鬥氣
無主荷花開滿提,
蓮歌聲脆小樓西;
鴛鴦自是多情甚,
雨雨風風一處棲。
──季淑蘭消夏詞
香漾氣得坐不好、站不好,甚至是寢食難安,只因那個該死的臭男人竟敢吻她!
她的唇可是從來沒有人吻過耶!就算是皇阿瑪把她指給了喀偶鑫,她也不想給他!
她還想過,如果喀偶鑫想勉強她,她就跟他反抗到底──雖然太不自量力、太天方夜譚,但她一定會盡全力反抗,至、死、方、休!
可是,那個不知是誰的男人竟然吻了她!
天!她連他是誰都不知道,他就這麼把她擄來這裏,應該算是囚禁了她,而她直到現在才覺得害怕,到底有沒有人會來救她啊?
香漾氣餒地趴在桌上,覺得有種不甘願的無助感,這一切的安排就像是一場鬧劇,弄得她不知該如何是好!
更可憐的是,每當她想起那一吻,輕輕淺淺的,並沒有很深入,但光是這樣,她的臉就不自覺的紅了……她這是在幹什麼啊?她是在妄自菲雹自暴其短嗎?
但坐以待斃絕不是她的行事作風,要想法子解決目前的困境才行。
香漾站了起來,決定她要逃走!
她要去找救兵!即使路不熟,四周又全都是喀偶鑫王朝的人,要是走入那岐嶇的風沙區,她必死無疑,但她實在不想被囚禁。
因為,這樣困得她的心感覺愈來愈慌!
救兵不曉得何時才會趕到,那男子也不知會對她再做出什麼大不敬的事,他已經吻了她了,難保他不會做出其它的舉動。
此刻,她的思緒很亂,她正要打開門,先前那帶着金眼罩的男子卻站在門外。
她愣了一下,下意識的退向一旁。
男子不請自入,「想要逃走?」
「才不是!」她掩飾心虛,「你在這裏監視我?」這令她很不滿。
「我沒那麼閒!派人守着妳,還會浪費人力資源,划不來。」他懶懶的道。
香漾就是這樣,脾氣一來,什麼也擋不住,甚至連她身居險境的事都忘得乾乾淨淨。「既然如此,你擄我來這裏有什麼用意?我要出去,告訴你,你擄了你君王的妻子,是要誅九族的!」這罪他扛不起。
「我高興擄妳就擄妳!」看她長得美若天仙,個性竟是如此不温馴。
他倒有些不習慣,他後宮的女人各個對他服服貼貼的,不像她,敢反抗、也敢回嘴,那些禮俗教條,女人該有的三從四德,在她身上全見不着!
「你高興我可很不悦。」他這是什麼鬼話啊?
「要是平常,妳敢這樣頂嘴,命早就沒了。」
香漾起身瞪他。「要是喀偶鑫王知道你這般膽大妄為,不交出他的人,你的命也會沒了。」
「他的人?妳那麼迫不及待?」
不知怎地,她忽然明白,他那在她面前表現出的嘲弄淡笑全是針對她而來。「你別胡説!」
「妳剛剛明明那麼講,不要自打巴掌啊!」
「你……」她咬着牙不想理他。
「話又説回來,妳對喀偶鑫王的評論那麼差,倒不如棄他來跟我。」他盯着她那多變化,有趣至極的美麗臉孔建議道。
「你可能沒有聽過有句話是説烈女不侍二夫吧?我已經指給喀偶鑫,就算我不要他,也不會選你!」
「還真有志氣。」
她卻暗暗在生氣,因着他的提議,她竟心動了!
但笑話,她會淪落到這種地步,全是他一手造成,要她跟他,哼!門都沒有。
「若是我硬要妳跟我呢?」他似乎很愛耍着她玩。看她驚慌失措的模樣他就開心,心情可以好一整天似的。
她從沒遇過像他這麼可惡的男人!
以前納斯也很壞,卻沒有他這麼邪氣;納斯懶得理她,視她為麻煩精、惹禍精,當她是洪水猛獸,能避就避──但他卻偏愛來招惹她!
「你不──敢的!」這句話挑起了她先前的憂慮。
「我言出必行。」他朝她露出一抹笑。
「喀偶鑫會殺了你!」他在幹嘛?
不就是正朝着她一步步的走過去嘛8他不會為了一個女人殺了我。」至少,他認為他沒有自毀的傾向。
「你搶了君王的女人,是國恥!」
他低笑出聲。
香漾忍住顫抖,她可以旋身就逃,但那沒用,反而是多此一舉。她冰雪聰明的腦袋才轉過來,心知這囚禁她的地方似是行宮,山回水繞、宛若迷宮,她要是沒有計劃是逃不出去的,要是逃不走又繞回來,他會徹底的取笑她的!
