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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初露頭角

    就在這節骨眼上,離他們身側不遠,有人發出“嘻”的一聲輕笑!

    笑聲雖輕,卻含有看得過癮的意思!

    擁抱着的兩人,突然驚覺,姬紅藥紅着臉,低低地問道:“誰?”

    君簫更是心頭怦怦亂跳,舉目四顧,哪裏有什麼人影?

    就在此時,但聽城牆下隱隱傳來一陣踢踢嗒嗒的聲音漸漸遠去。

    姬紅藥跺跺腳,啐道:“又是他。”

    君簫問道:“你説他就是喝醉酒的那位老人家?”

    姬紅藥恨聲道:“不是他,還是誰?都是他……”

    君簫戴着面具,雖然看不到他脹紅的臉色,但他內心卻感到甚是慚愧,就是因為她説話時的神情,有點像李如雲,自己才會一時情不自禁,一面歉然道:“在下一時魯莽,真對不起你……”

    姬紅藥掠掠鬢髮,紅着臉道:“我又沒有怪你。”

    君簫道:“時間不早了,我們快些走吧!”

    姬紅藥伸過手來,道:“雲大哥,跳下去我有點害怕,你拉着我一起下去好麼?”

    君簫義不容辭,只好拉住她纖手,兩人雙雙落到地上,他立刻放開了她的手,展開腳程,朝前奔去。

    姬紅藥跟在他身後,心裏還是甜甜的。

    迴轉客店,已是快三更了,兩人各自回房,一宿無話。

    第二天早晨,君簫一覺醒來,開門出去,看到西廂房還關着門,只當瘦小老頭還在睡覺。

    這時正好一名夥計從廊前經過,陪笑道:“客官早,小的這就給你老送臉水來。”

    君簫低聲問道:“夥計,對面那位老人家,昨晚喝醉了酒,還沒起來麼?”

    店夥道:“那老客官天還沒亮,就騎着驢走啦,哦,小的差點忘了,他還有一個口信,要小的轉告客官呢!”

    君簫問道:“他怎麼説?”

    店夥道:“老客官説:“客官別忘了請他喝喜酒。”

    君簫笑了笑道:“這位老人家真會開玩笑。”

    姬紅藥開出房門,問道:“雲大哥,你在和誰説話呀?”

    君簫道:“是我在問夥計,對面那位老人家起來了沒有,夥計説他天沒亮,就走了。”

    姬紅藥道:“他一定怕我們找他,才偷偷地溜了。”

    店夥送來面水,兩人盥洗完畢,吃過早餐,王小七已經套好車子,在門口等候,連店帳都已付過。

    姬紅藥坐上車廂,還含情脈脈地望了君簫一眼,她當然希望君簫也坐到車廂裏去,只是少女總有些矜持,她雖然一向任性慣了,但經過昨晚城牆上的擁抱,她反而有些羞怯,不敢説出口來,但見君簫從小廝手中接過馬繮,翻身上了馬背。

    不知怎的,她如今越看越覺得雲驚天舉止灑脱,眉字眼神,處處都透着與眾不同的氣質。

    譬如説,姐夫武功雖高,人品清俊,但看去就像一個白面書生,沒有云驚天這股子剛毅之氣。

    雲驚天雖然樸實無華,但一舉一動,和談吐之間,仍有他的瀟灑之處,那是出乎自然的俊逸,不像姐夫在舉止上,有矯揉造作之嫌。

    她自己也感到奇怪,她一向崇拜姐夫,也一向以姐夫作為自己選擇對象的標準,而且也一直這麼想着:“嫁姐夫這樣的人,即使比姐夫差一點,也不要緊。”

    這想法,埋藏在她心裏,已有多年,哪知在一夕之間,全改觀了,覺得雲驚天處處地方,都似強過姐夫!

    馬車已經沿着大路直馳下去,姬紅藥的芳心,也像車輪一般,只是轆轤般轉個不停。

    未牌方過,馬車馳進高大的南昌城門。

    君簫一直跟在馬車後面,這時一催馬繮,趕上半個馬頭,朝王小七問道:“小七哥,這裏就是南昌城了?”

    王小七進入城門,車行的速度,立即緩慢下來,聞言點點頭道:“不錯,這裏就是南昌了。”

    君簫轉過身,朝車廂裏的姬紅藥道:“二小姐,這裏己經到了南昌,在下就此告辭。”

    坐在車廂裏的姬紅藥身軀猛然一震,急急掀簾問道:“你要走了?”

    君簫道:“是的,在下已把二小姐護送到地頭了,在下自該告辭了。

    姬紅藥一呆道:“你不去聚英樓了?”

    君簫實在不願再停留下去,因為她説話的神情,有幾分像李如雲,一想到李如雲,自己就會情不自禁,他臉上痛苦地笑了笑道:“送君千里,終須一別。”

    姬紅藥眼圈一紅,幾乎要哭出來:“那你也不去看我了?”

    君簫忽然瀟灑一笑,道:“在下如果沒離開南昌,一定會去看你的。”

    姬紅藥幽幽地道:“那我會等你的。”

    短短的六個字,卻包含着無數情意。

    她知道僅憑兒女之情,是縛不住雲驚天的,他從塞外來,自然想有一番作為。

    她心目中的情郎,正是一個有抱負的男子漢,因此她只好寄託在等待上。

    君簫拱拱手道:“二小姐珍重。”

    正待帶轉馬頭。

    姬紅藥叫道:“雲大哥,慢點。”

    君簫只好停住。

    姬紅藥目含幽怨,説道:“我要你叫我紅藥。”

    君簫感動地道:“紅藥珍重。”

    姬紅藥跟角間已經綻出兩顆晶瑩的淚珠,説道:“你多珍重,你一定要來看我。”

    “最難消受美人恩”,君簫心頭一陣惘然,點頭道:“我會的。”

    馬車轆轆的隨着大街絕塵而去。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君簫策馬徐行,心頭也有着説不出的落寞,他在橫街一家客店門首下馬,早有站在店門前的夥計接過馬匹去。

    君簫跨進店堂,又有一名夥計迎了上來,陪笑問道:“客官住店?”

    君簫隨口説道:“上房。”

    夥計連聲應是,領着君簫到了後進,打開房門,陪笑道:“客官請進,小的替你打水去。”

    這個夥計剛跨出房門,另一個夥計手中捧着一個小布包囊,走了進來,哈着腰,陪笑道:

    “這是客官的東西,小的給你老送進來了。”

    君簫只有一個隨身包裹,自己已經提進來了,這小布囊並非自己的東西,這就問道:

    “夥計,你是從哪裏拿來的?”

    那夥計陪笑道:“小的專管客人馬匹,這個布囊掛在客官馬鞍後面,許是客官忘了,小的特地給你老送來的。”

    説着,雙手把小布囊放到桌上。

    君簫覺得奇怪,這小布囊明明不是自己的東西,怎會掛在自己馬鞍之上?但店夥既已送來,只得説了句:“多謝。”

    那店夥道:“這是小的份內之事,客官不用説謝。”

    就退了出去。

    接着先前那個夥計打來臉水,又沏了一壺茶送上。

    君簫洗了把臉,取來布囊,解開束在袋口上的絲絛,目光一注之下,不由看得一怔!

    這布囊之中,竟然是一袋晶瑩奪目的明珠,每顆都有葡萄大小,大概總有百顆之多!

