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難怪,嶗山清福宮,在江湖上名頭極響,有誰敢輕捋虎鬚?但捋虎鬚的人,今晚畢竟來了!
嘿,杜清風和李成化,這兩個雜毛,一個也別想逃出手去!衞天翔心中想着,可是面對着,偌大殿宇,也不期微微發怔!
不!觀主杜清風,一定住在後進,自己不如先向後進瞧瞧再説,心念一轉,人已再次飛起,像浮矢掠空般往左邊繞去。
就當他幾個起落,剛剛掠近一座院落的風火牆上,忽然聽到離自己不遠的庭院中,傳來一陣十分細碎的步履之聲,和極其輕微的嘶嘶異響!
衞天翔自從練成“逆天玄功”,耳目敏鋭,反應何等神速,聲音入耳,立即身形一伏,向下瞧去!
這是上弦之夜,銀月如鈎,還升起不久,光線雖弱,但衞天翔目能夜視,依然看得十分清晰。那是東廂的一個院落,一邊還砌着一座假山,花木扶疏,景物清幽!
階前是一方五丈來寬的平地,鋪着一層厚厚細砂,此時可見正有一條人影,在砂坪中央,手舞足蹈的繞圈疾走,那碎腳步聲,和嘶嘶異響,就是從這人手上和腳下所發出!
一個練武之人,舉手投足,發出嘶嘶勁風,原也並無足異,但衞天翔卻在一瞧之後,竟然驚得不知所云!
原來場中那人,生得十分矮小,一襲寬大的玄色道袍,穿在他身上,原已非常不合;但每當他雙手伸縮舞蹈,繞坪一週之後,身子似乎跟着縮小,不多一會,他已經縮到只有一尺來高!
衞天翔幾乎還當自己眼花,伸手揉了揉眼睛,凝神瞧去,誰説不是?那人簡直和初出世的嬰孩一樣,還在不停的揮舞小手,繞圈疾走,那件道袍,裹着身子,迎風飄動,連袍袖都已全拖在地上!
細看此人,雖然小如嬰孩,可是頷下卻生着一部鬍鬚,長已及膝,神氣也很是蒼老,遠遠望去,極像三手真人李成化!
不錯!是他!他這又在練什麼功夫?
衞天翔心頭大凜,兩眼只是目不轉睛看着他手舞足蹈的招法,發覺每一伸縮,都有一定方位,詭異異常。
約莫練過十多手之後,李成化的身子,已逐漸長高,有了一尺五六,再轉過一圈的時候又長大了幾寸,他越長越長,身子也越來越大,不到半盞熱茶,已與常人無異,那不是李成化還有誰來?
他可並沒停歇,嘶嘶細響,此時也變成了呼呼勁風,轉眼工夫,業已高達尋丈,頭如笆斗,腰大十圍,掌風雷奔,嗚喑如潮!
任你衞天翔勢高膽大,瞧着人家這般聲勢,顯然對方兩年來,埋首苦練,功力之強,已大非昔比,一時也不敢大意。
當下撿了一粒瓦鑠,叩入中指,舉手向對面假山上彈出,瓦鑠骨積雖微,經他運足功力彈出,立時劃空破風,響起嘶的一聲輕響,宛如有人打空中掠過!
果然!三手真人李成化十分了得,人在繞圈疾走手舞足蹈之際,這一輕微的破空之聲,還瞞不過他,手腳驟停,登時恢復了他原來身形,口中陰陰的道:“何方朋友,膽敢夜入清福宮,窺探貧道練功?”
衞天翔見他對着假山發問,心中暗暗好笑,立即一提真氣,悄無聲息趵落到他身後,朗聲應道:“是區區在下!”
三手真人李成化話聲才出,忽然聽到有人在身後説話,這一驚非同小可!
身後,自己居然還一無所覺!
他總究不愧武林中一流高手,身若飄風,一下橫躍三尺,舉目瞧去。只見離自己不到一丈之處,立着一個書生打扮的淡金臉文士,揹負雙手,極其悠閒!
李成化瞧得又是一怔,江湖上只要稍有名的自己無不認識,至少也聽人説過,對方此人,如論身手,已非尋常之輩,但自己怎會對了面,都認不出來?
