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振嶽聽到蒙面少女出聲叫喚,腳下不由一停,回頭問道:“姑娘有何見教?”
蒙面少女輕聲道:“讓他們去吧!”
南振嶽急道:“我母親……”
他迅疾回過頭去,那桃花女和天山一魔兩條人影,早已走的沒了影子。
蒙面少女道:“你們隨我來。”
南振嶽眼看已經追不上桃花女,不由望着蒙面少女問道:“姑娘是誰?”
蒙面少女輕笑道:“你跟我去,自會知道。”
宮如玉看出這蒙面少女大有來歷,輕輕拉了一下艾如瑗的衣袖,緩緩走了過來,道:
“愚姐妹多蒙相救,不知這位姊姊如何稱呼?”
她江湖經驗,果然比南振嶽要老到得多,明明是在套問對方來歷,但問的不落痕跡。
蒙面少女笑了笑,指着南振嶽、艾如瑗道:“我是奉命接引他們來的。”
南振嶽聽得甚是奇怪,暗想:“此女言詞閃爍,不知是奉誰的命?”
艾如瑗插口道:“姊姊怎會知道我們在這裏的?”
蒙面少女道:“此事關係重大,我也不便多説,你們到了那裏,自會明白。”
艾如瑗回頭朝南振嶽問道:“大哥,我們去不去呢?”
南振嶽心中疑慮重重,略一遲疑,抱拳道:“姑娘要我們到哪裏去,能否賜告地方,在下母親,還落在桃花源的人手中,此刻急須……”
蒙面少女不待他説下去,接口道:“你們不用去追了。”
南振嶽目光注視着她,問道:“在下母親遭人劫持,如何不用去追了?”
蒙面少女敢情被她問急了,不禁跺跺腳道:“嗯,我説過這裏不便多説,你們只要跟我去,不是很快都知道了麼?”
宮如玉心中一動,忙道:“南少俠,這位姐姐既然這麼説了,就跟她去吧!”
艾如瑗道:“大姐你去不去?”
暗暗扯了她一下衣角。
宮如玉笑道:“這位姐姐不是説奉命接引你們兩人來的麼?我跟着去,只怕不方便呢!”
她雖是回答艾如瑗的話,但卻是在試探蒙面少女的口氣。
果然蒙面少女笑道:“沒有不方便,三位一起去好了。”
其實宮如玉縱然明的不和兩人同去,暗中也會跟蹤去的。
蒙面少女話聲一落,接着説道:“事不宜遲,我替你們帶路。”
她不待三人再説,縱身朝牆外掠去。
宮如玉以傳音入密朝南振嶽道:“人家已經走了,還不快跟下去?”
一手拉着艾如瑗,聯袂而起。
四人出了黃家堡,風馳電掣一般,一路奔去。.南振嶽追上宮如玉,也以傳音入密問道:“姑娘認識路嗎?”
宮如玉回頭笑道:“放心好了;這一帶任她跑到哪裏,都瞞不了我。”
南振嶽不再多問,一提真氣,緊隨蒙面少女身後而行。
行約半個多時辰,前面已有一條大河阻路,蒙面少女忽然舍了大路,朝一條小徑上走去。
又走了一箭來路,只見岸旁停着一條小船,蒙面少女輕輕一躍,落在船頭,招招手道:
“我們渡過江,就到了。”
南振嶽、宮如玉、艾如瑗三人相繼縱落。
蒙面少女遞過一隻木槳,朝南振嶽笑道:“你幫我打槳咯!”
南振嶽接過木槳,忍不住問道:“姑娘究竟要我們到哪裏去?”
蒙面少女一手掠掠鬢發,運槳如飛,一會已到江心,嬌聲笑道:“現在可以告訴你了,令堂已經有人送到一處隱密的地方去了。”
南振嶽心頭一震,急忙問道:“家母現在在哪裏?”
蒙面少女低聲道:“前面,半月山。”
“半月山?”
南振嶽心中一動,這地名聽來極熟,好像聽人説過,只是一時想不起來,一面幫着打槳,一面問道:“那是姑娘從桃花源人手中救出來的了?”
蒙面少女道:“不是我,我是奉命接應你們來的。”
南振嶽道:“姑娘究竟奉了何人之令?”
蒙面少女嗤的笑道:“你猜猜看?”
南振嶽皺皺眉道:“這個在下猜不出來。”
蒙面少女道:“這位老前輩在江湖上名頭很大。”
宮如玉心中不覺一凜,暗想:“莫非她説的是龍門幫主東海龍王?但繼而一想,覺得這蒙面少女武功奇高,不可能會是龍門幫的人。”心念轉動,開口道:“姐姐不用打啞謎了,快説出來吧!”
蒙面少女笑得彎下腰去,説道:“瞧,你連自己師傅也會猜不出來。”
南振嶽.聽得大奇,抬目道:“姑娘是奉家師之命來的?在下何以從沒見過姑娘,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蒙面少女幽幽的道:“我和你見過一次,也許你想不起來了。”
南振嶽還待再問,小舟業已駛近岸邊。
蒙面少女起身道:“到啦,快上岸吧!”
舍舟登岸,蒙面少女依然走在前面引路,又走了頓飯時光,才到了一處山坳之間的一座山莊前面。
蒙面少女領着三人走近竹籬,伸手一推,木門呀然而開。
進入籬門,只覺花香撲鼻,夜色之中,雖然無法看得清楚,但依稀可見到滿園羅列的花畦。
蒙面少女回身關上籬門,領着三人穿越花徑,直向一幢青磚院落中走去,到得門前,舉手輕輕敲了三下。
只聽屋中有人問道:“是葉姑娘麼?”
蒙面少女輕“嗯”了一聲。
南振嶽就站在蒙面少女的身後,聽出屋中問話的似是衞勁秋的聲音,心中更覺大奇,暗想:“衞兄和陸姑娘不是守護着荊老丈,怎麼全到這裏來了?”
兩扇黑漆木門開處,燈光之下,那不是衞勁秋是誰?他換了一身青色勁裝,腰間斜插着他白玉為管,烏金為頭的鐵筆,一眼瞧到南振嶽,立即笑道:“南兄請進。”
四人相繼進屋,衞勁秋已經掩上了木門。
蒙面少女扭扭頭,笑道:“衞少俠,領他們進去吧!”
説完,翩然朝左首一間房中閃去。
南振嶽道:“衞兄怎麼也在這裏,荊老丈的傷勢如何了?”