    百顆明珠,價值不小,又豈是普通人家拿得出來的?他迅速想到了姬紅藥,暗道:“一定是她,她怕自己不肯收,故而偷偷掛在馬鞍後面的,自己決不能收,應該去交還給她才是。”

    這就依然把袋口紮好,收了起來。

    第二天一早,君簫會帳出門,跨上馬背,一路馳出南門,這是一條石板鋪成的大路,他行了一段路,依然沒有看到聚英樓,心中不禁暗暗嘀咕,姬紅藥曾説:自己如要找她,可到南門外聚英樓找馮總管去,當時沒問清楚聚英樓在哪裏?南門外地方遼闊,這到哪裏找去?

    正在猶豫之間,忽見身後來路,正有一條人影奔行而來。

    君簫因自己不知聚英樓如何走法?

    看到後面有人行來,急忙翻身下馬,佇立道旁,等人問路。

    不過轉眼工夫,來人已經奔到近前,這人約莫三十七八歲,四十不到,嘴上留着兩撇鬍子,身穿密扣勁裝,肩頭背一柄飄着紅綢的單刀,腳下甚是矯捷,一看就知是個江湖上人。

    那人一路奔行,自然也早已看到君簫翻身下馬,站在路邊,好像是等着自己一般,因此奔行到距離君簫還有兩三丈遠,腳下就緩了下來。

    君簫就抱抱拳含笑道:“兄台請了。”

    那人兩道目光,不由地朝君簫打量了一眼,抱拳道:“兄台有什麼見教?”

    “不敢。”

    君簫道:“在下想請教兄台一聲,不知南門外聚英樓如何走法?”

    那人赫然笑道:“兄台原來也是到聚英樓去的,那真是巧極,兄弟慕名而來,正要到聚英樓去,咱們正好一路。”

    君簫喜道:“如此甚好,在下還沒請教兄台貴姓?”

    那人道:“兄弟祁長泰,兄台呢?”

    君簫道:“在下雲驚天。”

    祁長泰看了君簫一眼,又説道:“雲兄一向在哪裏得意?”

    他沒聽説過江湖上有云驚天這號人物,故而有此一問。

    君簫道:“在下剛從塞外來。”

    祁長泰哦了一聲,又道:“凡是慕名前往聚英樓的人,都得有人引介,不知雲兄的引介師傅是哪一位?”

    君簫聽得一怔,問道:“到聚英樓去,還要有人引介麼?”

    祁長泰笑了笑道:“沒人引介也沒關係,聚英樓接待四方豪傑,看重的是真才實學,只要通得過他們的試驗,一樣會把你待若上賓。”

    君簫越聽越奇,不覺問道:“在下還要向祁老哥請教,不知這聚英樓是什麼所在?”

    祁長泰也聽得大奇,問道:“原來雲兄一點也不知道?”

    君簫道:“在下剛從塞外來,只聽説南昌南門外,有個聚英樓,旁的就不清楚了。”

    祁長泰道:“這就是了,只要是大江南北的人,就算三歲孩子,也都聽説過聚英樓的大名了。”

    他抬抬手道:“這話説來長呢,咱們還是邊走邊説,雲兄你請。”

    君簫忙道:“祁老哥請先。”

    祁長泰道:“咱們邊走邊説,誰也不用客氣。”

    君簫一手牽着馬匹,和他並肩而行。

    祁長泰道:“聚英樓的東主是江湖上大大有各的小諸葛諸葛真,雲兄來到江南,小諸葛諸葛真的名號,你總聽説過了?”

    君簫點點頭道:“在下聽人説過。”

    祁長泰道:“小諸葛是南七北六,十三省九家鏢局的總鏢頭,他在武陽鎮創設聚英樓,為的是接持南來北往的四方豪傑,只要是江湖朋友,還得出海底,就可以在聚英樓上吃喝一頓,缺少盤川,還可以到櫃上領取十兩八兩銀子……”

    君簫道:“這小諸葛倒是四海得很。”

    “是啊!”

    祁長泰道:“他手下九家鏢局,生意越做越大,只要是大城鎮,都有他的分號,因此聚英樓長年都在招攬鏢師,會武的人,前去投奔他,只要有一位成名武師的引介,即可錄用,但仍得按本身武功,分為三等九級,分發各地鏢局任用,據説他們最低級的鏢師,只要一被錄取,每月收入,都比一般鏢局的鏢師要高出許多,因此各地鏢頭,投效來的可着實不少。”

    君簫心頭一動,問道:“沒有人引介的呢?”

    祁長泰道:“沒人引介,只要通得過他們的試驗,一樣會被錄取,反正三等九級,你能通過幾級,就有幾級的待遇,最是公平不過了。”

    君簫問道:“祁老哥一定有人引介的了?”

    祁長泰輕輕嘆息一聲道:“兄弟一向在漢陽一家鏢局任事,今年鏢局收歇了,由局主介紹兄弟來的。”

    君簫心中暗暗忖道:“看來這聚英樓不大簡單,莫非會是七星會的人?”

    一面敷衍着道:“原來祁老哥還是名鏢頭,在下失敬得很。”

    兩人邊説邊走,腳下可並不慢,不過頓飯工夫,武陽鎮已經在望。

    祁長泰伸手一指,説道:“前面就是武陽了,聚英樓就在大街上,只要跨進鎮口,第一眼就可看到聚英樓了。”

    他説的沒錯,君簫和他進入武陽鎮,果然,一眼望去,就看到矗立在大街上的一座巍峨輝煌的樓宇,正面高懸着“聚英樓”三個金字的招牌。

    聚英樓一排七間門面,看去既有酒樓,又有客棧。

    其實客棧、酒樓,只是掩人耳目而已,聚英樓的真正身份,就是聚莢樓,聚天下英雄於一樓。

    這時還不過辰牌時光,聚英樓前進一、二兩層,此刻正是茶座最盛的時刻。

    兩人走近門口,君簫把馬匹交給了在門口伺候的小廝,兩人因樓下人多,而且都是些販夫走卒,人聲嘈雜,相偕走上樓梯。

    樓上,是五間打通的一個敞廳,裏首還有幾個垂着布簾的小房間,這時敞廳上也有了七八成座頭。

    夥計看到有人上來,立即迎着招呼道:“二位客官,正好還有一個臨窗的位子,二位請隨我來。”

    説罷,領着兩人一直走到一個臨街的角落上,果然還空着一張茶几,對面放了兩把藤椅。

    祁長泰取下肩頭揹着的刀鞘,和君簫對面坐下。

    夥計問道:“二位喝什麼茶?”

    祁長泰道:“兄弟喝香片,雲兄呢?”

    君簫道:“我來,二壺清茶就好。”

    夥計走後,祁長泰把面前一雙竹筷,輕輕移動一下,然後又把一個茶盅,推到了前面。

    君簫一身武功,在當今武林中,已是數一數二的年輕高手了,但他究竟出道江湖,為時尚淺,祁長泰這些小動作,他卻毫無所知。

    過不一回,那夥計替兩人送上兩壺香茗,目光一瞥,立時放下水壺,朝祁長泰恭敬地陪笑道:“二位大爺可是要找掌櫃麼?”

