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山遍野都是綠的夏意,舉目淨是人山人海,力的角逐不時激起陣陣轟然-採,姑娘們簇擁着吼出勝利歡呼的男人,誰也沒有料到,在這樣的場面裏,天涯海角分散開來的幾組人馬,竟然奇蹟似的又能聚在一起,因為大家不約而同全跑到摔跤場來了,女人想看,男人想摻一腳,興致勃勃的全湊到一堆了。
“他也要參加?”袁紅袖滿眼懷疑的上下打量王承先。
“喂喂喂,請不要往門縫裏看人好不好?人不可貌相沒聽過嗎?”宋巧佳兩手-腰,氣憤地抗議。“別看他軟趴趴的,其實他才厲害呢,不然剛剛的射箭比賽,他怎能拿到優勝?”
其他人相顧幾眼,聳聳肩,相信了。
説別的她們不一定信,但説到人不可貌相,她們想不信都下行,早有個“標準模範”活生生的擺給她們看了!
“喂,你們幹嘛都不吭聲了?”
“我們都信了,還吭什麼聲?”
“信了?”宋巧佳狐疑的來回看她們。“這麼快?”
“等我姊夫回來,你就會明白為什麼我們這麼快就信了,他呀……”
袁紅袖才剛説到這裏,圍觀人羣裏便傳出袁蝶袖的尖叫,硬生生卡斷她的話。
“姊夫?”
眾人一聽,異口同聲咦了一下,旋即不約而同鑽進圍觀人羣裏,片刻後,大家擠到最前方,果然瞧見金日正在場中和另一位摔跤手比賽。
“姊夫!姊夫!”
袁紅袖與袁蝶袖興奮得齊聲尖叫,活像兩隻蚱蜢似的在場邊狂跳,兩手亂揮亂舞,就怕場內的人注意不到。
金日聞聲回首,雙眸喜色湧現!!螞蟻果然來找他了,就在這一瞬間,砰一下,他被人摔倒了,灰頭上臉的爬起來,小奶娃臉上卻仍是一片喜滋滋,一邊拍拍身上的灰塵,一邊跑向她們,二話不説,先抱住翠袖狠狠啵一下再説。
“老婆,我好想你!”五指張開覆住她的小腹。“還有小寶貝!”
翠袖羞赧的滿臉通紅,袁紅袖與袁蝶袖在一旁大叫。
“姊夫,好丟臉喔,你被摔倒了啦!”
金日笑吟吟的不在意。“算準了你們會來看摔跤,我才參加比賽,贏不贏不官緊,找着了你們才緊要,丟份兒也罷!”
“找我們?”袁紅袖擠眉弄眼。“是找大姊吧?”
金日哈哈一笑。“可給你説着了!”
“既然你回來了,那麼……”袁夫人看看天色。“都晌午了,咱們找個地方坐下來吃點東西吧!”話落,領頭又鑽出去。
“好,不過且等等,鐵保他……”
“大少爺!”説人人到,説鬼鬼到,才剛鑽出人羣外,鐵保就出現了,表情十分古怪。“大少爺,猜猜,鐵保瞅見誰了?”
金日不在乎的笑。“瞅見鬼了?”
對大少爺而言,那人可不正是鬼!
鐵保想笑,忍住。“是爺,鐵保瞅見爺了!”
金曰笑容僵住。“阿瑪?”他大爺的,真是見鬼了!
“耶?”滿兒更是驚呼。“你們父子倆説好的是不?居然同一天同一刻到!”
“誰跟他説好!”金日氣嘟嘟的嘀咕。“阿瑪在哪兒?”
“那頭。”鐵保指指摔跤場對面。
“那我們往這頭!”轉身要往另一邊走。
“夫君!”翠袖失笑,硬拉住金日。“怎麼可以這樣嘛!”
“為啥不可以?”像個任性的孩子似的,金日噘嘴耍脾氣。“阿瑪最喜歡欺負人家了!”
“人家?”袁紅袖爆笑。“姊夫,你幾歲啊?”
不理她,金日管自抱住翠袖不放。“那你要保護我喲,老婆!”
“才不要!”翠袖咯咯笑。“我也會怕阿瑪,你找額娘嘛!”
“額娘才不管我的死活呢!”金日嘟嘟囔囔,百般哀怨地吸吸鼻子。“好吧、好吧,既然你們都不顧我,我只好自個兒顧我自個兒,阿瑪真敢欺負我,我就跟他卯上了!”