衞勁秋瞧了宮如玉:—瞧,才道:“説來話長,南兄和艾姑娘走後不久,那申公豹、火千里竟然率領大批高手,重又找上門來。正在危急之中,多蒙王老前輩適時現身,才把他們驚退,吩咐兄弟,把荊老前輩送來此地。”
南振嶽問道:“衞兄説的可是家師麼?”
衞勁秋點頭,道:“正是王老前輩。”
南振嶽道:“荊老丈傷勢可有變化?”
衞勁秋道:“已由王老前輩解開了受震經穴,目前已經痊好了。”
南振嶽道:“家母呢,也是師傅救回採了?”
衞勁秋道:“剛由兄弟和陸姑娘護送回來,此時正由王老前輩施救之中,荊老前輩也在裏面。”
南振嶽道:“有勞衞兄快帶兄弟去瞧瞧。”
衞勁秋道:“南兄請隨兄弟來。”
轉身朝右首一間房中走去,伸手撩起門簾,輕聲道:“南兄請進。”
南振嶽心急母親安危,也不再和他客氣,當先跨了進去。
室中燈火明亮,靠窗一張木牀上,仰卧着的,正是自己母親,陸明慧一身勁裝,坐在牀頭,手上拿着一塊麪巾,在輕輕的替母親拭着額上汗水。
牀前圍着三個老人,各自凝神不語,似乎正在注視着牀上病人。
這三個人,除了荊山毒叟外,其餘兩人,一個是紫臉濃眉,身穿天青緞長袍的老者。
另外一個卻是頭盤小辮;頸下留一把小鬍子,身穿藍布大褂,還沾了不少泥巴,活像莊稼人的老頭!
這下可把南振嶽瞧得一呆!
自己師傅,自號洪山道士,從自己懂事起,他老人家一直是道士裝束,長年穿一件灰佈道袍,頭上戴一頂道帽,一身裝束,和假冒他老人家的天山一魔完全一樣:但這兩位老人,根本一點也不像師傅……就在南振嶽這一驚疑之際,那紫臉老人藹然笑道:“振兒,你來了嗎?”
就是這短短的一句話,南振嶽已經聽出來了,這親切的聲音,那正是師傅的口氣,一點沒錯!
只有師傅才叫自己“振兒”?那天山一魔一再假冒師傅,就是叫的不對。
南振嶽不再猶疑,慌忙趨前幾步,拜了下去,口中叫道:“師傅,弟子給你叩頭。”
紫臉老人呵呵一笑道:“孩子,快起來,十八年來,你還是第一次看到為師的真面目。
這位就是半月山莊的主人,為師多年的老友,半月花農劉老前輩,為師從前不是和你提起過,劉老前輩博通古今,精於園藝,種花養鶴,悠遊林泉,還不快去見過?”
南振嶽聽師傅一説,不禁暗叫自己糊塗,難怪方才聽蒙面少女説出半月山,自己覺得十分耳熟!
半月花農劉中和,不但博通古今,胸羅萬有,一身武功,已入化境,據説當年皇帝老子幾次下召,徵他入京,他都視若敝屣,只是在半月山種花養鶴自娛,乃是當代一位大大的奇人。
當下那敢怠慢,立即起身朝半月花農拜了下去,道:“晚輩久仰劉老前輩大名,今晚才算拜識尊顏了。”
半月花農慌忙欠着身子,嘻嘻笑道:“別聽你師傅替老朽臉上貼金,快快請起來,老朽一生就喜歡不拘俗禮。”
他既沒伸手來扶,但南振嶽拜下去的身子,卻似被人拉了起來一般,身不由主的站將起來。
紫臉老人目光一抬,朝宮如玉、艾如瑗兩人微笑道:“兩位姑娘棄暗投明,深明大義,實是難得!”
宮如玉、艾如瑗已知眼前這位藍袍老人,才是真正的托塔天王,也雙雙行過了禮。
南振嶽抬頭道:“師傅,弟子母親不知還有救麼?”
紫臉老人道:“你母親受震穴道已解,只是元氣大虧,要好好養息上十天半月,好在為師身上,現有長白派鎮山之寶的千年參王和五台山的石芝,很快也就可復元了。”
南振嶽聽到這裏,心中不覺一寬。
紫臉老人回頭道:“振兒,這裏有陸姑娘守護就好,咱們到外面去。”
艾如瑗道:“老前輩,陸姐姐要不要休息,我在這裏侍候好了!”
紫臉老人微微一笑道:“你們兩位,老朽另有借重之處。”
宮如玉聽出托塔天王的口氣,忙道:“老前輩如有差遣,愚姐妹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紫臉老人捋須大笑道:“崔姑娘好説,此事雖無兇險,卻也非兩位莫辦。”
宮如玉聽得暗暗一怔,心想:“他怎知我姓崔的?”
大家退出右廂,剛剛回到客堂上。
只見左廂房門啓處,走出一個女子,朝紫臉老者抬頭嬌笑道:“王老前輩,你瞧瞧可有破綻麼?”
南振嶽聽她聲音,是剛才那個蒙面少女,但抬目一瞧,不由怔住了!
不光是南振嶽,艾如瑗、宮如玉也不禁愕然一呆!
原來她此刻除下面罩,竟然和艾如瑗生得一般無二!
不,無論從面目身材,服飾,神態,笑貌,莫不相同,只是艾如瑗的聲音較為柔,而這位姑娘説起話來,要清脆得多!
紫臉老人呵呵笑道:“姑娘蘭心惠質,舉一反三,那有什麼破綻,只要説話時,稍微柔緩一些,就是桃花女也難分得出來。”
這幾句話,聽得南振嶽、宮如玉、艾如瑗同時恍然大悟!
敢情那位姑娘是經過了易容,有意扮作艾如瑗模樣!
本來麼?天底下那會有這麼相像之人?宮如玉心中有些明白,她假扮五妹,必然有事。
那假扮艾如瑗的姑娘道:“王老前輩,那麼我們是不是就要走了?”
紫臉老人點點頭道:“不錯,此刻上路,已經差不多了。”
説到這裏,回頭向南振嶽道:“振兒,你母親重傷初解,必須留在這裏養息,好在半月莊乃是劉兄隱居之地,就是桃花女,只怕她也沒有這個膽子,敢來此地生事。你此刻就跟葉姑娘動身,一切照為師柬上行事,不得有誤。”
南振嶽望了那葉姑娘一眼,躬身道:“弟子遵命。”
一面遲疑的道:“事情辦完之後,弟子是否回到這裏來?”