她要保持鎮定!
深呼吸!
不怕、不慌張、不自亂!
「你笑什麼?」彷佛是在取笑她!
「我笑妳見解不深。喀偶鑫的君臣從來未曾因為女人是誰的而有所爭執,只要有本事,隨時歡迎驍勇善戰的臣子來搶,或君臣共享!搶君王女人的戲碼,五年前就曾發生過,很可惜,妳錯過了,誰教妳被關在深宮大院裏。」
五年前就──發生過!
不知不覺,他已「移」至她的面前。
這是真的嗎?喀偶鑫王朝的習俗還真是教她大開眼界!
她的抽氣聲不斷──君臣共享?!想來就可怕,她該入境隨俗嗎?「你一定是故意嚇我!」她到底遇上了怎樣的人啊?
「是,也不是,看到妳這被征服的樣子,我就愉悦。」而且不費吹灰之力。
在他認為,太美的女人就要配上良好性子才搭,但他不想要她改變什麼。他總覺得把那些禮俗教條披在她的身上,與她的性子不符,那會壓垮她,她還是這樣自自然然的最率真。
在他心中,他真是這麼認定。
打他第一眼見到她,知道她是香漾後,就是這個念頭。
他是君王,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
但風花雪月的yin蕩作樂他沒有過,也不想如此,他要的是刺激,像她這樣的刺激!
她一下子無聲無息的蹦進他那沉寂已久的冰湖,掀起了大漣漪!
他從來不曾費思量的想過任何女人,但他承認,她的致命吸引力,讓他想過她。
「你這個變態!」她氣不過的指着他的鼻子大罵,身子顫抖的不停。
統騰握住她的手,天底下沒有人敢這樣直視他、對他大聲説話,更別説是指着他的鼻子罵他變態!
但他沒生氣,只是瞇起眼對她評頭論足了一番。
「放開我!」她掙扎着。
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委屈在她的內心迴盪着,他憑什麼囚禁她?憑什麼高興來就來,放她一個人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孤零零的?就好像是皇阿瑪在皇宮後院,要他的妃子、他的美女們呼之則來、揮之即去的意思!
她厭惡那樣!
「為什麼要故意叫人畫假圖?」還偷天換日。
「我沒必要告訴你!」
她還真倔強。「妳長得可謂是國色天香,不會見不得人,若送給男人,而且對象是一國之君,不久,妳的美色便會迷惑君王,整個王朝是否會顛覆就掌控在妳的手裏。」他仍是不放開她,存心激得她怒火高張。
「那妳的意思是説我是紅顏禍水了?」
統騰專注的盯着她,覺得她是迷人的,有一種自成風格的萬種風情,柔和和豔麗的神采可以自她身上嫵媚的散發出來,一點都不衝突。
「也許。」
「你!」她險些掉入他那深不見底的黑潭。
「妳還沒回答我的話。」
「你放開我!」她重申,他握痛她了。
他不理她,甚至有些壞心的漠視她的人權,徑自道:「如果長得傾城傾國,卻有意騙人,那妳就是心懷不軌!」
「我只是要送給我未來的『夫君』一個『驚喜』!」該死的,他把她當成什麼了?有企圖的嫁過來嗎?拜託!喀偶鑫與她皇阿瑪之間的恩怨,她從不曾想過插手或介入。
「純粹是這樣?」
見他仍是有疑,她生氣的想撇開臉。
統騰強勢的支起她細皮嫩肉的臉蛋。「妳看着我!」他命令道。
香漾受驚了,不是來自於他健壯的體格或是專制霸道的命令,而是她心中竟有一股悸動!
因他的觸動,因他……而起的強烈悸動!
這是她從來不曾有過的。
「我為什麼要?」她不要、她不要!
如此一來,那奇怪的悸動更肆無忌憚的擴大,蔓延過她的全身,撞開她的心扉!
「妳就是要!」他英俊的臉龐靠近她,他們近在咫尺,她甚至可以感受到他的氣息撲在她的臉上,圍繞在她周邊,這人連呼吸也是如此跋扈,不放過她!
統騰的手環在她的腰上,她軟玉馨香的身子與壯碩魁梧的他相貼,非常的曖昧,非常的引人遐思!
而那個起遐思的人就是她自己!
香漾的雙頰泛上了紅潮,這男子正在輕薄她,他犯的可是滔天大罪!
