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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本台報導:

    目前知名年輕雕刻大師聞未央住所發生瓦斯氣爆,爆炸威力強大,大火燃燒將近三小時,近百坪工作室和數十件作品毀於一旦,損失預估上億。

    據瞭解當時聞未央先生首當其衝被氣爆震飛出屋外,全身多處骨折,更傳聞有失明之虞,根據其經紀人表示,大師並無大礙,不過本台記者取到獨家消息,聞未央先生已秘密出院,不知下落……

    煎、炸、蒸、炒、燴、煨……炒菜鍋上方冒着香味四溢的熱氣,撒下少許的鹽巴,適量的切條青椒,斜切的帶籽朝天椒,兩大匙料理米酒輕輕往泛着粉紅色的肉片一淋,瞬間竄起的火花封鎖了肉的美味。

    一盤香炒牛肉片很快上桌,色香味俱全的放在烤羊肋骨的旁邊,綠蘆筍蝦仁引人食指大動,香嫩滑口的芙蓉蟹上綴着荷蘭芹,清甜的香棻混着蟹肉和蛋汁,可口得令人垂涎三尺。

    莫家的早、午、晚餐向來豐盛,一到用餐時間,紅顏樓內傳出的飯菜香媲美五星級飯店,聞者忍不住紛紛駐足,很想闖進樓搶食。

    不過呢,只要想到莫家老大悍得很,又兇又潑辣,老二是和平里里長。大家長甘春柳女士是受人推崇的長者,這些貪吃鬼也只敢在外頭拼命扇空氣,多聞一些誘人香氣,幻想着大快朵頤的美景。

    人家是望梅止渴,他們是聞香止飢。

    只是今天莫家大廚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剛撒了鹽又放了一匙,看起來好像有什麼不好啓齒的心事,秀眉微顰,美目帶着淡愁。

    三十二吋液晶電視不斷播放着最新時事,喧鬧一時的氣爆事件隨着某位政要的婚外情而逐漸沉寂,淡忘在人們的記憶之中。

    可是有個人始終難以忘懷,縱使事情已經發生半個多月,她仍舊十分關心,她和他可以説是最親的陌生人,彼此不認識,彼此間又有種切割不了的牽連。

    新聞説他不知下落,他到底到哪裏去了?身體上的傷都好了嗎……噢,心微微抽痛了一下,不想了,擔心這種負面情緒,她的身體負荷不了。

    “三姊,你的涼雞快變成烤雞了。”

    變聲中的粗嘎嗓音一起,略微失神的莫紫蘇立即動作純熟的撈起煮了三小時的雞肉,去骨放入模型,再將濾過的湯倒入,放置冰箱冷藏。

    廚藝精湛的她很快的又洗菜下鍋,翻炒兩下撒上鹽花、幾滴麻油,再將鮮綠青翠的菜餚裝入瑞士進口白瓷餐具,動作流暢的十分賞心悦目。

    “三姊,你剛剛在發呆對不對?我最近在研究厚黑學,看看你有什麼疑難雜症,我替你分析分析。”興匆匆的莫喜青拿着一本硬皮書,裝做很有學問的翻開第一頁。

    “人小鬼大,功課寫完了沒?”莫紫蘇笑不露齒地彈彈小弟的額頭,要他把聰明集中在課業上。

    “哎呀!大人不能老是以問題逃避問題啦!你這樣不公平,瞧不起國家未來的主人翁喔。”他又不叫阿信,為什麼每個姊姊都愛欺負他?

    誰説家中唯一的麼子會最受寵,根本是騙人的,受到欺壓的往往是弱勢族羣,也就是他,有冤無處申。

    “你確定不會淪為無法回收物?”她打趣的説道,温柔的面容上佈滿對家人才有的溺愛。

    黑不溜丟的大眼睛往上一翻,莫小弟路出少年老成的模樣。“三姊,你正在污衊一位有愛因斯坦頭腦的天才,我將來的成就只會超越他,不會是無名小卒。”

