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真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難道真是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如果真是,從頭一個莫懷古到這一個,都是關山月碰上的,而不是關山月找到的。
如果不是天網恢恢,疏而下漏,不是因果循環,報應不爽,那是什麼?
一個或許可以説是巧,三個難道也能説是巧?
關山月吸了一口氣,儘量讓自己平靜,道:“你幾位既是奉京裏之命,赴‘遼東’‘幹山’出極機密任務,自是會極其小心謹慎,又怎麼會招致地方宮府盤查?”
主人道:“我把話扯遠了,你也不必再問了,只告訴我,我拉你脱離江湖,投效朝廷,你願意不願意?”
不願再説下去了。
不知是機警,還是不能説?
恐怕都是。
關山月也沒再多問,他問了別的:“要是我脱離江湖,投效朝廷,是不是得獻出那份名單?”
主人道:“恐怕是。”
關山月道:“那我的損失豈不是大了?”
還真是。
主人道:“無論如何,你今天得交出那份名單,不是麼?不要怕損失,只你一旦投效,我擔保你往後財源不斷,所得何止黃金萬兩?強過你做這種江湖生意百倍。”
關山月得交出那份名單來,似乎他有把握。
關山月道:“那是以後,是不是?我眼前就能得萬兩黃金,以後的事誰也不能預料。財源不斷也好,強過萬兩黃金百倍也好,還沒有到手,總是空的。”
説起來,也真是這個理。
主人道:“你還真是個生意人。”
關山月道:“生意人,只好在商言商。”
主人道:“這麼説,你是不願意……”
關山月道:“不是不願意,而是我認為脱離江湖,投效朝廷,跟我懷裏這份名單,是兩回事。”
主人道:“你只是不願獻出那份名單?”
關山月道:“不錯。”
主人道:“可以説你脱離江湖,投效朝廷,跟你懷裏那份名單是兩回事。但是,你若獻出那份名單,是顯示你的誠意與忠心,也是你所立的頭一功,而且是大功不是?”
關山月知道眼前這個主人不是等閒之輩,同樣的,眼前也知道關山月是個不好鬥的扎手人物,否則他不會拉關山月脱離江湖,投效朝廷,也早就動手強取豪奪了,哪還會費這麼多口舌?
關山月道:“我不必顯示我的誠意與忠心,是主人拉我脱離江湖,投效朝廷,不是我自己要脱離江湖,投效朝廷,至於頭一功,還是大功,若與萬兩黃金比,我寧可要後者。”
主人道:“我出不起這個價,買賣不成,你哪裏來的萬兩黃金?”
關山月道:“我認為這份名單,主人想要,急着要,志在必得,一定會籌出這個價來,即便真買賣不成,我拿到他省去賣,一樣可得黃金萬兩。”
主人道:“你經由我脱離江湖,投效朝廷,名單卻賣與他省,合適麼?”
關山月道:“脱離江湖容易,投效朝廷的途徑也不只經由主人這一條,名單拿到他省去買,我自可以從他省脱離江湖,投效朝廷。”
主人的臉色變了一變:“你沒有説錯,這份名單我是想要,急着要,志在必得,既然你説什麼都不願獻出,那是逼我強取豪奪了。”
話落,他突又跨步欺進出手。
顯然,他這是突襲,想出其不意,想一擊奏功,所以他不但出手快,而且出手準、狠。
關山月也出了手,他既然已經知道眼前這個主人是何許人,出手自也全力施為。
互換了五招之後,關山月一掌拍中了主人的右胸,主人踉蹌倒退,砰然一聲跌坐在椅子上,椅子夠結實,沒鬆散,沒斷毀,只是他臉色蒼白,一時沒能站起來。
那瘦高中年人跟“黑白雙煞”臉色也都變了,而且要動。
關山月適時説了話:“三位還能動麼?”
瘦高中年人跟“黑白雙煞”都沒有動。
人影閃動,疾風一陣陣,一連撲進來四、五個下人打扮的中年人,顯然是被主人跌坐在椅子上那一聲所驚動。
本來嘛!主人是這麼個人物,這麼個角色,他的人當然不止瘦高中年人跟“黑白雙煞”三個。
進來這四、五個,看身手都是一流,應該是平時以下人為掩飾,一旦行動就都是好手。
那四、五個撲進來,一見眼前情景,自也臉上變色,要動。
關山月又説了話:“看清楚了,能動麼?”