他心頭雖然驚凜,但臉上卻絲毫不露,顯得十分沉着,打了個稽首道:“尊駕身手不凡,諒非尋常之人,清福宮不在江湖之中,尊駕夜蒞敝觀,不知有何賜教?”
他因識不透來人身份,口氣已然大見宛轉!
不想那淡金臉文士,臉情冷漠,沒等他説完,陡然仰天一陣朗朗長笑!這笑聲震金圭玉,清若鳳鳴,震得四面山頭,迥聲不絕,顯見此人內力深厚無比!
三手真人被他笑得臉色大變。
那文士笑聲一落,伸手從懷中掏出一支金光燦然三寸來長的小劍,沉聲説道:“李成化,這支東西,你大概不陌生罷?”
李成化在江湖上也是數一數二的人物,對當年武林盟主江南大俠號令天下的金劍令,那有不識之理?目光掃過,不禁頭又是一震,詫異的道:“正義之劍……你……”
他兩道閃閃精光,突然注視着對面卓然而立的文士臉上,失聲道:“尊駕莫非就是近日轟傳江湖,武林盟主衞大俠的……”
淡金臉文士沒侍他説完,冷冷的道:“不錯!區區正是衞天翔,你知道就好!”
李成化一聽對方果然是武林盟主的侄子,不由神色一霽,道:“衞少俠手持金劍令,前來小觀,想必是奉衞大俠之命,不知有何見教,還望明説!”
他説到此處,牆頭上已有七八條人影,倏然飛落,這些人一式玄色道袍,身手嬌捷,但見到三手真人,都神色甚恭,待立四周,把衞天翔圍在中間,光從他們飛落的身法瞧來,敢情武功全是不弱。
衞天翔目中射出稜稜寒光,微嘿一聲,道:“衞某此來,就是要問問你此劍從何得來?
留在何處?”
李成化給他説得目瞪口呆,怔怔的道:“衞少俠此話怎説?”
“哈哈!”
衞天翔雙目含煞,突然切齒厲笑道:“李成化,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為,六丁甲如何死的,該不該血債血還!”
他認定六位叔叔之死,是李成化師徒所為,方才又目睹三手真人練的奇妙功夫,説話之時,早已功運全身。
此時“還”字出口,那容他再説,左手一探,已往李成化當頭抓去,他在衡山水簾洞,巧得修靈君真傳,其中“修羅神爪”。出手專抓敵人天靈,一經擊中,頭骨盡碎。
衞天翔因它太以險毒,是以練成之後,從沒用過,這會他因六位叔叔的慘遭殺害,怨毒已深,此時仇人對面分外眼紅,那還管得歹毒,是以一出手就使了“修羅神爪”!
三手真人李成化,自從衞天翔現身之後,原也深具戒心,但他自仗兩年來功力大進,等知道對方不過只是衞維峻的子侄輩,心中已存輕敵之念。此時一見對方驟然出手,不禁更是心頭大怒,陰喝一聲:“姓衞的,你有多少能耐……”左掌一圈,已迎着拍出!
這當真是説時遲,那時快,衞天翔的“修羅神爪”,疾逾掣電,李成化人稱三手真人,出手自然也慢不到那裏,但他還是比人家慢了一步,左掌堪堪拍出,“修羅神爪”離頂門已不到三尺!
兩支手掌,硬坐坐的迎頭接實……
“蓬!”一聲悶震,勁風四漩,李成化當場被震得身形一矮,差點立腳不住,慌忙往後退了一步,才定住身子!衞天翔卻在李成化退後之際,跟着往前跨進了一大步!
他這一跨不打緊,站在四周的道人,卻心頭大驚,霎那之間,只聽一片嗆嗆之聲,每個人手上同時掣出長劍!
衞天翔哈哈笑道:“李成化,你叫他們一起上吧,免得衞某多費手腳!”
“韋哥哥!這幾個雜毛,交給我好啦!”人隨聲落,銀虹如電,已向鄰近兩個道人捲去!
