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這麼久,
才發現自己並不孤單,
充滿愛的親情感受,
讓未來佈滿光亮。
除了客户指定人選或由事務所指派之外,公開徵選也是選取適合的模特兒或演藝人員的方法之一,這回亞洲最大品牌「Incite」化妝品公司的男性用品年度形象廣告就是以這種方式來徵選模特兒的。
由於這支形象廣告不但包括動態,以及平面廣告,而且會在整個亞洲區所有國家同時推出,是所有有野心於銀色世界的男女模特兒及演員一炮而紅的最佳良機,因此,報名徵選人數幾乎可以用爆滿的程度來形容。
然而,經過兩次初選、複選的嚴格淘汰之後,最後也只剩下三十位候選者了,而這三十位候選者將在化妝品公司的老闆和數位知名攝影師、導演、演員及造型設計師等面前做最後的試鏡。
而且,候選者允許事先準備最適合自己的道具、背景、音樂或搭配人負,以展現出個人最富有魅力的一面。五分鐘的準備、五分鐘的表演,每個鐘頭十分鐘的休息,任何型式的表演皆可,順序則是抽籤決定,全部徵選將在六個鐘頭後結束,三天後發表結果。
當然,這種徵選現場並不是隨便人都可以進去參觀的,但洋一君也是從事廣告的業者,而且他的人緣很好,説幾句話、鞠幾個躬,就有人親切的帶他們進入試鏡現場了。
「瞧!那兒……」洋一君指著站在攝影棚門口那個看起來相當冶豔的女人。「她就是惠子,她身旁那兩個就是那對雙胞胎兄妹,在她們後面幾步遠,靠著牆壁的那個就是將吾,他的中文比我還要好喔!你們等等,我帶他過來讓你們認識一下。」
不等回答,洋一君就從人羣中穿過去了。不過一會兒,洋一君就把松原將吾帶過來了。
「來,將吾,我介紹你們認識一下,」洋一君依然使用中文來替雙方介紹。「這兩位是我在台灣的朋友,向先生和他太太……兩位,他就是松原將吾。」
清秀白皙的臉龐淡淡漾起一抹微笑,松原將吾靦腆地頷首。「兩位好。」除了一點日本人特有的口音之外,他的中文還真是滿標準的。
哇!好清秀的孩子喔!
融融暗歎。雖然個子不到180,但是,他的身材很好,憂鬱的雙眸更是格外惹人憐惜,最重要的是,在他那張有七分像他母親的五官上,融融還是隱約瞧得出父親的影子。
「我……可以叫你將吾嗎?」融融緊握住向陽的手,以壓抑住激動的情緒。
松原將吾不覺有些困惑。「呃……可以啊!」怎麼才剛認識就想叫人家的名字了?台灣人都這麼熱情的嗎?
還是忍不住,融融驀地伸出手去。「我……呃!我可以握握你的手嗎?」
松原將吾更是吃驚,他下意識地看向洋一君,洋一君忙點點頭,他才回過頭來猶豫地伸出手來和融融握住。
融融立刻緊握住松原將吾的手——啊!這就是她弟弟的手啊!——好半天後,她才不舍地放開。為了掩飾失態,她擠出笑容並問:「你有把握嗎?」
松原將吾的臉色馬上就黯然地沉下去了。「呃……還好。」
「還好?」融融不解地望向洋一君。
洋一君會意。「將吾,是不是有什麼問題?要不要説出來聽聽看?」
松原將吾遲疑了片刻,才慢吞吞地説:「媽媽要我自己設計表演,自己找事務所裏的人幫忙,可是……」他苦笑。「到今天出發之前,他們才告訴我沒空幫我,連早已準備好的衣服都被人借走了,我正在考慮要不要放棄。」
一聽,融融差點當場發飆。
什麼嘛!這明擺著就是故意的嘛!真是太過分了!
可是,向陽很理智地阻止了她。「現在沒空讓你生氣吧?是不是把握時間來幫他想一下辦法比較好呢?」
對喔!
