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珠如飛絮一般疾射出去,是因為外面一陣譁然。
就在她飛掠而出的瞬間,龍舌蘭也掠上了平台,憑柱影茅隙,她遮蔽着身子,一面居高臨下,看個究竟。
這時候,暮色已四合,那片給斫伐出來的空地上,圍攏了一大羣人。
大概有數十人,掄刀亮刃的,像妖獸般呼嘯咆哮,包圍着五個人:
三男二女,都給打倒在地,失去抵抗能力。
──這五人衣衫襤樓,也遍體鱗傷,身上有多處血肉模糊,有的渾身一片污血,有的五官全都給打得不成人形,也不成原形:鼻子與耳朵連在一起,眼睛腫得直掀翻上額頂,而一張口只剩下了一個血洞。
只有剩下那女的,還算五官沒給打壞──但她一定給嚇壞了,五官都扭曲擠在一起,恐懼得已像瘋癇了一般,她的唇角破裂,好像曾給人用什麼硬物強塞過進去搗攪一般,而且她左邊乳房竟已給人剜去,下體衣衫破爛,一片血污。
這麼一看,龍舌蘭已雙腿發軟,怵目驚心,心頭也發了狠、發了恨。
率眾包圍這三男二女的是吳中奇和雷越鼓,吳中奇一見房子珠出來,就報告領功:
“這五個‘風雲鏢局’和‘虎盟’的餘孽從‘黑房’裏逃了出來,給我發現了。”
房子珠寒着臉,冷哼一聲,道:“今天負責戍守防衞的人是誰?”
雷越鼓馬上答:“是十當家‘陰陽小生’陳月華。”
房子珠卻向雷越鼓使了一個眼色:“他有負責守,把他綁來見我!”
雷越鼓把胸一挺,道:“是。”
這時,只聽那三男二女中有人嘶聲大喊:“房子珠,你這個妖婦──”
他這一發喊,立刻就給包圍他的人踢打得語不成音。
房子珠卻一擺手,制止了她手下的拳打腳踢,望着那名口咯鮮血、已給打得七殘八廢的男子,居然柔柔媚媚地問:
“哦?這不是當日‘虎盟’的‘白額將軍’帥秀鋒嗎?今日怎麼淪落到如許田地呀?”
“去你的娼婦。”那已給打得支離破碎的漢子掙扎吼道:
“房子珠,你當日與我們弟兄合謀‘虎盟’大位,推翻謀殺葉帥兒……那時候,你什麼都答允我,什麼都應承我……你現在卻是個怎樣的嘴面!我操你奶奶的,你當日還和我睡過覺,給我得肏夾得把屋頂都叫塌下來了,而今你──”
房子珠笑了。
她給人當眾這樣斥罵,居然還笑得出來,而且還笑得一點也不會不自然,一點也沒尷尬。
她只是道:“説下去呀。怎麼不説下去?──”
不慌。
不張。
不怕人掀底。
居然還鼓勵人把話掀到底。
但身受重傷的帥秀鋒已聲嘶力竭,睚眥盡裂,嗆聲呼道:
“──這娼婦只是在利用你們!她為求達到目的,不擇手段,今天,這淫婦會跟你們睡覺,有一天,就會把你們──”
話未説完,他已遭重重一擊。
出手的是辛不老。
房子珠瞪了他一眼,辛不老忿忿地罵道:“你死到臨頭,滿口胡言,還來挑撥離間,破壞我們姑奶奶的清譽,當真怕遲一步見閻王遇着牛頭馬臉不成!”
