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眼活佛從暗中走出,詫異道:“彭施主,怎的那傢伙不見了?”
黑水魔尊彭岑,看得清楚,分明長耳酒鬼,業已震落地上,不管他身形如何快法,斷難逃出自己的雙睛,微一遲疑,驀地兇眉一皺,説道:“不好,這酒鬼又潛回谷內去了,和尚,你小心守住谷口,只要能將他纏住,老夫定要將他斃於掌下!”
話聲甫落,人已穿空倒飛,身法美妙之極。
原來長耳酒仙知道,只要兩人一對面,自己決難討好,這魔頭武功,可以説,武林中已無敵手,何不向谷內藏匿。
他腦筋電旋一轉,腳尖落地之時,吸入一口清氣,輕點地面,貼地掠飛,這手輕功,除非是他老人家,才有如此神妙,連黑水魔尊也居然未曾發現。
他飄風般掠回黑獄之宮,宮殿前面的黑衣人,都是武功高強的罕絕高手,一聞衣帶破風之聲。方自一怔,便覺一縷輕煙從面前掠過。
接着,又有破空之聲跟蹤傳來,身形亦是奇怪,他莫明其妙地劈出一掌。
狂飈起處,黑影身形一滯,冷峻地罵了聲“飯桶”這聲音入耳,不由心膽俱寒,因知殺身之禍已臨,如此死去豈非冤枉?這位黑獄使者張嘴欲呼,但已無及,驟感一股極大的壓力—震,身形飛出兩丈餘外,五官四肢一陣抽搐,倒地死去,口鼻間滲出紫黑液血,不須檢看,便知是被黑水魔尊獨門“先天玄青罡氣”震斃。
其餘使者,個個惶悚戰慄,自此不敢隨意出手。
黑水魔尊彭岑,與長耳酒仙,捉迷藏似地追了半個更次,一個無法逃出谷口,另一個呢,卻也無法追及。
漸漸,黑水魔尊覺得久追不上,大是丟臉之事,立即停住身形招呼徒兒史錦淪,咆哮夫人焦嬌,白衫教主哈藍壁,畫魔巫惠蓮,崆峒掌門鐵飛豹端木凱,青風幫主毒純陽姚震天一干高手,作扇形推進。
這樣一來,長耳酒仙可就要暴露形藏了!心中一急,便朝谷底退去。
谷底,正是黑獄宮後,那裏多半是羣魔家眷。
長耳酒仙是武林中頗有身份的人,怎好隨側逃人別人閨闥,成為日後江湖笑柄。
但他卻又不願現身,與黑水魔尊朝相,急得有如熱鍋上的螞蟻,團團亂轉。
常言説得好,飢不擇食,慌不擇路,長耳酒仙被羣魔一逼,不知不覺退入了一片袋形陣地。
黑水魔尊彭岑見敵人入伏,哈哈笑道:“酒鬼,你已經成了釜底遊魂,還不乖乖出來投降,更待何時?”
長耳酒仙遊目一望,只見這片荒地,石筍嶙峋,荊棘縱橫,上面層峯高插霄漢。任是飛鳥,也難展翅飛越。
只見峭壁處,露出一個丈餘見方的石洞。
長耳酒仙甫自飄身入洞,只聞黑水魔尊彭岑一聲狂笑,霍地伸手一按石筍,只聞卡嚓一聲巨響,立即落下一道鐵柵,將洞門關了起來。
這鐵柵每根鐵枝,均粗逾碗口,任是天生神力,也難以毀折。
長耳酒仙知出洞無望,不禁闇然嘆息一聲,心説:“完了!自己受困倒不要緊,可是,解藥在自己身上,這便如何是好?要是不貪圖偷聽老魔語言,何致於節外生枝!”尋思及此,更是悔恨不已!
黑水魔尊彭岑,見長耳酒仙被囚石牢,頗為得意,不禁仰天狂笑道:“酒鬼,你這一入伏,長春島上的活神仙和半仙尼,即使聯手,也非老夫之敵,看來天下武林盟主,只好由劣徒稱尊了!”
長耳酒仙呸了一聲,説道:“憑他麼!簡直就是白日做夢!”
