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振玉目能夜視,看得清清楚楚,從顧青綸的廚頭上,射出一蓬隱隱閃着藍芒的毒針,不覺冷笑一聲道:“顧青綸,憑你還暗算不了我。”
摺扇輕輕一圈,朝對方扇去。
顧青綸毒針出手,人已移形換位,向旁閃出,聽到方振玉的喝聲,他早就接二連三換了三處位置,此時但聽一陣密集的“叮”“叮”細響,自己方才立身的左首石壁間,閃起數十點火星,一蓬毒針全被方振玉扇了回來,沒入石壁之中!
“方大哥……”
那女子尖叫而帶着惶急的呼聲,這是第二聲了,聲音已由遠處奔來,漸漸接近!黝黑的甬道上,同時也出現了一個人,跌跌撞撞的奔了過來!
這是一個少女,但現在長髮披散,衣衫也有幾處已劃破,額角、肩頭、都在流血,神情顯得十分狼狽,她心裏似乎有着莫大的恐懼,流露在臉上的,是一片惶急之色!
她似乎自己負了傷,甚至於尖鋭的石筍劃破了衣衫,還在流血,她都顧不得了,只是尖叫着往裏狂奔而來!
她、正是和方振玉結為口盟兄弟,而卻是女兒之身的盛明珠!
顧青綸雖然沒有看到盛明珠,但聲音可以聽得出來,急忙回過身去喝道:“小妹,你不要過來。”
盛明珠道:“大師兄,方大哥呢?我是找方大哥來的,你們……把他怎麼了?”
鐵筆三郎祝祥道:“師妹,你不該來的,快退出去。”
“不!”盛明珠舉手掠掠散亂的秀髮,説道:“大師兄、三師兄,你們不能用毒對付方大哥,你們還認我是師妹,就看在我的面上,放過了他,大師兄,我從沒求過你,我求你一次……”
她説得很惶急,顯得內心急得不得了!
這也難怪,她知道三位師兄和九毒仙子都趕來了,另外還有杜總管的二隊“北斗煞星”,七星堡來了這許多人,方振玉武功再高,終究只有一個人,一雙手,她那得不急,説到後來,幾乎要哭出聲來。
方振玉聽得極為感動,朗聲道:“盛姑娘,在下好好的站在這裏、還用不着他們放過我。”
盛明珠聽到方振玉的聲音,不由大喜過望,顫聲道:“方大哥,你也在這裏,你……沒事吧?”
方振玉道:“我當然不會有事,今晚有事的只怕是你這兩個師兄呢!”
盛明珠道:“方大哥,你……”
她話聲未落,顧青綸大喝道:“小師妹,這裏沒你的事,你還不退出去?”
他口中在和小師妹説話,人已一晃而到,手中鐵扇快逾掣電,一記“孔雀開屏”,朝方振玉攻到。
這一招,他蓄勢已久,確定了方振玉的位置,才行出手,扇招上下閃動,攻勢擴及一丈,幾乎沒有讓方振玉閃避的機會。
他不愧是七星堡主門下的大弟子,功力深厚,扇如游龍,點、刺、劈、撩,攻勢神速,鋭利無匹!
鐵筆三郎祝祥聽風辨位,一聽到大師兄業已出手,也覷準方位,身形一晃而至,正好落到方振玉的背後,七星劍舉手一劍,刺向方振玉右肩。
他們師兄弟平時對拆慣了,雖在伸手不見五指的石窟之中,仍可聽風辨招,知道下一招的變化,因此兩人這一聯上手,扇劍同施,依然可以配合得很好!
不,兩人一個在前,一個在後,把方振玉夾在中間,甬道地方並不寬敞,堵住了出手,真可使人前進後退,都不成的感覺!
方振玉冷笑一聲,身形一側,犀角扇同時展開,左拒右攻,和兩人動上了手。
剎時之間,扇風激盪,劍芒如電,但卻不聞雙方叱喝之聲。
盛明珠只聽到嘯風嘶耳,心頭大急,尖叫道:“大師兄、三師兄,你們住手!”