    祁長泰一抱拳道:“正是,兄弟祁長泰,這位雲兄,叫做雲驚天,專誠求見掌櫃而來。”

    夥計忙道:“二位請用茶,小的這就進去稟報掌櫃。”

    祁長泰拱手道:“有勞了。”

    夥計道:“祁爺不用客氣。”

    轉身自去。

    祁長泰取過茶壺,替君簫面前倒滿一盅,然後又替自己倒了一盅,説道:“雲兄,請用茶。”

    君簫説了聲:“多謝。”

    他暗自留心,但見滿樓茶客,有的正在低聲説話,有的兩三個人聚在一起下棋,樓上雅座,果然清靜得多,但也看不出有何異處?

    祁長泰看他不住的遊目四顧,只道他剛從塞外進關,對江南的風俗習慣,處處覺得好奇,倒是並未在意。

    兩人一面喝茶,一面剝着花生,慢慢吃着,祁長泰問道:“雲兄初到江南,生活還不習慣吧?”

    他是沒話找話。

    君簫笑了笑道:“剛來覺得不大習慣,這幾天好多了。”

    剛説到這裏,只見那夥計匆匆走來,朝二人拱拱手道:“二位久候了,掌櫃有請。”

    祁長泰慌忙站了起來,君簫也跟着站起。

    那夥計道:“二位請隨小的來。”

    祁長泰取起單刀,掛到腰間,一面朝君簫抬抬手道:“雲兄請。”

    君簫道:“祁老哥不用客氣,還是你先請。”

    祁長泰不再多説,當先舉步走去。

    那夥計領着二人下樓,穿過一個小天井,在門口站住,向裏一躬身道:“回掌櫃,祁爺,雲爺二位來了。”

    只聽一個響亮的聲音説道:“有請。”

    那夥計連應了兩聲“是”,才退後半步,躬身抬手道:“掌櫃有請,二位請進。”

    祁長泰朝他點頭稱謝,一面又朝君簫抬了抬手,舉步跨進門去,君簫跟在他身後而入。

    這是一間相當寬敞的客室,中間一張紅木圓桌,四周圍着四把雕花太師椅,桌上放一個銀盤,盤中央放一把白瓷描金茶壺,和五個茶碗。

    上首一把太師椅上,端坐着一個身穿布褂,臉色白淨的中等身材漢子,看去約有五十來歲。

    生成一張冬瓜臉,三角眉,三角眼,嘴上留一撮八字鬍子,只要不笑,就像欠了他陳年舊帳似的,拉着長臉孔。

    這漢子不用説就是茶樓掌櫃的了,此時他正在吸着旱煙,手裏的一支旱煙管,是竹節根做的,長約兩尺已經吸得色呈紫紅,光澤發亮,配着象牙嘴,白銅煙斗,一看就知是個稍有身份的人。

    他吸了一口煙,然後伸手,取起面前一隻細瓷茶碗,輕輕呷了一口,才緩緩地站起身來。

    他動作雖然慢,但站起來的恰是時候,因為祁長泰、君簫二人,正好在此時跨進門口。

    掌櫃的一手握着旱煙管,略為拱手,皮笑肉不笑地道:“失迎,失迎,一品刀祁老哥名滿三楚,肯惠然光臨,真是幸會之至。”

    他因“雲驚天”三字,在江湖道上,默默無聞,是以並未理會,只是話落之時,朝君簫略頷首而已。

    君簫從他口中,聽得出來,一品刀祁長泰,似乎還是一位大有名氣的人,不然掌櫃不會説的如此客氣。

    祁長泰連連拱手道:“掌櫃好説,在下愧不敢當。”

    掌櫃的一擺手道:“二位請坐。”

    他也不管客人坐下沒有,自己就大馬金刀地坐了下去。

    此人舉手投足,果然極具氣派,不失為掌櫃的身份。

    祁長泰,君簫也相繼坐下。

    祁長泰一欠身道:“在下還未請教掌櫃貴姓?”

    “馬。”

    掌櫃的接下去道:“草字天行。”

    祁長泰拱手道:“原來是馬掌櫃。”

    馬掌櫃深沉一笑道:“祁老哥遠道而來,不知有何賜教?”

    祁長泰道:“馬掌櫃言重了,賜教二宇,在下如何敢當,在下因漢陽四泰鏢局收歇之後,特來投奔,這是李局主的介函,請馬掌櫃過目。”

    説話之時,已把一封介函雙手遞了過去。

    馬掌櫃呵呵一笑道:“歡迎,歡迎,祁老哥有意加入敝局,真是求之不得的事兒……”

    他一手撕開信封,抽出信箋,只看了幾行,又大笑道:“李局主在信上竭力推薦祁老哥之能,其實,哈哈,祁老哥一品刀三個字,大江南北,還有誰沒聽説過。”

    他望望一品刀祁長泰,拖長聲音説道:“不過……”

    祁長泰道:“馬掌櫃有什麼話,但請明教。”

    馬掌櫃道:“兄弟這裏是鶴壽堂,上面還有光祿、景福兩堂,以祁老哥成名多年,自然不用經過試驗,就可在敝堂按‘福’字級的待遇,但即使如此,還是太委屈祁老哥了。”

    祁長泰笑道:“馬掌櫃這是往在下臉上貼金,但在下心裏有數,像在下這麼一塊料,江湖上比比皆是,豈敢妄想再往上攀,馬掌櫃賞在下一碗飯吃,在下已經感激不盡了。”

    馬掌櫃笑道:“只要祁老哥不嫌棄就行,先在兄弟這裏耽一段日子再説,老實説,只有兄弟這鶴壽堂,成了名的江湖朋友,可以免去試驗,再往上,要想進光祿堂去,可就不大容易了,就是前天,有一位北太極門的成名武師日月雙環李子春,已經通過光祿堂‘壽’字級,他還想試‘祿’字級,終於身負重傷,被抬了出來。”

    君簫已可從他口氣之中,聽出聚英樓的一個大概情形,那是聚英樓,有景福、光祿,鶴壽三個堂,由馬掌櫃主持的鶴壽堂最低,其次是光祿堂,景福堂最高。

    每一堂中,各有福,祿,壽三個等級,那是祁長泰説的三等九級了。

    就在他心念轉動之際,馬掌櫃已經緩緩轉過臉來,向君簫問道:“這位雲朋友從何處來?”

    他見雲驚天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夥子,因此在説話之時,冬瓜臉的笑容,已經全收了起來,話聲就顯得有些倚老賣老。

    君簫道:“在下剛從塞外來。”

    馬掌櫃又道:“你師父是誰?”

    君簫道:“家師只是天山腳下的牧羊老人,從未到過中原。”

    馬掌櫃三角眼不屑地橫了他一眼,問道:“那麼雲朋友是哪一位師傅推介你來的?”

    君簫道:“在下初來江西,江湖上並無熟人。”

    馬掌櫃道:“那是沒有引介的人了?”

    君簫道:“在下是找馮總管來的。”

    馬掌櫃冬瓜臉忽然一沉,冷哼道:“你想找馮總管?”

    他口氣一頓,跟着問道:“你初到江南,怎麼知道馮總管之名?”

    君簫道:“在下是聽一個朋友説的。”

    馬掌櫃問道:“你朋友姓甚名誰?”

    君簫道:“在下朋友,説出來馬掌櫃也未必知道。”

    這話無異給馬掌櫃碰了一個釘子。

    祁長泰坐在他對面,不禁暗暗替他焦急。

    只聽馬掌櫃忽然沉笑一聲道:“雲朋友目前還沒資格見馮總管。”

    君簫奇道:“見馮總管還要講資格麼?”