黑獄谷主史錦淪鷹眉一挑,愠聲説道:“老酒鬼,等着瞧吧!本谷主自會對你特別照顧。”
“這就是威脅嗎?”長耳酒仙面不改色哈哈笑道:“我老人家是不吃這一套的。”
白衫教主哈藍璧,曾經受過長耳酒仙戲侮,一見敵人落網,自是萬分高興,嘲諷道:“老酒鬼,想不到蒼穹三仙,已成了籠中鳥,昔日威風到那裏去了嗎?”
龍游淺水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長耳酒仙哼了一聲,立即垂目端坐不語。
黑水魔尊彭岑,除在這裏加一處明樁外,便率領羣魔回到他那黑獄之宮去了!
秋雲低壓,寒蟬悽切,凋葉飄飛,楓紅似錦。
這天
大巴山下的官園鎮上,來了兩位美麗姑娘,和一位斷臂中年文土。
這文士,丰神俊朗,穿着一件藍色儒服,雙目精光內藴。
三人打尖之後,便在順發客棧落店。
年長姑娘掩上房門,壓低嗓子道:“近日江湖傳聞,武林羣豪,前往黑獄谷赴會,至今下落不明,有人説是集體投降了!有的又説是遭遇暗算,師父,你老人家以為情形如何呢?”
斷臂文士道:“飛鶯,事情難説的很,總之各門各派,武林百數十位高手,一人大巴山,便失去蹤跡,乃是事實。
要知“追魂黑心令主”黑水魔尊彭岑,五十年前,便已縱橫武林,如今,再度出世,其心毒手辣可知!”
原來那年長少女,乃是宇內四奇之首琴俠鄺步濂的孫女鄺飛鶯,年紀較輕的自然是妹妹飛燕。
兩姊妹自從高碑店之夜,游龍子黃小龍被碧眼活佛大弟子葛爾穆德劈下五回嶺,便與燕雲大俠公孫亦年等人分手,前往找尋祖父。
兩姐妹祖父不曾尋得,卻在雁蕩山碰上了蒼穹三仙中的活神仙司徒聖。
司徒聖自從收下“天符令”,將武功傳與史錦淪兄弟後,得知兩人不守約束,竟自封外號為仙人劍,在武林中大事招搖。
他這才一怒離開浮游長春州,去到北京將小仙人劍史錦漢武功追回。
可是仙人劍史錦淪,卻失了蹤。在江湖上卻是毫無消息。
活神仙司徒聖灰心之餘,便寄情山水,周遊各地名山大川,不想於無意中發現鄺飛鶯鄺飛燕姊妹資質甚佳,遂收為徒弟。
雁蕩山,奇絕天下,風景既佳,地又僻靜,就在一處絕峯上,傳授飛鶯飛燕兩人武功。
同時,更獲得一株千年茯苓,給姐妹兩人服下之後,更是功力大增。山中無甲子,歲月逐雲飛,轉瞬便已半年。有一天,活神仙司徒聖,偶然下得雁蕩,便聽江湖上,沸沸揚揚,傳説“追魂黑心令符”重現武林。天下各門各派,均已接得請柬,邀請於九月重陽,前往大巴山“黑獄谷”赴會。
他不禁暗暗吃驚,心説:“這老魔頭居然未死,這些年來,不知練成了什麼厲害武功,自己要是再不伸手,武林中浩劫難免。
於是回到雁蕩,將飛鶯飛燕帶着,一路急趕。
因為相差時間太多,等到他來到大巴山下,已是重陽後的第三門,羣豪早巳進入山區。
沿途更是傳説紛紜,一談起“迫魂黑心令符”,使人人色變。
活神仙司徒聖話剛説完,飛燕眉兒一揚,説道:“師父,一切道聽途説,均不足為憑,咱們何不入山一探,事情不就明白了麼?”
“現在,也只有如此。”活神仙嘆息一聲,下了如是結論。
跟着,三縷淡煙,從後窗沒入沉沉夜色。
月華似水,落地成霜,秋風勁嘯山林,三人星飛電射穿峯越領,正在飛馳。
飛燕眼尖,低呼一聲道:“師父,你看地下的壘壘新墳,不就是羣豪與黑獄谷惡魔們曾經鬥爭之處嗎?”