那四、五個以為關山月是以主人為脅,事實上關山月也真是離主人較近,一時還真沒敢動。
關山月又道:“看看這三位,你等自以為比這三位如何?這三位都沒有動,你等能動麼?”
那四、五個都是不錯的好手,也都是明眼人,這一看就看出來了,瘦高中年人跟“黑白雙煞”,不是因為關山月以主人為脅不敢動,而是根本就不能動了,這麼一來,那四、五個就更不敢動了。
關山月又説了話:“眼前事,是我跟主人之間的事,跟各位無關,各位可以出去,看了瘦高中年人跟“黑白雙煞”一眼,接道:“三位也一樣。”
沒人動。
似乎都不願出去。
是麼?
關山月又道:“你三位已經不能再為主人做什麼了,就是不出去,主人恐怕也不會要三位了!你幾位也一樣,既然人進來了而下動手,以為主人會不怪你幾位?不妨實告諸位,‘江西’各地方官不甘受監視,受勒索,合起來僱我找上門來,這個秘密設置,從今天起不會再有了,諸位各為自己打算吧!”
瘦高中年人説了話:“你……”
關山月道:“信不信就任由諸位了。”
瘦高中年人沒再説話,頭一個走了。
“黑白雙煞”跟着走了。
這三個一定,那四、五個還能不走?當然也走了,轉眼間都走了。
主人的臉色更見蒼白,道:“你不是江湖生意人?”
關山月道:“不是。”
主人道:“你真是‘江西’各地方官……”
關山月道:“也不是。”
主人道:“你剛才説……”
關山月道:“那是給那些人聽的,為的是讓那些人以為我是。”
主人道:“那麼你是……”
關山月道:“江湖報仇人。”
主人道:“江湖報仇人?你是來……”
關山月道:“當然是來報仇的。”
主人道:“你是來報仇的?我跟你有仇?”
關山月道:“不錯。”
主人道:“我跟你有什麼報?”
關山月道:“血海深仇!”
主人道:“血海深仇?你是……”
關山月道:“我姓關,這是不是能提醒你?”
主人道:“你姓關,我不記得有姓關的……”
關山月道:“我再提醒你一句,十年前,冬大雪,‘遼東’‘千山’下……”
主人臉色一變:“十年前,冬大雪,‘遼東’‘千山’下,你是……”
關山月道:“你已經知道了,我姓關。”
主人道:“不對,姓關的只有一個女兒,落在了我等手裏,讓我等帶走了……”
關山月道:“不對,關老人家只有一個義子,如今就站在你眼前,落進你等手裏,讓你等帶走的,是鄰家的女兒。”
主人道:“可是她説她是……”
關山月臉上閃過抽搐,道:“那是為救我這個關老人家的義子,免得你等等我回來,斬草除根。”
主人道:“你真是……”
關山月道:“錯不了的,已經有兩個伏誅了,你是第三個。”
主人道:“你是怎麼知道的?我等任務機密,當時又沒有……”
關山月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抬頭三尺有神明,人可欺,天不可欺。”
主人道:“我等相互之間都不知道姓名、來處,事成之後四散,也各不知去處。你又怎麼能找到我?”
關山月道:“你告訴我的!”
主人道:“我告訴你的?”
關山月道:“我只是來找那僱人劫擄董公子之人的,是你告訴我,十年前你曾往‘遼東’‘千山’下出過極機密任務。”
主人道:“你是説剛才……”
關山月道:“不錯,那不是你告訴我的麼?”
主人道:“你弄錯了,我説的跟你所想的,不是一回事。”
關山月道:“來不及了,你已經承認了。”
主人道:“我……”
關山月道:“難道不是?‘姓關的只有一個女兒,落在了我等手裏,讓我等帶走了,’這話是誰説的?”
主人臉色大變,既驚又急:“該死,我跟你提什麼當年事……”
看來他很後悔。
關山月道:“問你自己,我認為這是鬼使神差,你報應當頭。”
主人道:“鬼使神差,報應當頭!”
關山月道:“難道不是?”
主人沒説話,要站起來。
看得出來,他是暗提一口氣,想猛然站起,出手突襲。
關山月已到了他面前,伸手按在了他肩上,他硬是沒能站起來。
關山月道:“不用費事了,你已經沒有出手之力了。”
主人蒼白的臉顯得通紅,就是動不了分毫。
關山月道:“你此刻該答我話了,十年前‘遼東’‘千山’下的任務,極為機密,你等行事自是小心謹慎,怎麼會遭當地宮府盤查?”