紫臉老人道:“不用了,為師和荊兄等人,一兩日內,也全要離此而去,你們行止,為師已有安排。”
那假冒艾如瑗的葉姑娘盈盈一笑,柔聲道:“好了,大哥我們走吧!”
她這一柔聲説話,果然和艾如瑗的口吻,已有幾分相似!
南振嶽被她這聲“大哥”,叫得俊臉驟然一熱!
艾如瑗不禁也飛紅雙頰,但她心中卻暗暗着急,此時眼看兩人就要走了,忍不住抬頭問道:“王老前輩,我和大姐呢?”
紫臉老人微微一笑道:“此事關係重大,兩位姑娘老朽另有借重之處,並有薄技相授,兩位請隨老朽來。”
南振嶽別過師傅,就隨着假扮艾如瑗的葉姑娘出門而去。
宮如玉、艾如瑗兩人,卻隨着紫臉老人朝左首廂房走去。
於是武林中正邪兩派,兩股勢力,掀起了各出奇兵的高xdx潮!
XXXXXX。
由武當山脈向東的南漳,只是一個山城小縣。
因為它既非交通要道,平日裏過路的商賈行旅不多,全城只有一家叫南興老店的客棧,座落在獨一無二的一條大街上,平日生意雖輕,但地方倒是挺寬敞的。
這天傍晚時光,南興老店的大門前,來了兩乘軟轎,轎後隨着四名青衣使女,一望而知,是富貴人家的夫人、小姐路經此地,投宿來的。
轎子剛在店門口一停,店門中立即搶出兩名店夥,趨上前去,打躬伺候,説道:“貴客住店,快請上房休息。”
轎前一名青衣使女道:“快去告訴你們掌櫃的,咱們老太從武當山進香回來;喜歡清淨,你們店裏有幾間上房,—起包啦,不準有閒雜人等進出,知道麼?”
店夥聽得傻啦,開店以來,上房房間,只怕沒有人全數包過,口中沒命的應“是”,使勁朝店中衝去,向掌櫃報訊。
剎那間,戴着老花眼鏡的掌櫃,和店中四名夥計,全體出動,在店門口一字排開,恭迎貴賓。
兩乘軟轎,轎簾掀處,第一乘轎中由兩名使女攜扶着走出一個滿頭白髮,圓腮尖嘴的黑衣老婦,右手果然掛了一個“朝山進香”的黃布袋,顫巍巍朝裏走去。
店中的人,連忙一齊躬下身去,連頭也不敢稍抬。
當然每個人都在偷看,但每人心頭都感到有些失望,這位有錢有勢的老太太一張臉竟會生得和貓頭鷹一樣!
只是人家命好,説不定這位老太太的貓頭鷹臉,在相書上還是什麼大富大貴的格局哩!
第二乘轎,也由兩個使女攜扶着走出一位黃衣小姐。
店夥們偷偷的瞧了貓頭鷹臉的老太太,自然也想瞧瞧老太太的千金,花容月貌,是不是也生得跟貓頭鷹一樣?但他們這一瞧,不由全都大吃一驚!
這黃衣女郎,雖然也是一張圓臉,但柳眉鳳眼,配得甚是恰當,年紀二十一二,看去甚是嫵美!
不!她敢情發覺有人在偷窺她了,臉色一沉,頓時面罩寒霜,鳳眼之中,進射出打閃般光芒。
老太太顫巍巍的過去了,但她好像心情很好,尤其對店夥們的列隊恭迎,表示十分滿意,只聽她口中一陣喋喋尖笑,點頭道:“很好,每人賞他們一錠金子!”
乖乖,每人賞一錠金子!
店夥們當是遇上了財神婆婆,儘管她聲若夜鳥,陰森刺耳,但聽來比九天仙樂還要悦耳,一路謝聲不絕。
上房,燈火通明!
南興老店的所有店夥,送茶送水,送酒送菜,川流不息的到上房伺候。
但他們只能走到走廊入口處,就不準再進去了,裏面全由四名青衣使女服伺。
中間一間佈置雅潔的客堂上,海陸雜陳,已經放了滿滿一桌,這都是廚下司務精心膾炙的菜餚。
黑衣鳩面老婦踞坐上首,顧盼自豪!
黃衣女郎坐在他下首,側身相陪。
此刻她目光一抬,輕聲笑道:“這次晚輩追隨副總護法前來,真沒想到事情會有如此順利!”
鳩面老婦喋喋笑道:“二姑娘,你還當武當派是從前的武當派?老身早就説過,玉虛老道就是頂着武當派掌門這幾個字,宮主才聘他當逍遙宮護法。如果憑他們武當三子這點玩藝,嘿嘿,老實説,只有噹噹咱們五福堂裏護法的資格!”
黃衣女郎笑道:“是啊,師傅原先也認為玉虛子決不會接受咱們聘書的,她老人家要副總護法親自出馬,就準備殺一儆百,先拿武當開刀,沒想到玉虛子接到聘書,竟然歡天喜地的一口答應,還會説上許多好話。”
鳩面老婦嘿道:“識時務者為俊傑,老身一眼就瞧出玉虛子是個老奸巨猾的人,他心裏何嘗不明白,今天只要從口裏進出半個不字,他們武當山數百個道士,就得在老身天刑刀下斷頭殘臂,連張三丰都絕了香火。”
她説得口沫橫飛,口氣可真大得嚇人2這兩人是誰?作者就是不交待,讀者自然早已心裏有數了!
這位大言不慚的鳩面老婦,正是二十年來,一直以黑風婆自居,桃花源的副總護法鬼嫗閻婆!
黃衣女郎則是太陰宮門下二弟子易如冰!
鬼嫗閻婆説到這裏,不禁一陣得意,打喉嚨裏進出喋喋尖笑。
易如冰又道:“不知司副總護法,到少林寺,情形會是如何?”
鬼嫗閻婆綠陰陰的眼珠一轉,尖聲道:“司谷主麼?他這趟遠征少林,可沒有咱們這麼順利了,百了賊禿可不會像玉虛子這樣膿包了。少林寺三堂六殿十二院,百字輩的和尚,其中不乏高手,司谷主除非一舉把他們全數毒倒……”
易如冰道:“師傅就是這個意思咯,只要把少林、武當解決了,九大門派,也等於解決了一半。”
鬼嫗閻婆道:“還有龍門幫,公孫老兒不知死活,跟咱們做定了對頭,奇怪的是宮主怎會容忍他們到現在?”
易如冰笑道:“師傅説過,本來是要先解決龍門幫和衡山派的,可惜大姐上次事機不密,功敗垂成,現在師傅已經另有打算了。”
鬼嫗閻婆突然目光一注道:“此事宮主怎麼沒跟老身提起過?”