    “好、好,偉人小弟,幫我把碗筷擺好,等你出人頭地的時候,三姊就讓你養。”這小鬼頭呀!盡愛發大夢。

    曾有先天性心臟病的莫紫蘇向來無大起大落的情緒,自小健康狀況不佳,三天兩頭到醫院報到是常有的事,數度病危與死神擦身而過。

    因為有多次的瀕臨死亡的經歷,因此她的人生觀相當豁達,看事情的角度與眾不同,不像一般時下女子瘋狂於物質、流行的追求。

    平平淡淡地,沉靜的宛如空谷中的小湖,清清雅雅地透着一絲與世隔絕的寧靜,卻又不失淡雅的祥和,淺眉斂笑中隱約可見處世有方的智慧。

    在莫家,她像一股清涼的泉水,緩緩地流過每個人心窩,雖然沒有激烈如火的情感,卻是最不可或缺的,水是生命來源,誰也少不了。

    莫喜青哈了一聲,搖頭擺腦。“我才不養你呢!那是未來三姊夫的責任。”

    不敢僭越。

    “三姊夫?”她失笑,揮手拍掉偷吃牛肉片的賊手。“這麼沒良心呀!三姊這破爛身子肯定沒人要,我要賴你一輩子了。”

    即使換過心,莫紫蘇仍然不敢太放縱自己,得之不易的心臟來自別人的遺愛,她身上揹負着兩條人命,不能任意揮霍。她很珍惜這顆跳動着生命力的心。

    不過也因為太過珍惜,反而過於小心翼翼,平常人的跑、跳等劇烈運動她一概不碰,凡是慢慢來,不急躁,清心寡慾,不去承受無所謂的壓力,養來的生活方式似上了年紀的老年人。

    其實她的身體很健康,只要不要一下子跑五千公尺,大致上是不會有太大的傷害,新的心臟很強壯,足以應付一切突發狀況。

    可是小時候一次又一次的病發印象,已經刻到骨子裏,讓她不自覺地產生陰影,即使醫生宣佈她康復了,她仍心存陰影,時時刻刻擔心老毛病又復發。

    “怯!三姊,我還是小孩子啦!你不能賴我一輩子,我將來要養老婆孩子,沒錢養你喔!你還是趕緊看破,早點找個我看得順眼的姊夫……噢!你偷打我。”兇器呢?他要按鈴申告。

    “想多了,小喜,快去喊大夥兒來用餐。”莫紫蘇悄悄地將未剝殼的栗子放回手編籃裏,笑容甜美。

    “最好是我多想了……”咕咕噥噥的墨家小弟揉着發疼的後腦勺,沒注意到她的視線又轉向電視屏幕。

    精於各國料理的莫紫蘇是一家子的主廚,雖然她也樂在其中,讓家人開心地圍成一桌子好好吃頓飯,她心裏的滿足勝過物質的享受。

    但是,如果餐桌上出現的不是莫家人,而是不請自來,甚至還提前一天“點菜”,那就太過分了,譬如莫家老二莫綠櫻的男友,國際知名建築師、現在兼任鎮上最大冰城老闆的風浪雲,以及常在紅顏樓出沒的那頭狼——墨家老大莫隨紅的另一半。

    當跑腿小弟扯開喉嚨吆喝一聲,這羣大人們如蝗蟲般一窩蜂的湧了出來,絲毫不曾想過他猶在發育之中,需要很多很多養份才能長得像大樹一樣高,你拉我推地硬把他擠到一旁納涼。

    唉!可憐的莫家小麼弟,註定沒有抬頭的一天,上頭有四個姊姊壓着,再來兩位準姊夫,他的日子肯定苦不堪言。

    “咦,高醫師,你幾時來了,怎麼沒喊我一聲?”乍見一頭銀絲的長輩,莫紫蘇欣喜地迎上前。

    “來瞧瞧我最疼愛的小病人,看你有沒有偷罵我,最近耳朵癢得很。”嗯!嗯!氣色不錯,看來有善待自己。

    “我是念着你,巴不得你天天來作客。”她的歡迎之色明顯可見,毫無做假。

    若説母親是她這輩子最重要的親人,那麼為她進行換心手術,不時給予父執輩關愛的高萬里便是她的恩人、再生父母,他用精湛的醫術和無比的耐心搶救回她本與死神同行的生命。

    她一直很感激他的仁心仁術,把他當自家人看待,任職高氏醫院院長的他是她未曾謀面的養父低三屆的學弟,更是莫家三十年來的專屬醫生,兩家交情之深厚不言可喻。

    而且。還有一個眾所皆知的秘密,那就是他愛慕學長的妻子、五個孩子的母親甘春柳女士,在彼此喪偶、離異之後,他追求的表現更加明顯,簡直是把莫家當自己家一般,往來十分密切。