這一下突如其來,事出倉猝,那兩個道人,本該極難躲過,但清福宮的人,果然個個不是庸手。
南宮婉人隨聲落,劍隨聲出,他們封架已全來不及,兩人腳尖一挺,兩條人影,上身原式不動,人已往後平飛出去!
南宮婉一擊不中,立時挫腰振腕,如影隨形,追刺過去!原本分守四周的道人,因南宮婉快如電光石火,來得突然,要想出手攔擊,都來不及了,此時一見同伴後退,南宮婉第二招出手,不由大喊一聲,合圍而上。
先前後退的兩個,也揮劍攻來,八個道士把南宮婉圍在中間,八支長劍,急如驟雨般攻出!
南宮婉嬌叱一聲,劍化萬點銀星,往四面八方灑開,她這一招,威力奇猛,招數神妙!
八個道士只覺劍光繚繞,疾似風輪,快得無法招架,當前四人,全被迫得向後一退。
南宮婉嬌軀乍轉,劍尖劃過,只聽一個道士,尖叫一聲,已被刺中肩窩,棄劍疾退,其他七個,慌忙挺劍救援。那知南宮婉一下閃動,展開“紫府潛形”身法,人影飄忽,簡直像一條魔影,左一劍右一劍,手起劍落,不大工夫,又有四個道士,全被她刺傷劍下,栽倒地上!
這原是瞬息之間的事,三手真人李成化和衞天翔,也到了生死立判之境!原來李成化在第一招上,已幾乎吃了大虧,心頭大感凜駭,暗想:“這小子果然厲害。”
他大吼一聲,身形暴長,快若奔雷,直欺而上,雙掌驟發,一招“電閃交擊”,往衞天翔身前交擊,凌厲強猛的潛力,隨掌而出,罡風激盪,帶起了嗚喑狂嘯,像排山倒海般直撞過去,威勢驚人至極!
衞天翔因南宮婉的突然現身,心中微微一怔,李成化已掌先人後,急撲而來,他明知對方這一招含憤出手,威勢非同小可。但一想到六位叔叔慘死,不禁也仇怒交織,那肯閃避,雙手交叉,使了一招“愚公移山”,推掌硬接!
李成化看得準切,陰嘿一聲,雙手加了幾成勁力,去勢也更加凌厲!
“劈啪”兩聲,四支手掌,同時接實,但聽雙方同時哼了一聲,身形乍分,李成化後退了三步,衞天翔也跟着往前衝了三步,連續兩招硬拼,兩個人都感到真氣不繼,血翻氣浮!
李成化後退三步,他方才鼓氣暴長的高大身軀,像泄了氣似的,仍舊恢復了原來形狀,此時臉色鐵青,正在運氣調息!
衞天翔自從練成了修羅門的“逆天玄功”以來,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幾乎全非敵手。
這種情形,連衞天翔自己都難以相信,此時兩次硬對,發覺李成化的功力,比之鬼見愁陸乘及少林智覺禪師,似乎還稍遜一層,敢情他那種可使身子忽小忽大的功夫,還沒練到家。
衞天翔劍眉軒動,雙目含煞,厲聲笑道:“李成化,小爺還當你有多少道行,原來這點旁門功夫,也不過爾爾!”
他説話之時,已一步往李成化逼去,左手“修羅神爪”,蓄勢待發!
三手真人李成化雙目倏睜,突然陰嘿一聲,手臂一振,一隻右掌,變成刺目硃紅,一語不發,往衞天翔當胸按去。
“赤磷掌”一股炙熱狂焰,登時如潮湧出!
衞天翔大喝一聲:“來得好!”左手“修羅神爪”,往前一擋,右手“逆天一掌”,也跟着劈出!
李成化孤注一擲,做夢也想不到對方會同時拍出兩種霸道絕倫的武功,才覺抓勢強勁,把自己“赤磷掌”風擋得一擋,隨後又有一團無可抗拒的巨大壓力,撞到身前。
“砰!”他雙目一黑,一個身子,像斷線風箏般,凌空震飛出三丈之外,張口噴出一股鮮血,跌坐地上!
撲!撲!撲!撲!
