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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回 武師奮戰初試連環鏢

    且説鬼臉子李玄通在水面探首查看,只見這一會兒的工夫,那船面上的形勢已然十分緊張。上面的黑影亂竄,水面上倒靜蕩蕩的,看情形所有同黨已經合力撲了淮陽西嶽兩派掌門人的主船。這時鬼臉子李玄通看左近水中沒有同道的蹤跡,那敵人的蹤跡更是渺然,遂從陰影中撲奔了主船的所在。趕到才往前泅出數丈來,驀的從斜刺裏衝過一個敵人來,身形十分矯捷,泅水術分外的快,倏的從自己的面前穿過去,險些被他這巧快的身形掃着自己的頭面。

    這時鬼臉子李玄通身形也隨着往斜刺裏一轉,避開來勢,剛要查看那來人是否敵人中主腦人物,哪知來人更快,一剎那間,已從身後轉過來,手中一柄避水刀,隨着身勢向自己左肩便點。鬼臉子李玄通身形一晃,往右一甩頭,用掌一劈水,立刻避開。鬼臉子李玄通已看出來人大半是這泗水漁家的首領簡雲彤,想要避開此人,哪知對方正是為他來的。

    簡武師和小龍王江傑是奉命防守水面,船面上自有一干武師堵截防範,不用兩人管。這樣定規好了,所以這兩人分率泗水漁家手下精習水性的弟兄,分佈在前後哨。這時泗水漁家簡雲彤正從水內搜尋過來,正遇見鬼臉子李玄通。簡武師看準了是幫匪黨羽,故意的從他頭裏往斜刺裏一穿,一截李玄通的來勢,看出這匪徒水面上的功夫不如自己遠甚,遂放了心,跟着身形圈回來,手中避水刀向李玄通就點。李玄通此時是驚弓之鳥,他此時撲奔過來,居心不再想和敵人動手,只為誘引方才那個已欺到四隻快船的停船所在的敵人,更想查看新上來的同道,告訴他們風聲不利,趕緊退下去,以便施展最後的手段。李玄通好容易把那個勁敵追失了蹤,暗中正合了自己的心意,可是這時泗水漁家的首領又綴上自己。知道這簡武師尤其不宜招惹,自己被他一綴上不易再脱身,所以一照面就安着逃走的心,並不還招。簡武師二次遞刀來扎時,李玄通往水裏一沉,從下面穿着船隻的船底過去,隨即往那船幫的右側避去。他雖沒看出船面上的形式,但這次是絕不會討了好去。照情形看來,只怕工夫一長了,非全栽在這裏不可。自己打算探身水面,用呼哨招呼趕緊往下退。哪知才一探身水面,撮唇打呼哨,這聲口哨沒響起來立刻迎頭有人喝聲:“猴兒崽子,你看傢伙吧!”話到暗器到,趕到自己再往下沉時,立刻左頰上捱了一下子,臉上火燒火燎,可也沒有重傷。

    這時鬼臉子李玄通一看這種情形,自己想要逃開敵人的襲擊是不易了,遂往那泗水船幫的一條大船一欺,努力的攀着船舷猱升而上。才一挺身,眼前突的有一條黑影撲到,李玄通微一撤步,想要先避開來勢,哪知來人低聲喝道:“敢是李舵主麼?”鬼臉子李玄通隨問道:“敢是胡舵主麼?”這正是隨眾撲上主船的刑堂下舵主胡燦。鬼臉子李玄通看清來人,心裏一鬆,忙招呼道:“胡舵主,怎麼樣了?”胡燦咳了一聲道:“今夜是完全為敵人暗算,我們大約不易再得手,我看還是退吧!”方説到這裏,突聽得背後隔船有人喝聲:“猴兒崽子們跑這裏來搗鬼,哪裏走!”跟着一股暗器風聲又到,兩個匪徒忙的一低頭,“哧”的兩支袖箭從頭上打過去,落在水中。這兩個匪徒全是綠林積盜,本領實在不弱,不過今夜所遇全是武林高手,何況暗中還有江湖異人、技擊名家相助,這些積盜未免相形見絀。刑堂舵主胡燦和李玄通聽暗器風聲既勁且疾,和平常的袖箭不一樣,就知道來者又是勁敵。那刑堂舵主胡燦,在先也吃了大虧。兩人此時全是驚弓之鳥,即知勁敵當前,哪還敢再和來人招呼,只低低説了聲:“風緊,扯活吧!”