    “是作客嗎?我還以為你打算認我當乾爹,接我來接受你的奉養呢!”他半開玩笑地打趣着,心中不無此念頭,暗示得非常明顯。

    聞言,莫紫蘇好笑地揚起唇,看着一邊搖頭,一邊微笑的養母。“高醫師,這點你得跟我媽商量,原則上我是不反對多個父親。”

    如果他能帶給母親倖福,他們全家都會給予支持票。

    母親要不要再婚,她們姊妹並無意見,不過現在母親過的十分愜意,子女孝順又有一羣志同道合的姊妹淘為伴,日子過得可比女兒們還要豐富。

    “春柳呀!聽到了沒,丫頭的心可是被我收買了,你説咱們要不要順理成章地在一起?”高萬里半是認真、半是玩笑語氣的説道。

    他還小甘春柳兩歲,可是由外表看來,其實出頭但是保養得宜的她可比他年輕多了,光滑的麪皮猶如風韻猶存的五十歲婦人,看不出一絲皺摺。

    “怯,給我乖乖坐好吃飯,別找小輩們麻煩,都幾歲的人了還為老不尊。”半生勞碌是為了後半輩子的清閒,而非自尋煩惱。

    並非太嚴厲的語氣,一臉慈祥的莫家大家長笑中帶斥地輕嗔着,招呼着一家子人入座,不因他不正經的言語而心起不悦。

    大家都太熟了,幾十年的情誼非一朝一夕建立,雖説有主客之分,可也不算外人。

    像高萬里的兩個兒子在他有心的拉線下,還得喊甘春柳一聲乾媽呢!要不是兒子們早就成家,他還暗想要攀門親,讓兩家的關係更為密切。

    “啊!對了,小櫻,和平里是不是剛搬來一户新的人家?”身為里長的她一定清楚。

    “是的!上個月才遷入,高醫師的消息比我還靈通。”新鄰居相當低調,她過了三天才知道此事。

    高萬里歉籲地一喟。“那是我兒子的病人,最近出了點不太愉快的事,你有空就替我多關照一下,他不太方便。”

    “不太方便?”

    “唉!是啊,一場氣爆意外讓他眼睛看不見,行動不便,其實很需要有人在一旁看顧着,真不知那孩子在想什麼,堅持要一個人住……”

    氣爆?

    莫紫蘇聞言微頓了下,夾菜的手停在半空,略顯分心地想起那則新聞報導。

    是他嗎?

    噢,只是剛想到他,她的心又抽痛了一下。

    “……小丫頭!小丫頭,回魂了,丫頭啊,你雲遊到什麼地方啦?”

    “啊!什麼事?”莫紫蘇連忙正了正色。

    “我説你也太魂不守舍了吧!我剛説了什麼你聽進去了沒?”她還好吧?

    望着高萬里擔憂的眼神,她看向擠眉弄眼,朝她扮鬼臉的小妹,表情微僵。“對不起,高醫師再説一遍好嗎……”

    和平里,一個寧靜和諧的小小區。

    但實際上,它一點也不平靜,不時上演光怪離奇的事兒,叫剛到此地的住户相當不習慣,有點愕然它的名不副實。

    在紅顏樓後方,相距大約不到一百公尺處,那裏原本有幢荒廢的破舊洋樓,野草長比人還高,樹葉稀疏的高木顯得蕭索,遮住了行人往內瞧的視線。

    幾年前,有個不知名的人將房子買下,經過一番整修後,植花種草,修剪樹木,裏裏外外多了新氣象。

    但是這房子一直未有人入住,而且四周築起一人半高的圍牆,蔓生植物爬滿籬牆頭,讓原來複蘇的生氣又蒙上了一層陰晦氣息。

    鬼屋,里民們是這麼稱呼它的。

    因為沒人住的兩層洋房不時讓經過的人聽見聲響,甚至有煙味,半夜會有燈光閃爍,以及人立在窗口向外眺望的側影。

    曾有過幾名試膽大的男生去一探虛實,不過里民空空曠曠,不像有人居住的樣子,滿地灰塵。

    “請問,有人在嗎?”