就在衞天翔一掌震飛李成化,南宮婉姑娘接連劍傷圍攻道士的剎那之間,四面屋上,湧出無數手仗兵刃的道士,把兩人團團圍住,同時又有十數條人影,從屋上飛撲而下,向兩人攻到!
南宮婉長劍翻飛,已把八個道士剩下的三個,圈入一片劍光之中,此時一見對方後援紛紛趕到,不由氣得嬌聲喝道:“雜毛道士,姑娘,存上天好生之德,才手下留情,沒取你們狗命,你們還當姑娘開不得殺戒?”
身形乍閃,劍尖挑動,又有兩人慘叫出聲!
衞天翔一擊成功,他卓然而立,寒電似的目光,掃過全場,瞧得一湧而上的道士們手中雖然仗着兵刃但被他威勢所懾,只是虛張聲勢,不敢上前一步。
衞天翔忍不住哈哈大笑道:“你們快叫杜清風出來,不然,莫怪衞某劍劍誅絕,叫你們清福宮寸草不留!”
“無量壽佛,小施主和清福宮有什麼深仇大怨,值得如此大開殺戒?”一個蒼老聲音,接着衞天翔話聲徐徐傳來,聲音雖然不高,卻字字鏗鏘,震人心絃!
清福宮道士,聲音入耳,立即悉數停手,肅然恭立,剎那之間,四周靜寂得聽不到半點聲息。
衞天翔循聲望去,只見假山前面,不知何時多了一個童顏鶴髮的道人,身穿一襲杏黃道袍,足蹬雲履,面含微笑。
看去真如蒼松古月,一派仙風道骨,出塵絕俗之慨!
衞天翔瞧得心頭一跳,暗想此人大概就是清福宮主杜清風了,瞧他風標絕世,分明是一位有道之士;難道殺害六位叔叔的兇手,另有其人?他心中疑竇重重,一時怔在那裏,説不出話來。
老道人望了衞天翔一眼,微笑道:“貧道已有二十年未履江湖,除了二十年前,令師見訪之外,也從未有外客來過,不想二十年後,小施主又作了貧道第二個佳賓,兩位請到客廳敬茶,再恭聆小施主教言!”
衞天翔聽他口氣,想是瞧到自己出手是修羅門的“逆天玄功”,那麼他把自己當作修靈君門下,心中想着,不由拱手道:“道長想是杜觀主了,在下並非修羅門下弟子,此來正想請教道長一事,用茶倒不必客氣!”
老道人聽衞天翔否認修羅門下,似乎深感驚奇,一面微笑點頭道:“不錯,貧道正是杜清風,兩位小施主遠來定有見教,此處非談話之處,還是到裏面坐了好説!”
衞天翔見他詞意極殷。自己未便堅持,何況此處圍着成百道人,自己説出來歷經過,也確有不便,心念一轉,立即點頭道:“道長吩咐,在下遵命。”
三手真人李成化,雖然被衞天翔“逆天一掌”震得血氣翻騰,噴出一口鮮血,但他總究內力深厚,經由門人扶住,服下幾粒傷藥,閉目寧神,歇了一會,已無大礙,慌忙走到杜清風面前,跪下叩頭道:“弟子該死,驚動師傅杜清風微微點頭道:“你起來。”
説着引了衞天翔與南宮婉兩人徐徐走去。李成化揮手令一眾門人,各自迴轉,然後跟着穿過兩重殿宇,進入後院。
杜清風讓衞天翔兩人落坐,自己也在上首坐定,一面又命李成化坐下,道童獻上香茗。
杜清風才含笑道:“兩位小施主夜闖清福宮,必有緣因,敢請直言見示,貧道白當尊重兩位來意。”
南宮婉只是聽到韋哥哥飛身出店,才悄悄的跟了下來,那裏知道箇中原因,聞言之後,一雙俏目,只是望着韋哥哥,沒有作聲。
衞天翔見杜清風言出衷誠,也就不再隱瞞,但他依然只説自己是江南大俠衞維峻的侄子,因一月之前,和六丁甲約在雁蕩絕頂見面,等自己趕到,六位叔叔已經—齊遇難。
同時石上發現留有一支金色小劍,和七星劍古鈞臨死時手指在石上劃有一個“十”字。
自己因曾聽過天星童叔叔説過兩年之前,李成化率領鬼箭翟良賈老五等人,襲擊童恕,結果傷在童叔叔“小天星掌”下。
因此自己推測這個“十”字,可能就是“李”字或者是“杜”字的起首,才尋來問問清楚等語詳細説了一遍,一面從懷中取出假金劍令,雙手遞過。
杜清風聽得長眉一皺,神情肅穆的望着李成化,低聲喝道:“善哉善哉,有因必有果,成化,你兩年前如何和童二俠結下樑子?”