於是,夫妻倆立刻開始低聲討論起來了,偶爾還瞄著松原將吾,不曉得嘰哩咕嚕些什麼,令洋一君和松原將吾不由得茫然地面面相覷。片刻後,兩人討論小組似乎有了結論,向陽是拉了松原將吾就走。
「你跟我來!」神情及口氣都強硬得不容松原將吾有拒絕的餘地。
而融融則轉向洋一君。「洋一叔叔,能不能請你幫個忙……」
松原將吾抽到的是倒數第三位的28號,這也許是他最運氣的地方,因為,這樣融融和向陽才有時間做臨時準備。不過,當向陽帶著松原將吾趕回來時,也只剩下半個鐘頭讓向陽和松原將吾排練向陽臨時設計的表演內容了。
很不巧的,27號正是那對雙胞胎兄妹的試鏡,無論是特別設計過的服裝、表演、背景和音樂等等,他們都是最頂尖的。到他們的表演結束時,幾乎所有的人都認定必然是他們中選了。
「28號松原將吾請準備。」
一喊號,攝影棚內在眾人毫無準備之下驀地變成漆黑一片。
「咦?咦?這……這是怎麼一回事?停電了嗎?」
「對不起!這是28號候選者的準備要求,請各位評審忍耐幾分鐘。」
這樣啊……好吧!就當是讓眼睛休息一下好了。
五分鐘後,攝影棚內的光亮再現,卻只有評審前方頂上最巨大的那盞聚光燈直直地照射下來,四周仍是黑烏烏的宛如黑夜一般……
×××
一片片彷彿波浪般的黑絨布覆滿了整面牆與地面,只有聚光燈照射下的那面卧榻上面罩著温柔的白緞布。
在Frozen的樂聲中,坐在地上的白髮、白眉、白長袍的白衣人,緩緩抬起側趴在白榻上的端秀臉龐,憂鬱的目光慢慢地掃過漆黑的前方,而後以放縱的姿態倏地轉過身來慵懶地背靠在白榻邊,雙手雙腳大開大張地完全沒有一丁點美感,卻淡淡地散發出誘人的頹廢魅力。
四周沒有半絲聲息,直到那個黑衣人悄無聲息地驀然出現在白榻後時,周圍才不約而同地響起驚駭的抽氣聲。
半張惡魔面具下方是一張掛著邪惡的笑意卻又性感得要命的嘴唇,從眼洞中射出來的目光更是駭人的冷酷,彷佛被猛獸撕裂的黑色破襯衫半掛半被,與爬在裸露胸膛上那幾條醜陋的疤痕相互呼應,怒張的十指上是又長又鋭利的黑指甲,修長的雙腳裹著黑色緊身褲,光裸的雙腳踏著惡魔的腳印一步步靠向前,恐怖的氣息在無形中揪緊了觀眾的心……
光腳踏上白榻,白衣人卻在這時毫不知情地闔上眼,並後仰腦袋睡在白榻上;惡魔邪笑著單腳跪上白榻,而當惡魔的十指令人膽戰心驚地滑過白衣人的喉嚨時,有人失聲驚叫……惡魔猛然抬頭,冷酷的眼光倏地轉為蠱惑,左手五指猛然指向發出驚叫聲的方向誘惑似的緩緩勾引著……
「不要!」一個女孩子尖叫著奪門而出。
惡魔無聲地獰笑,而後收回手再次低頭俯視著白衣人,鋭利的十指繼續在白衣人的喉嚨處徘徊,考慮著要不要在那條白皙的頸子上劃下一點紀念……白衣人忽然醒了,他與惡魔對視片刻,而後滿不在乎地看向前方,憂鬱的目光依然漫不經心……
惡魔俯下身,並伸出血紅的舌頭在白衣人的頸項上緩緩舔舐而過,彷彿在品嚐美食般地享受……白衣人隨手揮開……
惡魔憤怒地從後面雙手掐住白衣人的頸項,白衣人卻詭異地淡淡一笑,右手高高舉起,長長的袍袖落下,赫然露出又長又鋭利的白指甲,從惡魔的臉上徐徐滑下,在惡魔的喉嚨處停了一秒,隨即狠狠地橫劃而過(眾人驚叫),惡魔立刻仰倒,消失蹤影……
白衣人慢吞吞地往後看了一眼,隨即聳聳肩,慢條斯理地爬到白榻上躺下,繼續睡覺……(樂聲逐漸消失,燈光再次消逝,四周又回覆黑暗)
×××
這是一場驚心動魄,最後卻又有點滑稽的演出,那黑惡魔的邪惡、白惡魔的奸詐,完全抓住了觀眾的呼吸,短短的幾分鐘似乎永無止境,看得人差點窒息。
但是,當攝影棚內又恢復正常的光亮,評審們卻發現面前所有的一切,包括表演者、黑色背景、白榻等全都不見了,彷彿剛剛的表演只是一場虛幻的夢一般時,他們幾乎是同時跳了起來。
「剛剛是誰的表演?誰……啊!28號松原將吾嗎?人在哪裏?快,還不快叫他回來!」
依然白衣白髮的松原將吾立刻被人叫來了,Incite公司老闆上下仔細打量他。
「你就是銀勢藝能事務所的松原將吾?」
「是。」
「那……」Incite公司老闆兩隻眼睛開始在松原將吾身後左右找個不停。「那個惡魔呢?叫他一起過來呀!」
「嘎?可……可是……」松原將吾立刻露出為難的神色。「表演一結束他就走了呀!」
「走了?那就把他找回來嘛!」
松原將吾更無措了。「但是,我不知道該怎麼找他呀!我們……我們今天才認識的。」
「咦?今天才認識的?」Incite公司老闆驚訝地叫道。「今天才認識的你們就能配合得這麼好?」
松原將吾苦笑。「事實上,我們是不到四個鐘頭前才認識的,而且,這個表演也是他花了五分鐘臨時設計出來,三個鐘頭準備衣服道具背景音樂等,再半個鐘頭練習,之後我們就上場了。」
眾人頓時目瞪口呆,這麼懾人心魄的表演,居然是在如此倉卒的狀況下完成的?
