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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急轉直下

    閒言表過,卻説鐵扇相公文紫宸見邛崍怪叟説出自己來歷,不禁陰笑道:“龐大俠好説,咱們既然遇上了,區區就送個人情,替你招魂罷!”

    他説話之時,一派斯文,但話聲才落,人已向前一縱身,雙掌閃電平推而去,一股極強大的潛力,直向邛崍怪叟胸前逼去!

    邛崍怪叟暴喝道:“那也未必!”

    揮掌一接,立時覺出不對,再想不接,已是過遲,只好咬牙支持,只覺對方這一掌重逾山嶽,力道衝來,震得自己血氣翻騰,才算勉強接了下來!

    可是就在這幾句話的時間,平台上的情勢,已有了變化。

    原來方才那聲長嘯過後,平台右側,響起一陣刺耳的桀桀怪笑,從林中鑽出一個頭如笆斗,身體卻又瘦又矮的醜怪妖人,穿了一件長不滿三尺的黑色道袍,一搖一擺,住平台走來。

    白飛燕和宋秋雲兩位姑娘,先前被他嚇得“喲”了一聲慌忙後退不迭,但再看看怪人,搖搖擺擺好像走不動路,不由又覺得好玩,反倒站着不走!

    那大頭怪人聽到兩位姑娘的笑聲,一雙眼睛,突然綠光大盛,嘻開一張血盆大口,流露出饞涎欲滴的模樣,伸着舌頭,連連點頭,道:“美味,美味!”

    説時聲音微細,如同嬰兒一般。

    兩位姑娘家瞧着這付模樣,不由吃吃低笑,那會再存戒備之心!

    這時站在兩人邊上的梅花道人,見狀大驚,急忙喝道:“兩位姑娘快退!他……”

    他想説:“他是黑袍老怪查元通!”但話未説完,黑袍老怪突然袍袖一鼓,飛出一隻鳥爪般大手,往兩人身前抓去!

    這一着奇快無比,兩女驟不及防,同聲尖叫,眼看就要傷在老怪爪下!

    梅花道人大喝一聲,連掣劍都來不及,足尖一點,右掌一招“獨劈華山”,運足十成功力,往黑袍老怪右腕脈門拍去!

    黑袍老怪查元通出手雖快,但梅花道人這奮力一掌,也絲毫不慢,只聽“啪”的一聲,打個正着!

    照説梅花道人這一招“獨劈華山”,雖然倉猝出手,只用上八成力道,但“獨劈華山”

    乃是華山劈空掌中獨門絕學。

    其他門派,固然也一樣有“力劈華山”的招術名稱,可是都從華山派模仿而來,威力相去甚遠,何況梅花道人情急之下,奮力一擊,就是山石,也會擊成粉碎!

    那知此時擊上黑袍老怪脈門之後,竟然如中鐵桿,只把黑袍老怪伸出的右爪,推開半尺,他自己卻震得手臂驟麻,身不由主,後退了一步。

    白飛燕,宋秋雲兩人,總算沒被抓中,在這危機一線之下,雙雙飛躍後退,逃出魔爪!

    黑袍老怪一抓落空,眼看到口美食,被人家硬生生救出,不由兇性突發,一歡碧綠眼睛,註定梅花道人,咧開血盆大口,怪笑一聲,依舊一搖一擺,緩緩朝着梅花道人逼來!

    梅花道人身為華山一派掌門,平日只是聽江湖上傳説黑袍老怪查元通的厲害,以前沒見過其人,今晚打了他一掌,對方依然若無其事,自己右腕,還在隱隱發麻,心頭十分震駭。

    此時眼看查元通一步步往自己逼來,光瞧他那份獰惡樣子,已令人不寒而慄,一面暗暗凝聚全身功力,腳下卻跟着漸漸後退。

    “桀!”比夜梟還要難聞的鬼笑,從他口中發出,大家差不多隻是聽到聲音,連人影都沒瞧清,梅花道人已被黑袍老怪一把撈在手中!

    “砰!”梅花道人忍痛發掌,左手又是一招“獨劈華山”,擊中黑袍老怪胸口!

    眾人但聽“格”的一聲脆響,緊接着悶哼了聲,梅花道人一條右臂,已齊肩拗斷,血淋淋地抓在黑袍老怪手上,人已倒在地上,痛昏過去!

    這當真是電光石火般事,黑袍老怪鳥爪一鬆,丟開手臂,正待俯身去抓梅花道人的身子。

    只聽兩聲大喝,太極圈孫皓南和少林智本禪師已雙雙出手,攔在面前,一圈精虹,和一支禪杖,同時遞到!

