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君冷然道:“你們攔截老身,可曾想到過後果嗎?”
鍾子奇道:“咱們負責監視太君,不知道什麼後果。”
“很好。”
太君氣憤已極,沉笑道:
“老身也不管你們什麼五劍六劍,觸怒老身的人,都得死!”
手中鳩頭杖一昂,陡然如風雷迸發,朝五人掃過來。
這一杖太君含怒出手,一擊之勢,內力迸發,有若浪濤洶湧,朝五人狂卷而出,力道之猛,武林中無人可與匹敵。
終南五劍自然不敢輕櫻其鋒,他們精擅合搏,心意相通,沒待杖勢掃到,同時往後疾退,你杖頭髮出來的如山內勁,能湧到一丈方圓,他們就退到一丈以外。
但在一丈以外依然各自佔了五行方位,依然遠遠的把你包圍在中間,依然隨時可以欺近,展開攻勢。
太君一杖掃過,眼看他們站得遠遠的,抱劍凝立,陣勢絲毫未亂,心頭更怒,口中暴喝一聲:“老身看你們能躲得過我几杖?”
右手一振,鳩頭杖左右飛舞,迅若奔雷,瞬息之間,連發了五杖,這五杖幾乎比別人的一招還快,但卻向每人分別攻出了一枚。
一個人武功如何,出手一招,就可以看得出來,終南五劍自可看出這位太君武功之高,自己五人聯手,也絕非她的對手。
只有纏住她,不能和她正面搶攻,於是不約而同的身形一晃,朝她攻來杖勢的相反方向閃了出去。
太君豈肯因你們躲閃,就此罷休?鳩杖連翻,人也隨着欺上,縱擊橫掃,追逐着五人緊迫攻來,但見她白髮飛揚,人影飛閃,杖影滾滾勁風呼呼,一丈方圓幾乎全被她重重疊疊的杖影所籠罩。
終南五劍對聯手合搏之術,積數十年苦練勤演,其中只要有一人動了,其餘四人就跟着移動。
譬如太君飛身朝鐘子奇欺攻過去,鍾子奇迅速後退,其餘四人就跟着上去。
太君舍了鍾子奇,轉身朝左首杜逸夫欺去,杜逸夫往後疾退,其餘四人就跟着向左首移動。
總之,不論你太君攻向何人,此人一退,其餘的人就會隨着眼進,他們每個人永遠和你保持一丈距離,也永遠保持着五方陣勢。
這就是説,任何人的退走,五方陣勢也隨着移動,絲毫不受某一個人被逼退的影響。只是他們不和你硬打硬砸,任你攻向那一個方向,五方陣勢都可以保持着原狀。
太君連番出手,勞而無功,更是怒不可遏,口中大喝一聲,抖手一杖朝鐘子奇直劈過去。鍾子奇急忙往後躍退。
太君身形閃電後轉,左手揚處。一記“玄天掌”,卻向身後的伍扶風凌空拍去。
伍扶風正待跟着移動,不防太君一掌向他拍來,“玄天掌”一團無形內勁,不帶絲毫風聲,等到發覺,再待向旁躍出,已是慢了半步,無形掌力已經湧到身前。
伍扶風雖是五劍中的老五,但也是六旬出頭的人,少説也下過四五十年苦功,此時迫不得已,只好運集全身功力,挽起一朵面盆大的劍花,朝前推出。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伍扶風劍上功力縱然深厚,但太君這一記“玄天掌”看去無形無聲,但只要和它接觸上了,威力就顯得非同小可。
此時劍花和掌力乍然一接,只聽“當”的一聲大響,伍抉風一柄百練精鋼的松紋劍立被震斷,一個人就像被人推了一把,登登的連退了四五步,還是站不住椿,一下跌坐下去。
太君早已被激怒了真火,口中冷笑一聲,霍地一步就跨到伍扶風的面前,冷然道:“觸怒我的人都得死,你就是第一個吧!”
