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老者嘿然道:“淫賊果然在崖上了。”
白衣老者仰首遙望道:“這座石崖,雖無百丈,也有數十丈上下!”
五人腳下甚快,不消一會工夫,便已趕到崖下。
黑衣老者攢眉道:“老天,這座石壁光滑如鏡,上去極非易事,淫賊如果守在上面,武功再高也難以搶登上去的了。”
青衣老者點頭道:“咱們如果施展‘壁虎功’,石壁雖高,自然難不倒咱們,但淫賊如若據守崖上,咱們上去,就難保不為他暗器所傷,這倒確是可慮之處!”
兩人説話之時,黃衣老者目光轉動,首先發現右首從崖上垂下來的一條長藤,伸手一指,説道:“老大,快看那邊有一條垂下來的山藤,大概就是登崖的捷徑了。”
青衣老者方“唔”了一聲,紅衣老者忽然低噓一聲道:“有人來了。”
五行門五老都是江湖經驗老到之人,老二話聲方出,五道人影業已快如閃電,一下散去,各自向附近山石叢草間隱起了身。
就在大家剛剛隱好身子,只見一道人影,已如天馬奔行,瀉落在五人剛才停身之處,仰首朝百丈崖看了一眼,就騰身飛起,一手抓住長藤,長袍飄風,迅速向上升起,不過眨眼工夫。人影漸高漸小,已經登上崖頂。
紅衣老者首先掠出,其餘四人也相繼飛落原來的位置。
白衣老者道:“老大,此人身手極高,你看會是什麼人?”
青衣老者一手持須,微笑道:”你距他最近,沒看清他誰麼?”
白衣老者道:“此人寬袍大袖,不似俗家裝束。”
“對了!”青袍老者道:“以他身法看來,不在咱們五人之下,三弟,你不會想想看,此次是誰散發武林貼,邀請助拳的麼?”
白衣老者道:“咱們是接到孫氏鏢局的邀請來的。”
青衣老者笑道:“那麼此人是誰,不是思過半了麼?”
白衣老者“哦”了一聲道:“莫非是木大師?”
青衣老者道:“不是他,誰還有如此高超的功力?”
黃衣老首道:“既然木大師已經登上崖去,咱們也該上去了。”
“不錯。”青衣老者道:“咱們是該上去了。”説到這裏,回頭朝四人道:“愚兄先上,老二斷後。”
説罷,首先雙足一頓,飛身而起。
白衣、黑衣、黃衣老者,等待老大揉升了五六丈光景,也依次飛起,每人都保持了五丈距離,相繼揉藤而上,等到四人全部上去之後,老二紅衣者者也跟蹤上去。
不過盞茶工夫,五老都已登上崖頂。
青衣老者早在登上崖頂之時,已經仔細察看過崖頂形勢,東首是一道斷崖,那麼石窟應在西首無疑,這就朝四人打了個手勢,低聲道:“你們隨我來。”
循着石壁,往左行去,以他的經驗,自然很快就找到石窟,他一馬當先,等到快逼近石窟入口之時,腳下不覺一停,目光凝聚,朝窟窿中一陣打量。
這時快近二更,山月朦朧,石窟中更是一片黝黑,即使目力再好,也無法看清窟內的情形。
他右手撿了一粒石子,屈指輕彈,朝窟中投去,一面凝神諦聽,發覺石子落地聲音十分空曠,已可斷言這座石窟十分寬敞。
再加木大師先自己五人上來,自然也先自己五人入洞,此刻洞中居然毫無一點動靜,可見此洞不但寬敞,而且裏面洞中有洞,分歧必然甚多。
青衣老者果然不愧是五行門五老之乎,幾十年的老江湖,遇事判斷準確,人還沒有進入山窟,裏面的大概情形,已被他憑着豐富經驗料到幾分。這才見他左手又向身後四人打了個手勢,身形一晃,飛快的朝石窟掠去。