主人泄了氣,收了勁,脹紅的臉又是一片蒼白,道:“如今告訴您也無妨了,就是因為我等幾個那麼樣的大男人,帶着一個不一樣的鄉下了頭,招人動疑。”
關山月道:“那位姑娘讓誰帶走了?”
主人道:“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知道他的姓名,去處。”
關山月道:“不是你麼?”
主人忙道:“不是我。”
關山月道:“你可知道,你的説法跟已經伏誅的前兩個的説法不一樣?”
主人忙道:“那兩個是怎麼説的?”
關山月道:“頭一個説,事了,他就先走了,不知道是誰帶走了那位姑娘。”
主人沒説話。
關山月道:“第二個説,事了後聽有人説了句:‘老的已經沒了,小的交給我了,’幾個人就都走了,散了。”
主人説了話:“他倆是這麼説的?”
關山月道:“不錯。”
主人道:“你信誰的?”
關山月道:“他倆的説法都可信。”
主人道:“你信他倆不信我?”
關山月道:“你等的任務極機密,既不是來自一處,彼此也互不相識,事一了,自然是立即四散走人。”
主人道:“我的説法……”
關山月道:“幾個人還怎麼會帶個姑娘走在一處,遭當地宮府盤查?”
主人沒説話,是説不出話來了,沒話説了。
關山月道:“你就再説一説,為什麼僱人劫擄縣尊的公子吧!”
主人説了話:“確是因為姓董的當年在‘千山’下那個小縣份時盤查我……”
關山月道:“還這麼説?”
主人道:“真的,只不過當時只我一個人,他見我可疑,攔下盤查,而不是見我幾個帶個姑娘可疑。”
關山月道:“即便你説的是實情,盤查你的是差役,你怎麼能記恨董縣尊?”
主人道:“是姓董的自己帶着幾名差役,他經常自己帶着人巡視治下各處……”
關山月道:“真是位好官。”
主人道:“他攔下我,盤查我也就罷了!他居然把我帶回縣衙,整整押了我一夜,沒能搜出什麼,也沒能問出什麼,這才放人,而我只能吃啞巴虧。”
關山月道:“既是因此結仇,因此記恨,你為什麼早不報復,而一直等到十年後的今天?”
主人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一直到今天才有機會。”
關山月道:“十年前你等奉到密令的時候,可曾要你到某處找‘鬍子’報到?”
主人道:“不錯,密令是這麼説的,你怎麼知道?前兩個告訴你的?”
關山月未答又問:“鬍子是怎麼樣一個人?”
主人道:“身材高大,一臉的絡腮鬍,説話像打悶雷。”
關山月道:“那兩個之中,一個説當時事了之後,聽見有人説了一句‘老的沒了,小的交給我了’,你聽見了麼?”
主人道:“我聽見了,是有人説了這麼一句。”
關山月道:“知道是誰麼?”
主人道:“不知道,我看也沒看是誰就走了,因為有人已經走了,我巴不得快走,快離開那個地方。”
關山月道:“會是鬍子麼?”
主人沒説話。
關山月道:“想一想,你説鬍子説話像打悶雷,話聲不難分辨。”
主人猛點頭:“不錯,是鬍子,就是他的話聲。”
終於知道是那幾個裏的哪一個帶走了虎妞,關山月為之一陣激動,他又吸一口氣,讓自己稍微平靜,然後才道:“你等幾人分別來自當年的‘平西王府’,‘平南王府’、‘靖南王府’,前兩個分別來自‘平西王府’、‘平南王府’,你呢?”
主人兩眼睜大:“你怎麼知道?”
關山月道:“無關緊要,答我問話。”
主人道:“靖南王府。”
關山月道:“‘靖南王府’出了兩個人,一個史後,一個劉全忠,你是哪一個?”
主人兩眼瞪圓了,驚聲道:“你……”
關山月道:“答我問話!”
主人道:“史後。”
關山月道:“‘三藩’削後,各王府的人都已散去,尤其那幾個,躲得更遠,為什麼你還如此親近京城,受到重用,派駐一省,肩負如此重責大任?”
主人道:“我不知道……”
關山月道:“是麼?你要知道,我一直沒對你動手相逼,不是我下不了手,是你還算肯説。”
王人沉默了一下:“是我一聽説朝廷有意撤‘三藩’,就説動了王府護衞,聽命朝廷,使得王爺不能抗旨……”
關山月道:“又一次的賣身投靠,你是兩次賣身投靠。”
主人道:“我……”
關山月道:“反正今天鬼使神差,你報應當頭,就不必計較賣身投靠多一次,少一次了。”
工人道:“難道你真敢殺官?”