言語方罷,翠袖驟然一聲驚喘,他還以為是被他説的話嚇到了,正想安慰安慰她,又見她的視線越過他肩頭,驚恐地望住他後方,他不禁忐忑下安地嚥了口唾沫,猛然回身,正好對上那張幾乎跟他一模一樣的臉兒,陰森森、寒惻惻的,那雙冷酷的大眼兒仿-要咬下他的腦袋似的瞪住他。
一溜煙,他躲到翠袖身後,還彎腰駝背地想把自己整個兒藏起來。
“嘿嘿,阿瑪,請別再瞪眼了,小心眼珠子掉出來,不掉也會着涼!”
滿兒轟然爆笑。“小日兒,你可真窩囊,竟然貓到老婆背後去了!”
“額娘,請別污蠛我的人格,”聲音從翠袖背後冒出來。“我這不叫窩囊,叫識時務者為俊傑!”
“我想……”袁夫人極力咽回笑意。“我們還是回府去吧!”
於是,大家開始往回走,逐漸離開熱鬧的人羣,宋巧佳走在最後面,她悄悄拉住了袁紅袖。
“紅袖,他就是你姊夫?”
“對啊,姊夫很可愛吧?”袁紅袖説得很得意,她最崇拜姊夫了!
“可愛?”宋巧佳不可思議的望住金日頑長的背影。“他根本不比翠袖大嘛,而且……”不屑的哼了哼。“還是個無用的窩囊廢,難怪滿人還得靠漢人提拔,我説你大姊還真是可憐呢!”
袁紅袖聳聳肩,沒説話。
她喜歡那麼想就那麼想吧,免得她又拿大姊當仇人,姊夫是個什麼樣的人,她們自己人清楚就行了。
人不可貌相,姊夫可是個最佳典範呢!
頭一回招待親家老爺,袁夫人特別謹慎,晚膳格外豐盛,但她還是從頭揪心到尾,因為允祿那張臉隨時都是陰惻側的,尤其那雙圓溜溜的大眼睛,就像兩粒冰珠子一樣,酷寒得嚇人,除了滿兒,沒有一個人不怕他。
不,還有個人,説他不怕允祿,在允祿面前又老是一副畏畏縮縮的老鼠樣;説他怕允祿,偏又不時故意去招惹親爹!
“老爺子,你最愛吃燻雞腿對吧?來,我幫你……小日兒!”
“啥事兒,額娘?”
“那雞腿是你阿瑪要吃的,幹嘛先搶走?”
金日低眸看看手上的雞腿,聳聳肩,先咬一口再説,然後含着雞肉口齒不清地辯解。
“雞褪有兩隻。”
“另一隻我早吃掉了!”
“你是阿瑪的老婆,你吐出來給阿瑪吃呀!”
“你是兒子,該你孝敬給阿瑪吃!”
“才不要,阿瑪老要臉子給我瞧,為啥我要把雞腿讓給他?”
“誰擺臉色了?他那張臉本來就長那個樣兒嘛!”
餐桌旁突然冒出兩聲噗哧笑,也不知道是誰。
“誰説的,金祿就不是!”
話一説完,眼前一花,金日手裏的雞腿不見了,轉眼一看,原來長翅膀飛到允祿手上去了。
“可惡,阿瑪,你搶我的雞腿!”金日怒吼。“人家都咬一口了説!”
餐桌旁驀然一陣爆笑,允祿面無表情,管自啃他的雞腿,滿兒笑得眼淚都掉出來了。
“老爺子,還是你厲害,一個字都不用吭,兒子就把雞腿‘讓’給你了!”
“誰讓了!”金日啼笑皆非。“阿瑪,您幾歲了?竟然搶兒子的雞腿吃!”
滿兒哈哈笑。“這隻雞腿原就是我要拿給你阿瑪吃的嘛,所以啊,他非吃到不可!”
金日氣唬唬的看看滿兒,再看看允祿,匆地扭脖子趴上翠袖的肩頭,嗚咽。
“嗚嗚嗚,翠袖,你看阿瑪、額娘欺負我!”
“我……”翠袖也笑得快説不出話來了。“我剝蝦子給……給你吃。”
金日可憐兮兮的抬起半張臉兒。“我要十隻。”
“好,給你剝十隻。”翠袖一邊笑,一邊剝蝦子。
“我要大隻點的。”金日抽噎着拿她剝好的蝦子來吃,大眼兒滿含委屈,水汪汪的。“謝謝。”
四周又是一陣狂笑。
“滿兒,日兒真是可愛呢!”袁夫人笑道。“原先我還擔心他們小夫妻倆年歲太近容易吵架,如今看來,是我多慮了。”
滿兒怔了怔。“年歲太近?”