易如冰道:“這是師傅最近和總護法商量之後,才決定的。”
鬼嫗閻婆道:“如何決定?”
易如冰道:“晚輩聽師傅説,公孫敖和咱們作對,也有好處……”
鬼嫗閻婆奇道:“和我們作對也有好處?”
易如冰道:“公孫敖主持龍門幫,這二十年來,他的名頭,不在九大門派之下,咱們只要解決了少林、武當、九大門派就不難迎刃而解。但江湖上除了九大門派之外,自然還有不少反對咱們的人,有公孫敖出面領導,這些人就會依附到龍門幫去,就是九大門派中,可能也會有人和他會合……”
鬼嫗閻婆道:“這樣他不是更坐大了麼?”
易如冰笑道:“但他們集中了呀!”
鬼嫗閻婆突然一拍巴掌道:“不錯,聚而殲之,好辦法,咱們用不着再化零碎氣力,一次就解決了,唉,宮主真是當今武林第一人物,目光遠大,聖明果斷,老身五體投地的佩服她,也就在此”
説話之間,只見一名青衣使女匆匆進來,單膝一屈,躬身道:“啓稟副護法,龍門幫有人求見。”
鬼嫗閻婆雙目綠光暴熾,冷嘿道:“龍門幫的人居然跟到這裏來了!”
目光一抬,問道:“是什麼人?”
那使女回道:“是龍門幫東壇副壇主侯浚彥。”
鬼嫗閻婆綠光一收,點頭道:“叫他進來。”
使女躬身領命,一會工夫,領着一個臉型削瘦,腰懸長劍的藍衫漢子進來,藍衫漢子一腳跨進屋中,立即躬下身去,口中説道:“屬下侯浚彥參見副總護法、二姑娘!”
怪了,龍門幫的副壇主,竟然向桃花源副總護法自稱“屬下”?鬼嫗閻婆點點頭道:
“侯護法請坐。”
原來侯浚彥竟是五福堂的護法,龍門幫內還有奸細!
侯浚彥依然躬身道:“屬下即須回去履命,不能久待。”
鬼嫗閻婆問道:“是公孫敖叫你來的?”
侯浚彥道:“正是。”
鬼嫗閻婆目中綠光一閃,怒道:“公孫敖陰魂不散,膽敢跟蹤老身而來?”
侯浚彥道:“他們不知從那裏得來的消息,聽到副總護法前來武當,一路疾追而來,原想會合武當派,內外夾擊……”
鬼嫗閻婆砰的一聲,手掌擊在桌上,怒聲道:“不知死活的東西!”
侯浚彥愣得一愣。
易如冰笑道:“侯護法只管請説下去。”
侯浚彥續道:“沒想到武當掌門接受宮主聘函,他們無機可乘,因此命屬下前來下書。”
鬼嫗閻婆冷嘿道:“那是下戰書了?他們真想找死!”
侯浚彥從懷中取出一封信來,雙手呈上。
鬼嫗閻婆並沒有接,問道:“他們約老身到什麼地方決鬥?”
侯浚彥道:“屬下聽説好像是報信坡。”
鬼嫗閻婆回頭道:“二姑娘,你把信念給老身聽聽。”
原來她不識字,所以沒去接信。
易如冰接過信來,撕開封口,抽出信箋,念道:“何方老嫗,敢一再以黑風婆之名肆虐江湖,助紂為惡,本日二更,在報信坡候駕,希勿爽約,逾時不至,勿怪圍剿。龍門幫主公孫敖”
鬼嫗閻婆張目道:“二姑娘,這信上説的什麼?”
易如冰道:“他們約副總護法今晚二更,到報信坡去。”
鬼嫗閻婆道:“不,他們信上罵我什麼?”
易如冰為難的道:“他們説……你……。”
鬼嫗閻婆不耐道:“你只管直説。”
易如冰道:“他們説,你是什麼老太婆,敢一再假冒黑風婆之名,肆虐江湖,助紂為惡……”
鬼嫗閻婆聽得勃然大怒,雙目綠光暴射,猛力一拍桌子,尖聲喝道:“老身假冒了誰?
他們簡直胡説。”
她是以黑風婆的身份,才當上了逍遙宮副總護法,還當沒人知道她的來歷!
有,那四個轎伕就是她得意高足,邙山四鬼,都在五福堂下當了香主,只是嚴禁他們泄漏她的身份而已。
鬼嫗閻婆喝聲出口,接着氣鼓鼓的“唔”了一聲,問道:“唔,二姑娘,什麼叫助紂為惡?”
易如冰道:“助紂為惡,就是幫助紂王做惡事。”
鬼嫗閻婆瞪目道:“胡説,老身幾時幫助紂王,和姜子牙作對?”
易如冰笑道:“這是比喻咯,那是指副總護法幫助師傅,就是幫助惡人,做了惡事的意思。”
鬼嫗閻婆哦了一聲,尖笑道:“那也不通,宮主又不是紂王?唔,他們還説了些什麼?”
易如冰道:“信上説,副總護法如果過了二更不去,莫怪他們趕來圍剿。”
鬼嫗閻婆尖聲道:“是不是,老身如果不問你,這些話你都不説!”
説話之時,一把搶過書信,撕得粉碎,喋喋怒笑道:“今晚不殺他個落花流水,老身就不叫黑風婆了。”
接着目光一抬,朝侯浚彥問道:“公孫敖這般狂法,他約了些什麼人助拳?”
侯浚彥道:“還是上次那些人,衡山掌門靈均道人、長白掌門雪地神鵰張廣才、少林百忍大師、武當玉虛子……”
鬼嫗閻婆道:“武當掌門人已經接受了聘書,玉虛子還敢和老身為敵?”
侯浚彥道:“玉虛子一直和公孫敖等人在一起。”
鬼嫗閻婆道:“好,你再説下去。”
侯浚彥道:“目前趕來的,還有峨嵋派掌門古月道長。”
鬼嫗閻婆道:“就憑這幾個人,也想圍剿老身?好,你回去告訴他們,老身準到。”
侯浚彥躬身道:“副總護法、二姑娘,如無別的指示,屬下告退了!”
鬼嫗閻婆揮揮手道:“沒事了,你去吧!”
侯浚彥再次躬身行禮,悄悄退出。
鬼嫗閻婆回頭朝身後一名使女吩咐道:“你去叫四名香主進來。”
使女領命,閃出屋去,過不一會,簾前微風颯然,扮做轎伕的邙山四鬼,已如幽靈般出現,在門口一字排開,垂手肅立。
由四鬼的老大白日鬼開口道:“副總護法見召,不知有何吩咐?”
