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人雖然殘忍,他對部下也很嚴苛,可是,而今,他的部屬對他卻更嚴苛、殘酷。
他已給毀了。
徹底的崩潰了。
衝進來的人自然也是他的部屬:
“獨臂煞星”雷越鼓。
痛。
他已痛得全身發抖。
他一身功力都給摧毀了,而他身體所受到的挫傷,也根本不可能再彌補。
他已完了。
因為他自己深知這一點,所以更加痛苦、駭怕。
他竟喪在自己人手中!
──只有“自己人”,才會那麼瞭解他的“罩門”!
他有數十年真氣交炁的“蜘蛛大法”作為根基,一般兵刃,根本傷不着他。
可是雙目總練不成刀槍不人,銅目鐵眼的地步!
房子珠先用“中原朱家”的“一點銀光破影來”的“一點銀針”,射瞎了他的眼睛。
他一痛之際,“吠月神功”就無法運聚,吳中奇就立時把刀和劍刺入了這門功法的“要害竅門”。
這要穴一破,全身橫練的炁氣、苦修的功法,全都破了──然後是呂碧嘉的雞爪鐮、辛不老的快血刀,先斷了他雙手。
再加上雷越鼓一記石破天驚的流星錘。
在這麼多惡毒的狙擊裏,其實最惡最毒的,還是他事先中了毒。
原來他已着了平時完全覺察不出來的毒!
當他抬頭看房子珠在屋頂上游走之際,才感覺到一陣昏眩,四肢乏力,反應遲鈍,氣促心悸。
所以這才着了房子珠第一記。
──其餘的,就兵敗如山倒,直至他變成了一個廢人:甚至現在連廢人都不如的樣子了。
毒一早已潛伏在他體內,現在才發作出來。
那毒是一早下在他所服的藥裏,而他是以這些叫做“又一骨”的藥,來抵制修練“吠月神功”的反撲。
今天的藥,是呂碧嘉端來的。
他已服了。
全服了。
所以他中毒了。
毒力一直捱到此時才發作──所以房子珠也一直等到這時候才“藉故”走過來、走進來,然後集數人之力,一齊發動攻襲!
他已徹底的給擊垮。
他完全完了。
他現在只後悔一件事:
為何不相信那“女神捕”告訴他的話!
──因為房子珠的確要剷除他!
他的部屬真的要殺他!
他們都要暗算他!
這些竟都是真的!
而他竟然不信!
──這就是不信該相信的事實和信任不該相信的人的下場!
怕,還有怒憤。
詹奏文橫行一世,殺戮天下,從來沒想過自己會落到這個地步,落在自己部下的手裏!
笑了。
幾乎在場每一個動過手的人,都笑了起來。
大家都輕鬆了。
他們都得手了。
房子珠笑得花枝亂顫,輕柔的自屋頂飄落下來。
甚至連那幾個陪同幾位當家步入“黑房”裏,手執火把的大漢也在笑。
勝利的笑。
得意的笑聲。
因為他們已全面取得勝利,已完全不必擔心敵人會反撲。
──把人打擊殘害到了這個地步,任由他是一流高手,也斷無反撲的機會了。
所以他們就要忍到這時候才笑。
──房子珠就是要他們合力:廢掉他一雙招子,廢掉他一雙手,再廢掉他的氣功,又廢掉他的內功,然後暫且不要他的性命。
殺詹奏文的事,是由另外一個人做的,並不是他們負責的任務。
因為叫天王相信那個人,多於在場其他人。
──包括房子珠。
驚。
龍舌蘭只驚得全身顫哆。
但她也盡力使自己不要發出聲響來──她本來身上二大穴道被封,渾身軟麻,可是她一直都在運聚“三心兩意大法”,慢慢化解衝破二處穴道所受的封制。
她還沒有成功,可是已有了眉目。
她雖心裏頭早有了準備,房子珠這些人會狙殺詹奏文的,但她仍然始料不及,這幾人下手會那麼重、那麼辣、那麼殘毒。
太可怕了!
詹奏文完了!
他垮得一點餘地也沒有。
完全沒有反撲的機會。
沒有活路。
──他們竟對自己人(而且還是他們的“大王”)也如此殘忍,要是自己落在他們手中,那就不堪設想了!
所以她一定要設法。
想辦法逃出生天。
可是她的穴道仍受封制,只怕一時三刻仍衝不開。
她現在還有一個希望:
那就是大家都不知道她的存在──知道她在的,都忘了她的存在。
只要再過一陣子、只一陣子,也許,她就可以衝破受禁制的穴道,就算不能求勝,逃亡總可以吧?
萬一不能逃亡,求死,總能夠吧?
驚,還有期待。
她對眼前所發生的一切,觸目驚心,只希望詹奏文和呂碧嘉都忘了她這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就好。
──這可以説是龍舌蘭懂事以來,第一次,她希望自己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苦盡甘來。
對這些狙擊者而言,卻是笑夠了、得意夠了、囂張夠了,就慢條斯理地包抄了過來。
詹奏文全身(只要是還未離開他身體的肌肉骨骼)都在顫抖着。
──是太痛苦和太憤怒使他不得不顫抖。
他凌厲地問:“為什麼這樣對我?!”
房子珠看着他,神情充滿了鄙夷,好像在看一頭癩痢狗。
“你已把一切都交了給我,我不殺你留來幹嗎?你真以為你那話兒天下惟一?告訴你,一個字:驢!”
詹奏文全身又劇烈地抖動了起來,這次不只是因為痛和怒,也是因為“又一骨”的藥力已發作:
“是你主謀的?!”
“我幕後還有叫天王。”
“他為什麼殺我?!憑什麼要除我?!──我又沒礙着他!”
“告訴你,單憑你説他仗什麼殺你,以及你修習‘吠月神功’這兩事,他就有二十條理由幹掉你。”
“我待你不薄,你居然用這種手段,卑鄙……”
“卑鄙?!我卑鄙?!”説着,房子珠整張臉都猙獰了起來,“呸”地向詹奏文吐了一口唾沫:
“丟!我卑鄙?我卑鄙得過你?!你殺了多少人?屠了多少城?暗算過多少高手?強暴了多少女人?你還是人不是?嗯?難道姑奶奶我殺你這種畜生,還得要問過你這笨瓜蛋,知會你一聲:阿傻,看刀──我才動手不成!”
説着,房子珠卻忽然摘下了吳中奇手裏的一把快刀,璫的一聲,扔到詹奏文身前。
眾皆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