右手抬起,古銅鳩頭杖正待朝他心窩點去。
這下看得鍾子奇等四人大吃一驚,人影倏然一合,兩左兩右;右四柄長劍交叉架起,一下架開太君的鳩頭杖。
太君側目而視,冷笑道:“你們倒是挺有義氣,老身那就成全你們了。”
鳩頭杖運起全力往下壓下,話聲甫落,左手一掌朝五劍老二杜逸夫拍去。
杜逸夫右手長劍正在合力架住鳩杖,但人家揮掌朝他拍來,他豈能不接,左手一立,朝前迎去。
鍾子奇、膝元章、岑延年三人同樣舉劍架住鳩杖,看到太君向老二發掌,三人同仇敵汽,決心和她一拼,不約而同大喝一聲,各自揮手發掌,朝太君身上劈去。
“蓬”“砰”“砰”砰”,接連發出四聲震響!
第一聲“蓬”,是杜逸夫和太君一掌擊實,杜逸夫一個人呼的一聲,凌空往後倒飛出去。
後面的三聲輕“砰”,則是鍾子奇、滕元章、岑延年三人的左掌,分別擊在太君身上。
他們怎知太君練成“玄天真氣”,護住全身,憑終南五劍的掌力,如何傷得了她?三人但覺擊去的手掌遇上極大震力,震得反彈而起!
太君一掌震飛杜逸夫,左手一揮,又是一掌朝岑延年劈去。
岑延年明知自己不是她的對手,但也不得不接,“蓬!”又是一道人影應手飛出。
架住太君鳩頭杖的本來有四個人,現在接連被她“玄夭掌”震飛出去兩個,只有鍾子奇。膝元章兩支長劍交叉架住她鳩杖了。
太君左手發掌,右手鳩杖下壓之勢絲毫不減,兩支長劍就顯得支持不住,鳩杖一寸寸下落,兩人拼起全力,往上架起,執劍的右手都已在發顫了。
此時太君如果再連發兩掌,鍾子奇,滕元章都已沒有還擊抗拒之力。
就在這幹鈞一發之際,突聽有人洪聲道:“二位道兄只管退下。”
“當!”話聲未已,一聲驚天動地的金鐵交嗚,隨着響起!
鍾子奇、滕元章但覺劍上壓力一鬆,已經有人替他們架住了太君的鳩杖!
不,這一聲金鐵狂鳴,兩支鋼杖交接,太君被震得後退了一步,這人正是在替聞家珍運氣療傷的太湖龍王敖如山。
鍾子奇、滕元章汗流俠背,迅疾退下,此時被太君“玄天掌”震傷的杜逸夫、岑延年、伍扶風三人也已由退下陣來的林仲達、王元美、高伯勳三人扶着退下,由林仲達喂他們服下祖半仙的“治傷救死丹”。(楚玉祥分了一半給林仲達)
這時戰場上人影飛閃,互相接應,人手已經有了很大的變動。
聞家珍一躍而起,仗劍朝正在和英無雙動手的勾漏夫人欺去,口中叫道:“英姐姐,這妖女和我有不共戴天之仇,你讓我來。”
彗星劍一道銀虹,直取勾漏夫人。
英無雙連使“十三劍”和“九陰神功”,還是隻能和勾漏夫人打成平手,她在內功上究不如勾漏夫人深厚,此時早已打得臉泛桃紅,髮鬢額頭隱見汗水,聞言只得收劍後躍。
一轉身看到師孃、師父雙戰兩個麻衣老叟,還稍稍落了下風,這就叫道:
“師父,師孃,徒兒來了。”
仗劍直欺上去。
武當五個老道飛奔上去接替了白圭子。白圭子轉身支援寧乾初。
六合三傑董友綸、全遵義、吳燕娘三人眼看掌門人被逼落下風,同時仗劍而上,支援苦撐的徐子常。
楚玉祥上去替下阮伯年,獨鬥一個麻衣老叟。
阮伯年和盧壽同轉而支援高連升。鍾子奇、滕元章退下之後,立即上去支援裴三省。
趙雷等八衞也飛身而上,去支援丁盛、裴允文、和武林四公子,對付玉闕宮六個護法。
這一來,本來各大門派已經落盡下風之勢,總算穩住了。
裴畹蘭、梁慧君退下來和林仲達等三人會合在一起,守護負傷的終南三劍,瘟疫道人也跟着走來。
裴畹蘭道:“西陽道長,你怎麼不出手呢?”