    兩人早安着一樣的心,乘機撮唇連響了兩聲呼哨,想撤身時分開敵勢,叫敵人顧此失彼。鬼臉子李玄通往左一縱身,刑堂舵主胡燦見李玄通往左逃,自己只好往右飛身縱起。只是兩人算計雖好,無奈敵人偏偏也正是兩位同時趕到,一位是魯南老鏢師侯泰,一位是鏢客鄧謙。這兩位全是久經大敵的武師,此時既已綴上了這兩個匪徒,焉肯容容易易再叫他逃出掌握去。魯南老鏢師侯泰和鏢客鄧謙,兩下里分頭追趕這兩個幫匪。李玄通連響了兩聲呼哨,不見同黨應聲。本想着連把所有撲上來的,只要能撤回四五名來,就可以放手用最後的手段。只是相距飛鷲船隊只隔着三四隻船的遠近,竟自沒有一個同道接聲,這真是怪事!當時這兩位鏢頭把兩名江湖積盜這一圈套住了,這位刑堂舵主胡燦見這兩位淮陽派的鏢師阻住了退路,怒喝聲:“鼠輩,你欺我們太甚,你家舵主不給你們點顏色看看,你也不知道鳳尾幫的朋友們的厲害!”説話間,掌中這口避水電光刀運用開,霍霍生風,刀鋒勁疾,上下翻飛。俗語説:一人拼命,萬夫莫當!刑堂舵主胡燦在船面上施展開抹眉刀法:崩、扎、窩、挑、刪、劈、剁。這趟刀法,實有真實的功夫,若不是鄧鏢頭武功造詣有獨到之處,再不容易應付下來。

    這兩下里也正是旗鼓相當,那李玄通和老鏢師侯泰兩下里才過了三招,李玄通身形輕靈迅捷,武功雖不怎麼佔優勢,可是實比這位老鏢頭巧快的多。侯老鏢頭見匪徒過形狡猾,遂把掌中的刀往外一展,用了手“春雲乍展”,竟自往旁一縱身,飛縱上左側一隻飛鷲船面上,用“斜月照三星”的手法,施展連環鏢的絕技。可不是隻照顧鬼臉子李玄通:第一隻鏢奔鬼臉子李玄通的胸膛,第二隻鏢奔了那刑堂舵主胡燦的背脊,第三隻鏢卻趁鬼臉子李玄通往右一甩肩頭,避過頭一鏢,已看見第二隻鏢奔胡舵主時發出。李玄通正想趁機退走,身形未免略慢,嗖的一點寒星出其不意的又到了。那鏢正奔丹田打到,無論怎樣快,卻已是來不及了。還仗着他久經大敵,雖在危機一發,方寸不亂,只有避重就輕,死中求活。努力一擰身,咻的這隻鋒鋭犀利的鏢穿着左胯中衣穿過去,把胯上穿了二分深的一道血槽。鬼臉子李玄通“吭”了一聲,身形一晃,咬牙挺住,右腳一跺船板,切齒罵道:“好小子,你舵主爺栽給你,咱們後會吧!”身形隨着慌不擇路的飛縱上一隻小船,倏起倏落,連着越過了三隻小船,倒算脱身逃出老鏢頭侯泰的手中。

    那刑堂舵主胡燦雖沒被侯老鏢頭的鏢傷着,只為這一躲鏢,卻被鄧鏢頭的刀尖子把青絹包頭挑了一道口子,連裏面的髮辮全給挑了,胡燦拼命躥入水中逃去。鬼臉子李玄通這次只揀那傍着大船的小船落腳,左腿上疼痛異,常覺出濕淋淋的出血不少,所以寧冒危險不敢往水裏竄。急切問躍上一隻中型的快船,腳點後梢的尾舵,見後面幸而沒有追來的。見着腳的這條船黑沉沉的,不見一點光亮,後艙門緊閉着,象是一隻空船。自己疼的也真難忍,想在這裏略歇息片刻,借勢把帶來的金瘡散敷在傷口上,免得流血不止。伸手往鹿皮囊中把金瘡散取出來,一看傷處已經把一條褲腿全被血浸濕了。這時匆促間不暇仔細裹傷,只把藥瓶子塞子拔開,才待往鏢傷處敷藥,突然從並排着一隻小船艙頂子上,飛縱下一人來。鬼臉子李玄通驚弓之鳥,兵刃又放在腳下,手裏又拿着藥瓶子,慌張的左手抓起刀來退避時,來人已撲到面前,人往下一落,跟着招呼:“敢是李舵主麼?”鬼臉子李玄通一聽説話的聲音耳熟,心裏一鬆,忙還問:“可是石舵主?”來人已到面前,正是斷眉石老麼。

