鶯聲婉轉,齊齊答應了一聲,卻沒一個肯動。
寶親王搖頭説道:“看來我永遠帶不了你們這班娘子軍,號令難行嘛!”
顯然,這位寶親王只得讓她們留下了。
接着蔣子翼目注郭璞,開口説道:“郭老弟,江南依舊否?”
郭璞搖頭一笑,道:“物是人非,多了不少的生面孔。”
蔣子翼道:“難道沒碰見一個當年舊識?”
郭璞道:“巧得很,就是沒碰見一個,不過,就算是碰上了,那些個當年的舊識,只怕也不認得我了!”
蔣子翼笑道:“郭老弟本身有那麼大改變麼?”
郭璞笑道:“蔣前輩難道忘了人皮面具?”
蔣子翼恍悟失笑,道:“瞧我有多糊塗,那就難怪了……”
他頓了頓,接道:“郭老弟有位當年江南舊識在北京,郭老弟知道麼?”
郭璞呆了一呆,道:“我不知道蔣前輩指的是郭璞哪一位當年江南舊識?”
蔣子翼笑了笑,道:“金玉樓,郭老弟可知道?”
郭璞目中寒芒一閃,笑道:“原來是當年江南的‘粉金剛玉霸王’!”
蔣子翼含笑點頭:“難得郭老弟還記得,不錯,正是他!”
郭璞搖了搖頭,笑道:“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沒想到事隔多年後的今天,‘粉金剛玉霸王’金玉樓也到了北京……”
蔣子翼笑道:“這位金霸王是靜極思動了,他剛到北京不久,聽説他是聽得郭老弟在此得意,所以也趕來敍敍舊。”
郭璞淡然點頭説道:“那是最好不過,當年的舊事,總該有個了斷。”
蔣子翼捋着山羊鬍子笑道:“郭老弟恐怕還不知道,有位爺不願意坐看兩虎相鬥,有意要郭老弟點個頭,跟他化干戈為玉帛呢!”
郭璞“哦”的一聲,笑道:“竟有這種熱心的魯仲連,相信他必有深意。”
“那當然!”蔣子翼點頭説道:“這位爺求才若渴不怕多,希望二位都在他左右。”
郭璞笑道:“這位爺想必就是四阿哥!”
蔣子翼哈哈笑道:“郭老弟真是一點即透!”
寶親王連忙問道:“小郭,如何?肯不肯點個頭?”
郭璞笑了笑,道:“四阿哥又要我生那惻隱的軟心腸了,難道四阿哥昨夜虎駕枉顧,今天召我進府,就是為了這件事麼?”
寶親王窘笑説道:“不,小郭,昨天去看你,那是因為咱倆是換帖哥兒們,今天你來回拜我,跟這件事兒……”
郭璞截口説道:“四阿哥的意思,是絕口不談這件事了?”
寶親王更窘了,乾笑説道:“那也不是,小郭,這是附帶的,順便的,主要我還有一件大事要跟你商量商量!”
郭璞笑道:“説來説去,四阿哥還是有目的!”
寶親王臉一紅,一時未能答上話來。
郭璞卻倏地斂去笑容,又道:“四阿哥,要我點個頭,化干戈為玉帛那容易,只要他肯,我無不點頭,彼此不過些意氣爭,本談不上什麼仇怨……”
寶親王大喜,蔣子翼面有異色。
郭璞飛快接道:“至於他跟我皆為四阿哥所用這件事,四阿哥要原諒我不得不加以考慮,因為我是海貝勒的人。”
寶親王忙道:“可是,小郭,你別忘了,咱們是換帖哥兒們!”
郭璞道:“我沒有忘,四阿哥,到哪兒説咱們都是換帖哥兒們!”
寶親王道:“這就是嘍,那你為什麼……”
郭璞道:“四阿哥,大丈夫公私要分明,我是海貝勒府的總管,這是公,我跟您是換帖弟兄,這是私。”
寶親王苦着臉,道:“那……小郭,難道你不肯幫助自己的換帖哥兒們?”
郭璞搖頭説道:“話不是這麼説,四阿哥,海貝勒任職朝廷一天,我就一天是他貝勒府的總管,這是……”
寶親王截口説道:“可是他現在是賦閒在家呀!”
郭璞道:“那只是半年,四阿哥!”
寶親王道:“這半年中他在家休閒,我調借你半年難道不行麼?”