簡直是太不可思議了!
「而且……」松原將吾猶豫著。
「而且什麼?」
松原將吾抓抓腦袋。「而且,他不是日本人,他是台灣人。」
「耶!台灣人?」
「是的,聽説他昨天才到日本,大概遊覽個四天左右就要回去了。」松原將吾説。「我只知道他姓向,連他住在哪裏也不知道,把他介紹給我的洋一叔叔又在我表演到一半時,臨時有事趕到北海道去了,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聯絡到他。」
「是嗎?」Incite公司老闆沉吟片刻,而後毅然下了決定。「台灣人就台灣人,聯絡不上就拚命聯絡,總而言之,我決定了,就是他們兩個,缺一個都不行,只有他們兩個的搭配最能表現出Incite(煽惑)的形象!」
「那剩下的候選者……」一旁的導演問。
「不必再看了!」
「那女孩子方面……」
「不需要,有他們兩個就夠了,無論如何,我只要他們兩個!」
×××
當然,因為時間有限,因而只顧著把握時間觀光遊覽的向陽和融融並不知道有一大堆人正人仰馬翻地忙著尋找他們。
至於那個徵選會,向陽很有自信松原將吾能夠被選上,卻完全沒料到自己也會被看中;一來是因為他只是陪襯,二來是他自己的事就已經忙不過來了,哪裏還敢自找麻煩。
「哪!小姐,你的能劇和歌舞伎都看過了,明天就要回台灣了,今天該輪到我的寶冢歌舞表演了吧?」他們來到日本的第五天一大早,正要開門出去的向陽突然這麼問。
「不要,飯店的服務生告訴我説,淺草那邊有廟會,人家要去看廟會。」話一説完,融融自己就覺得有點怪怪的了,怎麼她……好像在撒嬌耶?
「喂!拜託,小姐,那什麼時候才輪到我呀?」向陽抗議。
融融不禁幸災樂禍地笑了起來。「下次來日本觀光的時候吧!」
「哪有這回事!」向陽立刻不滿地否決了。「不管,今天要去看寶冢!」
融融聳聳肩,逕自推開向陽自己開門出去。「好啊!那你自己去看寶冢,我自己去逛廟會,OK?」
「耶?你要自己去逛廟會?」向陽忙追上去。「你在開什麼玩笑啊?如果沒有我跟著,你根本就哪裏也去不了嘛!」
是的,就是這樣,就算不懂日語,但向陽的英文就是比她好,又是跆拳道初段,不怕被人欺負;在這人生地不熟,語言又不通的國家裏,融融突然發現,她一切都只能仰賴向陽了。
而向陽也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可靠,以往,因為希望兩人之間的差距能儘量小一點,所以總是要求他能夠表現得成熟一點,現在才發現,其實他已經很成熟了,只是有某些方面比較幼稚而已。
譬如,他特別愛吃醋,而且,一吃起醋來就像小孩子一樣彆扭得不得了。
其實現在想起來,他能直爽的表現出他的吃醋心理,雖然幼稚,但那不也是他最坦率迷人的地方嗎?如果她沒有年齡上的自卑心態的話,以一般女孩子的心理而論,不都是喜歡自己的男友為自己而吃醋嗎?
事實上,所有的男人在某些時刻裏的某些不同方面都有相當幼稚的一面,就如同女人一樣。無論什麼年齡,女人不也都很愛吃醋、愛撒嬌、愛耍賴,甚至愛哭,難道這就不算幼稚了嗎?
