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見到已然會搖搖晃晃走路的兒子,滿兒歡喜得想哭。
第一次見到可愛似洋娃娃的兒子,胤祿冷哼一聲掉頭就走。
滿兒聳聳肩,抱起胖嘟嘟的兒子親了又親。
“沒關係,弘普,有額娘疼你就夠了。”
可回京不到幾天,胤祿又奉皇命到四川,初冬十月才回來。回來後又不曉得在忙些什麼,老不見人影。
她疼兒子,誰來疼她?
幸好這種狀況直至康熙皇帝到南苑行圍之後即告終止,滿兒以為她終於可以得回往日幸福的生活了,沒料到更悲慘的日子還在後頭等著她。
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十三日丑時,夜半突然有人來傳訊,胤祿便匆匆忙忙趕到暢春園去。戌時,康熙皇帝駕崩於暢春園,胤禎奉遺詔繼承皇帝位,胤祿奉新帝命肅護宮禁。
雍正元年一月,十六福晉柳佳氏平安產下十六阿哥胤祿之長女。
雍正元年二月,雍正皇帝下詔以十六皇弟胤祿出嗣和碩莊親王博果鐸,襲其爵,承其位……
“這個什麼和碩莊親王爵很特別嗎??”
“回福晉的話,一般親王、郡王必然世降一等,直聖鎮國公或輔國公,若是旁支,則降王奉恩將軍;但和碩莊親王乃是世襲罔替之爵位,世代皆是親王承襲,這自然是特別得很,直至目前為止,這鐵帽子王總共也只有八位而已。”
“原來如此,可是……”滿兒盯著女兒的小瞼蛋直瞧,“博果鐸沒有兒子,難道也沒有其他兄弟或侄子可承襲了嗎?”
塔布微微一笑。“自然是有,可是皇上仍教爺出嗣莊親王並承其爵位,至於原莊親王的侄兒球琳則另封貝勒爺。”
所以他們搬到了太平倉衚衕這座宏偉的莊親王府,原來那座小小的十六阿哥府則讓給球琳貝勒去住,對球琳貝勒來講還真是有點不甘心,可這是皇帝的旨意,他又能奈何?
“那十五爺呢?”她指的是胤祿的同母哥哥胤禍。“他不也還沒封爵?”
“的確是,福晉。”
“這樣嗎?”滿兒這才把視線-向塔布。“也就是説,這是皇上的私心羅?”
“這……塔布不敢妄加揣測皇上的意思。”
滿兒笑笑,沒興趣再繼續這樁話題了,轉而把女兒往塔布眼前送去。
“塔布,幫我瞧瞧,她到底是像我多些,還是像爺多些?”
塔布仔細瞧了半天。“福晉,您要塔布説真話麼?”
“廢話,否則我幹嘛問你!”
“那……格格既像您又像爺,可又不完全像,所以……”塔布露出歉然的表情。“塔布實在無法給幅晉正確的答案。”
聞言,滿兒不禁嘆了口氣,收回女兒。
“這下子完蛋了,皇上要是再説句話,胤祿肯定會立刻把她丟給皇上了。”
“福晉,不只咱們的格格啊!還有二爺的六格格、十三爺的四格格呢!”
“嘖嘖,皇上可真會揀現成的呢!”滿兒嘀咕、“而且也很會找麻煩,胤祿就胤祿嘛!幹嘛還得改名允祿。”
“這是三爺援例奏請皇上更改諸兄弟名上一字,為了迴避皇上的名諱。”
“總之,就是麻煩!”滿兒立下結論。“爺呢?皇上又派他辦什麼事去了?”
“塔布不知,不過皇上初登基,總是有許多事兒要忙。”
“是喔!皇上表面上很忙,私底下也很忙嘛!”滿兒又開始嘟嘟嘍嘍了。“明明沒官沒職,只頂個閒散親王頭街名,還老霸著我家夫婿不放。”
“是爺不喜歡頂官職名,説那挺麻煩,他不愛。就連這莊親王爵,他原也不樂意受,可皇上硬是下了旨意,爺也只好生受了。”
滿兒忽地拿奇怪的眼光緊緊瞧著塔布,瞧得他渾身不對勁兒。
“福……福晉?”