“是啊,翠袖才十七歲,日兒看來也不過十七、八歲,這年歲説大不大、説小不小,脾氣總是把不定,一個火上來,説不準就吵起來了。不過看日兒這模樣,應該是不會吧?”
“十七、八?”
十分驚訝的語氣,滿兒咕噥着朝金日瞥去,後者揚起尷尬的笑,直往後瑟縮。
“十七、八歲,嗯?”
滿兒又重複了一次,這回已轉換成威嚇的意味,金日還想再縮,可惜動作稍微慢了一點點,一個不小心,耳垂子被拎走了。
“啊啊啊,痛啊,額娘,饒命啊!”
“過來、過來!”滿兒皮笑肉不笑,揪着他的耳垂子硬扯向前。“小日兒。”
“額娘,”金日拉開諂媚討好的嘿嘿笑。“有事?”
“説!”滿兒才不吃他那一套。“老實告訴你岳母,你幾歲了?”
金日嘆氣。“一定要説嗎?”
“説!”
“一定一定要説?”
滿兒使勁一扯他的耳垂子。“説不説!”
“好嘛、好嘛,説就説嘛!”苦着小奶娃的臉兒,金日可憐兮兮的對袁夫人露出哀怨的笑。“岳母大人,小婿已經,咳咳,二十有八歲了。”
一片寂靜,驀而……
“什麼?”滿廳駭異的大叫,異口同聲,碗盤一陣顫動,險些全體陣亡。
金日一臉快哭的表情。“我已經二十八歲了。”
“二十八?”
更驚詫的同聲大叫,翠袖的叫聲最大,還多了一句。
“那我不就應該叫你……”
不等她説完,金日動作奇快無比的一把捂住她的嘴。“不準叫我叔叔!”
翠袖更驚奇,用力拉開他的手,“你怎麼知道我要叫你……唔!”嘴又被捂住了。
“不、準、叫、我、叔、叔!”金日咬牙切齒地命令。“不管岳母大人是否説過大你十歲以上的男人你都得叫他叔叔,我已是你的夫君,你是我的老婆,肚子裏還有我的孩子,你敢叫我叔叔試試看,我會親手把你的嘴巴縫起來!”
他大爺的,就知道她會想叫他叔叔!
餐桌旁又是一陣靜默,旋即爆起連聲狂笑,除了金日、翠袖和允祿,餐桌旁沒有一個不笑到翻的。
難怪他要隱瞞自己的年齡!
打從金日被逼吐露出自己的真實年齡那一刻起,翠袖就一直拿非常奇異的眼光偷顱他,好像她這輩子頭一次見到他這種“怪物”似的,直至夜深進房就寢,她還是在偷窺他,窺得他一肚子霹靂火瀕臨爆發邊緣。
她要是敢叫他叔叔,他真的會把她的嘴巴縫起來!
“夫君……”她一邊服侍他褪下外衣,一邊遲疑地開口,兩眼還在偷覷他。
“……”他全神戒備,兩眼到處搜索,針線在哪裏?
“你真的二十八歲了?”
“……對,不準叫我叔叔!”
為金日更衣完畢後,翠袖再蹲下去替他脱靴,兩眼瞅向上,繼續窺視他。
“夫君,你真的只比我爹小九歲?”
“對,絕對不準叫我叔叔!”
脱好靴子後,金日縮腿上牀,翠袖再自己褪下外衫和繡花鞋,眼角還是在偷窺他。
“夫君,你真的大我十一歲?”
“對,絕對絕對不準叫我叔叔!”
翠袖也上牀了,金日習慣性的將她攬入懷中,她仰起臉兒。
“夫君,你……”
夠了!
“不準再問了!”金日不耐煩的低斥。“也絕對絕對絕對不準叫我叔叔!”
“好嘛、好嘛,你不要生氣,我不問就是了嘛!”翠袖委屈的垂下臉兒。
見狀,金日的心立刻軟成一團麪糊,他輕嘆,緊一緊環住她的手臂。“我沒有挫火兒,只是不想你再問,無論我幾歲,你都不準叫我叔叔!”
“就算我想叫,你也不像嘛!”
“那你幹嘛問個不休?”
