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快近亥時三刻!
斗轉星移,殘月朦朧!
七星關前,那座氣勢雄峻的野馬山,巍然矗立在夜色之中,黑越越的更顯得高與天齊!
這時從七星關前一片深林南首,緩緩走出一個手執禪杖的黃衣老僧。
他才一在林前出現,左手袍袖,輕輕向空一揚!
這一揚,林前立時迅速奔出十八名灰衲僧人,一個個手執禪仗,躬身施禮。
黃衣老僧並沒有説話,當先朝一條山徑上奔去,十八名灰衲僧人,悄無聲息的跟在他身後,如飛而去,瞬息間,便已隱沒不見。
就在黃衣老僧出現的同時,深林北面,也有一個青袍黑髯道人,率同八名藍袍道人,一陣風似的,朝另一條小徑上疾奔而去。
深林西首,也出現了一個身穿紅火道袍揹負長劍的老道人和一個藍袍黑鬚的道人,同樣率着四名灰衣道人,急急朝野馬山馳去。
深林中還繼續有人走出,那是一個身材高大,白髮如銀的紫臉老人,和一個銀髯飄胸,手持龍頭拐的老人。
兩人身後,緊跟着三名老人,步出深林。
紫臉老人看看天色,説道:“快子時了,宋壇主,咱們也可以走了。”
跟在銀髯老人身後的三人中,有人應了聲“是”,匆匆走出,一揮手,登時又有四名勁裝漢子,從林中奔出。
這時,另有三名揹負兵刃的彪形大漢,也從林中閃出,奔到紫臉老人身前,恭身肅立。
“兄弟和宋壇主要先走了。”
銀髯老人道:“張兄請!”
紫臉老人偕同宋壇主和三個彪形大漢,四名勁裝漢子,匆匆朝西首山徑而去。
銀髯老人回目道:“尉遲兄、萬兄,事不宜遲,咱們也該走了!”
話聲一落,當先朝前走去。
兩名老者亦步亦趨的跟在他身後,同時由林中奔出八名勁裝漢子,卻緊跟在兩名老者身後步履輕快,簇護而去。
片刻工夫,他們奔近野馬山東麓!
突然從山腳一片樹林中,閃出一名勁裝佩劍漢子,恭立路旁,躬身道:“屬下侯浚彥,參見幫主。”
銀髯老人點點頭問道:“侯副壇主免禮,這一帶可有什麼人經過嗎?”
勁裝漢子道:“沒有,那老妖婆只有師徒兩人,仍在山上,這一帶並沒她的羽黨。”
銀髯老人雙目寒光閃動,沉聲道:“好!”
接着回頭道:“尉遲兄、萬兄,跟老夫上山,同來的八:名香主,可暫由侯副壇主率領,扼守野馬口,斷截老妖婆去路。”
身後兩名老者,和勁裝漢子同聲應“是”。
銀髯老人又道:“此山一共只有三條下山路徑,西、南兩處,已由少林、武當兩派列陣以待,野馬口這一路,地勢最為險峻,副壇主千萬小心,不可讓老妖婆突圍跑了。”
勁裝漢子躬身道:“屬下遵命。”
銀髯老人一擺手,便自率同兩名老者,逕自朝山上走去。
野馬山四周,依然沉寂如死,除了夜風呼嘯,聽不到一絲人聲!
但在東、西、南三條上山小徑上,此刻卻已佈滿了重重殺氣,少林“十八羅漢陣”,和武當的“五行劍陣”,都已搬了出來。
東首野馬口,有龍門幫不少高手,憑險扼守。
就是北首山背後,無路可循的斷崖峻巖之間,也有衡山和長白兩派掌門人,親率門下弟子,沿壁而上,分別埋伏。
整個野馬山,好像覆下一層天羅地網!
準備甕中捉鱉,到底山頂上是誰呢?黑風婆師徒!
各大門派的人,公推龍門幫主東海龍王為首,連日追蹤,黑風婆狡黠如狐,她的蹤跡,時隱時現,今晚才算得到確息,師徒兩人,就在野馬山頂上憩腳。
星月朦朧,山風習習。
五六條人影,已悄無聲息地分由不同方向掩近山頂!
驀地——一聲淒厲而又陰側的喋喋冷笑,從山頂上響起!
這聲音如幽靈鬼魅一般,震盪、迴響、緊扣心絃!
一個白髮披散的黑衣老嫗,突然從山頂一塊大石旁站起,黑夜之中,一雙綠陰陰的眼光,凝掃四周,嘿然冷聲道:“各位都趕來了,很好!”