鬼嫗閻婆道:“咱們來的時候,準備對付武當道士的東西,你們都在身上麼?”
白日鬼道:“白骨穿心箭和鬼火飛磷,屬下都帶在身上。”
鬼嫗閻婆道:“很好。”
老二黑心鬼眼睛一亮,喜道:“副總護法,咱們今晚可是要殺上武當山去?”
鬼嫗閻婆道:“不!今晚二更,有人約老身到報信坡去……”
老三討命鬼道:“什麼人吃了豹子膽?·敢和你老人家作對?咱們兄弟這就去把他收拾了就是。”
鬼嫗閻婆道:“今晚約老身去的,有龍門幫的公孫敖、衡山靈均、峨嵋古月、長白張廣才、少林百忍、武當玉虛子等人,老身已經答應他們如約而去。
待二更之後,你們四人可守在報信坡兩側,這些人,論武功,你們也許不是他們對手,但施放冷箭,給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定可做到。”
白日鬼道:“屬下保證他們一個也逃不了。”
鬼嫗閻婆意似嘉許,點點頭道:“邙山二寶,從沒在江湖露面過,他們自然不會識得,待會聽我暗號,立時趕上坡去,只管出手,一律格殺……唔,有兩個人,你們總該認得出來,一個就是龍門幫主公孫敖,一個是本堂護法侯浚彥。”
老四陰癟鬼搶着説道:“屬下認識。”
鬼嫗閻婆道:“公孫敖是宮主有意要他活下去的,不準對他使用鬼火飛磷,讓他負傷逃生,同時也不可傷了侯護法,知道麼?”
白日鬼道:“屬下都記住了。”
鬼嫗閻婆揮手道:“你們出去。”
四鬼奉命退出。
易如冰欠身道:“晚輩呢,副總護法可有差遣?”
鬼嫗閻婆喋喋尖笑道:“二姑娘,宮丫頭叛離之後,你已是五福堂的首席堂主,老身不過是奉命從旁協助……”
易如冰不待她説完,忙道:“副總護法言重了,師傅請總護法駐堂督促,晚輩自然聽你老人家的。”
鬼嫗閻婆一張鳩臉上,飛起一絲得意之色,説道:“其實今晚公孫敖只約老身一人,二姑娘和老身同去,豈不是老身怕了他們?因此,老身還是一個人赴約為是,二姑娘可帶她們四個丫頭,在坡下雜林中藏身,待會聽到老身暗號,就突出下手,格殺勿論,給他們一個措手不及,二姑娘以為如何?”
她不願易如冰和她同去,就因為方才公孫敖那封信上,明明已經知道自己來歷,怕他們當着易如冰揭穿身份。
自己兩次和公孫敖等人動手,雖然對方沒有一個弱手,但自信手上有一柄舉世無匹的天刑刀,至少也可傷他們幾個。
易如冰的武功,雖比宮如玉稍遜,但總究已得成宮主親傳。四名使女,也各擅“太陰九行步法”。
雙方一經動手之後,有她們突然殺出,足可收困擾對方之效。
屆時如由自己和易如冰出手,再加上自己獨門暗器,不難把這些人全數解決。
鬼嫗閻婆,果然鬼計多端,想得周到!
易如冰等她話聲一落,立即躬身道:“晚輩謹遵副總護法令諭。”
XXXXXX。
時近二更,這是一個無星無月之夜,報信坡雜林濃密,山影重重,夜色茫茫,四下裏一片昏黑,沉寂如死。
沿着山坡東首,有一條逼仄小徑,此時出現了一個幽靈似的黑影!
這人來勢奇快,眨眼已到坡前!
這一駐足,已可看清她是個滿頭白髮,身穿黑衣的老嫗,黑夜之中,她兩隻綠得發光的眼睛,朝林中一瞥,不由一陣喋喋尖笑道:“這點埋伏居然也敢在老身面前現眼?”
“阿彌陀佛!”
林中突然響起一聲佛號,兩邊密林中,同時緩緩走出九個手持禪杖的灰衲僧人,左邊當前一個,雙手合十問道:“來的可是黑風婆嗎?”
鬼嫗閻婆怒嘿道:“不是老身是誰?你們都沒長眼睛?”
左邊僧人低喝道:“師弟們閃開,讓老施主上去。”
一十八個僧人,倏然閃開,中間讓出一條山徑,那僧人躬身合十道:“老施主請吧!”
鬼嫗閻婆冷冷一哼,心暗:“這裏面由少林僧人埋伏了羅漢陣,西首下坡自然是玉虛子門下的‘五行劍陣’了,你們這些陣仗,縱然厲害,只怕也擋不住自己命火千里監製的‘鬼火飛磷’”心中想着,舉步穿過少林僧人讓開的行列,直向坡上走去!
十八個灰衲僧人,等鬼嫗閻婆經過,倏然合圍,各按方位,封住了山徑。
只聽為首那個僧人低誦佛號,道:“阿彌陀佛,師弟們恭送老施主吧!”
話聲÷落,十八僧人同時朗誦梵音道:“南摩阿彌多婆耶,多他迦多耶,多俐伐他……”
他們口中唸的是“往生咒”鬼嫗閻婆還沒有死,他們就先替她超度起來了!
鬼嫗閻婆聽得不禁勃然大怒,正待轉身過去,心中陰笑道:“該死的賊禿,老身就先超渡你們吧!”
和尚們還在朗誦經文,但山坡上已經隱綽綽有人拱手説道:“來的可是黑風婆麼?”
這不是明知故問?鬼嫗閻婆氣得白髮飄動,尖聲道:“你是什麼人,長了眼睛沒有?”
那人拱拱手,洪聲笑道:“老朽尉遲炯,奉命在此恭迓,只是老眼昏花,看來有些不像,才出聲問問,哈哈,敝幫主已在山上恭候大駕。”
鬼嫗閻婆兩個起落,便已躍登小山坡上。
尉遲炯抬手道:“敝幫主就在前面,老朽替你帶路。”
轉身朝前走去。
鬼嫗閻婆舉目四顧,山坡上一個人也不見,不由暗哼一聲,心想:“任你公孫敖搗鬼,老身豈會怕了你們?”
“哈哈……!”