    七步連環孫正,趕緊一矮身子,搶起昏死在地上的梅花道人,往後急退。

    黑袍老怪被兩人聯手一招,逼退了半步,睜着一雙綠光熒熒的怪眼,伸手便往太極圈孫皓南抓去,左邊袍一鼓,半條殘臂,拂起大袖,分向智本禪師禪杖卷出。

    太極圈孫皓南武當第一流高手,但面對老怪,卻也不敢絲毫大意,太極圈一抖,漾起兩圈精虹,太極動而生兩儀,一招“一擲乾坤”,勁風激盪,夾着輕微嘯聲,急劃出去。

    智本禪師卻沒等對方袍袖拂到,早已禪杖一收,向後飄退。要知智本禪師乃是少林寺四位長老之一,身為羅漢堂住持,在武林中極負盛名的人物,眼看已由太極圈出手,那好以兩敵一,是以抽身後退。

    那知智本禪師這一退開,幾乎害得太極圈孫皓南吃了大虧。

    原來黑袍老怪查元通方才右手向孫皓南抓出,左邊半條殘臂,揮起衣袖,原向智本禪師捲去,如果兩人聯手對付,自然各人分了一半,此時智本禪師閃身後退,並沒和他接觸,黑袍老怪身材奇矮,他左手袍袖趁勢迥卷,正好掃向孫皓南下盤。

    這一下來得急如閃電,孫皓南全身功力,用在太極圈上,“擲乾坤”的兩圈精光,堪堪出手,徒覺一股鋭利如刀的勁風,已橫掃而來!

    心頭一驚,藉着太極圈要發未發的勁力,精光倏合,向上一送,招化“彩環束白”,人隨圈起,騰上兩丈來高,往左落去。

    他應變雖快,但依然被黑袍老怪袖角勁風掃上,右腿如中巨杆,一陣劇痛,身形晃了一晃,差幸他功力深厚,略一活動,覺得尚無大礙!

    可是站在一邊的七步連環孫正,驀見自己父親落地之後,身形踉蹌,不由心頭大急,不待吩咐,右手連揚,七隻精鋼鑄制的小型太極圈,業已脱手飛出,往黑袍老怪後心打去!

    黑袍老怪查元通,別看他走路時一搖一擺,生似上重下輕,走路不穩,這會一拂落空,突然身如鬼形,追了過去!

    太極圈孫皓南堪堪站穩,他已隨着桀桀怪笑,聲到人到,右臂暴長,五指箕張,根本沒有招式,劈面朝孫皓南抓去。

    此時七枚鋼環,已閃電擊到後心,他居然連頭也沒回一下。不!他右邊衣袖,卻無風自動,輕輕往後一拂!

    這一拂不打緊,七枚鋼環,連續飛到,發出一陣輕微的金鐵互撞之聲,突然七環一齊反彈,比電射還快,往孫正飛了回來!

    智本禪師瞧得大驚失色,飛身搶到孫正面前,禪杖急掄,連續響起“噹”“噹”巨響,才把七枚飛環,一齊砸飛。

    但在這眨眼之間,孫皓南手仗太極圈,已然被黑袍老怪一隻獨手,迫得連連後退,不由瞧得智本禪師心頭大凜。

    憑孫皓南的武功,在十三門派中,稱得上頂尖高手,不到十招,已漸落下風;這老魔頭當真功力高不可測!

    他想起當年各大門派幾次聯手圈剿人妖郝飛煙的往事,這等窮兇極惡之人,豈能顧得武林單打獨鬥的規矩,心念一轉,掄起禪杖,直搶過去,正待幫同太極圈雙鬥老怪。

    那知就在此時,只聽一個婦人聲音,低低説道:“大師請留步!”

    智本禪師微微一怔,回頭望去,只見身側不遠,站着一個荊釵布裙,兩鬢花白的婦人,正在向自己點頭為禮。

    一時覺得這婦人十分面生,自己從未見過,欲待詢問,只見她已走近太極圈孫皓南身前,低聲説道:“孫老英雄且請後退!”

    説話聲中,右掌緩緩舉起,朝黑袍老怪推出!

    這一掌,看去勢子緩慢,既無風聲,又無勁力,但居然把一代魔頭黑袍老怪的凌厲攻勢,強行逼住。

    智本禪師瞧得大感驚愣,口中暗暗叫了聲:“這是佛門至高無上的‘無相神功’!”