李成化嚇得連忙跪在地上道:“弟子知罪,弟子實因受賈老五慫恿,説他和過天星童二俠有仇,邀請弟子助拳而起。”
杜清風冷哼一聲,李成化一臉愧疚,低頭不敢答辯。
杜清風責備了李成化幾句,然後轉望着衞天翔道:“小施主令叔,和貧道也有數面之緣,六丁甲慘遭意外又留下一支假劍,顯然有人假借令叔之名,以轉移江湖上的耳目,古大俠臨死劃下一個“十”字,固然不失為唯—線索。但天下之大,姓李以十字起筆的,又何止千萬?
衞少施主還以多方查證為宜!”
衞天翔給他説得臉上一紅,只聽杜清風唔了一聲,又道:“六丁甲之死,許是和當年圍攻令叔之人有關!”
衞天翔只覺眼前一亮,急忙問道:“如此説來,道長想必知道當年圍攻家叔之人?”
杜清風搖頭道:“此事做得十分隱蔽,除了衞大俠自己,恐怕誰也不會清楚,試想以衞大俠的功力,圍攻之人,儘管矇住頭臉,但出手招式,各家互異,豈會瞧不出來?”
衞天翔故意嘆了口氣,失望的道:“只是家叔從未和晚輩們提過此事,也不準晚輩們多問。”
杜清風點頭道:“這就是衞大俠大度過人之處!”
衞天翔又道:“晚輩行走江湖,數月以來,時常聽人説起黑道中人圍攻家叔之事,晚輩苦於不明就裏,老道長能否略為提示一二?”
杜清風拂鬚道:“貧道聽到的也只是一種傳言,當年有許多黑道高手,為了覬覦衞大俠的一冊“太清心法”,不惜聯手圍攻,還放火燒了衞家房屋。衞大俠伉麗,從此失蹤,有人説已慘遭毒手,也有人説衞大俠已突圍而出,傳言紛紛,莫衷一是,天幸衞大俠安然無恙。”
衞天翔聽得全身一震,原來當年除了父親失蹤之外,自己母親也失了蹤,啊!原來房屋也付之一炬,好狠毒的賊人,但願母親和父親一同突圍才好。
他心中一陣激動,臉色自然大變,差幸帶着人皮面罩,別人無法瞧到,一面卻故意冷哼道:“這批賊人,既然為了覬覦秘笈,但‘太清心法’,他們一個也沒有到手。”
杜清風點頭道:“此語不錯,要是‘太清心法’真被他們奪去,這些人早已互相殘殺,那會守口如瓶:以迄於今?不過衞大俠在這場圍攻之中,也失落了他一件最為心愛之物!”
“啊!”衞天翔驚啊了聲。
杜清風笑道:“衞大俠既然沒告訴你們圍攻之事,自瞧也不會提起失落之物,那就是當年衞大快仗以成名的寶劍。”
衞天翔道:“那一定是一口非常名貴的寶劍?”
杜清風道:“小施主説得不錯,衞大俠失落的寶劍叫做純鈎,也叫吳鈎劍,是春秋時歐治子所鑄的五口名劍之一。一個人劍術到了超凡入聖之境,原可以指代劍,所以後來衞大俠身邊極少佩劍,這口吳釣劍終於在這場意外中失落,流出江湖。”
衞天翔聽得心中一動,忙道:“如此説來,想必老道長在江湖上曾見過此劍,不知如今流落何人手中?”