活神仙放眼一望,果然不差。
三人飄落地上,只見墳前均立有一方黑石,寫着各大門派死者姓名,無一不是江湖上久著俠名的英雄。
地上血跡雖幹,但衰草上留有無數踐踏痕跡。分明在這裏曾經有過劇烈搏鬥。
從這新墳顯示的跡象看來,羣豪是從容撤退的,否則,決不會有此多餘時間,作此善後工作,但這些人又到那裏去了。
驀地,一縷衣袂飄風之聲傳來,活神仙司徒聖低喝—聲道:“有人來了,快隱住身形!”
飛鶯飛燕,立即閃入一株古松,從濃密的枝葉望去,只見朦朧月色下,如鬼魅般飄來二人。
這兩人,身着黑色披風,身材雄偉,一人手上執着拂塵,分明是一個道士。
另一人呢,背上斜插着一柄長劍,步履之間,頗現威嚴。他向四處望了一眼,説道:“姚兄,想不到昔日咱們盟友,俱都成了黑獄使者。如此深夜,還要職司巡山,受此風霜之苦!”
言下,頗有感慨之意。
飛鶯心中哦了一聲,説道:“原來,這傢伙竟是白衫教主哈藍璧。不消説,那手執拂塵的定是青風幫主毒純陽姚震天了!”
這時,毒純陽姚震天詭笑道:“哈兄究屬不凡,竟與谷主早就拉上關係,異日谷主征服天下,哈兄怕不是數一數二的功臣,成為一方霸主,你還有什麼不樂意的!”
他説到這裏,忽然一頓,好似想起了什麼,一捋胸前蒼髯續説道:“對了,聽説游龍子黃小龍被葛爾穆德大喇嘛,一掌劈下‘五回嶺’,他那未婚妻金燕,怕不已經變成了你那寶貝兒子的老婆,也該讓老朋友喝杯喜酒才對。”
白衫教主哈藍璧將頭一搖,説道:“那裏有如此便宜之事,就在游龍子墜崖消息傳達的第三天,那妮兒卻被其恩師半仙尼救出了白石堡。”
青風幫主毒純陽道:“哈兄,你就是在一怒之下,才與黑獄谷主搭上線的,是嗎?”
白衫教主哈藍璧將頭微點。
青風幫主毒純陽姚震天道:“那麼,你還愁什麼呢?長耳酒仙既囚於石牢,料想半仙尼和那長春浮游州上的窮酸司徒聖,早遲也會前來大巴山的,在一鼓成擒之下,哈哈,金燕那丫頭,終歸是你的媳婦。……”
白衫教主哈藍壁道:“説實話,我耽心的,倒不是這個……”
毒純陽姚震天驚詫道:“又是什麼呢?”白衫教主向四面望了一下,説道:“這些日來,我已窺出了黑獄谷主史錦淪,城府極深,雖是一代梟材,但心胸狹隘,不能容物,我耽心的是,一旦被他征服天下,便將兔死狗烹,鳥盡弓藏。”
此言一出,青風幫主毒純陽姚震天也不由機伶伶打個冷戰,但他為人何等陰險詭譎,心念微動,説道:“你所慮極是,咱們何不搞第三勢力呢?”
白衫教主哈藍壁道:“你説得容易,試問誰有這種能力和氣魄,在蒼穹三仙與黑水魔尊的中間獨樹一幟?”
他説到這裏,嘆息—聲道:“姚兄,你我還是認命吧!不過,目下黑獄谷正在用人之際,決不會發生意外。”
暗影中的活神仙司徒聖,聽得長耳酒仙竟然失陷,心中大為驚異,現在,這兩人又自行將黑水魔尊的野心企圖説出,活神仙越發知道自己不能置身事外了!
他向飛鶯飛燕姐妹二人使用蚊語傳聲:“事關重大,不得輕舉妄動。”
兩位姑娘話聲才一入耳,只見黑影一閃,落入場中,竟多了個紅影罩面婦人。
夜風輕薄,竟捲起了那方覆面紅紗,飛燕已看清是一位徐娘半老,風韻猶存的婦人。
這婦人一到,宛如半空中響起了個焦雷,説道:“你這老不死的,倒還懂得偷閒,還不往四處巡查去麼?”
原來,今晚上咆哮夫人焦嬌是總巡查。
毒純陽姚震天稽首道:“是的,嫂夫人,小弟這就同哈兄巡查去了!”