    孫皓南壓力一鬆,收轉太極圈,瞧清來人,正是雪山神尼的傳人崔氏,立即抱拳道:

    “原來是崔夫人趕來相助,老朽感激之至!”

    崔氏還沒來得及答禮,黑袍老怪查元通,早已滿臉獰惡,一搖一擺向崔氏逼來,口中尖聲喝道:“你就是雪山老賊尼的門下?”

    崔氏神色莊嚴,喝道:“查元通,當年你惡作如山,先師因不願再開殺戒,才斷你一臂示警,不想你不知改惡向善,依然和人妖郝飛煙勾結一氣,助紂為虐……”

    “住口!”黑袍老怪尖聲厲叫,雙目綠光暴射,一隻右爪,在胸前箕張蓄勢,狀似怒極,但又像有所顧忌,不敢猝起發難,一面獰笑道:“老賊尼既已身死,找你也是一樣。”

    崔氏冷冷的道:“這裏不是動手之處,你有什麼能耐,不妨到山頂去使!”

    話一説完,人已拔空飛起,往山頂掠去。

    黑袍老怪那裏肯舍,口中發出一聲淒厲長嘯,立即跟蹤飛起。

    太極圈孫皓南和智本禪師,因老怪被崔氏引走,方轉過身去,只見這陣工夫,陵墓前面形勢已變。

    梅花道人右臂雖斷,此時人已醒轉,正倚着石碑靜坐,身前圍着銀鱗劍客陶琨、和白飛燕、宋秋雲三人,手握長劍,嚴神戒備,同時在陵左動手的邛崍怪叟龐大千和鐵扇相公文紫宸,也已一齊住手。

    乾坤手陸鳳翔、清徽道人、邛崍怪叟,和一個頎長道人面前,此時站着許多人影,敢情人妖郝飛煙一干妖邪,業已全到,雙方拔劍弩張,大有一觸即發之勢!

    兩人瞧得大驚,來不及多説,立即帶着七步連環孫正,匆匆往中間走去。

    原來梅花道人剛被救回,敷上止血靈藥,陵墓前面,突然飛落一個道人,向乾坤手陸風翔稽首道:“陸前輩恕貧道遲來了一步。”

    陸鳳翔瞧清來的正是嶗山清福宮三手真人李成化,但此時臉色蒼白,似乎受傷不輕,不由驚道:“李道友你負了傷?”

    三手真人搖頭道:“還好;貧道總算見機得快,只被星環羽士卞道玄的‘輪迥星坪’掃中左肩。”

    清徽道人吃驚的道:“星環羽士也和郝飛煙沆瀣一氣了?”

    三手真人李成化嘆息道:“何止星環羽士一人,這次人妖郝飛煙敢於公然和十三門派為敵,創立七老會,據説連陰山蒼須叟,白駝派碧眼神君都答應參加呢,貧道就是為了打聽確訊,才遲來一步。”

    乾坤手陸鳳翔哦道:“不錯!難怪蒼須叟,和碧眼神君的門下,前晚都已漏臉!”

    他話聲未落,瞥見陵墓前面一條寬闊大路上,此時正有一黑一白兩條人龍,緩緩向陵墓移動,逐漸走近!

    右邊一行人,是八個身穿黑色短衫褲的大漢,面目黎黑,赤着雙腳,手執一根八尺來長的青竹杆,這付打扮,分明是海南蛇居士門下。

    左邊一行,卻是八個長裙曳地的白衣少女,每人腰間,都掛着一柄短劍,蓮步姍姍,花枝招展,這自然是人妖郝飛煙手下的天魔八女。

    這兩行人,到了離平台不遠,便分左右像雁翅般排開,從中間緩緩走出三個人來!

    中間一個是身穿錦袍,臉型瘦削的中年文士,手中搖着一柄摺扇,正是人妖郝飛煙。左邊星環羽衣的是星環羽士卞道玄,右邊身形臃腫的黑袍老人,是蛇居士屈七。

    人妖郝飛煙慢條斯理走前幾步,雙手向陸風翔一拱,陰聲細氣的道:“二十年不見,陸老哥倒健朗如昔。”

    乾坤手陸鳳翔哈哈一笑,抱拳道:“老朽風聞郝朋友二次出山,榮任了千面教堂主,可喜可賀!崑崙派和郝朋友二十年前,結下樑子,敝師兄雖已仙逝,但郝朋友僅可找老朽和敝派掌門師侄,一決勝負,何苦牽怒到飛鳳鏢局,攔路劫鏢,還出手點傷小孫,這還可以説打了小的,不怕大人不出頭。

    但飛鳳鏢局的鏢頭,既非崑崙門下,又和郝朋友何仇?十數日前,郝朋友把他們罰跪在金陵街上,折辱已甚,老朽奉邀而來,不知郝朋友如何向老朽還個公道?”