郭璞道:“這您該跟海貝勒去商量。”
寶親王一拍座椅扶手,道:“行,小郭,今晚我就找海青商量去!”
郭璞淡淡笑道:“那我不敢攔您,不過,四阿哥,真要説起來,您不該用我,而該讓我到和親王府當總管。”
寶親王臉色一變,道:“怎麼,小郭,你幫他不幫我?”
郭璞笑了笑,道:“我這話蔣前輩能懂,您問問他看該不該?”
寶親王猛然轉註蔣子翼,道:“子翼,你怎麼説?”
蔣子翼捋着山羊鬍,一個勁兒地點頭,道:“該,該,該,郭老弟的話一點不錯,您委實該放他去!”
寶親王急了,一按座椅扶手,道:“子翼,怎麼你也……”
蔣子翼笑道:“四爺,我看您是難得糊塗,您可別忘了,到哪兒説郭老弟都是四爺您的換帖兄弟呀!”
寶親王目光一轉,突然笑道:“小郭,有你的,我放你去……”
他忽地斂去笑容,目光直逼郭璞,道:“小郭,你可不能……”
郭璞淡淡笑道:“您要是信不過我,根本就不該有用我之意。”
寶親王臉一紅,窘迫笑道:“我哪會信不過你,那不等於信不過我自己,算我不會説話,算我失言,行麼,姑娘們,吩咐擺酒!”
那些位姑娘們沒動,卻有人嬌聲叫道:“四爺有話,擺酒啦!”
只聽大廳外有人“喳”的一聲,步履聲如飛而去。
郭璞皺眉説道:“四阿哥,您這是……”
寶親王擺手説道:“別多説,快到晌午了,這叫便飯。”
郭璞道:“四阿哥,海爺要我早些回去。”
寶親王星目一瞪,道:“怎麼?他怕我這兒有老虎吃了你?”
郭璞失笑説道:“那麼,咱們不喝酒行麼?”
寶親王微愕説道:“為什麼?”
郭璞笑了笑,道:“酒能亂性,在您這親王府……”
寶親王笑道:“在我這親王府不是別處,喝醉了自有人服侍你,走不動自有人送你回去,你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郭璞默然不語,但旋即轉註蔣子翼,道:“蔣前輩,金玉樓現在何處?”
蔣子翼目光轉動,一臉老奸巨滑色,搖頭説道:“只聽説他已到了北京,還不知道他在哪兒!”
郭璞道:“這麼説,四阿哥還沒有找上他。”
蔣子翼道:“還沒有,不過也就是這一兩天的事了。”
郭璞點了點頭,道:“那最好快一點,金玉樓此人我知之甚深,他的性情很像三國呂奉先,無論是誰,但以美人名馬動之,他必為所用,從不講什麼擇主而事的!”
蔣子翼點頭嘆道:“據我所知,金霸王確是這麼個人,郭老弟放心,四阿哥自會早人一步,儘快地找上他的。”
郭璞道:“那是最好不過……”
説話間,酒菜擺上,盛宴一席,那山珍海味、美酒佳餚是自毋待言。
酒菜擺好,寶親王未即時讓客入座,卻向後招了招手,道:“傳話後院,請玉姬!”
郭璞插口説道:“四阿哥,誰又是玉姬?”
寶親王笑得神秘,道:“如今別問,待會兒你自會知道!”
有頃,碎步響動,香風襲人,屏風後眾星捧月般,由那些個滿旗姑娘擁着一位白衣人兒走了出來!
她,則是一身漢家女兒打扮,雲髻高挽,鬟鳳低垂,杏眼桃腮,明眸皓齒,美豔之中帶着三分嬌媚,一雙流波妙目,直能勾人魂魄,稱得上傾國傾城的絕代尤物!
她,一雙妙目第一眼便落在郭璞臉上,深深投注,然後碎步趨前,盈盈襝衽,嬌聲説道:“見過四爺!”
寶親王一擺手,道:“見過貴客,‘貝勒府’的郭爺!”
白衣人兒立刻半轉嬌軀,向郭璞盈盈施禮:“賤妾白玉如見過郭爺!”
郭璞忙起身答禮:“不敢當,白姑娘請坐!”