神情充滿狂傲,好似根本未把這些人放在眼裏!
黑風婆!果然是黑風婆!
她身邊靜靜站着的正是她門人那個姓龍的青衫少年!
黑風婆尖厲的喝聲,大家並沒有理會。
那是因為今晚這一圍攻形勢,必須人手會合齊全了,才能動手,否則只要有一方還沒趕到,豈不就露了一處空隙?黑風婆看四周沒有人答應,又是一聲嘿嘿冷笑,尖喝道:“你們既有膽量敢一路跟着老婆子下來,卻沒有膽子回答老婆子的話?”
四周還是沒人答應。
黑風婆怒極而笑,笑聲淒厲得有如鬼哭,雙手掠着她滿頭白髮,尖聲叫道:“少林百忍和尚,來了沒有?原來堂堂少林寺羅漢堂的住持,也只是一些見不得場面的人!”
這話真還有效!
一聲蒼勁的佛號:“阿彌陀佛,老衲百忍在此!”
樹陰中,緩緩走出一位長眉的黃衣老僧,一手拄着禪杖,單掌施禮,面東而立。
“嘿……”
黑風婆冷笑聲後,又喚道:“武當玉靈子呢?”
“貧道早已來了多時!”
一聲朗笑,南首很快現出一個青袍黑髯,手仗長劍的道人,正是武當玉靈子!
黑風婆冷哂道:“小道士,你倒也換了一把寶劍了,武當派入門之初,由師傅傳劍,終身勿替,這把可是你師父傳給你的?”
(玉靈子的長劍,被黑風婆削斷,事詳前面)玉靈子臉上一紅,怒喝道:“老妖婆,今晚要你試試貧道劍鋒,利也不利?”
黑風婆不屑地回過頭去,續喚道:“長白張廣才,不是也來了嗎?”
“不錯!”
一個高大身形,隨着話聲,在山後一處斷崖上突然出現!沉聲道:“黑風婆,咱們已經有三十年不見了,你想不到老夫也會來了吧?”
黑風婆喋喋怪笑道:“老婆子對你們瞭如指掌,不然,怎會單單提到了你?”
這話聽得大家悚然一驚!
這次的行動,大家嚴守機密,這老妖婆如何會知道的?莫非又和上次仰天坪一樣,她故施狡計,有意把大家引來的?“哈哈!”
山頂東首,突然響起一聲龍吟般長笑,來的正是龍門幫幫主東海龍王公孫敖。
只見他銀髯飄胸,一手拄着支鵝卵般粗的龍頭拐,左邊是南壇壇主霹靂掌尉遲炯,右邊是西壇壇主禿龍萬三勝,緩步走出!
就在東海龍王現身之際,東北首山頂上,同時刷的一聲,躍上一個藍袍仗劍的道人,那是衡山三靈的靈光道人!
好了,現在,山頂四周,五個方向,全都現出人來了,正把黑風婆師徒兩人,圍在當中。
東海龍王寒星般目光,朝黑風婆投來,大笑道:“黑風婆,你該瞧瞧四周形勢吧!”
黑風婆冷聲道:“公孫敖,你認為老婆子已經落入你們重重包圍之中了麼?”
東海龍王道:“難道不是”
黑風婆神情略震,緊接着點點頭道:“很好,很好!”
其聲極盡陰側,另透詭譎!
武當玉靈子朗朗笑道:“黑風婆,你沒想到重出江湖,就會濺血於此?”
黑風婆陰笑道:“濺血於此的未必是我老婆子,嘿嘿,就是當年你師父在日,老婆子也沒把他放在眼裏。”
玉靈子倏然跨出二步,修眉挑動,長劍一揚,喝道:“老妖婆,來來,貧道先領教你幾手高招。”
百忍大師同時跟出一步,道:“玉靈道友且慢,老衲有話問她。”
説完,又跨前了一步,單掌施禮道:“老婆子擄去多人,究竟把他們弄到哪裏去了?”
黑風婆喋喋怪笑道:“老婆子原無重出江湖之意,只是你們九大門派欺人太甚,派人上門尋釁,老婆子一怒之下,就統統把他們捉了起來,要放他們,也不是難事,只要你們掌門人親上老婆子住的龍峒峯謝罪,自可把他們一個個領回去。”
東海龍王大笑道:“黑風婆,你這是自欺欺人之談,你如無重出江湖的野心,何用派宮姨娘、申幹臣到龍門幫卧底,妄想一舉顛覆本幫……”
黑風婆道:“公孫敖,老婆子如果真要你性命,你想活得到今天,嘿嘿,老婆子不是已經把你手下的人,全數放回去了麼?”