關山月道:“你的人已經都聽見了,是‘江西’各地方官受不了你監視、勒索……”
主人道:“你是給‘江西’各地方官招大災惹大禍。”
關山月道:“沒做的事,‘江西’各地方官自會否認,眾口一聲;你認為朝廷信‘江西’各地方官,還是信你的人?查無實據,自然也就認為是‘江西’叛逆所為;既是叛逆,也就不在乎多這一條罪了。”
主人道:“可是我的人都知道你姓關了。”
這倒是。
關山月道:“普天之下有多少姓關的?再説,你人在,有人替你效力賣命,一旦你人沒有了,有誰還會對你忠心,管你的事?”
説得也是。
主人沒説話,又想往起掙,卻仍是沒能動分毫。
他是知道沒辦法讓關山月不殺他,保命不成,他還有一線希望,臨死掙扎,作困獸之鬥,無奈,還是站不起來。
關山月又説了話:“不管你以前做過什麼,你讓我知道是誰帶走了那位姑娘,為此,我願意給你機會,只這一回,望你好好把握。”
他收回了按在主人肩上的手。
主人沒往起站,就在關山月收回按在他肩上那隻手的問時,他坐姿不變,倏抬雙掌,猛然外翻,擊向關山月的左右兩肋。
他知道,這是他最後的機會,最後的保命機會,沒有第二回了;能不能保住性命,是死是活,全在這一擊了!
在這種情彤下,自是提足了內力,凝足了真氣,全力施為,以這麼樣一個內外雙修的高手,全力施為,做生死一搏,其威力可想而知。
他有幾成把握,因為關山月站得近,就在他跟前,關山月也絕想不到他會不站起來出手。
但是,關山月應變之快,他也沒想到。
關山月也出雙掌,卻不是與他對掌,而是以雙腕將他的雙掌分別格向左右兩旁,當他雙掌足可裂石開碑的威-掌力,擊向左右兩旁的時候,他知道要糟,奈何已來不及沉腕變招,關山月的一根手指已點在他心口。
主人眼一閉,身一仰,兩手下垂,不動了。
也就在這時候,燈滅了,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見了!
關山月要出“九江城”,打算連夜趕回“鄱陽縣”姜家去。
他剛到城郊,一個話聲劃破寂靜夜色傳了過來:“尊駕請留一步。”
這話聲聽來耳熟。
關山月停住,他眼前夜色裏,一條人影閃現,正是那三個年輕要飯的裏最年長的那一個,他道:“小兄弟。”
最年長的年輕要飯的道:“耽誤尊駕離去,還請見諒。”
關山月道:“好説,小兄弟有什麼事麼?”
最年長的年輕要飯的道:“敝分舵主想見見尊駕,特命我來先客。”
關山月道:“小兄弟怎麼知道在這裏攔我?”
最年長的年輕要飯的道:“不敢瞞尊駕,自尊駕前往與‘黑白雙煞’相見,敝分舵即派弟子輪流跟蹤,為的是必要時好略盡棉薄。”
關山月道:“這麼説,自我與‘黑白雙煞’會面到如今,一舉一動都在貴分舵耳目之中。”
最年長的年輕要飯的道:“尊駕往見‘黑白雙煞’之上那人,敝分舵弟子知彼處禁衞森嚴,恐敗露,不敢近;唯見‘黑白雙煞’等人帶傷相繼離去,已知內裏情形八分。”
關山月道:“不管怎麼説,謝謝貴分舵!貴分舵主現在何處?”
最年長的年輕要飯的道:“就在附近。”
關山月道:“有勞小兄弟轉奉,我請與貴分舵主相見。”
關山月謙虛、客氣,是他請與分舵主相見,而不是請分舵主來相見。
最年長的年輕要飯的撮口發出一聲哨音。
一條人影掠到,落在最年長的年輕要飯的身邊,是個中年花子,中等身材,兩眼炯炯有神。
最年長的年輕要飯的欠身:“稟分舵主,這位就是。”
中年花子抱拳:“‘丐幫’,‘江西分舵’韓英見過尊駕。”
關山月答禮:“不敢,我正好當面謝謝貴分舵的關注。”
中年花子道:“好説,理應效力,是‘丐幫’‘江西分舵’該謝尊駕。在下請尊駕相見,一來是為‘江西’各地漢族世胄、先朝遺民,及‘丐幫’‘江西分舵’向尊駕深致謝忱;二來是為奉知一事,請尊駕往後小心。”
這是什麼事?