酒席上落座,寶親王卻派那白衣人兒坐在郭璞身邊為郭璞斟酒把盞,郭璞連忙稱謝婉拒,那白玉如卻含笑説道:“郭爺莫非嫌賤妾笨手笨腳,伺候不周?”
寶親王一旁笑道:“聽見麼,小郭,別讓玉姬下不了台。”
郭璞只好作罷。這一來,那些位都嚼了那張鮮紅的小嘴兒。
寶親王笑道:“我絕不厚此薄彼,準你們每人敬郭爺三杯,好麼?”
郭璞急了,忙道:“四阿哥,您留情,我酒量可是淺得很,這麼多位姑娘每一位三杯,我豈不是酩酊大醉,人事不省……”
寶親王笑道:“哪能接着來?自然是隔一會兒敬三杯。”
説話間,那第一位已然舉杯相邀,殷勤相敬。
郭璞方自猶豫,那白玉如又嬌媚地笑道:“郭爺先喝了這三杯再説,待會兒萬一您不能喝,賤妾代您喝就是……”
郭璞舉杯掩窘,一口連幹了三杯!
喝了這三杯,哪能不喝那三杯?於是,這一位,那一位……
再加上白玉如風情萬種,嬌媚無限,不時有意無意的投懷送抱,嬌軀輕偎,郭璞醉了!
兩三個時辰過後,郭璞已然是醉態可掬,左擁右抱,享盡了人間豔-,大有樂不思蜀之慨!
寶親王向白玉如遞過一個眼色,道:“玉姬,扶郭爺到後院歇息歇息去!”
蔣子翼忙向寶親王遞過眼色:“四爺,還是讓郭爺喝些醒酒湯再説吧!”
寶親王一怔,旋即點了點頭!
白玉如嬌靨上陡泛失望色,橫了蔣子翼一眼!
蔣子翼笑了笑,道:“玉姬,你也累了大半天了,回後院歇歇去吧!”
白玉如悻悻地站了起來,郭璞卻不肯放鬆:“玉姬,你,你……別走……走……”
寶親王與蔣子翼臉上同時有了笑容。
白玉如卻柔婉嬌媚地道:“郭爺,我不走,我去去就來……”
那位旗裝人兒趁勢説道:“郭爺,有我在這兒陪您還不夠麼?”
於是,郭璞在半哄半掙的情形下鬆了手,那位絕代尤物白玉如帶着無限恨地翩然隱入了屏風後!
一碗醒酒湯下肚,半晌過後,郭璞酒醒了三分,他睜醉眼四顧,殘席已然撤去,在座僅餘寶親王、蔣子翼兩人,再看懷中,他猶抱着那位旗裝人兒!
他一張臉立即飛紅,連忙站起,腳下不由一個踉蹌,好不容易站穩之後,他羞愧無限地道:“四阿哥,郭璞酒後失態,太過放肆,僅此請罪!”
寶親王哈哈笑道:“小郭,自己哥兒們,談什麼請罪?豈不聞唯大英雄能好色,是真名士始風流,只要你中意,我這親王府的姑娘們任你挑選,怎麼樣?”
郭璞越發羞愧地道:“四阿哥,我已經無地自容……”
在旗裝人兒的扶持下,郭璞入了座,入座後,他卻抬眼四顧,在廳中掃視一匝。
寶親王笑道:“瞧什麼,小郭,找玉姬麼?”
郭璞臉又一紅,忙搖頭説道:“四阿哥,別開玩笑了,我已經夠羞愧的了,我生怕適才醉時糊塗,有什麼地方得罪了白姑娘。”
寶親王笑道:“沒什麼地方得罪她,只是你閣下一直抱着人不肯放而已!”
瞧吧,郭璞要多窘有多窘,頭倏然垂下。
寶親王微一點頭,轉註郭璞,道:“小郭,你看玉姬比雲珠如何?”
郭璞似未加考慮,脱口説道:“自較雲珠為美……”倏地住口不言。
寶親王與蔣子翼飛快交換一瞥,道:“那麼,小郭,我把玉姬給你了……”
郭璞猛然抬頭,雙手連搖地道:“四阿哥,這個玩笑開不得……”
寶親王截口説道:“不,小郭,我説的是真話。”
郭璞搖頭笑道:“謝謝您的好意,我還不願意打翻醋罈子。”
寶親王道:“大丈夫三妻四妾,你只不過一大一小而已,雲珠怎會這般沒容人之量?我替你説去!”