瘟疫道人雙手一攤,苦笑道:“貧道方才早就出手了,這六個護法之中,其中大概有嶺南温家的人,暗中解去了貧道的瘟疫散。”
再説敖如山一杖震退太君,凜然道:“老嫂子,今日之局,你如果不善為處理,一味逞勝護短,雙方只怕要落個兩敗俱傷,玉闕宮數十年英名,也會毀於一旦。兄弟希望老嫂子仔細想想,這樣划得來嗎?”
大君滿臉殺氣,盛氣的道:“敖如山,廢話少説,你要出手,老身豈是怕事的人:今天就是落個兩敗俱傷,老身也要把你們這些找上玉闕宮來的人。一律處死,你有多少道行,只管使來,看看鹿死誰手?”
敖如山白眉微攏,問道:“山君呢?老嫂子最好把山君請出來……”
太君道:“山君不問塵事,玉闕宮的事,自有老身作主,你再不動手,老身不想和你磨菇,接招!”
呼的一杖,迎面直劈過來。
敖如山身形一側,避開杖勢,仰天大笑:“如此説來,玉闕宮設立江南分令,擾亂武林的這些事,都是你老嫂子一手包庇所造成的了。”
太君沉聲道:
“你知道就好。”
呼的又是一杖直搗過來。
敖如山沉哼道:“很好,既然這些事都由你承攬過去,老夫就只好連你一起拿下了。”
手中龍頭杖起處,迎着大君鳩杖揮出。
這一杖含怒出手,存心要掂掂太君斤兩,龍頭杖上含藴了十成力道,但聽一聲震懾心神的金鐵狂鳴,雙杖擊實,太君和敖如山各自後退了一步。
太君自發飛揚,冷然道:
“敖如山,原來你也不過如此。”
喝聲出口,手中鳩頭杖風雷迸發,像排山倒海般攻來。
敖如山在第一杖上,已經運集十成力道,依然只能和太君平分秋色,各自後退一步。
心頭不期暗暗一驚,忖道:“自己滿以為她在內力上應該不如自己,但這一杖可以看出她內力居然不在自己之下!”
心念轉動,龍頭杖招式一變,也源源出手。
這兩人兩支鋼杖展開攻勢,當真是龍爭虎鬥,風雲不變,一二丈方圓,形成如山杖勢,勁風呼嘯,數丈之內,無人可以站得住。
楚玉祥接替阮伯年,和矮胖麻衣老叟動上了手。
矮胖老叟一支紫藤杖連接了楚王祥三招劍勢,忽然杖勢一收,眯着兩條眼縫,喝道:
“年輕人,住手。”
楚玉祥手持寒螭劍,傲然道:
“老丈有何見教?”
矮胖老叟目注他手中軟劍,徐徐説道:“年輕人,你是厲神君的門下?”
楚玉祥道:“是又怎樣?”
矮胖老叟又道:“老夫和厲神君也有過數面之緣。”
楚玉祥道:“老丈之意,可是老丈因認識我師父,不想和在下動手了?”
矮胖老叟道:“你不是老夫對手,老夫不想傷你。”
楚玉祥大笑道:“老丈既然和我師父相識,在下也不願傷了老丈,依在下相勸,老丈最好退出這場是非。”
矮胖老叟怫然道:“年輕人,憑你手中的寒螭劍,能傷得了老夫嗎?”
楚玉祥道:“那可説不定,不信,老丈請試在下一掌。”
話聲出口,左手一揮,朝前拍去。
這回他運起“純陽玄功”,一道熾熱的掌風直撞過去。
矮胖老叟看出他掌力不同尋常,只得也舉掌拍出,兩股掌力發出蓬然一聲輕震,矮胖老叟站立不動,楚玉祥卻似被人推了一把,上身往後微仰,腳下不覺後退了一步。
矮胖老叟眯着的雙目,迸射出兩縷金聲般的目光,臉露詫異的道:“你還練成了全真教的‘純陽玄功’,一個人能練成兩種迥異的內功,老失倒還是第一次遇上,不過年輕人,在你還沒有把這兩種神功融會貫通之前,要想勝過老夫,那還差了一點。”
楚玉祥道:“依老丈之意呢?”