    星環羽士冷哼道:“江湖上能者為強,爾等十三門派,平日目空一切,恃強逞能,把派外人士,一列視為旁門左道,幾時講過公道?”

    郝飛煙陰哼了兩聲,道:“陸老哥聽着,郝某自劫鏢之日起,已脱離千面教,此事自由郝某個人擔當,與千面教無涉。而且二十萬鏢銀,郝某分文未動,只要陸老哥出面,鏢銀白可奉還,至於崑崙門下之人,郝某在過節未了之前,一律以仇人視之,哈哈,不僅崑崙門下,凡是當日曾和郝某為敵之人,郝某也不會放過他們一個。”

    清徽道人怒嘿道:“好狂的口氣!”

    蛇居士屈七奸笑道:“郝老三這話,一點也不狂,咱們七老會,就是要借你們幾位的人頭祭旗!”

    清徽道人喝道:“五毒餘孽,現敢出言無狀,貧道先劈了你。”

    蛇居士屈七陰森森的乾笑一聲,道:“道友一派掌門,火氣倒不小,老夫不妨明言相告,諸位四周林中,上有毒蜂,下有毒蛇,只要老夫傳下命令,爾等區區幾人,就得立膏毒吻,一個也莫想活着回去,哈哈!可惜你們與會之人,太少了些。”

    “區區毒物,老朽倒還不在乎,只要老朽傳下命令,喂他們吃些心愛東西,保管片甲不留!”

    話聲傳出,雙方的人,全都不期一驚,一齊轉頭望去,只見樹林中走出一個身穿天藍團花長袍,頦下留着一把山羊鬍子的老者,他一眼瞧到乾坤手陸鳳翔,立即趨前一步,抱拳諂笑道:“兄弟風聞陸前輩勸清徽道兄柬邀各大門派,和千面教在此聚會,特地趕來。”

    陸鳳翔一見來人是西川無毒山莊莊主毒叟唐炎常,不禁大出意外。

    自己發出請柬,還有幾個門派,不曾有人趕來,毒叟唐炎常,自己並沒請他,竟然趕來助拳!

    他可不知道毒叟唐炎常自從接到假金令,一時心懷凜懼,深怕真是當年武林盟主衞大俠向他尋仇索劍,才要手下之人,假扮自己,在大廳上等候,自己卻安排好“化血筒”,躲在土邱後窺探動靜。

    不料當晚來的人,卻是千面教三個蒙面高手,其中還有昔年對頭翻覆毒手羅淵在內,一舉破去自己遍灑林中的無形之毒,還把假扮自己的手下,一舉擒住。

    後來又從自稱是衞大俠侄子的衞天翔口中,得知這支金劍令,原是膺品,他才恍悟這是千面教所偽制。

    同時聽到乾麪教已網羅了不少高手,如果存心和自己為敵,自己人單勢孤,決難抗衡。

    此次風聞崑崙派出面邀約各大門派和千面教為敵,他暗自盤算,自己只有和十三門派聯手,對自己最為有利,如能一舉消滅千面教,就可永除後患。

    何況昔年自己祖父,也曾和武當派聯手,對付過五毒教,因此才挑了幾個得力門徒,兼程趕來。

    閒言表過,卻説乾坤手陸鳳翔見到毒叟唐炎常自動趕來助拳,連忙還禮道:“唐老哥不遠千里趕來,老朽至表感紉。”

    毒叟唐炎常慷慨的道:“老前輩好説,西川唐門,百十年來,始終追隨各大門派之後,為江湖除害,兄弟豈敢後人,嘿嘿,豈敢後人。”

    星環羽士冷嘿道:“姓唐的,你幾時也投到十三門派之下?”

    邛崍怪叟龐大千正在和唐炎常握手,聞言哈哈大笑道:“唐老哥至少不在十三邪之內。”

    鐵扇相公文紫宸嘿道:“憑他也配?”