一聲龍吟般長笑,山嶺右側,緩緩走出三人,中間一個銀鬚飄胸,手持龍頭拐的正是東海龍王公孫敖,左首是西壇壇主禿龍萬三勝,右首是北壇壇主滿天飛花宋伯通。
公孫敖長笑一落,立即拱手道:“黑風婆果是信人,老夫已經恭候多時了。”
鬼嫗閻婆眼看現身的只有公孫敖和他手下三位壇主,想來其餘的人,均已隱伏四周,這不是和上次野馬山的情形相似,縱有埋伏,又能奈我何?她綠陰陰的目光朝四下一掃,喋喋尖笑道:“公孫幫主,你約來助拳的人呢?”
東海龍王公孫敖呵呵笑道:“今晚老夫奉請大駕,何用助拳的人?”
鬼嫗閻婆冷笑道:“公孫幫主好大的口氣,九大門派,不是有幾位掌門人和你一起來的嗎?”
東海龍王哦了一聲道:“不錯,衡山、峨嵋、長白,三位道兄和少林百忍大師,確是和我同路,只是他們並未到報信坡來?”
鬼嫗閻婆奇道:“他們去了哪裏?”
東海龍王捋須笑道:“實不相瞞,他們幾位業已連袂赴武當玉虛子道兄之請,共商對付桃花妖女的大計去了……”
鬼嫗閻婆聽得不期一怔,武當玉虛子明明當着自己,恭而敬的接受了宮主聘函,怎會出爾反爾?不錯,那老牛鼻子,説實在的答應得太快了,使人不可無疑!
公孫敖續道:“這次武當山會議,關係今後武林局面,十分重大,老夫但等此間事了,也要立即趕去。”
鬼嫗閻婆看他説的不像有假,心中更覺疑念叢生,冷冷的道:“此間如何了法?”
東海龍王拱手笑道:“老夫奉邀大駕,實有二事未明,要向你請教,不知肯否賜告?”
鬼嫗閻婆縱是兇人,但今晚之事,倒也有些莫測高深,冷聲道:“那要看什麼事了。”
東海龍王大笑道:“第一件是關於黑風婆的事。”
鬼嫗閻婆目射綠光,沉聲道:“老身有什麼事”
東海龍王道:“老夫如果記憶不錯,咱們曾在天井谷見過一次,野馬山見過一次,今晚該是第三次了。”
鬼嫗閻婆道:“不錯。”
東海龍王徐徐的道:“但老夫等人,曾在烏蒙龍峒峯遇到了另一個黑風婆。”
鬼嫗閻婆神色漸厲,暗想:“自己聽侯浚彥報告,公孫敖等一行,野馬山一役之後,追上百石朝天,一無所獲而返,公孫敖分明是想探聽自己的口氣。”
想到這裏,不覺喋喋尖笑道:“公孫幫主遇上的也是黑風婆麼?”
東海龍王微笑道:“龍峒峯百日朝天,是烏蒙一派的發祥之地,武林中無人不知,老夫遇上的,自然不會是假冒之人了。”
鬼嫗閻婆獰厲的道:“公孫幫主是説,老身是假冒的了。”
東海龍王道:“這個麼?老夫也不敢確定。”
鬼嫗閻婆忽然心中一動,暗想自己何不聽他説説?於是臉色緩和,問道:“她怎麼説的?”
東海龍王道:“老夫看到的黑風婆,半身不遂,行動不便,她自稱二十年前,運岔真氣,走火入魔,從未下山一步,各大門派失蹤之人,自然與她無關了。”
鬼嫗閻婆聽到這裏,心中不覺暗喜,同時對侯浚彥的報告不實,也感到無比忿怒,忖道:“這小子仗着是總護法門下,這件事居然隱瞞自己,如此看來,成宮主和總護法可能已經知道了。”
一面冷冷説道:“不錯,各大門派之人,正是老身擒去的,公孫幫主要待怎的?”
東海龍王大笑道:“這個老夫已經知道了,所有被擄之人,全在桃花源中。”
鬼嫗閻婆冷嘿道:“你知道的倒是不少。”
東海龍王道:“因此老夫很想知道你到底是誰?”
鬼嫗閻婆突然目射兇光,朝四人一掃,尖笑道:“很好,老身就告訴你,我是誰吧!可惜,今晚只有你們四個人在這裏……
東海龍王大笑道:“你就是不説,老夫也想到了一個人,只是想加以證實罷了!”
鬼嫗閻婆白髮飄飛,厲聲道:“你説老身是誰?”
説話之時,雙爪蓄勢,大有立刻動手之意!
東海龍王依然絲毫不以為意,淡淡笑道:“此事咱們暫緩討論,老夫現在想先説説第二件事。”
鬼嫗閻婆看他好整以暇,全沒把自己放在眼裏,心中也暗暗奇怪,冷聲道:“你説。”
東海龍王沒有作答,伸手一揮,喝道:“來人!”
樹叢中忽然走出一個勁裝中年漢子?中年漢子身後緊隨兩名黃衣大漢。,押着一個神色憔悴,垂首喪氣的人,走了過來。
鬼嫗閻婆目光一轉,便已看清那個被押之人,正是總護法門下,由五福堂派往龍門幫卧底,現任東壇副壇主的侯浚彥,心中不禁一怔!
東海龍王突然面容一肅,雙目精光暴射,大笑道:“第二件事,就是本幫機密,一再外泄,老夫想請教你,可認識此人?”
鬼嫗閻婆冷笑道:“貴幫之事,公孫幫主怎麼問起老身來了?”
東海龍王點點頭,回頭道:“李香主出來!”
樹叢中又應聲走出一個藍衫佩劍的人,赫然又是一個候浚彥!
鬼嫗閻婆頓時心頭明白,自己上了公孫敖惡當,方才送信的侯浚彥,乃是假扮之人!
東海龍王抬目道:“黑風婆既然説這是本幫的事,那是最好也沒有了,葉副壇主,叛幫通敵,該如何處置?”
那押解侯浚彥出來的中年漢子,躬身道:“稟告幫主,叛幫通敵,刑該五刀分屍。”
東海龍王沉聲道:“很好,這裏地名報信坡,正好把這通敵報信的叛徒就地正法。”
龍門幫中壇代壇主羅慕賢聽到幫主吩咐,立即從懷中取出一面中間繡了一個黑色“刑”
字的三角黃旗,面情一肅,喝道:“押下去!”
兩名手執撲刀的黃衣大漢,立時推着五花大綁的侯浚彥,朝報信坡一邊走去。
鬼嫗閻婆眼看侯浚彥就要被龍門幫以“叛幫”之罪,就地正法,五刀分屍,此時已不容她再袖手了!