關山月道:“我不敢當,我也是個漢族世胄、先朝遺民,這是我份內事……”
中年花子道:“方便賜告尊駕來自何處麼?”
這是問關山月屬於何處的匡復組織。
關山月道:“有勞分舵主動問,我孑然一身,居無宅所,屬於整個匡復大組織。”
中年花子應了一聲:“是。”
關山月道:“分舵主另有什麼教言?”
中年花子道:“不敢,不知尊駕是否方便賜告,今後是否還會往北去?”
關山月道:“一兩天離‘江西’後就會北去。”
中年花子道:“不知尊駕是否知道,‘丐幫’南北有別。”
關山月道:“我明白了,謝謝分舵主。‘南丐幫’以漢族世胄,先朝遺民自許,稱忠義‘丐幫’;‘北丐幫’則為滿虜所用,淪為滿虜鷹犬。”
中年花子道:“尊駕既然知道,想必也能分辨。”
關山月道:“以大江為界,雙方都過不了江。”
中年花子道:“‘南丐幫’到不了江北,‘北丐幫’有官府翼護,卻可以到江南。”
關山月道:“多謝分舵主,我可以分辨。”
中年花子道:“那就好,是我多慮了。”
關山月道:“是分舵主關注,我知道,曾有多起南邊匡復志士遭騙受害。”
中年花子道:“正是,忠義‘丐幫’深感痛心,也曾廣派弟子緝兇,無奈那些敗類有當地官府翼護,不易近身,也迅速躲回江北,至今奈何他不得。”
關山月道:“分舵主請放心,‘北丐幫’騙不了我。”
中年花子道:“那就好,耽誤尊駕離開‘九江’了。”
關山月道:“好説,我不急,分舵主是一番好意。”
中年花子沒再多説,抱拳告辭,帶着那最年長的年輕要飯的走了。
望着兩個要飯的身影一前一後消失在夜色裏,關山月也長身而起,飛射不見。
關山月回到了“鄱陽湖”姜家。
在船邊接關山月的,是姜家三口跟高梅。
關山月只把“九江”何人僱人劫擄董公子及原因説了,請姜四海日後轉告董家,然後就要告辭,帶着高梅上路。
芸姑説了話:“請關大哥多留片刻。”
關山月道:“芸姑娘有事?”
芸姑道:“是有點事要跟關大哥説。”
關山月道:“芸姑娘有什麼事請説。”
芸姑道:“在這裏説不方便。”
這是讓關山月上她艙裏去,關山月跟她去了。
這沒什麼,姜四海、姜明父子,還有姑娘高梅都不在意,而且這也不是頭一回了,倒是讓關山月覺得怪的是,姜家父子跟高梅,像是都知道是什麼事。
這是什麼事?
反正很快就知道了,關山月並不急着問。
芸姑自己説了,她有點猶豫,也有點害羞,低了低螓首之後才道:“關大哥,謝謝你。”
關山月有點沒明白:“謝謝我,這是謝我跑一趟‘九江’,把人找出來,問清楚了因由?”
芸姑道:“也謝謝關大哥跑一趟‘小孤山’,把他救了回來。”
到這時候才謝。
還真是到這時候才謝,關山月從“小孤山”回來的時候,芸姑娘根本就沒謝,像是關山月救的是跟她不相干的人。
關山月道:“這倒沒什麼,我是為一位好官。”
芸姑道:“關大哥上‘九江’臨走前跟我説的那番話,為的不只是位好官。”
關山月道:“芸姑娘明白,我也就至感安慰了。”
芸姑道:“所以我謝謝關大哥。”
關山月目光一凝:“芸姑娘,這是説……”
芸姑又低了低螓首:“他讓我感動,我改變心意了。”
關山月心裏一跳,沉默了下才道:;石姑娘,我更感安慰了。”
芸姑道:“我謝謝關大哥,他更該謝謝關大哥。”
關山月道:“不管怎麼説,我沒有白跑一趟‘小孤山’,也沒有白跟芸姑娘説那些話,對我來説,這就夠了。”
芸姑道:“不,關大哥……”
關山月道:“芸姑娘,不用再説什麼了,倒是我該為兩位喜,為兩位賀,兩位一位得如此佳夫婿,一位得如此佳婦。”
芸姑道:“都是關大哥所賜。”
關山月道:“都是兩位的福氣。”
芸姑道:“關大哥……”
關山月道:“芸姑娘已經謝過我了,這就夠了。”
這是讓芸姑不要再説了。
芸姑還是説了,而且有點激動:“從今以後,董、姜兩家不會忘了關大哥,也請關大哥不要忘了董、姜兩家。”
關山月抬手轉拍芸姑香肩:“謝謝芸姑娘,不會的,在此我謹祝兩位白頭偕老了。”
説完了話,他要出去。
只聽芸姑道:“關大哥,我還有事。”
關山月收勢停住:“芸姑娘還有事?”