東海龍王身後南壇壇主霹靂掌尉遲炯雙目圓睜,大喝一聲道:“老虔婆,老夫誤中詭計,今晚正要找你算帳!”
他鬚髮如戟,喝聲如雷,威勢極猛!
黑風婆連瞧也不瞧他一眼,雙手朝上一叉,只聽她全身骨節,暴起一陣格格連響,陰聲道:“咱們話已經説得太多了,要動手趁早,老婆子可沒有這份耐心,和你們乾耗下去!”
右手一揮,一道銀月似的寒光,從袖中飛出,突然向左側的玉靈子點了過去,口中尖笑道:“看刀!”
她出手快迅無比,玉靈子在驟不及防之下,匆忙舉劍斜封,身形朝旁閃出!
百忍大師沉喝一聲道:“當心她手上是天刑刀!”
禪杖疾起,一記“桓河流沙”橫擊過去!
玉靈子縱然閃避得快,但劍尖和刀光乍接,“嚓”的一聲,自己劍尖,又被刀鋒削了下來。
雪地神鵰張廣才站在她身後,見她直向玉靈子欺去,大“喝一聲,舉手一掌,直向黑風婆後背擊去!
黑風婆一刀出手,身如魅影,斜斜一轉,右手一招“迴風拂柳”,硬向張廣才擊來掌風上劈去。
雪地神鵰想不到黑風婆竟然硬接自己的掌力,再想增加勁力,為時已晚!
雙方掌力接實,蓬然一聲輕震,黑風婆借勢向右飄出五尺,讓開了百忍大師一杖。
東海龍王狂笑一聲,一手提着龍頭拐,左手一掌,迎着黑風婆閃出的身子劈去。
這一動上手,幾個人包圍圈,立時縮小了!
除了衡山靈光道人依然按劍不動,他身後多了四個仗劍道人。
雪地神鵰張廣才身後,也同時現出滿天飛花宋伯通,一手仗劍,一手已準備好了暗器,他身後並肩站着七個勁裝漢子,三個是長白派的弟子,四個則是北壇名下香主。
東海龍王出場之後,他身後的霹靂掌尉遲炯,禿龍萬三勝,也仍然屹立如故。
形勢極為明顯,衡山靈光道人和他門下弟子,守住的是後山東北隅。
滿天飛花宋伯通,和長白門下守住的是後山西北隅。
這兩處都是懸崖斷壁,黑風婆不可能從後山逃走,只要有人扼守就是了。
正東方是霹靂掌和禿龍萬三勝合力扼守,山下還有嚴陣以待的龍門幫高手,守着野馬口,此處地勢險峻,黑風婆也不會選擇這一條路下山。
那麼只有西首和南首兩路,但在那裏已有少林門下布,下的“羅漢陣”和武當門下佈下的“五行劍陣”了。
黑風婆縱然突圍,也必為陣勢所阻,山頂上這許多高手,自可隨時馳援。
同時衡山掌門人靈均道人還沒露面,他擅長騰空撲擊,隱身在一棵大樹顛上,任務是居高臨下,監視黑風婆行動。
黑風婆身子突然向左斜閃,欺近東海龍王右側,刀光如雪,閃電劈到。
東海龍王斜退半步,抖手一拐,直搗出去。
玉靈子,百忍大師一齊出手,玉靈子右腕一揚,劍走弧形,斜削她右腕、百忍大師禪杖一揮,攔腰撲擊。
黑風婆一沉丹田真氣,正向東海龍王欺去的身子,突然中途滑出,她這下身法異常奇詭,同時閃避三人合擊。
東海龍王搗出的拐勢,變成向百忍大師迎撲了過去,玉靈子的長劍,也斫上了東海龍王的拐身。
這般人的武功,都已到了收發隨心之境,三人一眼瞧到黑風婆中途閃開,急忙各自收回劍杖。
但在這一瞬之間,黑風婆已藉機朝雪地神鵰欺去,划起一片刀光,一輪急攻,倏忽間,就接連攻出九刀。
長白一派原以掌力見長、雪地神鵰張廣才生平不用兵刃。
此刻又因對方手上是一柄無堅不摧的天刑刀,也不得不身形閃動,一連向後退了四五步,才雙掌齊攻,把黑風婆的攻勢逼住。
恰好百忍大師,玉靈子及時回身,向黑風婆身後攻到、東海龍王也揮杖而上。四人圍住黑風婆展開了一場兇險絕倫的惡鬥。
黑風婆刀光流動,身如鬼魅,在杖影掌風之中,不住遊走,除了身法奇詭,和仗着手上一柄利刃之外,兀是不肯和四人硬打硬拚。
不大工夫,五個人打了二三十個照面。
黑風婆突然提高尖嗓,喋喋怪笑道:“還有衡山的靈均老道呢!他躲在哪裏去了?”