驀地尖笑一聲,銀光乍亮,天刑刀出鞘,正待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朝押解侯浚彥的漢子撲去!
就在此時,她突然聽到身後,同。時傳來一聲低沉的冷笑!
這聲笑並不響,但卻尖厲刺耳!
鬼嫗閻婆久經大敵,笑聲入耳,已知身後來了強敵,身形電旋,很快的轉過身去,當她目光一瞥,禁不住心頭猛震,腳下不自主的向後連退了兩步!
朦朦星月,迷離夜色之下,不知何時,身後已經多了一個鳩臉銀髮,又瘦又小的黑衣老嫗!
那黑衣老嫗,鳩臉陰森,似笑非笑,雙目綠光如電,緊緊的望着鬼嫗閻婆,沒動也沒説話!
這黑衣老嫗無論從面貌、身材、笑聲、綠陰陰的目光,以及陰森獰厲的神情,莫不和鬼嫗閻婆完全一模一樣。
不,她兩道森森如電的綠色眼神,似乎要比鬼嫗閻婆更亮,更綠,更是懾人!
鬼嫗閻婆心裏明白了!
東海龍王今晚約自己到報信坡來,原來早已約好了黑風婆,他方才説黑風婆走火入魔半身不遂,全是假話!這是最厲害的埋伏!
嘿,江湖上傳説,黑風婆走火入魔,自然不會有假,她最多也不過是最近才修復的。
二十年前,自己縱非黑風婆的敵手,但這二十年來,對方走火入魔,武功自然荒廢,自己在這二十年中,武功卻比從前精進甚多,何用怕她?何況自己手上,還有一柄舉世無匹的利刃天刑刀,對方卻只是空着雙手。
正當她心念電轉之際,對面的黑風婆冷冷道:“真像!老身還當傳言失實,原來果真有人假冒老身!”
鬼嫗閻婆膽氣驟壯,目光也驟然轉強,口中喋喋笑道:“你是黑風婆?”
黑風婆微笑道:“老身總不至於去假冒別人?”
鬼嫗閻婆厲笑道:“你是黑風婆,難道老身就不是黑風婆?”
黑風婆點點頭道:“自然也是,你已經襲用了二十年,假的也變成真的了。”
鬼嫗閻婆陰笑道:“真假二字,你以為該如何分法?”
黑風婆淡淡的道:“用不着分得清楚,真的也好,假的也好,反正今晚總只有一個黑風婆走下報信坡去的。”
鬼嫗閻婆總究見多識廣,黑風婆在二十年前以性如烈火,出手毒辣著稱,但今晚站在面前的黑風婆,卻是安詳若定,神光湛然,分明她在二十年之中,已經練成了無上玄功!
自己光從氣勢上,已經輸了人家一着!
心頭不由暗暗震驚,一時更不敢絲毫大意,目注對方,暗自凝蓄全身功力,口中卻尖聲笑道:“不錯,老身也正有此意!”
黑風婆臉色陰森,目光漸漸落到鬼嫗閻婆的那柄天刑刀上,徐徐閩道:“你手上的天刑刀,可是成碧君賜與你的?”
成碧君就是太陰宮主桃花女的名字!
鬼嫗閻婆道:“你眼力不錯!”
黑風婆喋喋尖笑道:“此刀原是老身妹夫的,十五年前,為成碧君所盜,老身今晚正好把它帶回去……”
話聲未落,山坡上突然響起一聲殺豬般慘叫!
不用看,那正是龍門幫明正幫規,處決叛幫通敵的侯浚彥了!
鬼嫗閻婆聽這慘號,心頭猛震,侯浚彥不但是總護法門下,而且還是五福堂護法,如今人家當着自己把他五刀分屍,今晚就算勝了黑風婆!
不!就是殺了報信坡上所有的人,自己也臉上無光,總護法面前難有交待1一時不禁又急又怒,驀地厲笑一聲,天刑刀一道銀光,閃電出手,猛向黑風婆身前捲去!
人影倏合,但見一圈耀眼銀光之中,裹着兩團淡淡的黑影,閃動騰躍!
東海龍王公孫敖手拄龍頭拐,兩道炯炯神光,緊盯場中,也分不出誰是黑風婆,誰是鬼嫗閻婆,連誰人手上執着天刑刀都看不清楚!
他身邊站着霹靂掌尉遲炯,禿龍萬三勝,滿天飛花宋伯通也全都凝神不語神色緊張!
場中二人,雙方出手奇快,三五個照面,也僅是眼睛一眨的工夫,但此刻已經有了變化!
陡然間,只聽一聲淒厲慘叫,劃破夜空!
人影倏分,一個手握天刑刀,白髮飄飛的黑衣老嫗,帶着喋喋尖笑,宛如天上流星,劃空朝山下飛去,一閃而逝!
另一個白髮披散的黑衣老嫗,腳下踉蹌,登登地向後連退了七八步,突然一聲不發,向後倒去!
原來她胸膛之間,已被鋒利刀鋒劃開了一尺來長,鮮血泊湧,業已氣絕.!
這簡直出乎意料的快!
走的是黑風婆?還是鬼嫗閻婆?誰也無法確定,因為她們兩人,一真一假,衣着面貌完全,一樣!
霹靂掌尉遲炯,禿龍萬三勝,滿天飛花宋伯通三人,不禁愕然相顧!
東海龍王公孫敖,手捋長髯,臉上微有一笑容,回頭吩咐道:“把她埋了。”
這聲淒厲慘叫,黑夜之中,可以傳出老遠!
此刻報信坡左側,一片雜林之前,正有一個身材苗條的黃衣女郎,站在那裏,翹首仰望,好像在等人!
就在此時,只見一道人影,橫空而來,瀉落地上,現出一個滿頭白髮,鳩臉黑衣的老嫗。
黃衣女郎立即躬下身去,口中説道:“晚輩已在這裏恭候副總護法多時了。”
來的正是鬼嫗閻婆,點點頭道:“二姑娘免禮,你事情辦妥了嗎?”
易如冰嫣然笑道:“晚輩已經辦妥了。”
鬼嫗閻婆目光一掃,問道:“他們人呢?”
易如冰道:“全在前面。”
説話之間,前面不遠的山徑上,人影閃動,四名青衣使女和四名黑衣大漢,一齊朝鬼嫗閻婆恭敬的躬下身去。
鬼嫗閻婆揮手道:“這裏沒你們的事了,咱們回去。”
XXXXXX。
幕阜山列仙壇右側,有一座小山,山勢不高,山崗平整,在羣峯圍繞之間,也頗有萬山相拱的氣慨1幕阜山方圓數百里,高峯盈千,除了列仙壇,擊舟峯等幾座出了名的山峯,其餘的山峯,自不會一一有名,遑論這座小山了。但這座小山,卻偏偏有個名稱,叫做“五福壇”:它居然和列仙壇並稱!