言訖,幌肩飛走。
哈藍璧口齒啓動,似欲有話要説,咆哮夫人絳袖一揮,一聲咆哮,説道:“有什麼要説的話,交班之後,再來見我。”
哈藍璧漫應一聲,往來路追去。
咆哮夫人焦嬌,向地上的壘壘新墳,瞥了一眼,嘴角泛起一絲冷笑,喃喃説道:“誰叫你們那樣頑固,不肯投降!而今變作大巴山中的無依野鬼,怨得誰來?”
來字才畢,人已如一縷淡煙消逝。
活神仙司徒聖,從一株古松後轉,飛鶯一向温柔閒靜,沒有講話,飛燕姑娘可不同了,説道:“酒仙師叔已中了老魔圈套,在黑獄谷中失陷,師父,咱們還不設法前往救援!”
活神仙司徒聖道:“黑獄谷,何異龍潭虎穴,連你酒仙師叔,尚且失陷,祗有我一人前往見機行事,或許有救!”
飛燕姑娘小嘴—堵,説道:“師父的意思是,要將鶯姐和我留在谷外!”
活神仙司徒聖道:“當然。”
飛燕姑娘還想撒嬌,飛鶯一拉妹妹衣袖,説道:“燕妹,咱們就聽師父的話吧!別耽誤了師父去救酒仙師叔的大事。”
飛燕姑娘這才不言,活神仙司徒聖令鄺氏姐妹就躲在附近,不要去遠,泄露了行藏,然後身形一幌,去如清風,眨眼不見。
飛鶯姑娘用手一拉妹子,便已隱入一簇濃密的灌木枝葉中。
且説活神仙司徒聖,展開“雲飄電掣”身法,居然進入了黑獄谷口,藉着谷中樹木的蔭遮,一路朝前馳去。
心中暗想:“不知那石牢,設在何處,如果自己亂闖,豈不更易泄露行藏?”
想到這裏,便不禁躊躇起來。
就在這時,兩條倩影,打從自己頭頂上掠過。
雖是快如驚鴻一瞥,活神仙已然看清,前面一人白色僧衣,後面一人背背寶劍,穿着一身紫色勁裝,曲線玲瓏,去如疾箭。
這位年輕姑娘,他雖不識,但那位老尼,他卻識得,正是鳥蒙山齊天峯頭那座菩提奄的老尼姑悟緣,也稱半仙尼者,心中不免暗怨她太以輕敵,心説:“黑水魔尊,豈是好對付的,何況,還有西藏飛龍寺的碧眼活佛等一般助紂為惡之徒,你這樣一來,恐怕連我暗中想救酒仙的計劃,亦將因之破壞!”不禁搖頭嘆息。
果然,前面發出了連串嬌叱之聲,跟着警鐘四鳴,谷中燈火大亮。
他知道前面半仙尼師徒,已然暴露行藏,暗忖:“此時正是前往援救長耳酒仙的機會。”遂將一處暗樁制住,問出長耳酒仙被囚石牢之處,如飛馳去。
因為,他知道這老尼姑這些年來,已是功力大進,即使與黑水魔尊對上了手,也不是短時能敗。
不言活神仙前往救人,且説黑獄宮前被圍困的半仙尼,和另一位姑娘,此時正與十餘位黑衫豪客激戰。
半仙尼心地仁慈,出手頗有分寸,可是,那位紫色勁裝姑娘,劍勢卻十分凌歷,辛辣。
十數招間,便已一連有數人濺血劍下,跟着兩聲慘嗥,陰陽二怪,亦相繼橫屍。
羣魔眼見不支,陡地,數聲厲嘯,又飛馳而來十餘位黑獄使者,把二人重又困在核心,這些人,全是難見高手,計白衫教主哈藍璧,青風幫主毒純陽姚震天,崆峒掌門人鐵飛豹端木凱,葛爾穆德,瑞巴丹,畫魔巫惠連,咆哮夫人焦嬌等。
咆哮夫人焦嬌一見老尼竟是半仙尼悟緣,不禁杏眼圓睜,喉嚨裏一聲咆哮,説道:“妖尼,還我兄弟血掌焦維命來!”