    他們説到這裏,黑袍老怪正好被崔氏引走,太極圈孫皓南,和少林寺智本禪師,也同時走來。

    乾坤手陸鳳翔目光一瞥,心中暗暗盤算,自己這邊,除梅花道人折斷右臂,傷勢較重,但來了三手真人李成化,和毒叟唐炎常。對方最難斗的黑袍老怪查元通,已被人引走,傳説的陰山蒼須叟和白駝派碧眼神君兩個魔頭,又並未露面,連門下弟子,也一個不見。

    目下只剩下人妖郝飛煙、星環羽士道卞道玄、鐵扇相公文紫宸,蛇居士屈七等四人。自己這邊,顯然已佔優勢,不由心頭大定,手捋長髯,朗笑道:“諸位何用多唇舌,老朽等既然應郝朋友之邀前來,如何了斷,就請郝朋友劃道吧!”

    人妖郝飛煙自然聽得出陸鳳翔言中之意,獰笑一聲,正待開口!

    忽聽一個洪鐘般聲音,突然響起:“陸老英雄恕祁某冒昧,可容向郝堂主説幾句話嗎?”

    乾坤手陸鳳翔聽得悚然:—驚,暗想今晚來人,倒真不少,不知此人又是那一路人物?

    雙方之人,不禁全都急忙向發話之處望去。

    只見三丈開外,一排站着三個老人,發話的是中間一個,身穿褐色長袍,左首一個頭戴氈帽,身穿黑袍,右首一個身穿青袍。

    但三人卻是一式紫膛臉,除了雙目精光炯炯,一望即知全是內家高手之外,他們面上一無表情,敢情還戴着面罩!

    陸鳳翔心中暗暗“哦”了一聲,“來的是千面教的人!”

    郝飛煙瞧清來人,臉色微微一變,但瞬即平復,他手中執着摺扇,雙拳微拱,陰聲細氣的道:“原來是祁老總駕到,兄弟有失遠迎,不知祁兄找兄弟有何見教?”

    中間那個褐袍老者一聲乾笑,徐徐的道:“郝老哥兩次出山,身膺本教三外堂首席堂主,教主待如上賓,優補有加,不知郝堂主何故背棄本教?”

    郝飛煙陰笑道:“祁老哥想是奉教主之命,責問兄弟來的,嘿嘿,人各有志,合則留,不合則去,兄弟自今和幾位昔年好友,共組七老會。千面教外三堂首席一職,煩請祁老哥代向教主致意,另請高人接掌,兄弟即請辭謝。”

    褐袍老者冷嘿道:“郝堂主倒説得容易?”

    郝飛煙獰笑道:“那麼依祁老哥之意,又待怎的?”

    褐袍老者厲聲道:“教主要請你問話!”

    人妖郝飛煙臉上不動聲色,但他何嘗不知道光憑乾坤手陸鳳翔一干人,自己這邊去了一個黑袍老怪查元通,還有僥倖獲勝機會。

    如今憑空又多了三個扎手人物,自己倚為長城的大援,尚未下山,如果他們兩方一經聯手,自己決難討得便宜。他心念轉動,立即雙手抱拳,陰惻惻的笑道:“祁老哥覆上教主,來春三月,兄弟當在廬山五老峯候教,祁老哥三位,如有雅興,兄弟竭誠歡迎。”

    説到這裏,不待褐袍老者回答,回頭又朝乾坤手陸鳳翔獰笑道:“兄弟和貴派雖有過節未了,但七老會的主要目的,就是為了想見識見識號稱名門正派的十三派武學。今日之約,為期太促,兄弟幾位好友,固然未能如期趕來,即是十三派中,也有未及趕上之人,是以兄弟想把約會之期,改在廬山一併舉行,不知陸老哥尊意如何?”

    陸鳳翔哈哈笑道:“郝朋友既然如此説法,老朽自無異議,不知其他門派有何高見?”

    他此話一出,太極圈孫皓南,智本禪師,三手真人李成化,邛崍怪叟等人紛紛説道:

    “咱們屆時準到!”

    人妖郝飛煙陰聲尖笑,道:“好,咱們一言為定。”

    褐袍老者也沉聲道:“明年廬山之會,教主是否能到,祁某不敢作主,至於祁某三人,既蒙郝老哥抬舉,屆時準到就是!”

    説到這裏,目光一轉,忽然盯着毒叟唐炎常,冷笑道:“唐老哥化身無數,郝某差點走眼,敝教主想請教唐老哥屈駕總壇一行,不知唐老哥肯否賞臉?”