她奮不顧身的撲了過來。
顧青綸大喝一聲:“小師妹不可過來。”
他在黑暗之中,看不到小師妹,又怕傷着了她,聽她撲來,急忙扇勢一偏,正待揮手把她推出。
祝祥站在方振玉身後,聽不到小師妹撲來的聲音,正好刷的一劍,橫削過來,劍鋒幾乎快要削上盛明珠的左臂。
這一劍若是削上了,她一條左臂,就得被削下半截來。
方振玉睹狀大驚,急忙左手一探,把盛明珠拉了過來,低低的道:“明珠,快不可亂走。”
盛明珠聽到説話的是方振王,她這次偷偷離開七星堡,冒險進入洞窟,為的就是方振玉,如今總算找到了他,一時情不自禁,口中嬌呼一聲:“方大哥!”
雙臂一環,撲入他懷裏,緊緊抱住他身子。
這時正當三方動手之際,她這一抱住了他,豈不愛之適以害之?
但她究竟是女孩子咯,心裏已經委屈了多日,也耽足了心事;一旦遇上了情郎,那還理會什麼劍招如電,扇勢似風?就怕失去了方振玉一般,就是緊抱不放。
方振玉不忍把她推開,只好站立不動,右手使扇,左手運掌,和顧青綸、祝祥硬打硬接。
若論功力,方振玉練成“無極玄功”,自然勝過鐵扇相公顧青綸甚多,但以對敵經驗來説,方振玉就不如顧青綸了;何況方振玉被盛明珠貼着身子抱着,只是直立不動,自然給顧青綸很好的機會。
他雖然在黑暗之中,看不到方振玉,但方振玉這回固定下來,他不用再聽風辨位,就可出手攻敵,鐵扇刷刷生風,記記都是狠辣之極!
方振玉身軀半旋,橫扇封架,背後又金風嗤嗤,祝祥點點劍光,急襲過來!
方振玉左手連發兩掌,掌風如濤,直把祝祥劍勢震得嗡然有聲,幾乎折斷,被逼得往後連退了兩步,左手一楊,三支鐵筆直向方振玉電掣射來。
方振玉怕他傷了盛明珠,左手衣袖急忙往外揮出,他這一揮,“無極玄功”一團真氣,像潮水般湧卷出去。
祝祥後退了兩步,左手發出鐵筆,右手長劍一振,三支鐵筆受到反震,反向自己打來。
只要聽風辨器,勁力甚足,一時不敢伸手去接,急忙揮動長劍,想把鐵筆擊落!
那知這三支鐵筆,經方振玉“無極玄功”反震回來,力道何等強大,但聽“當”的一聲金鐵大震,第一支鐵筆,就把他七星劍齊中震斷。
祝祥但覺手上一輕,心知不妙,正待閃避,已是不及,雙肩一陣劇痛,已被兩支鐵筆擊中,口中大叫一聲,痛得雙腳一軟,往後跌坐下去。
只聽耳邊響起一個極輕的嬌脆聲音,格的一聲輕笑道:“祝公子,你該歇息了”
這笑聲他自然極熟,正是平日裏又嬌又辣的黑衣羅剎田七姑。
他做夢也想不到田七姑竟然會吃裏扒外,對他下手,他連哼也沒有哼出,全身一麻,便已失去了知覺。
鐵筆三郎這聲大叫,傳到盛明珠耳朵裏,心頭不由得猛然一緊,急忙鬆開雙手,問道:
“方大哥,你殺了三師兄?”
她雖然對鐵筆三郎沒有好感,但總是從小一塊長大的,心中大有不忍之意。
方振玉大笑道:“祝祥是被他自己的鐵筆所傷,被制住了穴道,(他看見田七姑出的手)我不會殺死七星堡任何一個人的,我只是要揭穿這件事的陰謀,非把他們全體拿下不可。”
話聲一落,身形一晃,向顧青綸直欺過去,朗聲喝道:“顧青綸,你假冒方某,做出天人難容的勾當,實是罪魁禍首,現在所有的人,全已被方某拿下了,你還要方某動手麼?”