靈鈞道人隱身樹上,一直注意着她一舉一動,早已看出黑風婆似乎意存遊鬥,身法之奇,極似傳説中的“太陰九行步法”,和仰天坪幾個女子路數相似,眼看在場四人,最多也只能把她圍住。
徒自拖延時間,一時無法把她制住。
自己騰空撲擊之術,對付她的身法,也許有效,倒不如趁機出手,一舉把她生擒或是擊斃。
心念急轉,立即朗笑一聲道:“貧道在此!”
身形凌空直墮,青虹如電,當頭劈落!
黑風婆陰笑一聲道:“很好!”
雙足一點,身子突然凌空而起,刀光上迎,猛向靈均道人劈下的劍上撩去。
靈均道人沒想到她會突然和自己硬拚,想起她手上天刑刀厲害,自己寶劍上次曾被她磕了一個缺口,心下一驚,立即一提真氣,連劍帶人,硬生生懸空橫移開兩尺來遠,朝旁落去。
黑風婆帶着喋喋尖笑,身形疾落,突然旋風迴轉,倏然飄近東海龍王身前,連攻了東海龍王三招。
這三招才顯出她真正功夫,刀光如雪,着着迅如雷火,指襲東海龍王要害大穴,迫的東海龍王一連後退了三步。
黑風婆逼退東海龍王之後,天刑刀一轉,指攻玉靈子,一連又是三刀!
這三刀更是快速凌厲,刀發如電,匹練橫飛,三刀緊急的迫攻,也把玉靈子迫退到一側。
她早巳相度好了地形,迫退兩人,身形一閃,已落到她徒兒龍學文的身邊,舉手一掌,拍在他後心,口中低喝一聲:“孩子,咱們走!”
伸手拉住龍學文臂胳,猛力一帶。
雙腳頓處,連刀帶人,化作一道銀光,猛向站在東首的霹靂掌尉遲炯、禿龍萬三勝兩人中間衝去!
這原是電光石火一般之事,龍學文方才一直站在大石邊上,一動不動,這時被師傅在後心拍了一掌,再加一拉一帶之勢,突然口中“啊”了一聲,身不由己,蹌蹌踉踉的被帶出了幾步。
場中諸人驟睹黑風婆突然帶了她徒弟想逃,喝叱聲中,紛紛撲起,卻被龍學文踉踉蹌蹌的從橫衝出,擋得一擋,大家都遲了一步,東海龍王那還容她師徒逃去,沒待龍學文跟蹤掠起,已出手如電,一下點了他穴道,先把龍學文擒住。
靈均道人身形電射,當先凌空飛起,追撲過去,也已遲了!
黑風婆刀光裹身,從霹靂掌尉遲炯、和禿龍萬三勝兩人身邊衝了過去,兩人幾乎連出手都採不及。
但聽“蓬”“蓬”兩聲巨震,兩人的掌風都擊在黑風婆身後山石之上,直震得砂石飛揚,狂飆如卷,但黑風婆一個身子,已疾如流星,朝山下投去!
尉遲炯、萬三勝大喝一聲,縱身朝她身後撲去!
山頂上疾風“嘶”、“嘶”,十來條人影,快得像十來縷黑線,先後朝野馬口電馳投落,就在此時,山腰間響起一陣驚叫慘呼,但聲音瞬即寂然!
緊接着但聽一聲蒼勁怒嘯,劃空飛落!
衡山靈均道人手仗南明劍,雙目金芒四射,只見山峽間一片片被削斷的兵刃,和殘肢斷臂,龍門幫預伏峽口的十幾名高手,已傷亡過半,血流如注。
哪裏還有黑風婆影子?不禁頓腳長嘆:“又被老妖婆逃走了!”