    斷眉石老麼這次自知已成敵人眾矢之的,仗着鳳尾幫黨羽眾多,幫匪遍佈大江南北,又有鳳尾幫成名的匪首,調度應敵,把西嶽派弟子華雲峯擄劫到浙南。要論鳳尾幫的勢力亦頗足驚人,可是淮陽派掌門人亦用全力來應付。鳳尾幫龍頭幫主天南逸叟武維揚,知道鷹爪王這一來十二連環塢踐約赴會,是他清風堡綠竹塘的存亡關頭。只要來時,定要傾全力來對付自己,他尚有一班成名的前輩相助。到那時輸力不能輸口,所以在兩派的門徒未湧進十二連環塢,立刻派人迎着飭令送到福壽堂香主看管。天南逸叟武維揚的心意,就是不叫江湖道的同道問住了。象石老麼來朝參幫主,這風尾幫的總舵哪把石老麼一流的放在眼內,只叫候令隨同別路的一同再入內三堂朝見龍頭幫主。這一來石老麼等只能入分水關,連十二連環塢全不能到。這才和鬼影子唐雙青及西川雙煞等聯結,用陰謀暗算,想報復新仇舊恨。焉想到這次淮陽派竟發動全力來對付夜襲,一上來明着並沒露出什麼能手,只是一欺近了飛鷲船幫,就有攔阻,並且所阻擋的敵人,不到十分緊急時不和自己這邊的同黨對面。這其中還有最厲害的能手,不時的暗加襲擊,以致所來的同道雖全是成名的綠林道,依然是處處失利,不見機早退,非全毀在敵人手內不可。石老麼遂不管唐雙青等譏笑與否,還沒攻到掌門人的主船,就想撤身趕緊退下來。

    哪知來的容易,再想走可不易了。無論船面上水裏只要一想退的,離開飛鷲船隊,或明或暗準有堵截的。這一來石老麼越發知道計劃完全失敗,自己仗着狡詐,看出這裏只要是在飛鷲船上活動,反倒沒有敵人拼命的截殺,只是暗含着是有心把約來的同黨圍在裏面,不致脱身。石老麼遂避着船上的潛伏的弓箭手,從一隻大船的艙頂子抓起一塊木板來,奮力的拋入水裏。仗着水面黑暗,果然追躡他的武師竟自認定了他已躥入水中。好在水中有簡雲彤和小龍王江傑,率領精習水性的泗水健兒把守着,船面上的武師不再管他。石老麼蜷伏在桅杆下等了一會兒,見附近沒有人,這才仍從船頂子上,或左或右的一次次的飛身輕躍,退出六七隻船來,正翻到一隻飛鷲船的後舵上,預備悄悄溜入水中,才察看下水的地方,鬼臉子李玄通負傷也逃到這裏。斷眉石老麼看準了自己人,不過不敢出聲招呼,縱身過來,倒把李玄通嚇着了。這時石老麼答了一聲:“是我,李舵主敢是掛了彩了麼?”鬼臉子李玄通點點頭,低低答道:“栽了!我們沒想到沒動了人家反倒入了人家羅網。只是石舵主你來的太是時候了,我左胯中了一暗青子,正在這敷藥止了血,好會合大家往外退。你來的太疾,我不辨敵友,閃避來勢,把半小瓶金瘡鰻扇散甩得所剩無幾,這隻好回去再敷藥吧!”

    石老麼見李玄通狼狽情形,暗中好笑:自己雖也是敗下來,究竟還不致於象他這樣。西川雙煞在綠林中是多大萬兒,素日對於“道上同源”全看不入眼,想不到也有今日。忙往暗影中閃了閃,悄聲道:“李舵主不用着忙,我這裏倒還有些,你先把傷痕裹好了,只要不礙行動,我們先退出去再説,最後一着,諒還能稍給我兄弟解恨!”鬼臉子李玄通點點頭,把斷眉石老麼拿出來的刀瘡藥敷上了,把衣底襟割下一塊來,把傷處先裹紮好了。傷處的血一止住了,立刻這條左腿覺得輕舒許多,遂向石老麼道:“石舵主,我們的形勢過於不利,我們是仍然上去接應他們好呢?還是先退回去等候他們撤下來動手好呢?”斷眉石老麼到了這時,仍然是不肯推誠相與,仍用不擔沉重的手段向鬼臉子李玄通道:“小弟是久在外邊,總舵的一塊隔膜,請李舵主指示進退,免得誤事。”鬼臉子李玄通冷笑道:“石舵主,今夜我們只要在場的一個脱不了干係,丟人現眼全是一樣。現在已成釜底之魚,還想在一鍋熱湯裏跳到清水裏,我李玄通看不出誰還有這種本事。我看只要能逃出人家手心去,就算好樣的了。我現在已經捱了一陣暗青子,什麼話也講不起了。石舵主你要是能撞上去接應他們,也是咱鳳尾幫的義氣,我不陪了。”這鬼臉子李玄通説的出也真作的出,竟自連睬石老麼也不睬,腳下一點,輕輕躍上鄰船。