顧青綸輸紅了雙眼,左手迅疾往腰間掏去,右手中鐵扇一招“王女穿針”,閃電朝方振玉眉心點來,人也跟着撲上。
方振玉舉扇一格,兩扇相交,發出“答”的一聲震響,顧青綸只覺被震得虎口發熱,暗暗心驚,腳下同時後退了一步,但他卻一退即上,左手突出,猛抓方振玉右肩。
方振玉目能暗視,早已發現他左手向腰間掏去,還以為他要發暗器,自然極為注意。
此時看他左手突然朝自己肩頭抓來,五指如鈎,原來指頭套上了五枚鋭利鋼鈎,心中暗暗冷笑,右手犀角摺扇,往外疾展,划向對方手腕。
兩人這次再度交鋒,顧青綸盡情施展所學,右手鐵扇迥旋如風,居然隱挾風雷,左手五指戴上了鋼鈎,使出鷹爪的“大擒拿手”,忽抓忽劈,招數變化繁複,記記向要害大穴,與方振玉苦苦拼搏。
方振玉沒有想到顧青綸一身武學,竟有這般造詣,犀角摺扇展開家傳“通天十八式”,摺扇倏開倏合,點、敲、劃、摺、在兩人左右上下,飛捲起一道道弧形扇光,幾乎把對方一個人影,全都圈在一片扇影之中。
顧青綸久戰不下,心頭漸生怯意,突然撮口發出一聲淒厲而震懾人心的的長嘯!
嘯聲甫起,田七姑忽然朝鄧如蘭低笑一聲道:“他這嘯聲是召集煞星的暗號。”
鄧如蘭吃驚道:“那怎麼辦,我們要不要上去幫他?”
田七姑輕聲道:“今晚到這裏來的一共是兩隊煞星,一隊是姐姐我帶來的,另一隊則是杜總管帶來的,姐姐這一隊,只要姐姐發一個口令,就可沒事,杜總管帶來的那一隊,也不要緊,他人在咱們手裏,還怕他不發口令?”
鄧如蘭説道:“他肯麼?”
田七姑輕笑道:“他怎麼會不肯呢?”
鄧如蘭道:“那要姐姐和他去説了。”
田七姑道:“這個自然。”
她摸到杜飛雲身邊,雙手齊發,先解開了他身上兒處穴道,又迅快的從身邊取出一枚烏黑有刺的戒指,在他背上輕輕刺了一下,才俯下身去,低低的叫道:“杜總管,你痛不痛?”
杜飛雲道:“田七姑,你拿什麼東西刺了我一下?”
“話説得輕一點嘛!”
田七姑悄聲道:“那是我的七毒指環,我大師姐叫九毒仙姑,奴家比大師姐差一點,叫七毒仙姑總可以吧?”
杜飛雲道:“你用七毒指環刺我一下,是何用意?”
“你聽我説呢!”
田七姑依然悄悄説道:“七毒指環是奴家的隨身法寶,用七種劇毒練制的,半個時辰不解,就毒發無救,一盞熱茶得不到解藥,就全身奇癢難忍,越搔越癢,搔處膿血交流,全身潰爛,只要半個多時辰,就會活活爛死……”
杜飛雲道:“你不用危言聳聽,有什麼事,只管説出來。”
他感到幾句話的工夫,手背果然麻木,而漸漸像有許多蟲蟻在皮膚裏面爬行,忍不住想用手去搔!
“奴家一點也沒有危言聳聽。”
田七姑依然軟語如綿,低低的道:“事情是有,不知你會不會答應?”
杜飛雲竭力忍着手背,不,現在整條手臂都癢了,低聲道:“你……快説……,究竟……是什麼事?”
“你手臂已經癢了是不是?”
田七姑嬌軟的口氣,似是很關心他,一面悄聲道:“這件事情很簡單,待會兩隊煞星來了,奴家一隊,不用你大總管代勞。但你帶來的那一隊人,可要麻煩你發個口令。”
杜飛雲整條手臂奇癢難忍,而且漸漸蔓延及肩頭了,他不敢用手去搔,只是隔着衣衫,輕輕揉着,揉得當然是不過癮的,他聽得心頭一驚,説道:“這……”
田七姑湊着他耳朵嬌聲道:“你不答應也沒有關係,癢就搔吧!”
杜飛雲道:“你快給我解藥,我……答應了。”
“那好!”