那是因為太陰宮在這山崗上蓋了一座對外發號施令的五福堂,才把小山的身份抬了起來。
五福堂原來是由太陰宮主桃花女的大弟子宮如玉主持的,並由逍遙宮派出副總護法黑風婆坐鎮監督,專門吸收網羅江湖黑白兩道高手。
五福堂佔地頗廣,造的十分氣派!
這天中午時分,五福堂美侖美奐的大廳上,擺上了五席酒筵。
正中一席,一共坐着四人!
上首席上,高坐着一個滿頭白髮,鳩臉黑衣老嫗,正是副總護法黑風婆——鬼嫗閻婆。
她下首是眉目秀麗而面情冷漠的黃衣女子,是太陰宮主門下弟子易如冰。
再其次,左首一位是面目陰沉,目光陰鷙的黑袍老者,右首一位則是瘦小精幹的綠衣老叟。
這兩人正是逍遙宮護法奉派駐在五福堂的申公豹申幹臣和火千里。
除了上首這一席之外,其餘四席,圓桌上坐得滿滿的,全是五福堂的護法了。
(五福堂護法雖然也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一方雄主,但和逍遙宮的護法相比,地位就差得懸殊。)筵席開始,幾名侍酒的小婢,開始斟酒了。
席上羣豪因有副總護法黑風婆高踞上座,大家都顯得頗為拘謹,大廳依然肅靜無譁。
鬼嫗閻婆端着面前酒杯,緩緩起身,兩道綠陰陰的目光,掃過全場,口中發出喋喋尖笑道:“老身和諸位很少見面,老身敬諸位一杯。”
廳上羣豪被她如電目光掃過面上,再聽到她攝心刺耳的笑聲,一個個都覺得毛髮直豎,此刻她原來只是向大家敬酒,立即轟的一聲,全體站將起來,同聲道:“屬下禮該敬副總護法。”
鬼嫗閻婆一口喝乾杯中的酒,尖笑道:“諸位請坐下,老身還有兩件大事,要向諸位宣佈。”
羣豪依言紛紛坐下。
鬼嫗閻婆放下酒杯,尖笑道:“第一件事,是老身此次出門,呷呷呷,諸位可知老身去了哪裏?”
五福堂護法,除了奉命行事,沒有人敢私相詢問,這是五福堂的機密!
大廳上依然是一片靜寂,大家除了恭聆,誰也不敢開口。
“武當山!”
鬼嫗閻婆看大家都沒有作聲;徐徐説出“武當山”三字,目光一掃,又道:“太陰宮開派立宗,統率武林,不容江湖上有異己存在,老身奉成宮主之命,前往武當山,就是要武當派歸順太陰宮……”
席間羣豪依然沒有作聲,但每個人心頭,不禁暗暗起疑!
武當,少林兩派,千百年來,在武林中人的心目中,一直把他們視為泰山北斗,聲勢浩大,九大門派中,沒有一派能望他們項背。
成宮主派副總護法前往武當,要武當派歸順,只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正在羣豪紛紛猜測之際!
鬼嫗閻婆又是一陣喋喋怪笑,續道:“老身去是去了,原想玉虛子決不會輕易答應,因此老身也準備只等他説出一個‘不’字,就血洗武當,把他們一舉消滅了,就永杜後患……
呷呷呷,那知玉虛子似已早知老身去意,一口答應,願意接受太陰宮領導,老身此行總算不虛,兵不血刃,收服了武當派,圓滿達成任務。這是老身要向諸位報告的第一件喜事。”
席間羣豪頓時響起了如雷掌聲。
鬼嫗閻婆鳩臉堆笑,直等眾人掌聲停止,才道:“本堂成立之初,成宮主因太陰宮尚未向江湖武林正式公開,才以宮主門下五位高弟,出面連絡江湖羣豪,這是五福堂命名的由來。當時原由大姑娘宮如玉主持三堂,老身和申、火兩位護法,只是奉命從旁協助,但大姑娘經查是洛陽崔家簫的後人,和宮主有分,宮主已把他逐出門牆,自然不能再主持本堂了……”
她不説宮如玉背叛,而説逐出門牆,措詞頗巧!
洛陽崔家簫,乃是武林四大家之一,名頭不在九大門派之下,大家聽説宮如玉是洛陽崔家後人,又是宮主的對頭,不禁引起紛紛的揣測!
宮如玉被宮主逐出門牆者也,可能已經遇害了!
鬼嫗閻婆微微一頓,接道:“因此成宮主另派二姑娘易如冰接掌本堂,今後本堂一切事務,悉由二姑娘調度,二姑娘,諸位全都認識,老身也不用介紹了。”
易如冰隨着鬼嫗閻婆的話聲,站起身來。
大廳上又爆出一陣熱烈掌聲,表示擁護。
易如冰鞠躬為禮,高舉酒杯,道:“小妹今後要諸位多多指教,僅此一杯,聊表對諸位的敬意。”
羣豪紛紛舉杯祝賀,要知這些五福堂的護法:大都出身黑道,平日大塊肉,大碗酒喝慣了,開始因有黑風婆在座,無不感到拘束。
此時,黑風婆宣佈了兩件太事之後,這是本堂的喜事,大家幾杯下肚,原有的戒心,也就逐漸消解了,露出粗豪的。
本色來。
酒至半酣,鬼嫗閻婆起身朝申公豹、火千里道:“兩位護法同他們再多飲一杯,老身要失陪了。”
鬼嫗閻婆這一起身,易如冰也站了起來,由四名青衣使女簇擁着退入後堂。
侍酒的女婢立即撤去杯盤,上首席上,就由申公豹、火千里兩人並坐中央,他們兩人原是海量,鬼嫗閣婆一走,兩人就大杯大杯的賭起酒來。
兩名侍酒小婢,執着酒壺,不時替他們斟酒。
廳上羣豪,拘束一去,也不覺開懷暢飲起來。
一陣工夫,大家差不多全有六七成酒意!
火千里舉杯朝申公豹呵呵笑道:“申兄,咱們再來三杯,你意下如何?”
申公豹目中寒芒一閃,忽然皺皺眉,低聲道:“火兄,這酒中好像有些不對!”
火千里聽得一呆,道:“有這等事?”
申公豹道:“火兄,運氣試試看?”——
清心居掃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