五行門五老,原是同門師兄弟,數十寒暑,相聚在一起,師兄弟之間,自然心意相通,他們老大這一手式,就是要大家以最迅速的身法,掠入洞去,而且在進入洞窟之後,飛落地面之時,就得各按方位,列下五行陣,以防敵人在黑暗中突擊。
凡是他們五行門在採取行動時,必然先列陣式,只要有五個人在一起,站定下來,也都一定是按五行方位各佔一地,數十年來已成了習慣,這也是他們五行門五老永遠立於不敗之地的基本因素。
石窟中當然比外面更黑暗,五人飛身落地,雖按方位,列成陣勢,但每人相距不過數尺,也不過是佔了丈許一圈,這座石窟,廣羨到可以容納數百個人,他們只佔了入口處丈許地方,四周自然空蕩蕩的,看不到一點景物。
(要知此時右首石室內方振玉正在運功逼毒,孫月華一口氣熄了燈火,因此不見一點燈光)
青衣老者這一停下來,石窟中雖然伸手不見五指,但稍有經驗的人,已可從四周吹到身上的冷空氣,測知石窟面積相當廣大了,他一手持須,嘿然一笑,壓低聲音道:“想不到這座石窟,居然如此廣袤,木大師先咱們而入,此時尚聽不到一點聲息,可見尚未找到淫賊藏身之處了……”
有人突然接口低笑道:“我在這裏。”
這話聲説得不響,但就在紅衣老者的身邊。
青衣老者沉喝道:“什麼人?”
紅衣老者哼了一聲,揮手一掌,擊了過去,一道狂飈,飛卷而出。
站在西首的白衣老者突覺有人揮掌擊來,立即豎掌迎擊過去。
紅衣老者這一掌雖然落了空,但另一道掌風凌厲無匹的撞到身前,不覺沉嘿一聲,第二掌又緊跟着劈出。
蓬然一聲,紅衣老者和白衣老者互相硬接了一掌。
白衣老者就大聲道:“老二,是我。”
紅衣老者道:“是老三硬接了我一掌麼?”
白衣老者道:“不是我還會是誰?”
其實他們兩人之間,有人左右開弓,擊向兩人,又輕悄的溜了開去,因此師兄弟兩人,竟然硬接了一掌。
要知這五師兄弟,功力均不相上下,這一掌接實,各自身不由己,被震得後退了兩步。
那知就在白衣老者被震退之際,又有人在他站立的方位上,揮手一掌,朝中間的黃衣老者當胸劈去。
黃衣老者驟覺掌風壓體,不得不揮手發掌,口中喝道:“老三,你怎麼又向小弟偷襲起來了。”
那人發掌之後,又輕快的閃了開去,正好白衣老者被震退了兩步之後,迅快的回到原位之上,正好中間黃衣老者一道掌風,劈擊而出,湧向白衣老者。
白衣老者連轉個念頭都來不及,趕緊發掌往前推出。又是蓬然一聲,老三、老五就這樣地硬對了一掌。
白衣老者怒喝道:“是你先發的掌。”
黃衣老者身形一晃,斜退一步道:“誰説的,明明是你先一我出手。”
他斜退出去之際,又有人站到了他(黃衣老者)的中央位上,雙手一分,呼呼兩掌,一掌劈向正北(黑衣老者),一掌劈向正南(紅衣老者),分襲兩人。
黑衣老者道:“老五,你現在又襲擊我來了。”
身形旁移,避開了一掌。
紅衣老者也同時説道:“不,他這一掌是朝我劈來的。”
青衣老者聽到四個師弟忽然互相襲擊,心知必有蹊蹺,沉聲道:“大家各守崗位,不要亂了陣腳!”
左手已經取起了火摺子,臨風一晃,火光驟亮,只見一個青衫少年身法奇快,一閃而逝,往裏洞左首掠去,那不是方振玉還有誰來?
(讀者注意,此時方振玉在石室中運氣逼毒,而且石室方向是在石窟裏首的右邊,不是左邊。)
青衣老者大喝一聲道:“淫賊那裏走?”