    毒叟唐炎常自從三個紫臉老者露面之後,就暗暗心驚,以為就是跟蹤自己而來,後來見褐袍老者向人妖郝飛煙答話,才放下心,故意裝作不識模樣。

    此時眼看褐袍老者指名向自己説話,他總究是一門之主,當着許多人面前,那肯示弱,聞言厲笑道:“唐某和貴教素無過節可言,貴教一再派人侵犯無毒山莊,唐某正想請教,究竟唐某在何處開罪了貴教,老哥何妨明説?”

    褐袍老者大笑道:“兄弟只是奉教主之命,請唐老哥駕臨敝教一行,其中究是何事,祁某實在無可奉告。”

    毒叟陰笑道:“既然老哥不肯明説,唐某也無法勉強,有煩老哥,覆上貴教主,唐某就在明春廬山山上候教就是!”

    站在褐袍老者身側兩人,自從現身之後,始終未發一言,此時那個身穿青袍的老者,突然喝道:“唐炎常,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教主有請,你敢不去?”

    毒叟唐炎常目射xx精光,哈哈大笑道:“別人怕你翻覆毒手羅淵,唐某還不在眼裏!”

    他這一叫出翻覆毒手羅淵之名,不僅乾坤手陸鳳翔等人聽得一怔,連郝飛煙等四個魔頭,將退未退,也一齊轉頭往青袍老者望去。

    青袍老者聞言冷嘿道:“唐炎常,羅某要非奉有教主之命,早教你嚐嚐翻覆毒手厲害!”

    毒叟臉上陰晴不定,厲喝道:“唐某言出必踐,咱們就在始信峯見吧!”

    説着拱了拱手,正待轉身走去。

    褐袍老者突然欺前一步,道:“唐老哥如不賞臉,莫怪祁某無禮!”

    “哈哈!”唐炎常笑聲未落,只聽波的一聲輕響,一團其黑如墨的濃煙,突然從他身邊湧起,迅速延伸,向人撲來!

    毒叟唐炎常,擅長用毒,名聞江湖,這一陣黑墨似的濃煙,自然劇毒無比,褐袍老者慌忙不迭的往後暴退!

    雙方的人,也紛紛後躍躲避。

    眨眼工夫,這一片黑墨似的濃煙,已蔓延到四五丈方圓,如幕如帳,還在翻翻滾滾,向四外擴張,連勁急的山風,也絲毫吹不動它!

    褐袍老者直退到一丈以外,才站定身子,突然大喝一聲,雙掌子胸推出,他這一掌含怒出手,力道極猛,掌風帶起劃空嘯聲,往濃煙堆中猛撞而去!

    那知他掌風雖然凌厲,但濃煙卻凝而不散,只不過被衝破一個窟窿,隨着震盪,又自行補了起來。

    褐袍老者似乎怒不可遏,雙掌連劈,強猛無儔的掌風,像洶湧浪濤,一陣緊接一陣,雷奔而出!

    乾坤手陸鳳翔瞧得心頭大凜,此人內力之強,在江湖上已是寥寥可數,聽他自稱祁某,難道就是五行叟祁離?

    據説此人為人正派,怎肯也投入千面教去?

    他心念轉動之際,左邊那個頭戴氈帽的黑袍老者,和右首的翻覆毒手羅淵,見褐袍老者含怒發掌,也立即雙掌發動,遙遙劈出!

    陸鳳翔瞧得又是一震,這兩人掌力之強,竟然和褐袍老者也相差無幾!這麼看來,千面教當真網羅了不少高手!

    三人聯手發掌,威力何等強大,別説只是一層凝而不散的煙霧,即使是一片樹林,也經不起三個絕頂高手的罡風橫掃!

    黑墨般濃煙,終於被震盪得由凝而散,由濃而淡!

    這差不多已有半盞熱茶光景,等到煙消雲散,這一片平台上,那裏還有毒叟唐炎常的影子?

    褐袍老者頓腳道:“又被他逃脱了,咱們快追!”

    三條人影,同時掠起,宛若三點流星,疾馳而去!

    卻説萬雨蒼、衞天翔兩人,一路疾奔,趕到飛鳳鏢局,只見偌大一座莊院,此時燈火全熄,顯見果然有賊黨偷襲!

    衞天翔冷哼一聲,顧不得説話,雙臂一抖,凌空躍起,翻房越脊,快若電射,往中間正廳掠去。

    果然,正廳屋脊上,此時人影參差,金鐵交鳴,打得十分激烈,大天井中,也刀光霍霍,有十數個人,拼命廝殺!