或許在她不知不覺中,向陽早已成熟到足以容忍她幼稚的一面了也説不定,所以,在這三天裏,當他們不用再顧忌旁人的眼光而盡情放鬆下來時,偶爾她也會忘形地撒個嬌、耍個賴,希望他能包容她、寵愛她。
這才是正常的她應有的表現吧?
或許是她一直不肯正視這一切,始終以狹窄的心胸去貶低向陽,所以看不見他的真實模樣。
如今,也許她沒有刻意去思考過,但實際上,她卻已從父親的心靈枷鎖裏逃脱出來了,就在她知道父親並沒有背叛家人,而且始終堅定不移地深愛家人時,她就自由了!
然後,她才能以寬闊的心胸去接受向陽真實的一切,即使他依然比她小,但他的心靈或許比她成熟了也未可知,她願意去接受這種可能性,所以……
融融按下電梯開關,而後回身望著向陽,笑了。
該她來幫助他解脱心靈枷鎖了!
「知道就好,那你就陪人家去嘛!」
向陽愕然愣住了,呆呆地望著融融進入電梯,一時忘了要跟上去,等他悴然回神衝進去時,還差點被電梯門夾到了。
如果他沒搞錯的話,融融是在跟他撒嬌嗎?
融融眨眨眼。「幹嘛?真的不要嗎?好嘛!那人家自己去逛就是了嘛!」語畢,她還氣呼呼地轉身背對著他。
向陽終於有點真實感受了,他忙向前抱住她,並在她耳邊親暱地低喃,「好、好、好,我陪你去、我陪你去!你愛上哪兒就上哪兒,不管是上天下海我都陪你去,可以了吧?」
融融回眸瞟他一眼,又笑了,笑容中還帶著些許嫵媚,向陽的雙眼更是新奇地睜大了。
也許她不夠氣質,或許她太粗魯,但她終究是個女人呵!
×××
按照融融的預定計畫,基於他們曾幫過鬆原將吾的忙,松原將吾應該會願意陪伴他們度過停留在日本的最後一天,然後在閒逛淺草廟會之間,她就可以慢慢地找個機會告訴松原將吾他們之間的關係了。
所以,他們一離開飯店,就直奔銀勢藝能事務所,打算除非松原將吾有工作,否則綁也要把他給綁出來。如果他有工作,那他們就去客串一下業餘的崇拜者,嚐嚐追蹤「偶像」的滋味。
然而,他們卻怎麼也想不到,當向陽告訴一樓接待人員他的來意時,居然會引起一場大騷動。
「小姐,我想找松原將吾,能不能麻煩你請他來一下?」
雖然穿著隨便,但向陽天生就有吸引人的魅力,特別是他的笑容,更是燦爛得迷死人,所以,接待小姐立刻墜入他蠱惑的陷阱裏。
「可以、可以,請問您貴姓?」接待小姐不由自主地也跟著笑得很燦爛。
「我姓向,你告訴他是從台灣來的他就知道了。」
接待小姐的笑容突然僵住了。「向?您姓向?從台灣來的?」
向陽困惑地瞥了身旁的融融一眼。「是,沒錯,有什麼不對嗎?」
接待小姐繼續僵了兩秒,隨即像是被踩到尾巴似的跳了起來並往裏衝,被扔在後面的向陽和融融不由得面面相覷。
「呃……她好像忘了先回答我們耶!」
「真不懂禮貌!」
可是幾乎不到十秒,那位接待小姐就跑回來了,後面還跟著一位西裝筆挺的年輕男人。
年輕男人遠遠的就開始打量他們,一到他們跟前開口就問:「請問你是從台灣來的向先生嗎?」居然是純正的中文!
向陽驚訝地看著他。「是,我要找松原將吾,他不在嗎?」既然人家講中文了,他當然回中文。
「在。」年輕人很有禮貌地説。「我叫董昇平,請兩位跟我來。」
向陽和融融更疑惑了。
不是説事務所的人很輕視松原將吾嗎?不會啊!很客氣嘛!還是説這是日本人的禮貌習慣使然?
接著,當滿頭霧水的向陽和融融跟著董昇平進入一間大會議室之後,就更為不解了。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們是來找松原將吾的,幹嘛帶他們到這兒來?那幾個……好像是那天的評審嘛!還有,那個女人和那對雙胞胎也在,旁邊那個嚴肅男人的五官和雙胞胎滿像的,應該就是事務所的社長吧?可滿室的人,就是看不到松原將吾的影子。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啊?