“人家只是奇怪嘛,”水靈靈的眸子又抬起來了,困惑地瞅着他。“如果夫君你真的二十八歲了,那阿瑪、額娘看上去也只有三十歲上下,難不成阿瑪額娘三、四歲就生下你了?”
她在開什麼玩笑,三、四歲就生孩子?
那才是怪胎!
金日啼笑皆非,“你別給我瞎胡扯,阿瑪、額娘只是看上去年輕,他們可不只三十歲。”
“那他們幾歲?”
金日湊在她耳際説了兩個數字。
翠袖聽得兩眼圓睜,震驚的大叫,“騙人!”
金日搖搖頭.“不涮你。”
依然不敢相信,翠袖兩隻眸子仍瞪着老大。“可是……可是……怎麼可能?”
“怎不可能?”金日笑着在她唇上啄了一下。“瞧瞧我不就明白了,這張臉盤兒天生就年輕,總是年少個十來歲,阿瑪又食用過兩支可以延年益壽常保青春的紫玉人蔘,不但又年輕了好幾歲,老得也慢了,人家一年老一歲,他得兩、三年才會老一歲,所以説,他瞅上去只有三十歲並不奇怪。”
“原來如此……”翠袖恍然道。“那額娘呢?”
“額娘啊……”掛在唇畔的笑容消失了,金曰沉默片刻。“説到額娘,可就得提到十年前那件事::”
“十年前?”
“額娘……”頓了一頓。;“曾毀過容,連眼都瞎了……”
翠袖猛抽氣,“毀容?瞎眼?”驚駭得大叫。
金日慢吞吞的點了點頭。
“記得我妹妹梅兒成親那年,阿瑪承諾額娘要帶她下江南去好好玩一趟,不過隔了一年後,阿瑪才有時間履行諾言。他原計畫搭船直航至江南,可是……”
以下消音。
咳咳,那是另一個故事,以後有空再説吧!
天,剛矇矇亮,自總兵府內悄無聲息地縱出兩條人影,如雲鷹大鷗般飛向鎮外的林子裏,在翠綠的密林深處,早已有一人負手挺立其間,兩條人影先後落於那人身後。
“阿瑪。”
“如何?”
“要我説,這場仗之所以打到現在還打不出個結果來,怪只怪皇上決策有誤,用人不當。”
話説得既大膽又大聲,反正皇上又聽不見,不趁這機會罵罵多可惜。
“訥親身為文官,既沒有帶兵經歷,也缺乏指揮作戰的經驗,更不瞭解金川的地理軍情,又是勳戚後裔,怕苦又怕死,這種人怎能打勝仗?再説到張廣泗,根本就是個傲慢自大的糊塗蟲,打敗仗不知自省,只知奏請增兵進剿,難怪老打輸!”
嗤之以鼻的冷哼。
“倘若一開始就起用嶽鍾琪,這場仗説不準早就結束了,可是……”
“夠了,沒問你這些,少多話!”
金日聳聳肩,明明是阿瑪沒問清楚的嘛!
“皇上要查的消息呢?”
“已傳遞迴京。”
那人緩緩轉過身來,冷峻的五官,陰驚的大眼睛,森寒得駭人。
“那麼,去告訴玉含煙,玉弘明已逃出天地會總壇,叫她滾回去……”
“這種事讓額娘去告訴她不就行了。”
“再警告她,倘若玉弘明膽敢再來招惹莊親王府的人,致使你額娘憂慮煩心,我會親手將他砍成兩半!”
“呃,再想一想,還是我去説好了。”
“叫玉含煙馬上離開,不要再讓我瞧見!”
“是,阿瑪。”
那人冷哼,旋即飛身離去。
“原來玉弘明逃出來了,這下子可多事兒了!”金日沉吟片刻。“鐵保!”
“鐵保在。”
“這裏有多少人?”
“原只有兩人,現在起碼有八個。”
“好,去給我傳個話……”
片刻後,兩條人影同時飛離林子,鐵保往另一方向,金日回到總兵府,輕身來到玉含煙房門外,敲敲門……
再過半晌,另一條纖細人影飄然離開總兵府。
“好,她走了。額娘那邊,阿瑪會負責吧?”