杜清風不防衞天翔有此一問,不覺微微一怔,手拂銀髮,莞爾道:“貧道已二十年不出江湖,那會親見?這也是一種傳聞,據説西川毒叟唐炎常有一柄淬毒吳鈎,平日視如拱壁,從不輕易示人,究竟如何,因無人見過,也就無從證實。”
毒叟唐炎常,衞天翔在心中重複唸了一遍,緊記在心,一面卻站起身來,抱拳道:“晚輩兄弟,今晚多有冒犯,承蒙老道長寬恕,心中實感愧怍,時間不少,晚輩兄弟,就此告辭。”
杜清風微微一笑,起身道:“小施主人中之龍,前途不可限量,貧道世外之人,只是江湖殺孽,方興未艾,小施主如能上替天心,得饒人處且饒人,即是種福。”
衞天翔躬身道:“老道長金玉之言,晚輩自當謹記在心。”
杜清風點頭道:“貧道恕不遠送,如果小施主見上衞大俠,還望替貧道致意!”
衞天翔躬身稱謝,和南宮婉兩人,由三手真人李成化陪着走出,衞天翔又再三向李成化致歉,才下山而去。
路上南宮婉再也忍耐不住,嬌哼道:“韋哥哥,人家一直把你當作親哥哥看待,你瞞得我好緊!”
衞天翔忙道:“婉妹,愚兄實在有不得已的苦衷,你不可誤會。”
南宮婉披嘴道:“哼,人家是武林盟主衞大俠的侄少爺,我……我高攀不上咯!”
小姑娘眼圈一紅,扭身就往前面跑去。
衞天翔心中一急,趕忙陪着小心,一面跟在她身後,輕聲説道:“婉妹,你不可多心,愚兄此心,可誓天日,你要是不信,我們回到客店,我還有話和你説呢!”
南宮婉只是不理,低着頭一路緊走,衞天翔一路上就忽左忽右的陪了許多小心。
其實南宮婉姑娘是故意撒嬌,她瞧韋哥哥説了許多好話,心中早已沒氣,只是邊跑邊道:
“誰聽你的鬼話?”
兩人迴轉客店,衞天翔跟在她身後,走入房中,在她身邊坐下,就把自己跟六個叔叔練武説起,一直到目前為止,源源本本説了一遍。
南宮婉這才知道韋哥哥果然有着不得已的苦衷,不由柔聲道:“韋哥哥我方才錯怪你咯,我一定要幫你查出當年圍攻伯父的賊子,也要幫你找到伯母。
哦,韋哥哥,那教你本領的修靈君,不是要‘百盈丹’才能修復玄功嗎?明天我就上黔靈山去,我爹爹也時常提到伯父,他們還是老朋友呢!你去了,我爹爹一定高興,由他老人家作主,就不難查出當年圍攻伯父的賊人,也許可以打探到伯父的下落,韋哥哥,你説可好?”
衞天翔緊握着南宮婉一雙纖手,激動的道:“婉妹,你對我太好了,不過,我要憑我自己的能耐,找出當年圍攻家父的賊人。也要憑我自己的毅力,天涯海角,去找尋家父。古人説得好,天下無難事,我想遲早總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修羅神姥説他們修羅門的人,不得接受外來援助,我想這道理很對,所以你就是碰上令尊,最好暫時也不要提及,免得泄露風聲。”
南宮婉眨着眼睛,笑道:“你呀,就是這份倔強脾氣,好,韋哥哥,爹的面前,我也只説你是修靈君老前輩的門下,這總好啦,明天該好動身了罷?”
衞天翔搖頭道:“不!我想先上西川去。”
南宮婉道:“你要去找毒叟唐炎常?好,我們一起去!”
□□□
成都東門外,錦江邊上,有一家最著名的望江樓酒館,朱欄臨水,景色宜人!
時當中午,樓上樓下,差不多已有七成座頭,湯勺連響,食客喧譁。樓上臨江雅座,對面坐着兩個少年書生!
左邊一個身穿一襲青衫,右邊一個卻穿着一襲紫衫,這兩人風度雋逸,舉止瀟灑,當真是一對美玉般少年!此刻正在望着窗外錦江,低斟淺酌,還不時的低聲笑語,狀極悠閒!