話聲未罷,伸出兩雙其瑩如玉手掌,暴推而出,只見一陣寒濤怒湧,暗勁如山,要知她這獨門“六慾煞絲”端的厲害無比。
半仙尼宣了一聲佛號,合什説道:“焦施主不在九回谷納福,卻來在這黑獄宮助紂為虐,殊屬不智之舉。”
她一面諷勸,一面揮動拂塵,將佛門大乘神功灌注,輕輕御去,接着續道:“令弟血掌焦維,生平無惡不作,喪天害理,貧尼這才出手懲治於他,難道施主竟這般不明是非!”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本夫人聽厭了這些假仁假義的話,少羅唆,還是償命吧!”
咆哮夫人又是一連拍出數掌,每一掌都凝聚十成以上功力,足可開山裂石。
半仙尼慈眉一皺,心想:“無論如何,我既殺了她的兄弟,決不能再出手將她傷在自己神功之下。”正感為難,紫色勁裝少女,明眸一轉,説道:“師父,你老人家替徒兒掠陣,讓我來收拾這些無恥,專門倚多為勝的傢伙。”
説時,長劍一揮,划起一道銀虹,向咆哮夫人電閃奔到。
劍還未至,劍氣已然砭人肌膚。
毒純陽姚震天驚呼一聲,道:“金燕賤婢且休狂妄,接本座一掌。”
説時,雙掌一推狂風如潮湧出。
原來,這位姑娘,當真是金燕。
她不是被白衫教主囚禁於保定府九回谷白石堡“藏嬌閣”中麼,怎會隨半仙尼悟緣來了大巴山。
這其中自有曲折,且聽筆者趁此扼要補敍。
當游龍子黃小龍離開白衫教總壇,哈紅藥姑娘便獨自前往訪晤“藏嬌閣”中的金燕。
女人與女人,什麼話不好説的,兩人這一交換意見,無形中便成為闌閨密友。
哈穆兒見妹子與金燕姑娘情感日增,以為定系雙親授意她前往作説客,心中自是暗暗歡喜。
湊巧,游龍子黃小龍墜落“五回嶺”千尋峭壁的不幸消息傳來,兩位姑娘哭得更是有如淚人兒一般。
金燕姑娘便要以死相殉,經哈紅藥勸止,並道:“小龍哥哥非夭折之相,墜崖雖屬事實,但在未見到屍體之前,豈能認定!如果你這一輕生死了,萬一他仍留在人間,那是多麼不智之舉!”
金燕一聽,覺得頗有道理,遂不再萌死志。
如此一來,哈穆兒便認為機會來矣,天天向雙親磨着強娶金燕為妻。
至此,金燕不堪其擾,求計於紅藥。
紅藥思得良策,暗中配製鎖匙一把,將她偷偷放出,偷得哈穆兒衣冠,乘夜混出白衫教總壇,巧遇師父半仙尼,將她帶回烏蒙山齊天峯,重練絕藝。
金燕姑娘本屬上乘練武之材,再經服過長春浮游沙州活神仙司徒聖九葉天蘭實,功力遠較游龍子黃小龍為優,更是一日千里,如論她此時功力,足可與蒼穹三仙相等。
半仙尼悟緣又將齊天峯菩提庵鎮庵之寶“銀星劍”賜給她,更是如虎添翼。
最近聽得江湖謠諑,盛傳黑水魔尊再度出世,天下武林各門各派,均接獲老魔“追魂黑心令符”,前往大巴山赴約。
半仙尼這才吃驚非小,匆匆帶着徒兒金燕,兼程趕來馳援。
不管兩人腳程有多快,既無縮地術,仍然遲了兩日。
這師徒二人,就這樣闖入了黑獄谷。
她們藝高膽大,竟絲毫不掩蔽行藏,是以很快便為黑獄使者發現,除傳出警訊外,便展開沿途攔截。
金燕姑娘最是疾惡如仇,在她削鐵如泥的銀星劍下,黑獄使者傷亡慘重。
她一見毒純陽姚震天,呼的劈出一掌,並大呼小叫,不由惱怒之極,嬌叱—聲,説道:“雜毛老道,你敢在姑奶奶面前無禮!”