飛身迫撲過去。火摺子一亮即沒,青衣老者追入左首洞窟,這是一條寬僅數尺的夾道,他落足雖輕,但自己仍可聽到輕微的腳步之聲,自己可以聽到,別人自然也可以聽到。
突然一道奇猛的掌風,迎面直擊過來,青衣老者急忙舉手拍出,硬接對方一掌,夾道中急風迥旋生嘯!
青衣老者一掌接實,竟然被震得腳下浮動,後退了一步,心頭不禁暗暗驚凜:“這小子內力竟會有這般深厚。”
他曾在峯下和方振玉動過手,知他武功極高,但不料內功竟然有如此精湛,心中積忿難平,怒哼一聲,正待撲攻過去!
那知對方和他硬接一掌之後,同樣心有未甘,青衣老者還未撲起,他已一聲不作,凌空飛撲過來,雙掌一先一後,迅如雷霆,交擊而至。
青衣老者沒想到對方發動得比自己還快,更是怒不可遏,雙臂一振,同樣奮身而起,雙掌一掄,直擊橫劈,全力迎擊而出。
這條夾道,寬不過數尺,黝黑如墨,伸手不見五指,兩人這一動上手,攻拒之間,全憑聽風辨位,辨位出手,饒是如此,兩人出手還是迅疾凌厲,招無虛發,但聞拳掌帶起的呼呼風聲,在夾道中激盪飛卷,威勢驚人。
就在此時,但聽一陣金鐵擊撞之聲,從前面大窟上傳了過來,這一陣兵刃的搏鬥,只聞金鐵狂鳴,不聞人聲喝叱,聽聲響,顯然是羣起攻擊,人數不少,但經過一陣擊撞之後,又立趨寂然!
青衣老者心中暗道:“莫非淫賊在這座石窟之中,也埋伏了同黨不成?不然就是進入這石窟的武林高手,在黑暗之中,分不清敵我,自相殘殺起來了。”
一念及此,不禁想到方才入洞之初,自己四個師弟互拼之事,一時那敢戀戰,雙掌排山推出,撞向對方,人卻立即往後撤退,他剛剛縱起,忽覺一縷指風,從斜刺裏激射過來。
此時雙掌業已推出,再待收回手來,已是不及,只得猛一口真氣,把全身功力運集肩頭,硬接對方一指。
對面敵人也被他雙掌排山推出所激怒,口中嘿了一聲,同樣雙享如山,真推過來。
青衣老者縱然運起“五行真氣”,但覺斜刺裏這一指,戳在左肩,如中巨錐,凝聚的真氣,幾乎被他一指震散,而且對方指風之中,還暗藏了一股奇冷澈骨的陰寒之氣,在指力擊中人身之後,迅快滲入腠裏,不自覺的打了一個冷噤!
這真是説時遲,那裏快,對面敵人推出來的掌風,有如驚濤拍岸,同時湧到身前,耳中但聽蓬然一聲大震,他肩頭中了一指,推出去的掌風,自然也受了影響,後力不繼,這一記雙掌交擊,直震得耳鼓狂鳴,心頭狂跳,一個人立被震退了四五步之多,背後一下撞在凹凸不平的石壁上。
對面那敵人乘勢暴喝一聲,人若旋風,一下從他身邊擦身而過,快如閃電,往外猛衝出去。
青衣老者功力深厚,雖被對面敵人震得血氣浮動,還不致傷及內腑,但左肩所中這一指,因有一股極陰極寒之氣,隨着慘入,再被對面敵人震得血氣浮動之際,護身真氣在一瞬間竟然無法抵擋外侮,陰寒之氣便爾乘虛而入,逐漸侵入經絡!
在這一情況之下,青衣老者自顧不暇,對面敵人從他身邊擦身飛過,他也無力再出手襲擊,只得倚着石壁,緩緩運氣,希望把侵人體內的陰寒之氣逼出體外。
那知不運氣還好,這一運氣,那股陰寒之氣竟然隨着自己運轉的氣機,迅快流動,大有散佈全身之勢!不,奇寒之氣幾乎隨着血氣,侵向心脈!
這一下,直把青衣老者驚出一身冷汗,心中暗自尋思:“難道自己中的會是北海玄靈門的‘摧心指’不成?自己在江湖上從未聽説過會使‘玄靈摧心指’的人,這人會是誰呢?”