這一瞬間東海龍王公孫敖已手持龍頭杖,肋挾龍學文和百忍大師、雪地神鵰、霹靂掌尉遲炯、禿龍萬三勝、靈光道人、玉靈子等人,先後相繼飛落。
霹靂掌尉遲炯目光一轉,發現侯浚彥倒卧地上,身上似無創傷,只是穴道受制,急忙過去,在他身上輕輕拍了兩掌。
侯浚彥一躍而起,瞧到眾人,不禁微微一怔神,撲地朝東海龍王拜倒,道:“屬下無能,不但被老妖婆突圍而去,各位香主傷亡慘重,請幫主治以應得之罪,”
東海龍王把挾在肋下的龍學文,交給萬三勝,一面捋須笑道:“侯副壇主請起,這老妖婆一身武功,非同小可,手上又是一柄鋒利無匹的天刑刀,就是老夫等人,尚且攔不住她,怎能怪得你們?”
説到這裏,回頭道:“尉遲兄,你和侯副壇主暫留此,照料傷亡,一律厚恤。”
霹靂掌尉遲炯道:“屬下遵命。”
百忍大師合掌道:“阿彌陀佛,咱們這些人,説來慚愧,連一個黑風婆,都截不住,還讓她逞兇逸去。”
雪地神鵰沉聲道:“兄弟總覺得黑風婆的武功應該高過咱們;但以今晚的情形而論,她也並不見的如何高明,尤其她始終沒有和咱們正式動手。”
靈均道人道:“張兄説得不錯,兄弟也有此感,如以黑風婆的武功來説,三十年……”
他目光瞧了百忍大師和玉靈子一眼,他本待説:“三十年前,連少林,武當兩派的前代掌門人都敗在她手下。”
但話口到邊,忽然頓了一頓,才道:“咱們九大門派,幾乎無人能敵,但在三十年之後的今日,看她的出手,似乎並無多大成就,僅是仗着一身奇詭身法,和手上是一柄無堅不摧的天刑刀之外,真要憑武功拚個存亡,咱們幾個也未必落敗。”
玉靈子大聲道:“這老妖婆多年走火入魔,武功自然不比從前,今晚連她門人都來不及帶走,足見她自知不是咱們敵手,才匆匆逃走。”
東海龍王沉吟道:“兄弟覺得她既沒和大家正式動手,也未落敗,何用走得如此匆忙,連她徒兒也不顧,其中只怕有詭計……”。
玉靈子大笑道:“這老妖婆自知武功不如從前,好手架不住人多,才落荒而逃,所以貧道之意,咱們不如連夜追蹤,直搗她巢穴,也許可以一舉救出被擄之人。”
靈均道人道:“玉靈道兄説得極是,咱們縱然擒獲了她的門人,但也抵不過咱們被他擄去的人多,趁此直搗她巢穴也未嘗不是機會。”
“阿彌陀佛!”
百忍大師合十道:“咱們勞師動眾,既然來了,也只好如此。”
東海龍王心中雖覺可疑,但聽大家都主張直搗巢穴,急於救火,自己因龍門幫被她擄去的人,已經悉數放回來了,不好獨持異議,這就頷首道:“兄弟聽説黑風婆的老巢,就在烏蒙龍峒峯南麓,據説那裏叫作百石朝天,還是烏蒙派前代奇人黑石道長,利用許多天生石筍,按五行奇門佈置,外人不易找到門户……”
玉靈子大笑道:“公孫幫主雄才大略,怎的也聽信傳言起來,貧道三月之前曾和少林百非大師及二師兄到過那裏,百石朝天,石筍參差,身入其中,容或使入迷失方向,也不見得有什麼出奇之處。”
東海龍王知道玉靈子生性急燥好強,微微一笑道:“兄弟只是聽人傳説,道兄既然去過,那是最好也沒有了。”
大家一經決定,同行眾人,全是修為精深的一流高手,救人如救火,黑風婆逃走了,怕她另施詭計,也就不再休息,連夜追蹤朝西趕去。
XXXX。
第二天未牌時光。
一行人已進入烏蒙山區,到了一座山谷前面。
東海龍王舉目瞧去,但見高山夾峙,氣勢險峻。
正在打量之際,依稀看到谷中似有人影閃動,但只是一閃而沒,心中不覺一動,暗想:
“這兩山之間,地形極險,又是草長過膝,莫要和上次仰天坪一樣,着了黑風婆的道!”
心中想着,便自住足,朝玉靈子回頭問道:“道兄,這是什麼地方?”
玉靈子道:“這裏叫大夾口,是通往龍峒峯的必經之路。”
東海龍王又道:“如此説來,想是離龍峒峯不遠了?”