樓上的酒客,漸漸增多,猜拳鬧酒的聲音,也越來越是嘈雜,右邊那個紫衫少年,微微攢攢眉!
樓梯一陣輕響,又有人上來了!一共三個,前面兩個,是紫膛臉的老者,鬢髮全已花白,後面跟着一個紅臉漢子,對兩個老者,態度極恭敬。
三人一上樓,第一個紫膛臉老頭,目光一下就投到臨窗兩個少年書生身上,然後又向四下略略一掃,才由紅臉漢子陪着在一張空桌上坐下,點過酒菜,三人只是默默的坐着。
敢情三個人全都不喜交談,先前那個紫臉老者,似乎對臨窗兩個少生書生,十分注目。
不多一時,從樓梯上又來了兩個,前面一個也是紫膛老者,頭上戴着一頂氈帽,後面一個淡金臉漢子,兩人才一上樓,那紅臉漢子立即起身招呼,大家坐到一起!
這一來,這一桌上,一共有三個紫膛的老者,另外一個淡金臉漢子,和一個紅臉漢子。
人數敢情到齊了,紅臉漢子吩咐堂官立時上菜。
後來那個帶氈帽的紫臉老者,目光投到臨江兩位少年書生身上,似乎微微一怔!
全樓的人,都在高聲喧譁,惟有他們一桌,顯得例外,每個人都十分矜持,五張臉上,冷漠得連一絲笑容都找不到!
這情形顯得特殊,靠窗的兩個少年,右邊穿紫衫的,正好和他們五人相對,瞧到這付情形,似乎微感奇怪,即望向左邊穿青衫那個低低説了兩句,穿青衫的,聞言之後,回頭瞧來。
但這一瞧,他也驀地一怔,俊臉微微變色,趕緊別過頭去!
紫衫少年更覺奇怪,藉着替青衫少年斟酒,湊過頭去,低聲問道:“韋哥哥,你認識他們?”
青衫少年微微擺了擺頭,低聲道:“我不認識,不過他們來頭不小!”
紫衫少年又道:“他們是什麼人?”
青衫少年道:“千面教的人。”
紫衫少年目光溜了一眼,奇道:“韋哥哥,你既然不認識他們,怎會知道他們是千面教的?”
青衫少年微微笑道:“他們都戴着人皮面罩!”
紫衫少年哦了一聲,笑着道:“我想起來了,韋哥哥,你也有一張,是淡金臉的!啊,你知道他們是什麼身份?”
青衫少年道:“紫臉的都是護法,不過紫品護法,在他們教中,武功身份全屬最高,今天居然一下來了三個,看來他們在成都有什麼舉動呢!
紫衫少年嗤的笑道:“説不定他們是過路的呢,就説我們罷,難道目的地在這裏嗎?”
青衫少年道:“你説的也不錯,不過你瞧瞧那張紅臉的,一身本地裝束,敢情是他們分堂主一類。”
紫衫少年眼珠一轉,緊張的道:“韋哥哥,他們有兩個紫臉老頭,也在不時的打量我們呢,恐怕認識我們,啊!他已在算賬了,就要走啦,我們跟下去好不?”
青衫少年忙道:“他們實力雄厚,你我只有兩人,萬一動起手來,不是他們對手,何況他們有他們的事,我們有我們的事,還是不去招惹的好!”
紫衫少年嘴唇一披,哼道:“我才不怕他們呢!千面教有什了不起的?”
説話之間,那五個人已站起身子,往樓下走去。紫衫少年,急忙招來堂管,會過酒賬,催着青衫少年匆匆下樓!
這兩人,不用交代,自然是衞天翔和南宮婉了,他們聯袂從山東動身,一路西來,早已打聽清楚毒叟唐炎常的無毒山莊,就是在温江之濱。
不想才到成都,便發現了千面教三個紫品護法和一個金品護法,兩人匆匆下樓,那知只不過瞬息工夫,五個千面教的人,早已走得無影無蹤。
南宮婉蓮足輕頓,恨恨的道:“韋哥哥,你瞧,他們已經走得沒了影子!”