郭璞忙道:“使不得,四阿哥……”
寶親王笑道:“你急什麼,你親還未成,豈會先納妾?怎麼也該等到你跟雲珠好事成就之後。”
郭璞默然未語。
寶親王又道:“這件事兒咱們就説定了,玉姬那頭兒你放心,我適才冷眼旁觀多時,她對你是千肯萬肯。”
事,就這麼説定了。
又坐了一會兒,郭璞起身告辭,寶親王也未挽留,與蔣子翼雙雙送出了弓大門,一直望着郭璞縱騎馳去,才轉身進府。
他兩個這裏進了府,那鞍上的郭璞唇邊卻泛起了一絲神秘笑容,再仔細看,他哪有一絲兒醉態酒意?想必,是那碗醒酒湯收了宏效。
“親王府”中,寶親王與蔣子翼並肩行走在那花間青石小徑上,寶親王揹着手,滿面的得意神情!
那位昔日黑道中的巨擘,今天“親王府”的紅牌師爺“鐵嘴君平生死神卜”蔣子翼,則一臉諂媚色地跟在身旁!
忽地,寶親王自言自語地開了口:“今天可謂收穫極豐,昨夜那一趟沒白跑……”
他倏地轉註蔣子翼,笑問:“子翼,你剛才為什麼不讓玉姬……”
蔣子翼笑道:“四爺,您今天是怎麼了,怎麼老是糊塗?要照您的做法,那要冒很大的險,您想,他是個怎麼樣的人,萬一他醒來發覺羞愧成怒翻了臉……”
寶親王道:“他該只有羞愧!”
蔣子翼道:“四爺,他並不是糊塗人,要是那麼個糊塗庸才,也值不得您那麼千方百計地爭取他了,他要一旦明白真相……”
寶親王冷哼説道:“他要敢翻臉,我先判他個酒後亂性,姦污我親王府的……”
蔣子翼道:“四爺,那有用麼?您不但奈何不了他,反而平白無故地樹了那麼一個強敵,那划得來麼?”
寶親王忙改顏説道:“子翼,那麼你的意思是……”
蔣子翼道:“放長線,釣大魚,絕不讓他輕易嚐到甜頭,您沒瞧見?他已經把鈳兒吞了一半了,我擔保,他今後會日思夜想,神不守舍,死心塌地的為您所用。”
寶親王哈哈大笑,一巴掌拍上蔣子翼肩頭:“子翼,你不愧是我的智囊好軍師……”
只聽一個冰冷話聲傳了過來:“恐怕沒有那麼簡單!”
那話聲傳來處,是通往後院的月形門,那月形門口,站着一個身材頎長的黑衣人!
此人三十多歲年紀,長眉、鳳目、膽鼻、方口,玉面朱唇,俊美英挺,瀟灑脱拔,十足地一個美男子!
只是,那一雙目光顯得有點陰鷙,但犀利逼人。
蔣子翼哈哈一笑,拱起了雙手:“原來是金老弟!”
黑衣人淡然還了一禮,道:“蔣老,郭璞走了麼?”
蔣子翼點頭笑道:“走了,金老弟,你倆之間的那點過節,他答應和解了。”
黑衣人唇邊泛起了一絲令人難以意會的笑意,道:“他答應了,他是該答應,我早料到他會答應。”
蔣子翼呆了一呆,道:“金老弟,這話怎麼説?”
黑衣人冷笑説道:“郭璞是個聰明絕頂的人,他明白,我金玉樓既找上了北京,當然便不會是當年的吳下阿蒙!”
原來此人是金玉樓,不愧“粉金剛玉霸王”美號!
蔣子翼嘿嘿笑道:“金老弟,以我看,他既點了頭,二位間的那點當年意氣之爭,不如金老弟也放個手從此算了!”
金玉樓笑了笑,道:“蔣老有論,再加上為四阿哥的大事,我哪敢不遵,不過,我有個條件尚望四阿哥俯允。”
寶親王插口説道:“小金,你只管説,對你我沒有不答應的事。”
金玉樓道:“多謝四阿哥,我未敢奢求,但求玉姬一人。”
寶親王笑道:“我不早就説過了麼?玉姬是你的人了。”
金玉樓道:“既如此,我從此不許她再見郭璞。”
寶親王眉鋒方皺,蔣子翼連忙笑道:“那當然,金老弟既然跟郭老弟和解了,從此便是四爺的左右、是朋友,有道是:‘朋友妻,不可戲’,我擔保,由今天起,絕不讓玉姬再見郭璞,如何?”