    “不錯。”

    馬掌櫃道:“雲朋友沒有人引介的人,説不得只好按本樓規定辦理了。”

    君簫道:“貴樓如何規定?”

    馬掌櫃道:“兄弟掌管的是鶴壽堂,共有福,祿,壽三級,江湖朋友持有引介函件前來,可視其乎日成就,量才錄用,不必經過試驗。”

    君簫道:“在下就要經過試驗麼?”

    馬掌櫃道:“正是,因為雲朋友沒有引介的人,咱們聚英樓延攬的是天下英雄,自然最重視真才實學,沒有引介之人,就得從本堂‘壽’字級試起了。”

    君簫道:“在下不在乎等級,只不知要如何才能見到馮總管?”

    馬掌櫃皮笑肉不笑地道:“只要雲朋友有驚人之藝,能順利通過本堂三場試驗,取得本堂‘福’字級待遇,再請求晉等試驗,因為晉等試驗是由馮總管親自主持的,你就可以見到馮總管了。”

    君簫問道:“要見馮總管,非如此不行麼?”

    馬掌櫃森冷一笑道:“如有第二個辦法,兄弟何用和雲朋友説這些廢話?”

    君簫霍地站了起來,拱拱手道:“馬掌櫃,貴堂三場試驗,不知要如何試法,在下那就只好一試了。”

    “哈哈!”

    馬掌櫃跟着站了起來,點頭道:“雲朋友那就請隨兄弟來。”

    一面回頭朝祁長泰道:“祁老哥既然和雲朋友同來,是否願意替雲朋友作個證人?”

    祁長泰起立拱手道:“在下和雲兄只是在路上相遇,結伴同行,既有馬掌櫃吩咐,在下不敢不從命?”

    馬掌櫃口中説了個“請”,當先舉步朝屏後走去。

    君簫、祁長泰隨着他轉過屏風,後面又是一進院落,大天井中,是一片細沙鋪成的練武場,左右各有一排長廊。

    馬掌櫃領着兩人,步出長廊,只見右首長廊上,站着三個身材魁梧的短裝漢子,一齊朝馬掌櫃抱拳施禮。

    馬掌櫃含笑點頭,一面回頭朝君簫説道:“雲朋友,這三位師傅,就是敝堂教練,按敝堂規矩,每一級,都須經過三場試驗。”

    君簫道:“馬掌櫃乞道其詳。”

    馬掌櫃道:“第一級是‘壽’字級,三場試驗是拳、腳、輕功、內力,拳腳由一位教練下場,五十招為限,輕功則另有場地,內力由兄弟擔任,通過這三場,始可晉入第二級‘祿’字級,拳腳由二位教練下場,也是五十招為限,輕功、內力和前面相同,第三級是‘福’字級,由三位教練下場,其餘大致相同。”

    君簫看了三名武師一眼,問道:“拳腳就是這三位師傅賜教麼?”

    馬掌櫃道:“不錯。”

    君簫道:“在下有個不情之請,不知馬掌櫃的意思如何?”

    馬掌櫃道:“雲朋友請説。”

    君簫道:“在下之意,拳腳一場,可否請這三位師傅一起下場,免得多耗時間。”

    馬掌櫃微嘿道:“雲朋友,按敝堂規矩,沒有引介的江湖朋友,必須由‘壽’字級試起,三位武師下場,乃是‘福’字級了。”

    君簫道:“那麼在下還有一個請求,就是先由一位師傅下場,在下三招之內,如果僥倖獲勝,再加入一位下場,如果在下仍在三招之內獲勝,二位再一起下場,不知馬掌櫃意下如何?”

    馬掌櫃雙目精芒閃動,沉笑一聲道:“好、好,雲朋友豪氣凌雲,着實令人佩服,你既有如此自信,兄弟就破例一次。”

    説到這裏,朝三名武師一抬手道:“你們都聽到了,雲朋友已經説得很清楚,三場並作一場試驗,你們就照他説的去辦吧!”

    三名武師一齊躬身道:“屬下遵命。”

    當下由其中一人,朝君簫抱拳一禮道:“雲朋友那就請下場吧!”

    君簫回身朝馬掌櫃拱拱手道:“多謝馬掌櫃成全。”

    他連長衫也不脱,飄然朝場中走去。

    那名武師跟着他一同下場,走到中間,兩人對面站停,那武師道:“雲朋友不寬衣麼?”

    君簫化名雲驚天之後,為了配合身份,一直穿着藍布大褂,但今天因為要上聚英樓來找馮總管,才穿了姬紅藥給他買的青綢長衫。

    一般穿長衫的人,到了下場子的時候,如果不脱下長衫,也得把下襬捲起來,但君簫連下襬也沒卷,只是飄然下場,往中間站定,等候對方動手。要知下場不脱長衫,光捲起下襬,已是十分自負了,通常只有長一輩的人,和後輩喂招,才會隨手撩起長衫下襬,往腰間一搭就算,如果雙方動手過招,決不會不脱長衫的。

    君簫含笑道:“不要緊,這樣就好。”

    馬掌櫃心中暗道:“這小子連江湖上的普通禮貌都不懂,看來真是塞外來的了!”

    那武師看君簫如此託大,心頭極為憤怒,沉笑道:“雲朋友那就請吧!”

    君簫哪會把他放在眼裏,但他臉上絲毫沒有驕矜之色,依然拘謹地拱拱手道:“賓不壓主,還是師傅請先賜教。”

    正因他這一拘謹,就有幾分像鄉巴佬。

    那武師嘿然道:“雲朋友那就小心了。”

    刷的一聲,拉開架勢,左掌朝前一撩,右足前跨,身形側進,右手五指箕張,翻腕之間,朝君簫左臂抓到。

    他使的是鷹爪門“三十六把擒拿手”,爪隨身進,出手十分快捷,右手甫發,左手五指勾曲,疾然朝君簫面門擊到。

    君簫也沒擺什麼架勢,只是站着沒動,直待對方右手抓到,身子輕輕一側,避過那武師一記鷹爪手,接着頭臉往後一仰,身子再往右斜旋,對方左手一記反鈎拳,從君簫左肩上角衝出,也落了空。

    君簫右手一探,輕輕在他左胛上拍了一掌,説道:“閣下承讓了。”

    那武師擊出的左手落空,再被君簫這一拍,腳下哪裏還留得住步,上身往前一衝,登登地衝出去五六步之多。

    那武師做夢也沒想到君簫舉手之間,就把自己推了出去,這簡直不能算動手,心頭自然不服,一時睜大凶睛,望着君簫,正待開口!

    君簫依然一付拘謹的老實模樣,朝另外兩位武師拱拱手道:“二位之中,不知哪一位先加入賜教,那就請下場了。”

    他説過三招之內,如果能夠僥倖獲勝,再加入一位武師下場,故而向二人打着招呼。

    先前那武師氣得滿臉通紅,洪聲道:“雲朋友認為已經勝過兄弟了麼?”

    君簫笑道:“老哥如果不服氣,第二場裏,儘可向在下狠狠地招呼,這一場至少已經過去了。”

    馬掌櫃也有些不相信,他發覺君簫只是取的巧,才把何師傅推出去的。

    老實説,何師傅的“鷹爪功”,在江湖上也算得一把好手,怎會才一出手,就被人推出去之理?