矮胖老叟道:“老夫勸你立時退出玉闕宮去。”
楚玉祥凜然道:“我父母十八年前落在魔宮。至今生死未卜,我義父母又死在妖女之手,楚玉祥和玉闕宮有不共戴天之仇,老丈若是要阻攔在下復仇,在下只好先和老丈一拼。”
矮胖老叟看了他一眼,才道:“老夫既然不想傷你,但你實在非老夫的敵手……”
楚玉祥橫劍道:“老丈再試在下一劍如何?”
矮胖老叟微微搖頭道:“試不試都是一樣,年輕人,你不過二十來歲,已身兼兩家之長,再假以時日,不難登峯造極,毀在玉闕宮,豈不可惜?”
楚玉祥道:“老丈且等試過在下一劍,再説不遲。”
矮胖老叟望着他,點點頭道:
“好,老夫就試你一招。”
言下之意,似乎有些不信。
楚玉祥抱劍當胸,雙目凝注,説道:
“在下要發劍了!”
矮胖老叟一手拄着紫藤杖,頷首道:
“你只管試來就是了。”
楚玉祥寒螭劍隨手舉起,朝前劈出。這一劍漫無招式,只是隨手發劍而已;但劍勢甫發,一道森寒劍光跟着暴長。
宛如一匹天青色薄絞,向天空飛卷,矮若神龍,朝矮胖老叟當頭攫來,劍光未到,森森劍氣幾乎已籠罩住矮胖老叟全身。
矮胖老叟自然識得厲害,他做夢也沒想到,一個弱冠少年會有如此精純的劍術,這明明是劍氣功夫了!
這一剎那,他右手趕緊揮起紫藤杖,一面忙不迭的一吸真氣,雙足離地數寸,向後疾退。
等他退出一丈開外,站定下來,楚玉祥早已收住劍勢。
矮胖老叟只覺手上輕了許多,低頭看去,自己一根紫藤杖已被劍大無聲無息的齊中截斷,只剩下半截,一時臉色灰敗,長嘆一聲,苦澀的道:“年輕人,你勝了。”
一個七八十年來從未落敗過的人,忽然落敗在一個弱冠少年手下,這份心情當真難受的很。
他眯着一條縫的目光朝其餘八個老叟瞥了一眼,沉聲道:“你們給我住手。”
這時裴三省有鍾子奇。滕元章兩人的支援,等於三個人聯手對付一個麻衣老發。
高連升有阮伯年、盧壽同的加入,是六合四傑聯手對付一個寧乾初加入白圭子,是兩打一。五個武當老道替下白圭子,展開“太極劍陣”,是五打一。
厲山雙兇加上一個英無雙,是三個打兩個。只有三手真人李靜虛依然是一對一。
裴三省等人,雖然已有幫手加入,但仍然沒有佔到上風,三手真人一對一,也只是稍落下風而已。
倒是接替下白圭子的五個武當老道,展開“太極劍陣”。卻把一個麻衣老叟圍困在中間。左衝右突,無法突破五人聯手的劍陣。
這是各門派接戰八個麻衣老叟中,唯一出現佔了上風的一處。
要知白圭子帶來的這五個老道,乃是武當派中的五位護法,他們還是昔年上代掌門人紫陽真人(白圭子的師尊)的座前護法弟於,(應該還是白圭子的師兄)精擅“太極劍陣”。
白圭子代表武當派前來,怕實力不足,所以請了五位老護法隨行,他們不計名份,江湖上也沒有人認識他們,白圭子也沒和大家説明,為的是隱藏實力,不願人知武當派出動了五位老護法。
這也説明了一點,這九個麻衣老叟武功實在高過眾人甚多,方才裴三省等人一對一和他們動手的時候,他們只是不願傷人而已,如今人手雖然增加了其實武功還不如人家。
和九個麻衣老叟動手,真正獲勝的只有一個人,那就是楚玉祥,以一招“東方第一劍”
截斷了矮胖老叟的紫藤杖。
另外就是武當五個老護法,把一個麻衣老叟困在“太極劍陣”之中,如此而已!