    推開顯得笨重的鐵門,入目的是一塊人高的大木頭,樹皮已經被刨光,似乎有人雕刻過,上半段類似人的頭顱,隱約可見五官輪廓,而下半段則完全是原木,一刀未動。

    乍然一見,讓入內的人兒猛然倒抽口氣,捂着胸口平穩呼吸,暗笑自個的膽小。

    幸好,心臟還在跳動,未曾停擺,不要自己嚇自己,沒事的,要勇敢點。

    “對不起,我是住在前頭紅顏樓的莫家女兒,住人在家嗎?”

    厚重的窗簾微掀,透進一絲絲微亮的光線,室內有不少詭異的陰暗處,即使是大白天,仍給人陰森森的感覺,彷彿有鬼魅隱藏其中。

    二十坪的客廳裏擺滿了大大小小的木頭,簡單的傢俱僅有兩張躺椅以及一張小桌子,桌几上的紫砂壺熱氣未散,散發上好茶葉的甘醇香氣。

    “……有沒有人在家?是高醫師要我來瞧瞧你有沒有需要的地方……啊!好痛……”踩到木屑了,刺入肉裏真是痛呀!

    “高醫師?”

    “是的,高萬里醫師,你是……”莫紫蘇忽地臉色發白,捂着胸口後退一步,差點打翻了一鍋熱騰騰的枸杞人華雞湯。

    是他啊新聞説下落不明的人竟然是在這兒……

    低笑聲沉鬱得令人頭皮發麻,四周的温度明顯陰冷了幾度,陰影處,一座立着的雕像動了,以極不自然的姿勢走入明亮處,照出半張刀鑿般的剛硬臉龐,那是一個身形稍嫌削薄的精瘦男子。

    “聞未央先生?”是他吧!那個不被諒解,眼中藏着很多憂傷的男人。

    “用不着戰戰兢兢,我不會吃人。”她的聲音聽起來真討厭,是在怕什麼?

    莫紫蘇有些遲疑地上前一步。“你好,聞先生,我是住在前頭的鄰居,莫家的女兒……”

    “你剛説過了。”他不耐煩的打斷了她的話,就這三尺高的木頭一坐。

    客廳裏的木頭一截一截的,高高低低,有些直立如椅,有些橫放成擺設,更多的是雕刻到一半未完成的作品,然而雜放之間隱約可見具其品味及個人特色,有藝術家的品味。

    “抱歉,我不是想惹你心煩,我只是不希望你誤會我是來闖空門的。”莫紫蘇力求鎮定,面對不友善的鄰居。

    “闖空門?”聞未央發出類似自嘲的嗤笑聲。“看中意什麼就儘管搬,反正也沒什麼值錢的東西,全是一堆垃圾。”

    當柴燒了也不錯,省得絆人。

    “聞先生,你瞎了嗎?”她大膽地問出放在心裏多時的疑慮。新聞報導説他有失明之虞,這是真的嗎?

    高大的身子明顯僵了僵,渾身迸射發一股冷冽的寒意。“沒想到這裏也有狗仔。”

    “不,我不是想打探你的隱私,而是想知道我該怎麼幫你。”放下雞湯,她擅自地拉開厚實的落地窗簾。

    如果不是確定他有影子,莫紫蘇肯定尖叫出聲,因為當她一扯開窗户,讓陽光徹底灑滿屋內的同時,原本坐在木頭上的男人突然消失了,身形極快地移至光照不到的角落。

    是瞎子嗎?他的動作也未免太快了。

    可若是沒瞎,為何他會伸手摸索着牆壁行走,微沉的臉色似有惱意。

    “幫我?!不用了,你可以走了。”他下逐客令。

    “我帶了一鍋雞湯,你先喝了吧!有明目補氣的功效,對你的身體大有助益。”無視主人的冷漠,她徑自彎下腰,掀開冒着熱氣的鍋蓋。

    香濃的雞湯味頓時瀰漫一室,多了温馨氣息,本來不餓的聞未央一嗅到食物香氣,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表情為之一柔。

    “我不需要你的照顧,請離開。”他不理會口間大量分泌的唾液,説出違心之論——事實上,他比較想説的是,你離開,雞湯留下。

    莫紫蘇聽而未聞,舀起一匙雞湯湊到他嘴邊。“要不要我餵你?看不見的人有諸多不便,我先幫你把雞湯吹涼些。”

    “拿回去,我還不到需要人家同情的地步。”聞未央的聲音轉低,明確地拒絕了她的好意。

    “現宰的土雞很滋補,我加了十幾種中藥材熬煮了兩個多小時,很甘,不會有苦澀味,對你的健康很好。”他太瘦了,他到底有沒有好好吃飯?