    但不管怎麼説,何師傅總是被君簫推出去了,反正第一場勝負並不重要,這就説道:

    “田師傅,你們就依雲明友的,第二場上場好了。”

    田師傅,是另外二位武師中個子較矮的一個,聞言舉步入場,站到君簫對面右首,才行停住。

    姓何的武師(先前那個)早已站在左方,他恨不得一拳把君簫胸骨擊斷三根,此時雙手箕張當胸,沉笑道:“雲朋友,這第二場,是咱們兩人聯手合擊,你還是強賓不壓主,要咱們兄弟先動手吧?”

    這是故意先拿話套住君簫,他們兩人可以搶先出手。

    君簫依然拘謹地拱拱手道:“正是、正是,二位只管請先。”

    姓何的武師朝姓田的武師看了一眼,口中洪笑道:“雲朋友那就接招了!”

    喝聲出口,雙腳左右划着弧形,疾然朝前欺進,右掌勾曲,虛虛一揚,使的是“摘星換鬥”,虛實並用,只要對手封閉慢了,他可以變虛為實,如果對手封閉得一快,立刻反實為虛,同時左手立可跟進,這是鷹爪門連環三十六手絕招,一經施展,有迅雷萬鈞之勢!

    他因方才自己根本來不及施展,就輸給了君簫,心頭這份彆扭,自不待言。

    這回他是立誓非要把君簫傷在他掌下不可,故而一上手就使出壓箱子的殺手來了。

    姓田的武師擔任的本是第二場較技,武功當然不會低過姓何的,而且他們二人是老搭檔,聯手已久,對彼此武功,都有相當瞭解。

    因此姓何的武師一掌遞出,他也搶着身形移動,左手當胸,右手一記“黑熊探爪”,單掌向君簫身側遞進。

    兩人這一聯手,果然左右夾擊,首尾呼應,迅疾異常。

    姓何的武師右掌未收,左爪再發,左爪向上一晃,右爪立即下沉,竟然一招緊似一招,記記朝君簫身前大穴下手。

    姓田的武師使的是“嵩陽大九手”,劈、扎、砍、打,進退如風!

    君簫在兩人之間,只是閃閃避避,一回側身,一回吸胸,迴旋進退,看去有些忙亂,但卻連手也沒對一下,就躲了過去,任他們出手如何凌厲,竟自連君簫的衣角也掃不着!

    兩位武師看他僅是閃避,無法反擊,心頭頓時放寬,不約而同地大喝一聲,同時爪掌齊揚,奮力撲上!

    這一下爪勢如電,掌發如風,十分凌厲,眼看君簫再也閃避不開!

    不,兩人撲到之時,已把君簫左右退路,全已封死,但就在這一瞬間,兩人爪、掌劈落,明明就在面前的君簫,忽然不見!

    不,但聞身後有人説道:“這是第二招了,二位承讓!”

    話聲入耳,兩人背後胛骨上,已被人家手掌按上,掌力輕輕一吐,兩人再也站立不住,跨開大步,身不由己地朝前衝出了五六步。

    君簫還是那付拘謹樣子,朝馬掌櫃拱拱手道:“馬掌櫃,這第二場,這樣可以通過了吧?”

    馬掌櫃能夠當上掌櫃,身手自然極高,但他除了覺得這拘謹少年深藏不露之外,幾乎看不出他手法、身法的路數來。

    這前後兩場,君簫根本既未施展拳掌手法,也未施展什麼身法,他又如何看得出來?

    其實就是君簫施展了手法,身法,憑他這點氣候,也未必看得出來?

    但馬掌櫃自己把身份看得很高,口中“唔”了一聲,抬抬旱煙管,説道:“第三場。”

    第三場是三個武師的聯手合作。

    主持這場的是個瘦高個子,姓龍的武師。

    他練的是內家“奇形手”,據説這種武功,創自達摩祖師,是武壇上最快迅,最厲害的手法。

    他可以在眨眼之間,打出七八記不同的招式,使人在頭臉胸腹,同時着掌,根本沒有還手的機會,更因這種手法屬於內家重手法,出必傷人,就算是鐵人,捱上他七八掌,也非躺下來不可。

    姓龍的武師,早就躍躍欲試,聽到馬掌櫃説出“第三場”三字,他已大步入場,那姓何,姓田的二人,各自斜退一步,讓出了中間正面,三個人正好鼎足而立,把君簫圍在中間。

    一品刀祁長泰看得暗暗皺眉,他在江湖上混跡數十年,見多識廣,自然看得出這姓龍的武師,手臂特長,必然練有奇特的功夫,但奇怪的這聚英樓馬掌櫃的這三名武師,居然全沒在江湖上漏過臉,甚至連聽都沒有聽説過!

    就説這姓雲的少年人,一身所學,也極為高明,自己同樣連他路數都看不出來!

    看來自己這幾十年江湖,算是白闖了!

    卻説那姓龍的武師走到君簫面前,腳下一停,抱抱拳道:“雲朋友連勝兩場,身手果然不凡,第三場由兄弟三人聯手,向雲朋友討教,雲朋友請吧!”

    君簫拱手還禮道:“在下還是一句老話,三位請先。”

    姓龍的武師陰笑一聲道:“你要龍某先出手,那只有捱打了。”

    君簫含笑道:“不要緊,在下還捱得起。”

    姓何的武師道:“龍老大,雲朋友既然這麼説,咱們就不用和他客氣了。”

    君簫道:“這位老哥説得極是,三位只管賜教,不用客氣。”

    姓龍的武師心頭陰笑道:“你小子這是自己找死!”

    口中哼了一聲,説道:“雲朋友那就接招。”

    左手一揮,朝前拍來。

    他這一招倒還客氣,掌影一晃,分別拍向君簫右肩,左肋,小腹氣海三處,出手如風,果然極為快速!

    姓何、姓田的二名武師,配合他的攻勢,一個右手勾曲,疾抓君簫左肩關節,一個立掌如刀,“嘶”的一聲,筆直向君簫後腰砍到。

    這三人配合得好,當真動若脱兔,幾乎是同時攻到。

    君簫身形向右輕移,左手跟着後揮,從身後向右揮去,拍出一股勁風,朝姓田的身後推去。

    正因他身後向右側,姓田的武師砍向他後腰的一掌,業已落空,這一股勁風,卻撞到姓田的身後,姓田的根本沒防到身後會有人偷襲,一時封解不及,也收手不及,(直砍君簫後腰的掌勢)掌先人後,朝前衝去。