“我猜你見爺的機會比我多,對吧?”
“這……咳咳……這個……咳咳咳……這個嘛……”
“好了,好了,別咳了!”滿兒一瞼戲譫之色,講出來的話卻讓塔布怎麼也笑不出來。“我只是想讓你在見著爺時替我轉告他一聲,要我把女兒給皇上也可以,不過,哼哼!他沒讓我再懷下第二個女兒,誰也別想從我身邊搶走這個女兒,否則我就跟女兒一起死給他看。”
唰的一下,塔布滿頭冷汗活像瀑布泄洪似的灑了一地、
嗚嗚……爺,就説不能把福晉一個人扔在府裏太久不管的麼,瞧,現在福晉不又開始發飆了!
這年冬天特別冷,雖然已是三月初,天兒仍是涼颼颼的,偶爾還會飄下綿綿細雪,眨個眼便將整個京城化為一片銀白色的世界。
滿兒滿足地把整個人縮成-團躲在熱呼呼的被窩裏,發誓這時若是有人膽敢掀開她的被子,她會立刻將那個不知死活的傢伙砍成十七段,再把肉塊醃在油缸裏,埋在十八層地獄底,然後……
酷刑尚未計畫完成,那個不知死活的傢伙就出現了。
“哇,好冷……喂喂喂!你想……拜託,哪有人這……喂,很痛耶!你到底……”
然後,在滿兒尚未看清楚某人的臉之前,那個不知死活的傢伙就辦完事走人了!
他到底拿她當什麼呀?
最可惡的是,這種事還不只一次,是連續奸幾夜都是這樣,老是半夜裏猛佔丁突然出現,呼呼呼辦完事就消失,明擺著就是要“應付”她叫塔布轉告的威脅——再給她個女兒。
有沒有搞錯啊?她又不是真的那麼急著要再“享受”一次生產的“最高樂趣”,人家只不過是要他偶爾記得家裏頭還杵著個老婆有待整修,沒事得回來“修理修理”她嘛,可是他居然……
“塔布,去給我轉告你家爺……”
戰戰兢兢地吞了口口水,“福……福晉?”塔布遲遲疑疑地低應。
“福晉我將近兩個月沒見到他了,”半夜裏看不清楚是人是鬼的不算。“這個月我生辰那天,至少他要陪我那一整日。”
他果真回來了!
而且是青天大白日裏的回來,然而,狂喜不過一刻鐘,連他的樣子都還沒有看清楚,話説全不到三句,皇上一道旨意又把他給召喚回宮裏去了!
這是某某人故意要跟她作對的嗎?
“塔布,”咬牙切齒的字句。“再去給我轉告你家爺……”
“福……福晉?”
“下個月十二日是我孃的祭日,我想請他陪我上大鐘寺上香,那是我可憐的親孃,倘若他不也去上炷香,這就太過分了。”她就不信這個邪!
然後,到了她娘祭日那天,她從一大清早就開始等,心裏篤定他非回來不可。
沒想到等呀等的等到了午後,他的確是回來了,卻只是回來晃個面,通知一聲説他去上過三炷香了,然後又走了,這回她連他的影子都沒看清楚!
他去上過三炷香了?!
他去上誰的香呀?
“塔布,”瀕臨爆發邊緣的聲音。“轉告你家爺……”
“福晉?”塔布很想嘆氣給她聽,但是不敢。
“端午時皇上肯定會叫他去西苑伴駕觀賞龍舟比賽,這也行,可他要帶我一同去。”沒關係,她不貪心,得不到一整個,半個也行!
可端午節那天,他不僅沒有回來,也不打算帶她進宮,而且宮裏太監還讓塔布“轉告”她,“皇上只要爺伴駕。”
皇上只要他伴駕?
瞬間,她恍然大悟:這一切都是雍正帝的陰謀!
雍正帝在記仇,在報復她,在整她!
那一年裏,頭一次見著雍王爺,她就大黥黥地威脅他,神氣活現地要他不準再利用胤祿去殺人了,她成功了,也因此而沾沾自喜,沒想到現在報應臨頭,皇上擺明了就是要給她好看!