帥秀鋒的額頭已破了一個大洞,汩汩的流出血來,噴湧不止,一時間當然説不出話來了。
房子珠卻依然氣定神閒地笑道:“給他説嘛,姑奶奶我這千年修養橫行半生還抖他這幾句黃口小兒尿話語不成!你説呀,你有種就給我説下去──”
帥秀鋒本待要説,但吳中奇一俯身,刀鋒在他右頸輕輕一捺,他的血水便湧濺而出,要説的話,全都成了“咕嚕咕嚕,咕噥咕噥”的聲響了。
他原是當年“七幫八會九聯盟”中“虎盟”的一員大將,英偉俊朗,雄姿英發,但後因房子珠加入“虎盟”,嫁與盟主葉帥兒,又暗底裏聯同他背叛葉帥兒,後來事發聯袂逃亡,到了這兒,房子珠得勢之後,他不甘心受她冷落,房子珠早一步看出他的趨勢居心,便先把他和他的人捉拿用刑,折磨得奄奄一息。
而今,他覓着了一個機會,逃了出來,卻已給折騰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一身武功,也蕩然無存了。
此際,他頸喉大動脈已給割斷,只聽到咕嚕咕嚕血液猛湧的聲音,雙眼翻白,話已説不出來了。
房子珠瞪了吳中奇一眼,道:“那也犯不着讓他這麼快就收聲斷氣。姑奶奶還要拿他來耍呢。我本來就是個夜夜狂歡的女子,是你耍不過我,就得給姑奶奶我耍。來人呀──!”
眾裏一聲吆喝。
房子珠吩咐道:“剩下還有口活氣的,就交給你們了。記住,姑奶奶我要你們好好玩個痛快才給他們死。──男的要割一百刀才準死,少一刀都不可以。女的至少要給十個人輪着幹,幹完了才了結,少幹一個都不可以!”
她這話既是囑咐,也是下令。
這些跟隨她的人,誰都知道不聽“洞房之珠”的意旨之下場。
事實上,逃出來的人,至少有一半是曾與她同事的,到這地步,還有誰不知道她的個性和手段!
所以,還有誰敢不聽她的命令!
而且,這幹人的作風和作為,也與禽獸無異──這樣一班人在一起,長期的姦淫燒殺,掠劫擄奪,加上有這樣的領導人,這些人若有天良未泯的,也早就不能生存了,還能在“流氓軍”裏混的,早已天良喪盡,全是冷血殘酷的獸。
她一吩咐下去,這些人就獸性大發。
他們用各種利器,各種折磨人的方法,全都用在場中三個男子的身上,就連那給喉管放血但仍會感覺苦痛即將嚥氣的帥秀鋒,也一樣不放過。
這時候,他們所發出來的痛苦呻吟、混雜着那些獸性發泄的呼叫,以及利刃鈍器打擊、割削在人體肌膚骨髓的恐怖聲音,只要是一個人──一個正常的人聽了,也會以為是身在以血肉為磨坊的煉獄裏。
他們也是人。
他們也有父母。
如果生他們、育他們的父母,眼見他們這樣受慘烈的折磨,或是看到他們子女如此沒有人性的折騰同類──他們又會有什麼感想?
或許,他們什麼都不敢想,只求不要生兒育女算了。
那是禽獸不如的東西。
──至少,禽獸不會這樣殘害它們的同類。
更可怕也更不堪的是,那些“獸兵”嗚譁大叫,扯下他們自己的褲子,爭着要去騎辱那兩個趴在地上的女人,而不理她們的掙扎、哭號、呼叫、哀告、求饒。
他們扯下的是他們自己的褲子,對她們的衣服,則是猛撕。
──連皮帶肉一齊撕下來。
他們只當女人是他們泄慾的工具,而不是女人,更不是人。
他們更有的是三個一齊“上”:總之女人有“洞”的地方,他們便不放過表演他們的獸性。
發泄他們的獸慾。
──也許,他們之所以如許賣力,如此不留餘地,為的不只是宣泄,還要“表現”給他們的領袖看看,他們的確“聽話”,他們的確是“畜生”,他們不愧為“畜生兵”。
沒辦法。
“流氓軍”就是個染缸,再白的人,掉進去後,也是黑的;再香的人,跌進去後,也是臭的。
──假如還有香的白的人,就會成為眾矢所的。
就像現在正飽受折磨、凌辱的人一樣。
假如朝廷不好,國家就會這樣子。假如風氣不好,社會就是這樣子。假如政府不好,人民就會這樣子。
在這樣子沆瀣齷齪、污穢卑鄙的時局下,好人、正義者都不會再存在了。
──就算存在過,也一定死乾死淨了。
不。
沒有。
還有一個。
她還活着。
她還在這裏。
她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