金玉樓滿意地笑了,一拱手,道:“我這裏謝過四阿哥跟蔣老了。”
蔣子翼擺手笑道:“自己一家人,謝什麼?只是金老弟剛才那句話……”
金玉樓截口説道:“蔣老敢是指我適才那恐怕沒那麼簡單?”
蔣子翼忙點頭笑道:“正是,請金老弟釋疑。”
“不敢!”金玉樓淡淡笑道:“蔣老,沒有人比我更瞭解郭璞,此人雖出身江南黑道,但卻是條鐵錚錚的硬漢子,不像我金玉樓生就憐香惜玉性情,若以美人計女色動之,恐怕沒有用……”
蔣子翼道:“可是他剛才……”
金玉樓冷笑説道:“蔣老前輩異人,像郭璞這麼一位內外雙修的絕頂高手,區區幾十杯酒,醉得了他麼?”
蔣子翼一怔,紅了老臉。
寶親王皺眉詫聲説道:“小金説得有理,可是他剛才對玉姬似乎……”
金玉樓截口説道:“四阿哥,除非以真情動之,要不然便是天下一等尤物,她若能以色相誘惑得了郭璞,金玉樓願摘下這顆人頭!”
寶親王臉色微變,道:“這麼説來,他是假的……”
金玉樓道:“十分有九分九不真!”
寶親王冷哼一聲,道:“好小郭,我待他不薄,他竟……我找他去!”説着,氣沖沖地便要轉身。
蔣子翼伸手一攔,忙遞眼色,道:“四阿哥,尚須從長計議的。”
蔣子翼搖頭説道:“不然,四爺,任何事都須從長計議,打草驚蛇最為不智。”
寶親王未再動,怒態稍斂,道:“那麼,子翼,以你之見?”
蔣子翼笑道:“先請四爺平心靜氣,待會兒再談好麼?”
寶親王未再説話。
金玉樓突然説道:“四阿哥,我要回後院陪玉姬去了,倘有決定,用得着我的地方,稍時請儘管吩咐。”微一拱手,轉身行進後院。
聽聽步履遠去,蔣子翼連忙壓低話聲説道:“四爺,您怎麼這麼衝動啊!”
寶親王軒眉説道:“子翼,是小郭欺我太甚,怎能怪我衝動?”
蔣子翼道:“您怎知郭璞欺您?”
寶親王道:“你剛才沒聽小金説麼?”
蔣子翼搖頭説道:“那是他説的,我不以為然。”
寶親王微微一怔,道:“子翼,這話怎麼説?”
蔣子翼道:“四爺奈何聰明一世,糊塗一時,文人相輕,武人相嫉,這是一定的道理,在我看來,郭璞處處較金玉樓為高,他焉能不嫉妒四爺對郭璞這般器重?其用意不過想使四爺對郭璞失掉信心,進而讓四爺放棄郭璞,他好取而代之,獨獲寵信,對他來説這是公私兩便……”
寶親王雙眉微聳,道:“子翼,真是這樣麼?”
蔣子翼道:“四爺,您忘了?我昔年名號‘鐵嘴君平生死神卜’?別説郭璞沒有欺四爺,就是有,這是小節,四爺目下正值用人之期,怎好如此沒有容人之量,不能原諒人?”
寶親王道:“那麼,子翼,你要我怎麼做?”
蔣子翼道:“寬懷大度,不動聲色,郭璞未欺四爺,那最好不過,便是他欺了四爺,他必感四爺之德,既感四爺之德,焉有不為四爺效力之理?”
寶親王笑了笑,道:“子翼,我算是服了你,那麼,對金玉樓也一樣?”
蔣子翼點頭笑道:“對了,四爺,目前這兩個一個也不能得罪。”
寶親王笑道:“看來我要學學‘摘纓會’中前輩古人了,子翼,倘他日我能身登九五,奪得帝位,皆軍師今日所賜!”
蔣子翼諂媚地笑道:“蒙四爺知遇,敢不披肝瀝膽,竭盡棉薄?”
寶親王哈哈大笑,道:“子翼,走,陪我下盤棋去!”
説着,他拉起蔣子翼往西院書房行去,轉眼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