矮胖老叟這聲“住日”喝出之後,其餘八個麻衣老要果然及時停下手來。和裴三省、鍾子奇、滕元章三人動手的瘦高老叟問道:“大師兄有什麼事?”
楚玉祥心中暗道:“原來這矮胖老人是他們的大師兄。”
矮胖老叟舉起手中半截斷杖,黯然道:“你們都看到了,先師遺訓,你們應該記得,大家隨愚兄回六詔去吧。”
八個麻衣老叟見到他手中斷杖,莫不凜然失色,瘦高老臾問道,“大師兄,紫金杖怎麼會……”
矮胖老叟沒待他説完,就擺手道:“二師弟,九杖已斷其一,這是師尊遺訓,不用多説,咱們走吧!”
八個老望一齊躬身道:
“大師兄説得是。”
話聲一落,九人同時雙足一頓,化作九道黃影,騰空而起。
鍾子奇口中低“啊”一聲,凜然道:“他們會是六詔九怪!”
就在此時,只聽一個蒼老的聲音説道:“九位老哥怎麼走了?”
這聲音似在空中説話,令人不可捉摸。
但聽遠處傳來矮胖老叟的聲音説道:“山君原諒,這是先師遺訓,老朽兄弟不得不遵命回山去,情非得已,還望山君見諒。”
説到最後一句,至少已在一二里之外了。
“嘿,嘿……”這聲冷笑,聽到眾人耳中,恍似有物,眾人方自一怔,循聲看去,階上不知何時,已多了一個身軀偉岸的紅臉白髯老人,面有怒容,沉喝一聲:“大家住手。”
他喝聲不響,卻震得所有的人耳朵都嗡然自鳴!
現在場中動手的只剩下敖如山和太君。聞家珍和勾漏夫人兩對,另外則是丁盛、裴允文、武林四公子、八衞等入聯手和六個宮中護法猶在激戰之中,六個宮中護法顯然已落了下風。
大家及時住手,勾漏夫人翩然朝階前掠去,躬身道:“女兒叩見爹爹。”
她就是不叫出來,大家也早可猜想得到在階上現身的紅臉老人,就是名震天下的勾漏山君了。
敖如山大笑一聲,拱拱手道:
“山君終於出來了。”
山君看到敖如山,點點頭,沉聲道:“這些人原來是敖兄帶頭率領來的,嘿,嘿,敖兄居然尋釁尋到勾漏山來了。”
“哈哈!”
敖如山打了個哈哈,才道:“山君怎不間問兄弟的來意?今天找上勾漏山來的諸位道兄,是不是兄弟帶的頭?”
山君沉哼一聲道:
“那是什麼人帶頭來的?”
阮伯年應道,“我。”
山君目射xx精芒,朝阮伯年投去。沉聲道:
“爾是問人?”
阮伯年道:“阮伯年,鷹爪門掌門人。”
山君道:“你和玉闕宮有樑子?”
阮伯年道:“也可以這樣説。”
山君道:“此話怎説?”
阮伯年道:“阮某隻有一個女兒,嫁與東海門掌門人聞天聲,他夫妻二人死於宮主一手創設的江南分令手中,阮某找上玉闕宮是替女婿女兒報仇來的。”
説到這裏,伸手一指聞家珍,又道:“她是我外孫女聞家珍,要報的是父母血仇。”接着又一指楚玉祥道:“此子叫做楚玉祥,他是我女婿、女兒的義子,替義父母報仇,也是天經地義之事,但他還另有一件大事,非找玉闕宮不可……”
山君看了楚玉祥一眼,問道:“此子又有何事,非找玉闕宮不可。”
阮泊年道:“他生身父母十八年前被玉闕宮擄來,如今生死未卜,向玉闕宮打尋父母來的。”
山君一怔道:
“玉闕宮豈會擄他父母?”