她迷濛的雙眼望進他深邃的瞳眸,忽地,她只覺腦袋一轟,變成空白一片,再也不能全身而退的抽回思緒。
「我要妳放棄一切,跟在我身邊!」
她迷亂了!但香漾因他的一席話而更加驚訝。「不可能、不可能!」她慌張的叫着,要自己趕快回魂。
「不要否認,妳要的就是像我這樣的男人。」
「那是你自己的認定,你自大得可以!」
「我不喜歡説謊的女人!」
「我管你喜不喜歡,我嫁的人是喀偶鑫!」別心慌意亂啊!
「可是,他沒派人來接妳或找妳!」
「這是你們的詭計,是不是他派你來羞辱我的?」一旦她陷入這泥淖,她就真的丟了大清的面子,準備讓人看笑話了。
統騰皺眉,她在説什麼啊?「是妳想太多了。」
「不然呢?」一定是這樣的!
見她一口咬定的模樣,統騰有些不悦,喀偶鑫這個威震四方的名號,在她的心中到底是成了怎樣?她竟將他設定得如此不堪?
他一使力提起她,在香漾的不解下,低頭吻住她引誘人的唇。
她立即睜大眼,他──他在做什麼?竟吻了她!
香漾不準自己心慌,也不能不知所措啊!她起了欲反抗的念頭,但統騰早料到她會如此,更是早她一步的制住她的手,在她的驚呼中,他原本只是吻她的唇,而如今靈滑狡黠的舌已滑入她口中的最深處……
香漾知道這是不應該的,她明明已「嫁」作他人妻了!
但隨着他愈來愈激烈的索吻,她不禁癱軟了身子,已無力思考,只能任他的吻轉深為纏綿!
統騰的目光熾熱,好久好久他才離開她的唇,再吻下去難保不會出亂子。
一抹不可置信的神采閃過她的眼,像是見鬼般,他的唇往上揚,她的反應怎會那麼奇特?!
他心猿意馬、意猶未盡的想要再吻下去──
孰料,香漾這回卻捂住了嘴。「你不可以再吻我!」她充滿警戒的瞪着他。
「把手拿下。」他有點想嘆氣。
即使她渾身乏力,羞恥感卻還是在剎那間湧了上來,她怎麼可以步入他故意的引誘伎倆中?
「我告訴你,喀偶鑫會將你斬首示眾的!」他侵犯了他的女人,以下犯上是很可怕的罪!
「妳不用擔心!」
「你不要碰我!」她像只受驚的小兔。
她不喜歡他碰她?「總之,妳遲早會是我的人。」他鋭利的眼神放柔,但這更驚嚇了她。
「我要出去!」他得放了她。
「留在這裏,我叫統騰。未來將是妳唯一的男人。」他拍拍她的臉蛋,丟下她走了。
她本想追上去的,但有用嗎?看他一副心意已決的樣子,她就知道事情已無轉圜的餘地。
香漾站在原地,看見鏡中反映的自己,雙頰酡紅,紅唇嬌豔欲滴,上頭還有統……統騰的温暖。
統騰?他説他叫統騰!
但她想那麼多幹嘛?她該煩的是要如何逃脱,而不是他叫什麼吧?但她有什麼辦法?她無力的跌坐在椅上,發出驚人的哀叫,算是聊表安慰她的束手無策吧!
***
難道沒有人在找她嗎?香漾每天每夜都在想這個惱人的問題,再這樣下去,她可能當崩潰的。
而在她心思亂如麻時,統騰霸道的臉龐就會在她的腦海中興風作浪。
她有時會突然記起他、會想見到他,而且是那麼的渴望!
她知道那是什麼,一種罪惡感油然而生。她不會對自己不誠實的。只是,連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她才見他幾次面而已,是不是因為他吻過她,她才會變得意亂情迷?
肯定不是的,她非常清楚,卻也恨透了這項認知。
這一日,她百般無聊的走近後花園,那個統騰實在太有把握與自信了,早料到她無論如何也逃不出去,也沒派人來看守她,只是派下人來照料她的生活起居,卻不打擾她的私人生活的。
她細細的觀察,發現喀偶鑫王朝與大清是迥然不同的風俗習性。
統騰給了她充分的自由,但在中原,女子最好是連閨房的門都不踏出,活像個自閉兒般的關着。等女孩長大再將她的天生麗質適時傳出,那麼上門提親的媒婆就會絡繹不絕,足以把門坎給踏平。
這是為了什麼?給活該受罪的深閨女子一個鼓勵,讓她知道這些年來的「苦守寒窯」終於有了回報?
並不。
這樣絡繹不絕上門的提親,純粹只是來自於人的好奇,愈看不到就愈激發想看到的慾望,慾望一出,就會不擇手段的達到目的。
而這裏的習俗卻不是這樣,讓香漾不禁暗自竊喜,她不會再有那種快要透不過氣的感覺。
她走着走着,感覺這裏百分百是座行宮!這令她不禁好奇起來,統騰的官位是什麼?行宮是一國之君的耶!