衞天翔心中有數,千面教的紫品護法,都是武林中數一數二的人物,像少林寺的智覺禪師,身為四長老之一,在少林寺的地位,已是僅次於方丈的人。
像邙山鬼見愁陸乘,在黑道上輩份極高,全被千面教籠絡而去,擔任紫品護法,僅此一點,可見千面教的紫品護法,是何等份量。
僅僅一個,已是扎手,如今他們三個走在一起,這就顯然表示千面教在成都,有甚重大之事。
衞天翔並不是怕事之人,但他不願在這時候招惹事情。因為他一心只想查探毒叟唐炎常那柄吳鈎,是不是自己父親之物?因為這條線索關係極為重大,使他無暇再問其他之事。
這時酒店小廝,替兩人牽過馬匹,衞天翔翻身上馬,就低聲道:“婉弟,我們辦正事要緊,走吧!”
這聲音少説也在一里之外,但南宮婉聽到聲音,臉色登時一變,輕聲説道:“韋哥哥,這怎麼好?褚叔叔追下來了!”
衞天翔轉頭望去,只見身後來路,果然有一條黑影,飛馳而來,身法之快,當真疾逾奔馬。
眨眼工夫,便已奔近,那是一個身軀細高,瘦骨磷崎,背插長劍的人!
他,正是自己在閻北辰素齊和南宮婉一同隱身椅後所見的瘦長影子,後來放火燒屋的火影子褚無忌,不禁心頭微微一愕,他已到了兩人馬前!
褚無忌臉形瘦削,沒有一絲笑容,兩道冷森的目光,望了南宮婉一眼,就盯着衞天翔直瞧!
衞天翔只覺他眼神如電,好像直欲穿透肺腑,心中不期暗暗提高警惕。暗想:“瞧他一臉陰沉,居心難測,自己要暗中防他一着才對,心念轉動,立即提聚真氣,凝神戒備,以防對方突施襲擊!”
南宮婉素知火影子褚叔叔的為人,不但喜怒難測,而且生性嗜殺,只要他看不順眼的人,出手,就制人死地,除了自己爹爹,別人誰也不在他眼裏。
她此時一見褚無忌飛落馬前,而且臉上神色不善,炯炯目光,盯着韋哥哥,似笑非笑,好像就要出手。
姑娘驚急之間,不禁嬌軀一扭,從馬上直向火影子樸去,口中同時喊了聲:“褚叔叔!”
火影子褚無忌還把她當作小孩似的,怕她閃跌,用手一扶,兩道濃長聳立的眉毛,微微一皺,斜睨着南宮婉,道:“婉兒,你這算什麼樣子,不男不女?”
南宮婉撒嬌的道:“褚叔叔,這就是闖江湖咯!”
褚無忌臉上,飛過一絲微笑,説道:“真胡鬧!”
這時衞天翔也已跟着下馬,靜靜的站在一側。
褚無忌接着臉色一寒,指了指衞天翔,沉聲問道:“這人是誰?”
説話之間,人也緩緩向衞天翔逼去。
南宮婉一時情急,連忙橫跨兩步,攔在衞天翔面前,道:‘褚叔叔,他……”
褚無忌厲聲道:“婉兒閃開,褚叔叔要問問他,居然敢拐帶起……”
他想説“居然敢拐帶起老夫的侄女兒來了”。但他覺得區句話當着侄女面前,有點礙口,是以倏然住口,轉身就是呼的一掌,直劈過去!
衞天翔瞧着他自高自大的模樣,心中早已按捺不住,因礙着南宮婉面子,才蹩着一肚子氣。此時聽褚無忌出口穢言,再一出手,再也忍耐不住,暗提真氣,正待硬接。
忽見南宮婉雙肩一晃,嬌軀急閃而出,直對劈向衞天翔的強勁掌風上擋來,口中急喊道:
“褚叔叔,韋哥哥是好人!”
火影子褚無忌不但一身火器,無人能敵,尤其“劈山掌”剛猛絕倫,和泰山一派的“盤石掌”同樣為外家掌法中最凌厲的功夫。他因把南宮婉的出走,一股怒火,全移到衞天翔身上,此時一掌出手,存心把衞天翔立毀掌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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