金日嘀咕着回到自己房裏,見翠袖還在睡,便悄悄脱衣褪靴再回到牀上去,五指喜滋滋的覆上老婆的小腹,想像她肚子大起來時會是什麼模樣。
就在這當兒,耳際突然傳來翠袖睡夢中的呢喃。
“唔,叔叔,你回來了……”
金日渾身一僵,凍結了好半晌,驀地怒氣衝衝的跳下牀,光着腳丫子到處翻到處找。
該死的針線到底在哪裏?
“對不起嘛、對不起嘛,人家是在作夢,不是故意的嘛!”
自翠竹軒出來,翠袖哭喪着臉緊跟在板着一張臭奶娃盤兒的金日後頭,一路往後廳走,誰都看得出來金日是真格挫火兒了,偏還是有人不怕死的上前來多添幾根柴火。
“姊夫,你真的二十八歲了?”
“滾!”
“咦?”袁紅袖愣住。
“金公子,你真的二十八歲了?”
“滾!”
“呃?”黃希堯也傻住。
今天的早餐是爆竹配炸藥嗎?
幾個人先後進入後廳,早膳早已備妥,就等人到齊便可開動,已在座位上的滿兒和袁夫人見金日竟然戴着包公面具來吃早膳,不禁訝異萬分。
“小日兒,你怎麼了?”
金日默不吭聲,悶頭坐上他的座位,翠袖小心翼翼在一旁落坐,再悲慘的抽噎一下。
“對不起嘛,夫君,人家真的是在作夢才會不小心……唔!”又被捂住嘴了。
“不、準、叫、我、叔、叔!”金日咬着牙根一個宇一個宇吐出來。
眾人一聽,頓時爆笑如雷。
“翠兒,昨晚我不是一再交代過了,”袁夫人正着臉色責備女兒,眼裏卻笑意盎然。“你怎麼還……”
“可是人家真的不是故意的嘛!”翠袖悽悽慘慘的猛吸鼻子。“人家是在作夢嘛,夢裏的夫君不太一樣,看上去好成熟、好深沉,跟阿瑪好像喔,而且……而且還長鬍子!”
又是一陣鬨堂大笑,金日也忍不住抽了一下嘴角。
“我是男人,自然會長鬍子,你又不是沒瞅見過我冒鬍子碴兒!”
“可是夢裏的你留了一大把鬍子,跟關公一樣啊!”翠袖理直氣壯的説。
“大把鬍子?”金日神情古怪的摸摸自己光溜溜的下巴,再看看允祿。“難以想像!”
他們這種臉盤兒,天生就不適宜加上鬍子,要真搭上了,一定很滑稽。
“真的、真的!”翠袖卻猶在那邊強調,還比手勢。“這麼大一把喔!”
“是麼?”金日眉毛挑高了。“那你還是叫我爺爺吧!”
笑聲又爆起,幾乎掀開屋頂,連金日自己説完後也笑開了。
“以後不管你是清醒、白醒或是扯夢話,不許叫叔叔,要叫就叫爺爺!”
“才不要!”翠袖嬌嗔地推他一把。“平白多人家兩輩,才不給你佔便宜!”
“那你又叫我叔叔。”
“以後絕不再叫了!”翠袖忿忿道。“要叫就叫你兒子!”
廳裏再次鬨然大笑,金日又挑了一下眉。
“好個妮子,居然反過來咬我一口,嗯?”
翠袖得意洋洋的對他吐了一下舌頭,金日正想再説什麼,驀又噤聲,驚訝的望住廳口,其他人也跟着望過去,頓時間,所有笑聲都消失了。
廳口不知何時站了一個人,是纖細高雅,清麗絕俗的汪映藍。
“我可以跟你們一道用早膳嗎?”
袁夫人怔了一怔,“當然可以!”她説,然後示意袁紅袖與袁蝶袖挪挪椅子讓個位置出來,心下暗暗訝異不已。
自搬來總兵府後,汪家那四口人總是窩在西跨院裏,住在那裏、吃在那裏,所有生活都侷限在那一小片空間中,既不願意出來和大家一起聯絡感情,也從來不和大夥兒一塊兒用膳,用最孤高的態度把他們四口子和袁家人隔開來。眼下,汪映藍卻突然跑來説要和他們一起用膳……
她是哪裏想不開了?
至於汪映藍,她除了多看允祿兩眼之外,只注意到廳內的男人之中,允祿似乎根本沒瞧見她,金日用極為冷淡的眼神注視她,黃希堯的表情是疑惑的,而王承先看她看直了眼,嘴角掛上兩條亮晶晶的口水絲。
默默地,她在袁紅袖與袁蝶袖之間落坐。
她的目的達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