    衞天翔不暇細看,翻腕掣出長劍,雙腳一頓,月光之下,宛如一道銀虹,自天而下,躍落雲中鶴齊長治身側,人到劍到,松紋劍爆出一片寒芒,把圍攻齊長治的五個漢子一齊逼開。

    齊長治正被五個蛇居士門下的漢子,打得手忙腳亂,拼命招架,只見眼前銀光大盛,冷風侵肌,根本連人影都沒有看清,耳聽慘叫驟起,對面一個漢子,已被劍光掃中,慘叫聲中,鮮血噴射!

    衞天翔那容他們還手,左手發出“修羅神爪”,又有一個漢子悶哼一聲,憑空摔出一丈開外,滑碌碌的往檐下滾去。

    他左手才發,右手長劍連閃,“修羅七劍”,同時出手,又是兩聲慘叫,兩個漢子,雙雙送命!

    這兩手,當真快若閃電,五個海南門下,眨眼工夫,只剩了一個。

    他見衞少俠劍招之奇,出手之快,真是前所未見,自己五人連一招都沒有出手,就有四個喪在他劍下,心知自己也決難僥倖,驀地一挫鋼牙,拼命一招“白蛇吐信”,往衞天翔當胸刺去!

    正好雲中鶴齊長治耳中連聞慘叫,圍攻自己的賊人,紛紛倒下,定睛一瞧,才看清來的正是修羅書生韋行天,不由心頭狂喜,口中叫道:“韋兄弟,你怎知道來了賊人?”

    衞天翔被他這一聲大叫,手上緩了一緩,對方長劍,已刺到胸窩!

    他這一招用盡平生之力,威勢竟然奇快奇猛,海南蛇居士門下的蛇形劍,都餵過蛇毒,別説刺中要害,只要劃破表皮,就非他獨門解藥莫救。

    此時眼看劍尖距離胸口,已不及兩寸,不論對方封架躲閃,都已不及!那知等到劍尖和對方胸口只有粟米之差,對方人影忽然不見!

    這賊人倒也經驗老到,眼前人影驟失,他立即趁勢躍退出去一丈多遠,左手突然往豹皮囊中掏去!

    衞天翔施展“紫府潛形”身法,閃出身去,那容他再放暗器,去勢如電閃風飄,一下欺了過去,長劍當心刺到,那賊人左手還沒掏出,三尺寒鋒已透胸穿過,血如啼泉般激射而出。

    齊長治已大聲喊道:“韋兄弟,後進也吃緊呢,這裏由我打發吧!”

    他喊聲未落,人已向大天井中撲去。

    衞天翔俊目一瞧,天井下面雖有十幾個賊人,正和鏢局中人混戰,此時萬雨蒼也已趕到。

    心知兩人已足夠應付,連忙答應一聲,翻身就往後進掠去。

    原來這些賊人,大部分已被鏢局中人攔在前廳廝殺,闖到後進的人數不多,一共只有五六個人。

    他們手仗兵刃,並沒動手,另外卻有五個人,分作兩起激戰。

    左首屋脊上,是一個身穿綠袍的漢子,正和一個紅衣女子,徒手相搏,雙方似乎功力相等。另外三個和萬雨生,陸鳳蓀動手的,正是白駝派碧眼神君的首徒單于雷。他雙手發招,一劍一盤,使得縱橫開闔,把萬雨生,陸鳳蓀迫得招架無功,情勢危急!

    衞天翔瞧得心頭大怒,朗笑一聲:“單于雷,今晚小爺讓你全身而退,就不叫修羅書生!”

    身形驟落,松紋劍刷刷刷刷,一連劈出七劍!

    單于雷冷笑一聲,左盤橫掃,一下把萬雨生、陸鳳蓀兩支長劍,悉數逼退,右手闊劍疾展,左封右架,硬砸衞天翔急攻而來的修羅七劍!

    要知衞天翔練的“逆天玄功”,在“修羅七劍”上使出,因同是修羅門的武學,自然相輔相成,威力倍增。

    但單于雷乃是白駝首徒,功力深厚,此時揮劍硬接,也用上了十成功力。

    兩柄長劍,這一輪硬拼硬砸,但聽噹噹連響,火星橫飛,這七劍下來,竟然功力悉敵,兩人全覺被震得手臂發麻!

    兩條人影,乍合倏分,衞天翔低頭一瞧,只見自己一柄百練精鋼的松紋劍上,被碰得缺口斑斑!

    要知這柄松紋劍,乃是七星劍古鈞古叔叔的成名兵器,古叔叔在雁蕩遇害,這柄長劍,就成了古叔叔給自己的唯一紀念,如今被單于雷碰得缺口斑斑,心頭如何不怒?