她有好多的問題沒有解答,她再也不要悶在心裏,獨自自問自答了,那就像是她走進迷宮,她慌了,愈繞愈煩,沒人引領,整個人就像是失去重心,要自我毀滅般!
坐了下來,她煩躁的甩甩頭,看風景吧!
那樣可以解悶,也可以令自己平心靜氣下來,她明知再這樣下去是不行的,於是,她將視線調遠,試圖將滿心的煩悶轉移。
這地方的山水可謂為上蒼無心的一筆,美不勝收,但就是安撫不了她。
倏地,她怔了一下。
在不遠處,統騰正事着一羣人往前走,他走在最前端,有一名身穿官服的男子正在為他解説,似是巡視。
她有些高興看到他,然而,卻有兩三名女子硬闖入統騰的身邊。
香漾好奇死了,她撩起裙襬,躡手躡腳的靠近,但還是聽不到他們在談論些什麼!
她只看見統騰面無表情的看着那三名女子苦苦的哀求他,身後的人似是他的部下,強行拉住她們。
「王,讓我們留下來!」
「是啊!拜託您!」
喀偶鑫是她們心中的天,她們不能少了他,即使他在三年前就不曾到後院碰過她們,她們仍是對他死心塌地。
統騰看向統阜。「不是在三個月前就下令將她們送走了?」
這行宮四處有守衞,她們是不可能隨便闖進來的,除非內神通外鬼,故意要惹是生非。
「是全部遣走了,但她們説什麼也要見王一面。」統阜強裝鎮定的道。
「把她們送走。」統騰冷森的道。
「王,我們要留下──」她們仍是苦苦的哀求。
一名女子甚至跪下來,「王,別讓我們離開您!」
「放肆!」拉住她們的人斥了一聲。
「我們離開您就活不下去了!」
香漾又靠近他們一些,她們是犯了什麼滔天大罪嗎?統騰似乎很不高興。
統阜假仙的插嘴,「妳們走吧!王已經娶親,按照王室律法,王者的妃子只能有一個。」
如此一來,才能產下正統的繼承人,也防止妃子中為了權勢而勾心鬥角。
第四世喀偶鑫王就是因風流成性,才會造成如今的局勢。
「不,這不是理由!」她們不接受。
「第四世喀偶鑫王……」
統騰的臉色一凜,所有人立刻噤若寒蟬。
這樣的他好可怕喔!香漾再向前探了一步,又停下來,這樣應該聽得到了,她知道偷窺是不對的,但她的心不停的向她喊着──去吧!向前走,有關他的一切,妳都想知道!
「拖下去。」他的聲音淡淡的,沒有起伏。
「不要,王!」
「我們不離開!」
那冷漠得使人不寒而慄的他,是她所認識的他嗎?這樣的他對她而言是陌生的!因為,她所認識的他是個老愛調戲她的登徒子,怎會有這麼嚴肅的一面?
那王者之勢也是鋭不可擋!
「來人。」淮巖忍不住翻翻眼。
「王,您為何不讓她們説説內心的感想?」
「統阜,你何時變得愛打抱不平了?」多嘴的可以!
「王,我們愛您呀!我們願意全心全意陪在您身旁,不計較名分!」
愛?
香漾的臉色瞬間轉白,這些女子是什麼人?是他的什麼人?她們口口聲聲的喊他王,還願意無怨無悔的跟着他?她是被愚弄了嗎?
像她這樣的女子在他的生命中有多少個?她就這麼感到驚慌起來,心忖,等到他玩夠她,她是不是也會被一腳踢開?
而他到時候也會變得如此時此刻,冷漠無情的對待她嗎?她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氣!
統騰聽見了,他注意到站在不遠處的她,原本的冷漠轉為平靜,她該高興嗎?在他還沒愚弄夠她之前,這樣的反應是對她的恩典?
所有的人全讓她的美豔給震住了。
唯有統騰,他見着她眼中的傷害,他朝她大步的走過去,「將她們逐出喀偶鑫王朝!」他低吼。
「是的,王。」他的臣子們駭怕的跪了下來。
王?這稱呼似是一個毒針,刺中了她的心窩,她痛得就要喪失心魂、就要尖叫,但她咬住了下唇。
她旋過身,只知道要跑,跑得愈遠愈好!
「香漾!」統騰快步追了上去。
王的語氣中有着氣急敗壞的感覺,他顯露出弱點是為了什麼?統阜盯着那傳來一縷香氣的身影漸漸飄遠,本想得意大笑,但一對上淮巖冷靜的眸子後,他趕緊低頭走開。
香漾格格果真名不虛傳,美得勾動得起任何人的細胞,淮巖的心莫名的有些隱隱作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