田七姑手中早已拈着兩顆藥丸,説道:“解藥要連服七粒,奴家現在先給你兩粒,這隻能維持一盞茶的時光……”
隨着話聲,果然把兩顆藥丸,一下塞入杜飛雲的口中。
就在顧青綸發出嘯聲的同時,方振玉口中冷笑一聲道:“你想召集人手,只怕已經遲了。”
身形一晃,犀角扇一點扇形,已疾如閃電般的向顧青綸鐵扇飛舞的隙縫中直點而入。
顧青綸大吃一驚,身了往後一仰,左手一撥,避開了方振玉的扇勢。
方振玉毫不放鬆,霍地跨上一步,扇招改為“秋水橫舟”,向右一揮,趁顧青綸避招後仰,重心不穩之際,朝他撥來的左手敲去,“當”的一聲,犀角扇敲在他鋼爪上,把對方左手蕩了開去,扇招再變,疾收疾發,摺扇直落,向顧青綸胸腹點下。
顧青綸這一驚非同小可,右手鐵扇朝外推出,足尖一點,後躍數尺,拇指一按,又是一蓬毒針,激射而出!
方振玉大笑道:“區區毒針,何足道哉?”
豁的一聲,犀角摺扇全面打開,手腕輕轉,已把一蓬毒針,悉數卷在扇上,向右一抖,散落了一地。
顧青綸又是一驚,口中忖道:“這小子,難道能在黑暗之中看清我的舉動不成?”
盛明珠在兩人動手之際,一直站在左邊上,她雖然聽到了消息,方振玉被大師兄誘上了百丈崖石窟,而且二師兄、三師兄和總管杜飛雲率領了兩隊煞星,也都趕去了,她為了要救方振玉才趕來的。
但她也只是想悄悄的救方振玉脱險,就是不能把方振玉悄悄救走,拼着回去受責,也要跟大師兄求情,把方振玉放了。
她沒想到事情會有這大的變化,三師兄竟被方振玉製住,如今大師兄和方振玉兩人又打得如此激烈,在她説來,一個是自己結義的情郎,一個是自己的大師兄,她既不能幫情郎對付大師兄,又不能幫大師兄對付情郎?一個人呆呆的站在石壁下,心頭這份焦急當真不可言喻。
就在此時,忽然從黑暗之中,伸過一隻柔軟細膩的手來,輕輕拉了她一把。
這是一隻女子的手!
盛明珠吃了一驚,急急問道:“是什麼人!”
“噓!”那人輕悄的道:“明珠姑娘,是奴家呀!”
盛明珠聽出説話的是田七姑,不覺喜道:“是田姑娘?”
田七姑拉着她的手,悄聲笑道:“不是奴家,還會是誰?你快過來。”
盛明珠發楞道:“但……他們……”
田七姑嬌笑着道:“你心裏想幫誰呢?”
盛明珠道:“我……不知道。”
“這不就結了?”
田七姑輕笑道:“你既不能幫誰,還站在這裏幹麼?顧大公子發出嘯聲,兩隊煞星馬上就會找來,你快跟我退下來。”
盛明珠聽得心頭一顫,又替方振玉擔心起來,急道:“那他……他……”
“別他他的了。”
田七姑嬌笑道:“你不用管。”
盛明珠道:“但方大哥……”
田七姑拉着她悄悄退下,附着她耳朵説道:“田大姐叫你不用管,你就不用操心!”
這一瞬間,突然遠處響起一羣發自野獸口中的低嘯,嘯聲逐漸接近!
田七姑口中忽然發出了兩聲尖細的竹哨,哨音甫起,那一羣野獸般的低嘯之聲,忽然沉寂下來。
田七姑鬆開拉着盛明珠的手,低聲道:“你站在這裏別走動了。”身形迅快往裏閃去。
這時但聽又有一羣嘈雜的野獸般低嘯,循着甬道奔行而來!
田七姑已經回到了杜飛雲身邊,悄聲道:“大總管,現在看你的了。”
杜飛雲沒有作聲,伸手入懷,取出一枚竹哨,放在嘴上,發出了嗚嗚之聲,聲音十分怪異。
那羣奔行而來的嘈雜野獸低嘯,聽到了嗚嗚之聲,立時腳步雜沓,回頭往外狂奔而去。
顧青綸聽自己召來的兩撥煞星全被人用哨音打發回去,心頭不禁又驚又怒,大喝道:
“杜飛雲、田七姑,你們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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