    單于雷擋開衞天翔七劍之後,大笑一聲道:“姓韋的,你也接太爺幾招!”雙肩一晃,身形驟發,左槊右劍,急攻而至!

    這一下,當真槊影掣電,劍光如虹,兩件兵刃,匯成一片精光,隱夾風雷,往衞天翔身前洶湧!

    衞天翔急怒攻心,臉罩煞氣,大喝一聲:“來得好!”

    右腕搖處,松紋劍連變三絕招,“紫氣東來”,“道長魔消”,“霹……”。

    劍射寒光,氣彌牛鬥!

    “太清心法”上的“伏魔三式”,何等威力!衞天翔雖然練的不是“太清心法”上的內功,未能發揮出三式中的玄妙功用,但即使如此,單于雷也已無法承受。

    衞天翔第三招“霹靂乾坤”,尚未施出,劍鋒過處,單于雷痛得大叫一聲,血如泉湧,一條左臂,業已齊肩削斷!

    “呼”!手臂激飛出一丈開外,短槊墮地,發出“噹”的一聲大震!單于雷滿臉獰惡,轉身就走!

    衞天翔想不到“伏魔三式”,果然有這般厲害,自己和他兩次動手,都在第二招上,就已勝他,微微一怔,不由縱聲喝道:“單于雷,第三次如果再碰到我手上,就沒有這麼便宜了!”

    萬雨生急忙蹩近一步,用手指了指那邊的紅衣少女,低聲道:“韋兄弟,今晚多虧那個姑娘出手相助,她是找你來的,快過去瞧瞧!”

    衞天翔給他説得俊臉一紅,嚅嚅的道:“萬二哥,你又要取笑了!”

    萬雨生急道:“你不信,就去瞧瞧,萬老二幾時騙過你來?”説着,拉了衞天翔,就往鬥場奔去!

    衞天翔半信半疑,被他拉了過來,定晴一瞧,原來姑娘非別,正是崔大嬸的女兒凌雲風,崔大嬸約自己在金陵見面,原來她們也趕來了,心中一喜,不由叫道:“鳳妹,是你……大嬸呢?”

    萬雨生哈哈笑道:“萬老二沒騙你吧!”

    凌姑娘驟然聽到衞天翔的聲音,大喜過望,嬌聲笑道:“啊,翔哥哥……”

    和她對敵的綠袍漢子,正是陰山蒼須叟的大弟子木靈子,他三日前敗在乾坤手陸鳳翔的“乾元指”下。

    當然陸鳳翔是崑崙前輩高手,還算不得丟人,今晚和他動手的,只是一個十七八歲的黃毛丫頭。

    一連打了七八十招,連施殺着,依然打成平手,這可把平日不可一世的木靈子,激得怒嘯連連,兇性大發!

    此時聽到對方又有幫手趕到而且哥呀妹呀的叫得十分親熱,心頭更是冒火,幹嘿一聲,左掌一封,身形電漩,舍了凌姑娘,右掌猛地運足功力,往衞天翔身前橫劈過去,口中喝道:

    “小子,你也嚐嚐木靈子的厲害!”

    他這一着,猝起發難,當真使人防不勝防,狠毒已極!

    凌姑娘瞧得大驚失色,百忙中纖手揚起,一縷指風,隔空點出!

    衞天翔近來屢經大敵,木靈子出手雖快,他反應也並不慢到那裏,一聲敞笑,右手“修羅神爪”,已迎着發出!

    “蓬!”兩股霸道勁力,懸空一接,衞天翔只不過身子微微一晃。

    木靈子卻悶哼一聲,噴出一口鮮血,他強自壓制傷勢,沉聲道:“丫頭,你暗算得好!”

    凌雲鳳笑道:“咦!你不是也想暗算人家嗎?姑娘賞你一指,兩下正好扯直!”

    木靈子狠狠的道:“好!陰山門下木靈子誓報此仇!”

    凌雲鳳披嘴道:“就是蒼須老怪親來,姑娘又何懼之有?”

    木靈子獰笑了兩聲,跺腳就走。

    凌姑娘笑靨如花,迎着衞天翔道:“翔哥哥,我們就在離此不遠的鴻安棧,娘叫你快去,説事情已經有了眉目啦!”

    衞天翔聽得大喜過望,崔大嬸説的事情,準是自己父母下落和身世之謎!

    有了眉目!他突然一把握住凌姑娘纖腕,急急説道:“鳳妹,我們快走!”——

    peacockzhu掃校,獨家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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