    君簫手法同樣迅疾無比,左手向後揮出之後,立時又回手朝前一抬,托住了姓何的武師抓向左肩的爪勢,朝前推去,同時右手化掌,緩緩朝前迎出。

    這幾下,君簫拿捏得極準,姓田的武師被他掌風一推,從他右肩擦身而過,朝前衝出,正好撞上姓龍的武師拍向君簫右肩的第一掌。

    姓龍的武師出手雖快,但究竟功力較深,一眼看到姓田的突然朝他掌上衝出,立即掌勢一偏,加速向左拍去,但他掌勢拍到之時,君簫也正好托住了姓何武師的手肘,朝前推去。

    姓龍的武師一身武功,十分了得,掌勢已練到能發能收之境,目見君簫兩下都是以巧妙手法,借左右兩人之力,向自己打來,心頭不由大怒,左手疾快帶轉,拍向君簫小腹氣海。

    這一掌,他和君簫推出的右掌,迎個正着,但聽“啪”的一聲,兩人同時感到身軀一震各自被震得後退了兩步。

    那姓何、姓田的武師,差點撞上姓龍武師的掌力,匆促之間,吸氣橫閃,躍出去數步之外。

    雙方才一交手,就各自分開。

    這回馬掌櫃睜大一雙三角眼,自然看得極為清楚,他發覺君簫出手之快,不僅不在姓龍的武師之下,而且隨機應變,借力打力,手法高明已極。

    只此一點,他已可斷定,三個武師決非君簫的對手。

    就在他心念轉動之間,戰場情勢,已然有了極大的變化。

    原來三個武師多年聯手合擊,心意相通,三人一退之後,同時倏然向中間欺進,揮手攻到。

    姓龍的武師心頭怒惱已極,口中發出一聲冷哼,雙手乍揚,這下他毫不留情,掌影飛閃,分向君簫身前胸、肩、肋、小腹等八處要害擊落。

    姓何、姓田的二二人也毫不怠慢,一左一右夾擊而至。

    君簫並沒去理會當前姓龍的攻勢,他雙手一圈,使了一招“左右逢源”,朝兩人推去。

    這一招他用了三成力道,把姓何、姓田的兩人推得摔出去一丈來遠,但他身前,“旋璣”、“膻中”、左右“將台”、左右“期門”、“建裏”、“分水”八大要害,一陣“啪”

    “啪”輕響,全被姓龍武師的“奇形手”擊中。

    姓龍的武師眼看自己雙掌同發,業已擊中君簫八處要穴,自然可以收手而退。

    他退後三步,才發覺君簫並沒有躺下去。

    中了他“奇形手”的人,縱能勉強站住,最後也非倒下去不可,這點自信,他是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但當他目光一抬之間,才發現君簫瀟灑地站在那裏,神色如常,舉手拍拍身上長衫,才抱抱拳笑道:“三位老哥,承讓了!”

    姓龍的武師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明明被自己“奇形手”擊中,怎麼毫無傷損?

    “哈哈!”

    馬掌櫃的口中發出一聲大笑,拱手道:“雲朋友果然高明,連勝三場,兄弟佩服得很。”

    君簫連忙拱手道:“馬掌櫃好説,在下能順利通過,實足僥倖得很。”

    馬掌櫃朝三名武師擺了擺手。

    三名武師由姓龍的為首一齊躬身而退。

    一品刀祁長泰含笑道:“恭喜雲老弟,連勝三場,實非易事。”

    君簫還沒答話,馬掌櫃抬抬手,説道:“雲朋友請。”

    他抬手肅客,指向右廊,那自然是試驗輕功,是在右廊舉行了。

    君簫也不和他客氣,當先舉步朝右首走廊走去。

    馬掌櫃和祁長泰隨着他身後而行,三人走近右廊,早有兩名青衣漢子在那裏垂手伺立。

    馬掌櫃朝他們輕輕地打了個手勢,兩名漢子立即趨前引路,在走廊間,打開了兩扇房門窗户。

    馬掌櫃腳下一停,説道:“雲朋友,試驗輕功,就在這兩間屋內,雲朋友先請看過門外貼的規定,再進去走上一圈,成績如何,他們自會計算報告的了。”

    君簫目光一掃,門口果然貼着一張“輕功試驗規程通過標準”的通告。

    原來這兩間屋內,右首一間,左右兩邊,各有一條狹長木槽,堆滿了碎石子,高約三尺,愈到上面愈尖,直像兩座尖尖的山嶺。

    試驗的人,入門之後,就須躍上右首一條碎石頂端,筆直往裏行去,走到盡頭,再循左首退出。

    因為這間屋相當深邃,走完右邊一條之時,必須換氣,決不可能一口氣走得完。

    除非你身懷絕世輕功,否則你腳尖踩過之處,必有尖碎石子滾落下來,他們就是計算你滾落的碎石,測定你輕功的火候。

    按照他們的規定,滾落的碎石子在五升以內者,可獲通過壽字級,三升以內者,可獲通過祿字級,二升以內者,可獲通過福字級。

    左邊一間,是複試室。

    整間屋中,地上鋪着一層足有尺許厚的炭灰,試驗的人,入室行走一圈,由管理人員測定你足跡的深淺,作為複試通過的標準。

    規定足印陷入灰中五寸者,可獲通過壽字級,四寸為祿宇級,二寸為福字級。

    君簫看完規章,説道:“馬掌櫃,在下可以進去了吧!”

    馬掌櫃點頭道:“是、是,雲朋友請。”

    君簫哪會把這些極普通的試驗放在心上,雙手略氣,抱拳,説道:“在下獻醜了。”

    舉步朝右首一間門內走入,腳尖輕輕一點,就飛身躍上碎石堆的尖端,他故意微一用力,讓尖端上滾落三顆石子。

    接受這項輕功試驗的人,三年來,不下百人,但從未有過在躍登石堆之際,只滾下三顆石子的。

    馬掌櫃臉上,不禁泛起了驚異之色。

    君簫足下那還停留,一路提氣而行,也故意在行走之時,稍稍撥落一些石子,這不過是一來一去的事,等君簫循着左首石堆,回到門口,飛身落地。

    一名青衣漢子,已把滾落地上的碎石子掃起,裝入一隻木升之中,送到馬掌櫃面前,恭敬地道:“回掌櫃,滾落碎佰,共為四合有餘,五合不到,(注:十合為一升,五合不到,就是不到半升了)恭請掌櫃核奪。”

    馬掌櫃接過木升,看了一眼,隨手交還給那漢子,一面呵呵笑道:“雲朋友這場試驗,超過福字級標準還多哩,但敝樓規定,輕功一道,必須兩場完全合乎標準,才算通過,還請雲朋友再回左首屋中走上一圈如何?”

    君簫點頭道:“在下自當遵守貴樓規定。”

    説完,舉步朝左首一間跨入,走了一圈,才行退出。

    當下另有一名漢子手中拿着竹尺,在君簫走過留下的每一個足印中,仔細量着,逐一用筆記下,然後走到馬掌櫃面前,躬身一禮,説道:“啓稟馬掌櫃,雲驚天一共留下足印一十二個,每個足印,都只有前腳半個足尖,陷入灰中,正好一寸,十二個足印,深淺如一,恭請掌櫃明察。”

    馬掌櫃連連點頭,揮手命他退下,一面含笑道:“雲朋友輕功卓越,兄弟欽佩得很,此屋縱深六丈,雲朋友能保持每隔一丈,落腳一次,而且只有半個足印,一直保持一寸深淺,實非常人所能做到。”

    君簫謙虛地道:“馬掌櫃好説,在下自小在天山腳下長大,家師規定在下只須用腳尖在雪上奔行,直到長大之後,雪上如果留有一寸足印,還經常挨家師的罵呢!”

    祁長泰目光閃動,説道:“雲老弟練的大概是‘踏雪無痕’輕功絕技了。”

    馬掌櫃道:“雲朋友拳掌、輕功,均以極為優異的成績,獲得通過,現在只剩下內功一場了。”

    君簫道:“不知馬掌櫃如何試驗?”