玉靈子道:“不錯,龍峒峯就在前面不遠,再有半個時辰,就可趕到了。”
東海龍王聽得暗暗點頭,一面淡淡説道:“咀們入山半日,既然龍峒峯就在前面,此行也許會有一番拚鬥,大家不如在這裏憩憩足再走,不知諸位道兄意下如何?”
靈均道人道:“公孫幫主説得極是,咱們兼程而來,隨採的許多門人弟子,已有一天一晚未曾休息,也該讓他們好好坐憩一下,遇上強敵,才能應付。”
玉靈子一擺手道:“左側有一片草地,大家可藉此機會,休息一陣。”
一眾門人,隨即紛紛朝草地上坐下休息。
玉靈子、靈光道人、禿龍萬三勝、滿天飛花宋伯通等人,也各自席地坐下。
龍學文穴道受制,由禿龍手下的兩名香主照應,放在地上。
東海龍王卻手拄龍頭杖,獨自眺望谷中景色。
雪地神鵰張廣才徐徐走近,低聲道:“公孫老哥,可是有什麼發現嗎?”
他身為長白掌門,見聞極廣,看出東海龍王行若無事,好像站在那裏眺望景色,實則雙目神光炯炯,似在搜索着什麼?東海龍王微微一怔,輕聲答道:“兄弟方才依稀看到山峽之間,似有人影閃動,但此刻仔細看來,卻又並無動靜。”
雪地神鵰道:“昨晚之事,兄弟也總覺得黑風婆既未落敗,竟然置門人於不顧,走的那樣匆促,實在令人百思莫解,尤其……”
他拖長語氣,頓了頓又道:“三十年前,兄弟應少林武當兩派之邀,曾親眼看到黑風婆在三十招之內,擊敗了武當青陽真人,兄弟那時自問決難在她手下走得出二十招。
昨晚黑風婆只是仗着手上利刃取勝,如果各憑功力,兄弟縱然不是對手,但也不會懸殊得太多。”
東海龍王突然想起那晚在九宮山自己和她接連硬拚了七八招,黑風婆手上使的雖是一柄單刀,和自己沉重杖勢相比,當然顯得吃虧。但在那八招之間,自己發覺她的內力修為,勝過自己不多!
想到這裏,不覺心中一楞,暗説道:“莫非這黑風婆會是假的?”
還沒答話,瞥見山峽中,人影綽綽,正有四個人緩緩朝外走來!
“張兄,有人來了!”
這句話的時間,四個人已經到了谷口。
東海龍王心頭不禁一怔:“他們來得好快!”
雙目看去,來的四人,卻是骨瘦如柴的皂服老者!這四人有的扳着面孔,有的嘻着笑臉,神態各個不同!
但在東海龍王一瞥之下,業已看出他們太陽穴鼓得老高,眼神炯炯,分明全是內外兼修的高手,心中方自遲疑,“這四人敢情是黑風婆的羽黨了!”
玉靈子、靈光道人,和禿龍萬三勝,滿天飛花宋伯通,一見有人走出,早已站了起來。
四名皂服老者,剛到谷口,便自停步,他們倒像是迎接賓客的僕役一般,在谷口一字排開。
第一個緊閉着嘴唇,兩道目光,冷冷的瞥了眾人一眼,一聲不作。
第二個陰陽怪氣的道:“這些人是幹什麼的?”
他似乎是向同伴問話!
第三個嘿了一聲道:“只怕不是什麼好路數。”
他的話聲極冷,但只是在回答同伴問話。
玉靈子修眉挑動,朗聲道:“四位是誰?”
第四個老者嘻嘻笑道:“老三,他在問我們了呢!”
第三個老者扳着面孔道:“我們不去問他,他倒問起我們來了,哼!僧道混雜,還各自帶着兵刃,分明是歹徒無疑!”
“老四,去問問他們來歷,如有支吾,就把他們送交地方法辦。”
不知是哪裏來的老爺,居然滿口官腔!
第二個老者沉聲道:“正該如此!”
第四個道:“好,我去問問他們口供!”
説着,大搖大擺的從後面走了過來。
玉靈子聽了大怒,朗笑道:“明人眼裏不揉砂子,你們大概是黑風婆羽黨了!”
第四個老者口中咄了一聲,笑嘻嘻的道:“道士,你嚷什麼?咱們是宜威州巡防,你們從哪裏來,到哪裏去,從實招來,可不準有半句虛言!”——
清心居掃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