    斷眉石老麼想不到竟討了他這麼無趣,又愧又急,忙趕了一步低聲説道:“李舵主不要誤會,這羣匹夫不過佔了人多勢眾,以多為勝的便宜,我們不見得就一敗塗地。我想是往一處攢聚一下子,合力對敵,比較這麼全散開強的多。我一個外壇來的哪敢在李舵主面前放肆,難道尊敬你一聲,倒有罪過了麼?”説到這裏,從鼻孔中冷嗤了聲。那李玄通已作勢要下水的,微把身形停了停,扭頭説道:“我是分水關內掌鹽倉四舵的,石老師是外壇舵主,與我無關!咱們各行其道,誰也別干預誰,進退但憑尊便吧!”這幾句搶白話説完,立刻往起微一縱身,水面下輕響處身形已沉入水中,自己逃走。斷眉石老麼萬沒想到西川雙煞竟會這麼難惹,自己幾句不關痛癢的話,竟會招出他這麼一片冷語來,還是絕不容自己還口。石老麼憤怒之下立刻惡念陡起,心説你這麼藐視我石老麼,你是自找着難堪,沒別的你就等着吧!咱們誰也別落整臉回去。自己想到這裏,隨即要跟蹤從水中趕上他,好歹把強敵給他引兩個來,叫他也嚐嚐石二太爺的厲害!

    石老麼心念一動,壞主意立刻打定。就在才要往下追趕時,突覺得背後有一點輕微的聲音,斷眉石老麼才待回身察看時,耳中卻聽得有人一聲冷笑道:“猴兒崽子,在潼關吳剝皮手下耀武揚威的已忘了本來面目,竟還敢跳到這裏來興風作浪。猴兒崽子,遇見我老花子,你算走紅運。”石老麼聽得背後有人發話,扭頭查看,只是身後空空如也,找不到人影。可是身後依然話如貫珠,才一落聲,自己就知不好,簡直同鬼打牆。跟着就覺着頭頂一熱,又聽那人説了聲:“你先吃點油水吧!”嘩啦噗啦的一隻砂鍋子油湯,和一隻吃剩的雞架子,全打在了石老麼的腦袋上。這一來又是熱油湯子,連砂鍋全破了,面門前額全被打傷。這時石老麼只顧用手抹臉上的油湯,暗算自己的人竟沒看出究竟是何許人也,這一來急怒之下,竟自破口罵道:“江湖道朋友講究明打明鬥,這麼暗算你二太爺,就讓你得了手也不過是鼠竊狗偷之輩!”石老麼情急之下,不想想是什麼地方,哪能夠這麼任意張狂。就在這時,就覺得眼前一亮,突從身後艙門中躥出一人,手裏拿着火通條,口中喝罵道:“好小子,你還敢發威,鳳尾幫竟會有你這種餓鬼臭賊,你真給江湖道好朋友丟人現眼。小子,怎麼吃的怎麼吐吧!”這名壯漢扎着油裙,是這泗水船幫當廚夫的,因為奉簡武師之命,在天明前要整備酒筵,給淮陽派的一班武師壓驚!並且火艙的門上全遮閉嚴了,不準外面見着燈火炭灶的光亮,原來泗水船幫共有四個夥艙,今夜奉命分散開,這裏只有兩隻船停泊着。