    馬掌櫃嘿然道:“這個簡單得很,咱們出去再説。”

    於是由他陪同,穿過長廊,回到客堂,馬掌櫃往中間一站,招招手道:“雲朋友,咱們就在這裏試試內力吧!”

    君簫道:“客隨主便,在下但憑馬掌櫃吩咐。”

    馬掌櫃雙腳跨開一大步,擺了個坐馬步,一面含笑道:“雲朋友,來,你也蹲下來咱們各出一掌相抵,用力往前推,只要接得住兄弟的推力,不被推倒,就算通過了。”

    君簫也依式在他對面擺了個馬樁,一面點頭道:“在下省得。”

    馬掌櫃道:“祁老哥,你替咱們作個證人吧!”

    祁長泰為人謙和,連説不敢。

    馬掌櫃緩緩伸出右掌,叫道:“雲朋友,咱們這就開始啦!”

    君簫道:“在下自當遵命。”

    也緩緩伸出手去。

    兩隻手掌,漸漸接近,終於按上了。

    君簫但覺馬掌櫃掌上早已凝聚了千斤巨力,雙掌這一接實,他內力驟吐,就像排山倒海般直壓過來,心中暗道:“此人一身內力,果然深厚得很。”

    心中想着,故意掌上毫不用力,只是虛虛地和對方推着。

    馬掌櫃不知他存心戲耍,雙掌一接,就全力朝前壓去,哪知對方竟虛無飄飄的沒用半點力道。

    這一來,他掌力驟吐,一股強大內力,好像撞在空洞洞,虛無縹緲之間,力道用不着實,一個人幾乎隨着掌力前推,朝前撲去。

    這就不對了,按照一般常情,二人比試內力,雙掌相抵,一個全力推出,一個如果不用力道,那就非被浪潮般卷湧而出的內力震傷,輕則重傷踣地,重則當場殞命,不可能依然手掌相抵,若無其事?

    馬掌櫃全力推出,發覺君簫毫不用力,自己因發力太猛,猛地上身一傾,往前撲出,心頭方自一驚!

    就在此時,突覺君簫手掌輕輕一抵,居然抵住了自己前撲之勢。

    不,這小子先前並未用力,直到此時,才用力推來,他內力也居然極為可觀,把自己推出去的力道,全都擋住了。

    馬掌櫃此時也無暇去多想,一發現對方用力推來,也立即提聚真氣,貫注內力,源源往前推去。

    兩隻手掌,這一運功相抵,就可看出兩人的功力,只在伯仲之間,誰也休想推得動誰。

    雙掌這一相持不下,馬掌櫃的一張冬瓜臉上,漸漸脹得通紅,頂門上也在直冒着熱氣。

    君簫還是那付老樣子,既沒脹紅臉,頂門上也沒有冒熱氣,只是安祥如故,連一件綢長衫也沒飄動一下。

    一品刀祁長泰,在江湖上成名多年,見多識廣,一看兩人情形,就已知道這場比試,君簫已可穩獲勝算,一時心中暗暗嘀咕:“這年輕人在江湖上名不見經傳,卻有這樣一身極為高明的武功,究竟是何路數呢?會不會也是……”

    馬掌櫃和君簫雙掌相抵,相持了盞茶工夫,馬掌櫃胸口衣衫不住的波動,臉上汗水,也像黃豆般綻出,順着臉頰,滾滾而下!”

    君簫一手相抵,開口問道:“在下這樣該已經夠了吧?”

    説話之時,右手忽然收了回去。

    要知這種內力比拼,雙方相持不下,掌上自然全部貫注了全部力道,只要有一方不支,或稍作退讓,對方立可挾着排山倒海的威力,乘勢追擊過來。

    這一撞擊之勢,勁能壓石成粉,豈同小可?

    因此凡是比拼內力,若要住手,也必是雙方同時收勢,決無單方面説停就停,獨自收回手去之理。

    君簫這一突然收手,自然大悖常情。

    馬掌櫃正在竭盡全力,運功支撐,突覺對方內力,忽然消失,自己運集掌上發出去的內力,沒有了阻力,就像長江大河,一瀉千里,一時哪裏收手得住,站着馬樁的人,上身突然朝前猛撲出去,幾乎跌了個狗吃屎!

    君簫收回右手,剛剛站起,瞥見馬掌櫃一頭朝前跌出,慌忙左手一把把他扶住,説道:

    “馬掌櫃站好。”

    馬掌櫃心頭怒惱已極,雙腳剎住,口中怒哼一聲,左掌疾翻,以極快手法,朝君簫當胸印去。

    這一掌不但動作如電,尤其他五根指頭,忽然間粗脹了一倍,一隻手掌,其黑如漆,烏暗不類人手,甚是觸目驚心!

    “黑煞掌!”

    一品刀祁長泰眼看君簫年紀輕輕,就要喪生在馬掌櫃的掌下,心頭止不住猛然一沉,急急叫道:“馬掌櫃手下留情!”

    馬掌櫃是惱羞成怒,立意要取君簫性命,這一掌出手,何等快速?

    在他“黑煞掌”下,也從無一個躲得開的人。

    君簫根本沒有躲開,他好像料不到馬掌櫃會突下煞手,因此他扶住馬掌櫃的左手,剛剛放開。

    臉上還掛着笑容,但馬掌櫃一隻粗大黝黑的手掌,已經印上了他的胸口!

    “砰!”

    這一掌,結結實實地擊落在君簫胸膛之上,發出砰然輕響,馬掌櫃腳下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

    君簫坦然地接下了一掌,依然若無其事,臉上含着微笑,拱拱手道:“在下內力試驗,可以通過了吧?”

    一品刀祁長泰眼看君簫中了一記“黑煞掌”,竟然安然無恙,心頭暗暗驚凜不止,忖道:

    “這位雲老弟練的是什麼功夫,居然連‘黑煞掌’都傷不了他,看來此人果然是大有來歷之人。”

    馬掌櫃冬瓜臉上,神色劇變,他幾乎不相信自己這一記“黑煞掌”,真的擊落在君簫胸膛之上!

    “黑煞掌”不但是異派奇功,而且掌上還練有劇毒,擊中人身,就得當場重傷毒發而死,決不可能有安然無恙之人!

    但方才這一掌,明明擊在他胸口之上,絲毫不偏,他明明臉含微笑,好好地站在自己面前!

    馬掌櫃這份震驚,當真非同小可,心中暗暗忖道:“這小子身上,莫非穿着護心甲不成?”

    儘管心中想着,冬瓜臉上卻忽然綻起了笑容,隨着一挑大拇指,呵呵笑道:“雲朋友身懷絕技,請恕兄弟適才冒犯,這是敝堂規矩,雲朋友幸勿介意才好。”

    君簫道:“馬掌櫃是説,在下三場試驗,那是全通過了?”

    馬掌櫃大笑道:“這還用説,就以雲朋友這三場試驗的成績來説,已經遠超過敝堂福字級的標準,哈哈,只怕連光祿堂的壽字級,也超過了呢!”

    君簫道:“依馬掌櫃説,在下有資格去見馮總管了?”

    “有、有!”