而最裏那一頭,坐在會議桌首的Incite公司老闆更是滿眼驚愕地盯著向陽,第一個不敢置信地用流利的英文叫了起來。
「你就是那個惡魔?」在他想像中,能夠淋漓盡致地表現出那個惡魔邪佞氣息,又富有不可思議性感魅力的人,不是天生就是很酷的男人,就是擁有豐富戲劇經驗及人生歷練的成熟男子,怎麼也不可能是這樣年輕瀟灑又英俊帥氣的男孩子呀!
惡魔?!
向陽和融融相覷一眼,頓時恍然。隨即聳聳肩,並露出滿臉無辜的天真笑容。
「什麼惡魔?我不懂你在説什麼,我看起來像惡魔嗎?」
Incite公司的老闆愣了愣,繼而更仔細地審視向陽片刻,而後慢慢落回座位。
「對,應該不是你,實在不太可能是你!」
向陽立時鬆了一口氣,正想溜之大吉,「對、對,當然不是我,那……很抱歉,我們還要找人,不好意思。」沒想到,他們才剛轉身走出一步,迎面就碰上剛開門進來的松原將吾。
「咦?你們……」松原將吾驚喜地叫道。「我們找你們找得好辛苦耶!沒想到……呃?怎麼了?」他困惑地來回瞧著向陽和融融猛對他使眼色。「有什麼不對嗎?」
哦——真是大白痴!
向陽不由得猛翻了一個大白眼,隨即認命地退回去自行拉張椅子坐下,他雙手抱胸睥睨地瞧著會議桌邊的人,一臉的冷漠和厭煩,適才的爽朗快活早已不翼而飛了。
「説吧!找我有什麼事?」
「那個……」松原將吾依然不明白有什麼不對,但至少他看得出來向陽很不爽。「他們……他們選上了我們兩個,所以……」他不安地吶吶道。「所以他們希望……希望……」
就知道是這樣!
「不可能!」向陽斷然的拒絕。
松原將吾頓時失望地垮下了臉。「為……為什麼?」
「因為我沒空。」向陽不耐煩地説。
松原將吾忙道:「我知道你在唸大學,可是他們説願意配合你的時間。」
向陽嘆了口氣。「如果只是念大學,我就不會拒絕你了。可是你別忘了,我還有老婆和孩子……」
「耶?孩子?你有孩子了?」松原將吾驚呼。洋一叔叔是説過向陽跟他一樣大,甚至還小他幾個月,那麼早婚就已經很教人驚訝了,竟然連孩子也有了?
向陽雙眉挑釁地高高一挑。「怎麼,不可以嗎?」
松原將吾一窒,忙道:「不、不,當然可以、當然可以!」
向陽哼了哼。「總而言之,我要忙功課,要陪老婆孩子,還有已經排到明年暑假的工作,媽的!連寒假都叫我到歐洲拍外景。如果不是出了車禍,天知道我哪時候才有休假。」
那些剛剛還認定惡魔絕對不可能是向陽的人,看到向陽比眨眼還快地陡然神情一變就變成了一個冷漠狂妄的人,正感到無限驚詫時,跟著董昇平又很盡責的把向陽和松原將吾的對話一五一十的翻譯給他們聽,他們就更訝異不已了。
最後一聽到這兒,Incite公司老闆再次忍不住叫了起來。
「拍外景?你的工作是?」
「他是我們公司的專屬模特兒。」融融突然插了進來。
「模特兒?果然!」Incite公司老闆喃喃道。「那你們公司是?」
融融突然轉首去直眼凝視著松原將吾。「丁氏廣告製作公司,我叫丁融融,是丁家的老二。」松原將吾的臉色驟變。「這次旅行表面上我是來度假的,但實際上……」她温柔地微笑。「我是來看我弟弟的。」
松原將吾張了好幾次嘴,才勉強擠出一個字。「二……二……二……」
「二姊,」融融輕柔地幫他説完整。「我是你二姊,將吾,向陽是你二姊夫,所以我們才會那樣幫你,因為你是我弟弟,只要是你想要的,我們就會盡全力幫你,OK?」
感動的淚水遽然濕了滿眶,「二……二姊!」松原將吾哽咽地低喚。
融融又笑了,她抓來他的手輕輕地拍了兩下。「來,告訴二姊,你不想念書了嗎?你真的想當模特兒或演員嗎?你真的希望能拍這支廣告嗎?」
「我……」松原將吾猶豫了一下。「我從來沒想過其他工作,或許我是還想念書,但大概也是念這一方面的科系。」