芸姑道:“可不,關大哥幹嘛這麼急着走?”
關山月道:“倒不是急,該走了,高姑娘出來有些日子了,沒讓家裏知道,怕家裏着急。”
芸姑道:“不要緊,我爹已經派人給高大爺送信去了。”
關山月沒想到,微一怔,道:“是麼!高姑娘知道麼?”
芸姑道:“知道,我爹跟高梅姑娘説了,梅姑娘也想家,都哭了,還直謝我爹呢!”
關山月有所感觸,臉上泛現一絲異色,道:“誰能不想家……”
芸姑看出來了,要説話。
關山月已經定神又説了話:“那就不要緊了,芸姑娘還有什麼事?”
芸姑道:“關大哥,董姑娘在這兒。”
關山月一怔:“芸姑娘説誰?”
芸姑道:“董飛卿董姑娘,他妹妹,關大哥見過。”
關山月忍不住輕叫:“董姑娘怎麼會在這兒?什麼時候來的?”
芸姑道:“她是為關大哥來的,關大哥上‘九江’剛走她就來了。”
關山月道:“芸姑娘怎麼説?董姑娘是為我來的?”
芸姑把姑娘董飛卿的來意跟關山月説了。
關山月為之心神震動,道:“怎麼會有這種事?”
芸姑道:“怎麼不會有這種事?關大哥沒碰見過這種事麼?往前去我不知道,往後去關大哥還會碰見,而且會經常碰見。”
話裏有一句是指她自己。
這是實情,讓關山月沒話説。
芸姑又把她跟董飛卿怎麼説的,跟關山月説了。
關山月説了話:“謝謝芸姑娘……”
芸姑道:“關大哥不用謝我,我只是把聽關大哥怎麼説的,跟董姑娘説了。”
這話似乎有點……
關山月道:“董姑娘怎麼還在府上?”
芸姑道:“董姑娘説,非聽關大哥當面拒絕她,她才會死心。”
關山月心頭一震,忙道:“我不見董姑娘了,煩請芸姑娘……”
芸姑道:“關大哥就忍心?”
關山月道:“就是因為我不忍心……”
芸姑道:“關大哥當初怎麼就忍心對我説?”
關山月一時沒能説出話來。
芸姑又道:“關大哥,董姑娘她非當面聽你説不可,要不然她不就回去了,怎麼會在這兒等關大哥到如今?”
關山月還想再説,忽然神情一震,又住口不言,沒説話。
怎麼回事?
只因為……
芸姑也聽見了,一陣輕盈步履聲到了艙門外,緊接着艙門外響起了姑娘董飛卿的輕柔話聲:“芸姐姐,我來了。”
芸姑應道:“姑娘請進。”
董飛卿進來了,還是一身男裝,只是臉色蒼白,人瘦了些,無損她的美,反而更柔弱動人。
非關病酒,不是悲秋,誰都知道為什麼?
關山月不忍看,不敢看。
芸姑也一樣,但她必得面對:“姑娘來了?”
董飛卿唇邊帶絲笑,不笑還好:“我沒等芸姐姐叫,自己來了,芸姐姐別見怪。”
芸姑道:“怎麼會?姑娘請坐。”
她抬玉手讓坐。
董飛卿道:“謝謝芸姐姐。”她沒坐,轉望關山月:“關大哥回來了?”
她也跟着叫“關大哥”。
關山月更不忍,更不敢接觸那雙目光,忙道:“是的,回來了,剛回來。”
董飛卿道:“我聽芸姐姐説了,勞關大哥又跑了一趟‘九江’,謝謝關大哥。”
關山月道:“姑娘不要客氣。”
他沒有多説,別的他不知道該説什麼。
董飛卿道:“我也聽老人家説了‘九江’的情形,我回去後會稟知家父,再次謝謝關大哥。”
關山月道:“姑娘不要客氣。”
還是那一句。
董飛卿可不再説“九江”的事了,她道:“我的來意,跟為什麼等關大哥到如今,想必芸姐姐已經跟關大哥説了!”
該來的還是來了,躲不掉。
關山月心神震動
第五集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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