説時柳腰三折,那股驚濤駭浪的掌風,竟對她夷然無損。
毒純陽姚震天,這一下,吃驚非小,趕快沉肩坐馬圈臂疾吐。
照説,如此狂飈,應該將對方阻住才是。
誰知才大謬不然,金燕姑娘長劍—顫,金輪芒射,滋!滋!滋!三聲異響,飄舞起三朵劍花,竟透入掌風勁幕,奔向胸前。
毒純陽姚震天,駭得一張馬臉,變成了鐵青,立即向後—仰,施出了鐵板橋,然後腳跟一用力,一式金鯉倒穿波,貼地平飛出去,大約兩丈七八距離,方始站起身形。
驚魂雖定,可是頹下鬍鬚,卻失去一綹。
金燕姑娘嘿嘿笑道:“雜毛,姑奶奶念你初次首犯,割須代首,以後可沒有這般便宜,滾!”
泥菩薩尚有三分火性,何況毒純陽姚震天,曾經是青風幫中幫主,在江湖上頗有地位,叱吒一時,如何受得了這口氣,嗖的一聲,掣出了一柄長劍,和一柄拂塵。
兵器在手,膽氣頓壯,仰天哈哈狂笑一聲,道:“丫頭,慢些得意,且嚐嚐道爺的鐵拂金劍滋味!”
味字一落,左手劍走偏鋒,右手拂塵霍地一震,塵尾分灑開來,根根剛勁如針,向金燕姑娘全身要穴襲至。
這是他生平絕技,威力甚巨,所有黑獄使黑獄使者,都認為對方決定難逃,不禁暴喝一聲採。
那喝采聲未落,只見銀虹一掣一絞,只聞絲絲之聲,夾着嚓的一聲輕響,毒純陽姚震天驟覺兩手輕輕,那浸膚砭骨的灩灩銀光,已然一瀉而至。
他不禁嚇得亡魂喪膽,大叫一聲:“媽呀!”
趕緊拋下掌中的殘劍和拂柄,一式懶驢打滾,避了開去。
金燕姑娘俏笑一聲道:“堂堂的一代宗師,也學會了小兒撒賴,羞也不羞!”
她話聲剛落,瑞巴丹一拉葛爾穆德袍袖,雙雙跌來,各自單臂一舉,兩股不同的勁道,勢如奔騮。
金燕姑娘,前在北京曾經吃過瑞巴丹“九陰功”的虧,那敢大意,腳尖猛點地面,陡地湧升空中,長劍划起一道經天長虹,凌空下擊,嬌叱道:“賊喇嘛,爾敢暗算姑娘,接我—劍。”
劍勢如長虹貫日,只見漫天劍影,凌厲之極!
瑞巴丹大吃一驚,橫移一步,葛爾穆德虎吼一聲,一招“天王託塔”,使盡全身真力向空中拍去。
金燕姑娘長髮飄揚,身形乍湧倏降,“銀星劍”銀芒暴漲,竟然透過掌勁,穿雲刺下。
葛爾穆德登時面如土色,心中頓時湧起死亡的悲哀。
就在這時,—聲咆哮,紅影閃處,拍出一股驚天狂飈,把“銀星劍”震得偏了半尺。
葛爾穆德乘此千鈞一髮之間,幌肩後撤丈二。
金燕姑娘—見是咆哮夫人焦嬌,因念及紅藥姐對自己有恩,飄身落地,閃過對方一掌,躬身説道:“前輩何以不在白衫教總壇……”
咆哮夫人蛾眉—豎,不待她説下去,怒喝道:“賤婢,膽敢私逃,還不乖乖的跟着老孃回去作我們的媳婦兒。”
金燕姑娘黛眉一挑,説道:“呸!你咆哮什麼?本姑娘敬你是前輩,否則,哼!休怪晚輩掌下無情!”
咆哮夫人這可火大啦!金燕姑娘竟敢當面指她罵咆哮,那還了得,頓時風韻猶存的芙蓉玉面,氣得變了顏色,喉嚨裏—聲低嘯,道:“大膽丫頭,你竟敢當面觸老孃黴頭,想是活得不耐煩了!”
“了”字才落,絳袖一抖,兩隻瑩白如玉的手舉,忽然變得有如玫瑰,霍地圈臂疾吐。
金燕姑娘一聲俏笑,説道:“前輩別以為‘六慾煞絲’,便可以天下無敵。……”
談笑間,也使出一式“推窗望月”,只聞“砰!”的一聲大震,頓時沙石飛揚,衰草殘葉隨着塵沙彌漫空中,兩人同樣雙肩一搖,哼了一聲,腳下陷入泥土半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