「我明白了,」融融頷首道。「明年你滿二十之後就到台灣來吧!你可以繼續唸書,也可以繼續從事這一行,至於這支廣告……」她覷了向陽一眼。「你二姊夫會幫你的。」
才剛説完,向陽立刻跳起來抗議了。「喂、喂,有沒有搞錯啊?不是我不想幫喔!是我已經排不出空檔來了,你是我的經紀人,應該比誰都清楚的呀!幹嘛?以後我都不準睡覺了嗎?還是你要剝奪我陪小威威的時間?」
當作沒聽到,融融在會議桌旁坐下,並從揹包裏掏出向陽的工作行程表攤開。
「拍攝最少需要多久時間?」
經過翻譯詢問後,「最少要十天。」松原將吾回道。
「期限?」
「明年一月底前。」
「這樣啊……」融融皺眉捧著行程表翻過來覆過去,又抓頭髮又搔耳朵,甚至還抓起手機來打了好幾通國際長途電話,最後好不容易終於敲定了。
「好,這樣,十二月二十一到二十五日五天,二十九到一月二日五天,要不要隨便!」
那邊當然是滿口説要,但是,這邊的向陽再次蹦過來抗議了。
「我抗議!去年就説好今年聖誕節不排工作的,我不管,我就是不籤合約看你能怎麼樣!」
融融雙眼一眯,本想如同以往一般跟他狠狠飆一場的,可是不曉得為什麼,腦筋不小心多轉了幾下,她就突然想要用另一種她從未用過的方法試試看。於是,她臉一垮,嘴一扁,可憐兮兮地瞅著向陽。
「阿陽,你就不能幫幫忙嗎?他是我弟弟,是你的小舅子耶!」
向陽看起來好像也早就準備好要跟融融來上一場世紀大決戰,而且誓言打死不認輸的説,沒想到對手卻來上這麼一招,他頓時措手不及地愣住了。
「嘎?呃……我、我知道,可、可是……」
「我們現在才相認,想幫他個忙讓他知道我們是真心接受他的,你就不能稍稍委屈一點點嗎?」
向陽張著嘴巴呆了半天,最後還是宛如泄了氣的氣球一樣垮了下來。
「我認輸!」他有氣無力地説。「可是我星期五有課……」
哇嚷!還真的是超級有效耶!
融融不由得竊笑不已。「那天只有早上兩堂,偶爾蹺一次無所謂的啦!」
「你居然要我蹺課?」
「一次,就一次咩!」
向陽長嘆,氣球快扁了。「我認了!」他無奈道。「那原先排定的工作……」
「再往後挪一下。」
向陽懷疑地斜睨著她。「請問往哪裏挪?」
融融嘿嘿傻笑。「當然是往假日挪。」
「什麼?!」向陽又叫了。「喂、喂!你嘛幫幫忙好不好?我一個月就那麼兩天休假,你不要……」
「阿陽……」融融猛眨著看似有淚又似無淚的眼睛,吟著嗲兮兮的聲音低喃。「幫幫忙嘛!」
向陽又傻了。
怎……怎麼搞的?融融是怎麼了?以前她從不用這一套的説,若是硬碰硬,他還不一定輸,甚至真要火起來的話,他還是包贏不輸的呢!可她現在卻老是用這一招必殺絕招,那他……他怎麼擋得了?他的防護罩又不是所向無敵的!
氣球終於完全沒氣了。「我投降!不過,他們怎麼肯往後娜?」
融融似乎瑟縮了一下。「啊?那個啊……」她小心翼翼地覷著向陽。「有兩個……有兩個我和他們交換下一季的廣告合約,另一個是交換他們可以指定搭配的女模特兒,還有一個是……是……」她的聲音越來越小。「你要外借他們一次。」
向陽突然用一種很奇異的眼光注視著融融。「請問經紀人,如果我不肯呢?」
融融沒有回答,依然用那種泫然欲泣的臉對著他。
就知道!
罷了,大勢已去,他就瀟灑的慷慨就義吧!
「隨便你!」或者該説是他已經連生氣的力量也沒有了。
融融差點跳起來狂呼三聲萬歲、萬歲、萬萬歲!
太棒了!
嘖嘖!沒想到女人的武器這麼好用。
不過……她偷覷著連無奈的神情都顯得那麼沒力氣的向陽。
這時候的她特別有那種向陽真的是「她的男人」的感覺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