如今他是皇上,小小的福晉就得站一邊去等著舔殘羹剩餚,哪天不爽了,餓死她也説不定!總之,這會兒在莊親王大人心目中,小小的福晉已經退居第二,當今皇上已堂堂榮登第一的寶座啦!
好,這也沒啥大不了的,殘羹剩餚也罷,反正她身子底好得很,偶爾給她一口她就不會餓死了!
“塔布,麻煩轉告你家爺……”
“是,福晉,”塔布都嘛已經麻痹了。
“下個月他生辰,我會開幾桌宴席,請他的兄弟和福晉們來為他慶生,如果他不回來,我會很難看的。”
可是,六月十八日那天,不但他沒有回來,甚至所有已封爵的兄弟都沒有來,來的都是那些尚未封爵的兄弟,包括胤祿的同母兄長十五阿哥,以及二十、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二十四阿哥,而且他們都沒有把福晉帶來。
聽説是皇上特意留胤祿在宮中為他慶生。
“真可憐,看樣子,十六嫂是失寵了。”
“嗯!我是有這麼聽説,皇上打算把阿敏濟指配給十六哥喔!I
“不會吧?那個瘋婆子?”
“不是了,人家現在不是瘋婆子了,人家現在可是温柔高雅又嫺靜大方的端莊公主,我聽説只要十六哥在宮中伴駕,阿敏濟必定隨侍在旁,我就看過一回,他們可親密得緊呢!”
“可就算是如此,阿敏濟肯屈居側福晉麼?”
“就算她肯,皇上也不肯,人家可是堂堂蒙古公主呢!”
“那……”
“這還不簡單,十六嫂本就是漢人,隨便找個藉口就可逼她讓出福晉的寶座了不是?”
“那倒是,雖説十六哥在外頭是依漢式婚俗正式納娶了十六嫂,皇考也讓她的姓氏登上了玉牒,但終究不合咱們的規炬,回京後,十六哥也不曾帶她進宮晉見過帝后母妃,這其中可能還有點兒學問呢!”
“什麼學問?”
“笨,只有嫡福晉才必要進宮晉見呀!如果十六哥真有心的話,他帶回十六嫂之後,理應要按照咱們滿人的習俗再舉行一次皇子婚儀,翌日進宮朝見帝后母妃,這才合乎規矩呀!”
“你是説……不,我不同意,是你們沒瞧見過十六哥是如何對待十六嫂才會如此説,你們若是見過……”
“可惜見不著啦!你沒聽説過麼?十六哥至少有兩,三個月沒回過府裏來了呢!”
“咦,真那麼久了?”
“是那麼久了。”
“嘖嘖!皇上可把十六哥抓得緊哪,搞不好也是想乘機撮合十六哥和阿敏濟也未可知,不説她原就是皇考打算要指給十六哥的福晉,畢竟阿敏濟的身份也才配得上十六哥啊!”
“你也這麼認為?”
“大家都這麼認為呀!還有啊!我聽説十六哥龔封莊親王爵銜領受了親王寶印金冊,可是十六嫂並沒有得到親王福晉金冊,可見皇上根本就不承認十六嫂的福晉身分嘛!”
“原來如此,難怪……咦?十五哥,你怎麼都不説話?”
“要我説什麼?不都讓你們説了。”
“十五哥也認為十六嫂配不上十六哥?”
“廢話,如果今兒個不是十六弟的生辰,我根本不屑來,結果……早知道就不來了。”
“唔!既然阿敏濟已經變成了個好公主,不如讓十六哥娶了她作嫡福晉吧!”
“説得容易,就算皇上是這麼打算,但若十六哥不肯,皇上也不敢硬著來呀!十六哥不比其他兄弟,他脾氣可是拗得很哪!”
“沒錯,如果十六弟不肯,皇上是沒轍,可若是十六弟肯了呢?”
默默的,滿兒離開了窗邊,不想再聽裏頭那些阿哥們的三姑六婆了。
她一個字也不信!
他們愛怎麼説都隨他們説去,橫豎又不只這些位阿哥,連府裏大部分的下人都不怎麼瞧得起她,甚至有好幾個年長一點的僕人都敢當面拒絕聽她使喚——包括府裏的大總管,背後的閒言閒語更是多列可以去説書了。
然而,即使世間上所有人都看不起她,可只要有他一個把她放在心裏頭,這也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