    馬掌櫃連聲陪笑道:“雲朋友當然有資格見馮總管了,來,雲朋友且請稍坐待茶,容兄弟着人先去通報一聲。”

    説到這裏,連連抬手肅客,把君簫讓到了上位,一面回頭道:“祁兄,你也請坐。”

    君簫、祁長泰二人堪堪坐下,就看到一個青衣漢子匆匆走入,在走廊前面垂手説道:

    “啓稟掌櫃,剛才總管派沈功甫來找過掌櫃……”

    馬掌櫃急急問道:“他可曾説有什麼事麼?”

    青衣漢子回道:“小的説,掌櫃在試場裏。”

    馬掌櫃問道:“你怎麼不叫他在這裏等?他怎麼説的?”

    青衣漢子道:“他説沒什麼急事,只是總管要他來交代掌櫃一句話的。”

    “哦!”

    馬掌櫃注目問道:“總管交代的是什麼事兒?”

    青衣漢子走上一步,附着馬掌櫃耳朵,低低説了幾句。

    馬掌櫃點着頭,道:“好,本座知道了。”

    青衣漢子躬身一禮,退了下去。

    馬掌櫃回過身來,臉上已經堆起了歡愉的笑容,呵呵一笑道:“方才馮總管着人來關照兄弟,雲爺一到,立即要兄弟陪你老前去,雲爺原來是總管舊識,你老是存心試試兄弟,卻教兄弟太失禮了,不知不罪,還請雲爺多多包涵,多多擔待才好。”

    他前倨後恭,笑得恭謹,唯恐得罪了君簫。

    君簫心裏明白,馮總管着人來向馬掌櫃交代,一定是受姬紅藥的交代。

    他本來只打算把一袋明珠交馮總管轉交姬紅藥,就可走了,但在路上遇到一品刀祁長泰,聽了聚英樓延攬天下英豪之事,心中已起了懷疑。

    及至自己親身經歷過三場試驗,越覺得聚英樓不同尋常,因此心中已然另有打算。

    但臉上卻絲毫不露,(他臉上雖然戴着面具,但這是巧手書生宓必昌所精製,與江湖上一般人皮面具,大不相同,臉上表情,纖微畢露,即使是久年成精的老江湖,也休想看得出來)他只是淡淡一笑道:“馬掌櫃好説,在下投奔貴樓而來,自該遵守貴樓規定行事。”

    馬掌櫃道:“雲爺胸襟寬敞,實是難得。”

    祁長泰也道:“雲老弟不但功力深厚,最難得的是少年老成,勝而不驕。”

    君簫連連拱手道:“二位太誇獎了,在下愧不敢當,尤其馬掌櫃這雲爺的稱呼,更使在下不敢答應,再説在下初來,許多地方,還要馬掌櫃指教提拔呢!”

    馬掌櫃笑道:“咱們難得一見如故,這樣罷,兄弟就託大一點,稱你一聲雲老弟,我看老弟終非池中之物,咱們結交在先,以後還要你老弟提拔呢。”

    君簫含笑道:“馬掌櫃這般抬舉,在下深感榮寵,老實説,在下老遠從塞外跑到中原來,就是想在江湖上謀個立足之地……”

    馬掌櫃沒待他説下去,就大笑道:“雲老弟,你説的,這就對了,你想在江湖上揚名立萬,做一番事業,你投到聚英樓來,那就走對了地方,咱們這裏,除了景福堂是專供路過此地的一等一的大人物歇足之處。差不多隻有各大門派掌門人或同等身份的人,才有資格住進去,也不可能有人從光祿堂晉升上去。但以老弟的身手,以兄弟看來,升到光祿堂祿字級,應該不成問題。”

    君簫問道:“光祿堂祿字級已經算很高了麼?”

    馬掌櫃道:“自然很高了,光祿堂福字級,招待的差不多已是各大門派第二號人物,和長老等級的人,祿字級,如論江湖地位,至少也是一方雄主身份,才夠資格,但本樓光祿、鶴壽二堂,可以憑本身能耐晉升,換句話説,只要你武功高,可以依級接受試驗,一直升到光祿堂福字級為止。”

    他沒待君簫發問,接着道:“按照本樓規定,凡是光祿堂福字級,或祿字級的人,一經派出去,至少也可以獨當一面,擔任九大鏢局中的分局主了。”

    君簫道:“多承馬掌櫃指教。”

    馬掌櫃道:“雲老弟還叫兄弟掌櫃,豈不就顯得生分了,咱們既然推心置腹,結了交,如不嫌棄,就該兄弟相稱才是。”

    君簫抱抱拳道:“馬兄説得極是。”

    馬掌櫃高興地笑道:“這樣才對,走,老弟,咱們走吧,祁兄初來,也該去見見馮總管,來,咱們一起去。”

    當下就由馬掌櫃引路,陪同兩人,跨出客室,從走廊穿過天井,迎面另是一座高大的門樓,敞開着兩扇大門。

    馬掌櫃走在前面,繞過照壁,又是一個院落,但見院中曲欄迴廊,高樓畫棟,十分氣派。

    他們才一轉過照壁,就看到兩名青衣漢子,伺立兩旁,看到馬掌櫃,立即趨了過來。

    馬掌櫃不待兩人開口,拱拱手道:“煩請稟報一聲,兄弟陪總管交代要見的雲驚天和一位新來的鶴壽堂福字級弟兄一品刀祁長泰,晉見總管而來。”

    左首一名青衣漢子還禮道:“馬掌櫃不用客氣,方才總管交代過,馬掌櫃如果陪同一位姓雲的少俠前來,只管請進,不用通報。”

    馬掌櫃聽他口氣,總管對雲驚天果然十分禮遇,心中暗暗高興,自己果然沒看錯人,一面點頭道:“多承指點。”

    接着回頭説道:“雲老弟,那就請隨兄弟進去。”

    説完,依然走在前面領路。

    君簫、祁長泰緊隨他身後而行。

    由左首長廊,折入一道腰門,這裏面又是一個小院落,庭前放着不少盆栽花木,迎面三楹雅舍,甚是清靜。

    馬掌櫃到了此地,可不敢亂闖,走近階前,腳下便自一停,抱拳説道:“啓稟總管,屬下馬天行,陪同雲驚天雲少俠,及新來鶴壽堂福字級弟兄一品刀祁長泰,晉見總管來了。”

    只聽裏面傳出一個清朗的聲音説道:“快快有請。”

    馬掌櫃自然聽得出總管的口氣,十分客氣,急忙退後一步,朝君簫抬手肅客,低聲道:

    “雲老弟,你請先。”

    君簫轉身和祁長泰謙讓着,祁長泰道:“雲老弟是總管要見的人,自然你老弟請先了。”

    君簫不再客氣,舉步跨入。

    這是一個精緻的起居室,一個身材高大,身穿紅寶底藍暗花長袍的禿頂老人,已經從一張雕花椅上站了起來。

    這人年約五旬,一張同字臉,細眉鷂目,鼻直口方,留着一把黑鬚,貌相極為威嚴,不用説,就是聚英樓的馮總管了。

    他一眼瞧到第一個走進來的是一個臉色略見黝黑,步履沉穩,英氣勃勃的少年漢子,不待馬掌櫃介紹,立即迎了上來,拱拱手道:“雲少俠遠蒞,兄弟馮友三失迎了。”

    隨着伸出一雙手來。

    君簫忙道:“總管好説。”

    人家伸出手來,他自然要和對方對握一下,這是禮貌,於是他毫不經意的伸出手去。

    兩人一握即放,但暗中卻較了一次手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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