    火艙中這個廚夫最好飲酒,今夜早把酒筵應用的全做好,只剩了用時在火灶上一調汁烹,開上去絕不誤事。自己卻用砂鍋-好一隻肥雞預備招呼鄰艙的夥伴,一塊喝這後半夜的。酒也燙好,雞也墩爛,這夥伴還沒有過來。自己聽了聽艙面上沒有什麼動靜,遂趕緊輕輕縱出艙門,到了鄰艙中見這夥伴手底下還沒完事,有兩樣菜的佐料沒配好,自己遂幫着他把菜備齊,拉着他往自己艙裏來。哪知一進艙門,就知道糟了。只見火眼上-着的砂鍋雞連鍋全沒有了,更有兩隻頂上花雕酒空瓶,倒在炭灶上。船伕頓足道:“這可要把活人氣死,連吃連喝真把我金阿四欺負到家了!今夜我不把偷雞偷酒的小子找着,我決定離開泗水船幫。”一邊説着,又把案子上的一切菜餚察看了看,所幸別的還沒給動。廚夫金阿四這一暴躁,被請來的這個夥伴卻是五十多歲的老江湖了,只因年歲略大,被撥到廚上,名叫劉忠。容金阿四鬧過一陣,見他抄起一根鐵通條就要往外走,廚夫劉忠橫身攔住道:“四弟你這是往哪裏去?”金阿四道:“我找水手胡誠那小子去,沒別人。我們兩人不是彆拗一天了,這小子因為我下給他偷酒,放過了好幾次瘋話,叫我等着他的,早晚叫我認識他,我倒是真等着他預備和他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哪知道這小子卻沒有那麼硬的骨頭,不敢和我金阿四硬碰,卻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來給我添煩心。我不把小子的雞油敲出來我不姓金了。”金阿四説完還是往外走。

    這時廚夫劉忠嘿嘿冷笑道:“莫怪人家全管你叫莽張飛了。你先不用這麼着急,我知道我命小福薄,沒有這種口福,因為這點小事值不得拼命。四弟你別把自己賣的太賤,難道一隻五香雞、一斤花雕酒就能買你這條命,你也太把這條命看輕了。你別屈冤枉好人,要在平日,也許是胡誠,恨你不過,偷你泄恨;也許是別的弟兄,知道你作這點私弊事,故意和你開玩笑。不過今夜的情形,我看未必是他們辦的吧!你細想想,咱們現在是在什麼地方,不用提咱們這種小卒,就連咱們首領,以及兩派掌門户的也一樣提心吊膽。這是鳳尾幫的垛子窯所管轄的地方,我們往裏多走一步有一步的危險。我們已入了虎口,何況還沒和鳳尾幫龍頭幫主朝相,已經有大幫能手趁夜襲擊。黃昏時咱們首領,奉淮陽派和我們西嶽派的掌門人命令,曉諭泗水漁家所部弟兄,今夜與大幫幫匪決雌雄拼生死。除了奉令放哨安樁,和全班箭手遵着命令監視匪幫的弟兄們,可以在船面上暗中行動,此外不論何人不準私出艙門一步,違令的立刻處治,絕不寬容。我們首領還仔細的又把掌門人的意思説與我們。據首領説,今夜所來的幫匪,全是綠林中積盜,鳳尾幫中的能手。我們深入人家掌握,處處吃着虧,所以要用全力退敵。淮陽西嶽派的武師全要臨陣退敵,船幫的弟兄,若是隨意在船面上走動,極容易被武師們給誤傷了,所以傳諭我們,若有不聽命令,私自行動的,格殺勿論。四弟你想,誰能拿性命當兒戲?我們是因為擔當着廚司務,無人注意到我們,我們這兩隻船又緊靠在一起,自己出入小心着一點,就能夠比別人隨便得多。四弟你今夜看外面,除了兩派的武師們在船上不斷的現身,可也竭力的掩蔽着行藏。既沒有敢在船面上隨便行動的,哪會有人來和我們開玩笑的呢?我看這事絕不是我們船幫弟兄辦的,一定另有其人吧?”

    廚夫金阿四聽了探頭道:“你説不是咱們的泗水船幫弟兄辦的,難道來的賊黨冒着險來襲擊,會有這麼下作的匪徒來偷嘴吃,這倒是奇聞異事了。”廚夫劉忠道:“那也難説,有想不到,就有作的到。”正這麼説着,劉忠忽一怔神道:“別鬧。”口中説着,趨身到緊閉的艙門前側耳傾聽。金阿四一看這種情形,就知外面有了響動,提着鐵通條湊到劉忠身旁。金阿四是行動又莽撞又愣,竟自把艙門推了寸許向外查看。事也湊巧,正趕上石老麼把臉上的油湯抹淨,要找這暗算戲弄他的拼命。這一來金阿四對於船面上以前的事,全沒看見,所見到的只是這斷眉石老麼連砂鍋帶雞架子全散在他腳下,提着刀還耀武揚威的發狠。金阿四認定了是他偷雞吃,完事連鍋全給摔了,猛的把門一推,躥了出去,掄鐵通條喝罵:“好下三濫的幫匪,吃到金老子頭上來,小子,我敲不出你的雞油,我姓你的姓!”金阿四這一罵出去,險些把性命斷送在石老麼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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