一口氣,"那還好,否則等我老得一塌糊塗時,他要是還這麼年輕,人家看我衝着一個看起來可以當我兒子的人叫老公,那種情況還真是尷尬得很哩!"
茱莉不覺失笑,"不會的啦!其實這樣不是剛好嗎?你們的年紀雖然相差大了一點,但是到你們年老時看起來卻差不多。如果沒有什麼意外,你們也會在差不多的時間前後去世,這樣誰都不必太痛苦,不是嗎?
雨婕想了想,"也對,我爸去世時,若不是有我在,我媽早就傷心得跟着他去了。"
茱莉又低下頭去忙針線活兒。"其實,身為賢者的奧烈會更令人吃驚,即便到了五、六十歲,他還是會仿如三十歲左右一般年輕。"
"耶?"雨婕愕然張大嘴,"真的?"
"哎!"
雨婕楞了半晌後,突然大步走過去,搶來嘉邁手中的兒子,她和兒子面對面,大眼對小眼地警告:"我警告你,小子,等你一滿二十歲就得給我滾得遠遠的,我才不要人家説你老孃看起來怎麼像你祖母一樣,明白嗎?
嘉邁丈二金剛摸不着頭腦,茱莉則悶笑不已,雨婕兀自和一臉不耐之色的兒子嘀嘀咕咕。
她又哪根筋不對了?
***
嘉邁來到書房要整理文件,卻看見雨婕正一屁股坐在書桌上的一疊重要文件上頭講電話。
"不……不行,二表哥,我説過我從來不干涉他的公事的……"
嘉邁上前示意她高抬貴"屁股",於是雨婕便翹高一邊屁股。
"那關我什麼事?美國都還沒搞走呢!你們就狂想到歐洲來了?"
嘉邁拉拉文件還是扯不出來,只好指指她另一邊臀部示意她也抬高,所以雨婕便放下這一邊,挪高另一邊,嘉邁不由得傻了。
"拜託,二表哥,如果你們條件夠好就毋需緊張,若是想佔人便宜,我勸你還是儘早放手,免得……"
嘉邁無奈地搖搖頭,隨即兩隻大手一把握住她的腰部往上提,"拿"到書桌後的高背椅上輕輕放下。
"真煩哪!二表哥,你怎麼還是不肯死心哪?我就搞不懂,宋家的財富權勢己經夠大了,為什麼還這麼貪心呢?"
雨婕靠在椅背上無意識地左右轉動者椅子,兩隻眼晴則在忙碌的嘉邁身上繞來轉去。
"最後再告訴你一次,二表哥,不要來煩我了!你們若是真的有麻煩,我一定會幫忙,可是像這種貪慾不足的心態,抱歉,我一點忙也幫不上,你們自求多福吧!"
雨婕合上眼,無聊得幾乎快睡着的樣子。
"沒辦法,我們這兩天就要回麥家堡去了……喂!有沒有搞錯啊?我兒子才兩個月大,你叫我帶着他飛那麼遠回台灣探親……是啊!我有兒子了……那又怎麼樣?我還得替他生六個呢!"
雨婕微張眸瞪嘉邁一眼,嘉邁裝作沒看到,拎着公事包轉身逃出書房
"明年再説吧!好了,就這樣,我……啊……外公……雨婕受不了地垂下腦袋。
"外公,你跟我兇也沒用,我……"
也許她可以試試掛他的電話?
嘿嘿!那樣一定很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