    “我的健康的確很好,不勞你費心,你想當個南丁格爾,我就該變成病偏慨的模樣成全你嗎?”他還沒有喪失生活機能,不用她施捨憐憫。

    “但是失明的人的確什麼也看不到啊,來,別彆扭了,把嘴巴張開,以前我弟弟生病時,我都是一口一口地喂他。”小喜很乖,從不讓他們擔心。

    “我不是你弟弟……”手一揮,聞未央感覺有微温液體滴落手背。

    “但比我弟弟還任性,明明是個瞎子偏要逞強,好好地喝碗雞湯不行嗎?”虧他還是昂藏七尺的大男人,居然不如個孩子。

    外表看似纖柔孱弱的白皙佳人,楚楚動人的模樣總惹人憐愛,不自覺地想為她做什麼,生怕她受到傷害細細呵護。

    其實柔弱外在下的莫紫蘇有着鋼鐵般的意志,能熬過一次又一次病發的痛苦,她的毅力和耐性不容小覦,絕非一、兩次打擊就能將她擊退。

    “左一句瞎子,右一句失明,你是存心激怒我是不是?”他的好與壞幹她何事啊他一點也不稀罕陌生人的關心,尤其是個不請自來、不知是圓是扁、自以為是的女人。

    莫紫蘇微微勾起美麗唇角一笑。“認清自己失明事實並非壞事,或在黑暗裏自暴自棄才很不健康,人們來到這個世界是為了享受美好的食物。”

    因為曾經和死亡那麼接近,她更懂得珍惜生命,人的一生不單單只是活着而已,要用心體會,感受上蒼的賜予。

    “譬如呢?”他冷這面,對她這番大道理視為不解人事的天真。

    “譬如你還能感覺冷熱,風吹在臉上涼涼的,能走能動,能用雙手撫摸你所喜歡的東西,嗅聞花香味,以及……”她不動聲色的舀起一塊嫩滑的雞肉。

    “以及什麼……唔,你……真幼稚……”入口的香甜軟嫩口感,讓聞未央微怔了一下,充斥口腔的香氣誘發食慾,他不自覺地咀嚼,品嚐肉汁化在舌尖的美味。

    詭計得逞,莫紫蘇愉快地嶺出柔美的輕笑聲。“我從不懷疑我的好手藝。”

    到目前為止,還沒人能抵擋得了。

    “然後呢?”令人厭惡的自信。

    “然後我等着洗鍋子。”她相信很快的鍋底便會見天,一滴不剩。

    冷哼一聲的他很想和她唱反調,挫挫她的鋭氣,太過輕盈的笑聲讓人感到厭煩,他還不至於淪落到受一名女子的嘲笑。

    但是入喉的鮮美卻讓他欲罷不能,吃了第一口便想要第二口,越吃越感飢餓,帶着麻油味的雞湯不僅温熱了他的胃,連帶着也刺激他向來只品嚐美食的味蕾。

    有多久能單純只為了一道簡單的料理而進食了,不是非常豪華的大餐,不過是普通的家常菜,竟讓他輕易的屈服了。

    自從雙眼不再出現色彩後,他以為黑將是他唯一的顏色,為何還有隻迷路的彩蝶飛到身邊,繞着他翩翩起舞,像要將光明帶給他……

    “你説是哪一位醫師要你來的。”太多事了。

    “高醫師。”

    “高不仁?”

    聞言,莫紫蘇噗嚇一笑。“是高穆仁高大哥的父親,也是你先前住院的醫院院長,高醫師是我們莫家人的朋友,也是最受尊敬的長輩。”

    他救了她,改寫了她的一生。

    現在,她來到這男人身邊,兩人的一生,也就此正式展開牽連。

    雖然,早在多年前,命運便已將他們相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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