只聽洞口有人低沉的叫道:“老大……”
青衣老者聽出那是老五(黃衣老者)的聲音,忙道:“老五,我在這裏。”
黃衣老者一下閃身而入,問道:“老大,你追上那淫賊了麼?”
青衣老者道:“愚兄追到此地,莫名其妙的和人動上了手,此人武功極高,但愚兄和他力拼了十數招之後,發現他出手不是淫賊路數,正欲喝問,因為聽到外面兵刃交擊,似是有不少人在黑暗之中互相攻擊,要待退出,卻被另一個人擊中一指,此人練的極似‘摧心指’,陰寒之氣,直逼心脈……”
黃衣老者吃驚道:“老大,你是説中了北海玄靈門的‘摧心指’,玄靈門已有數十年不曾聽到消息了,似乎並無傳人……”
青衣老者道:“但愚兄中的確是‘摧心指’,一經運功,陰寒之氣,就會隨着我運行的真氣,循血攻心……”
“啊!”黃衣老者急道:“這該怎麼辦?小弟這就扶你出去,目前唯一的方法,只有合咱們五人之力,才能把陰氣逼攻出來了。”
青衣老者問道:“外面情形如何?”
黃衣老者道:“外面情形很亂,老大追入石窟之後,咱們又連續遭到攻擊,後來似乎又有不少身負上乘武功的高手進入石窟,雙方敵友難分,咱們只好列下陣勢,緩緩移到這石洞外面,守在洞口。來人之中,經常有人互相攻擊,方才就曾有幾個人衝入咱們陣來,劍招十分凌厲,咱們也只好撤出兵刃應戰,但只一接觸,這些人又悄然退走,大概老大聽到的兵刃擊撞之聲,就是這一陣了”。
青衣老者道:“方才有人衝出洞去,你們可曾遇上了麼?”
黃衣老者道:“沒有呀,自從那幾人衝陣之後,就不曾有人打裏面出來過,老二他們不放心,才要小弟進來探視的。”
青衣老者道:“這就奇怪了,此人明明從愚兄身邊掠過,衝了出去,還有那個使‘摧心指’的人,從橫裏髮指,至少這條夾道前面,就有兩個人了。”
黃衣老者道:“但小弟進來之時,這夾道中並未發現有人?”
青衣老者道:“這就證明這條夾道,另有岔路。這座石窟,必然有許多暗道可以相通。”
他剛説到這裏,突聽一個清朗聲音接口笑道:“正是如此,所以你們進入石窟之人,全死定了。”
黃衣老者凜然喝道:“你是什麼人?”
那清朗聲音輕笑道:“你們爬上百丈崖,不是來找區區的麼?怎麼還問在下是誰呢?”
黃衣老者怒聲道:“你是方振玉?”
“不錯!”那清朗聲音道:“正是區區。”
他聲音好來自在壁後,又好像就在夾道左首。
黃衣老者突然心中一動,道:“原來是你有意把咱們引上來的了。”
“完全正確。”
那清朗聲音道:“不把諸位引來,如何能一網打盡呢?”
“好個淫賊!”
黃衣老者故意引他説話,此時聽清了他發話所在,凝聚全力,揮手就是一掌,劈了過去。但聽砰然一聲,掌風擊在石壁上,震得夾道中碎石塵沙籟籟直落,顯然這一掌擊了個空。
清朗聲音冷然道:“憑你這點能耐,還不配和方某動手。”
呼的一拳,擊了過來。
這一拳風聲強勁,帶起了一片嘯風之聲,形勢逼得黃衣老者不得不揮掌招架,雙手前推,使了一記“閉門拒虎”,往前推出。
那清朗聲音冷哼一聲,雙拳連環擊出,倏忽之間,左右兩手閃電般各自攻出五拳,他出手勢道沉猛,招招如鐵錘擊巖,十記拳風,竟把黃衣老者逼得連連後退。
這十拳之後,他朗笑一聲,忽然斂手退去,一轉瞬就走得無影無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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