楚玉祥抗聲道:“我父母先前被囚禁在對峙峽東西兩處石窟之中,難道還是假的嗎?”
太君一手拄杖,滿面殺氣,厲聲道:“你還問他們做什麼,今日之事,還能讓他們活着下山嗎?”
山君大笑道:“老夫為人,一向思怨分明,他們鬧到王闕宮來,理屈在彼,老夫豈能不問問清楚,就濫殺無辜?”
裴三省道,“山君這句恩怨分明,倒是公允之言,只是鬧上玉闕宮來,就理屈在咱們,就不公允了。”
山君洪聲道:“阮伯年和姓楚的年輕人,以及姓聞的女娃兒,就算他們是尋仇來的,倒也情有可原,你們呢?也和玉闕宮有怨嗎?”
裴三省大笑一聲道:“今天找上玉闕宮來的,計有武當、八卦、茅山,六合、鷹爪、淮陽,徽幫等門派,其中茅山觀主葛元虛死於毒藥暗器。兄弟喬為江南武林盟主,和這些門派的掌門人,都被江南分令迷失神志,意圖控制各大門派,連敖湖主都身受其害,事實俱在,山君怎不間問勾漏夫人?”
山君聽得臉上微露怔容,問道:
“勾漏夫人又是何人?”
敖如山道:“勾漏夫人又是江南分令的幕後主使入,也就是山君的令媛,玉闕宮宮主。”
山君回過頭去,朝勾漏夫人間道:“他們説的,果然如此嗎?”
顯然他不知道江南分令之事。
太君接口道:“老身要秦大娘去江南採購應用之物,他們就認定玉闕宮要去江南擴展勢力了,容不得秦大娘,還把她廢了武功,逐出江南,如今居然找上勾漏山來,江湖上沒有一定的是非曲直,大家既已動上了手,還有什麼好説的?”
阮伯年道:“好,就算江湖上沒有一定的是非曲直,但我女婿女兒被害,楚玉祥的生身父母遭玉闕宮困禁了一十八年,玉闕宮總不能抵賴了?”
太君道:“殺害聞天聲夫婦的兇手是什麼人?”
阮伯年道:“黑煞十二星,”
太君道:“是玉闕宮的人嗎?”
阮伯年道:“是江南分令手下,難道不是玉闕宮的手下嗎?”
太君道:“玉闕宮手下並沒有江南分令這個名稱。”
楚玉祥聽得怒聲道:“你可以把一切罪惡推得一乾二淨,但在下父母被你們擄來,囚禁了一十八年,難道也抵賴得了嗎?”
山君目光一注,道:“小友令尊令堂是什麼人?怎麼會被玉闕宮擄來的呢?”
楚玉祥道:“山君真的不知道?”
山君弗然道:
“老夫知道,何用問你?”
楚玉祥看他説的不像有假,這就説道:“在下也是最近才知道,家父楚紫翰,原是青牛宮祖半仙的門下。(他父親是祖半仙門下,他就不能稱師父了。)家母是厲神君小師妹的女兒,家父行走江湖,遇上宮主,意欲委身相事。家父因已有家室婉拒,不料觸怒宮主,竟將家父、家母擄來,脅迫家父,被囚禁在對峙峽東西兩處石室,還用鐵鏈穿了家父的琵琶骨。
那時家母已身懷六甲,生下一個孩子,宮主就命一名侍女把小孩拿去山下丟了,那侍女同情家母,就問家母可以把孩子託何人撫養?家母想來想去,只有師伯厲神君可以託付,就寫了一封血書,由那侍女抱着悄悄下山去找厲神君,這小孩就是在下。”
山君看了太君一眼問道:“確有此事嗎?老夫怎麼一點也不知道?”
太君道:“那時你已閉關靜修,女兒之事,何用你煩心?老身看那姓楚的人品武功,確也不錯,何況他和小魔女並無媒的之言。祖半仙也不願意他徒弟娶一個魔教門下的魔女為妻,老身也勸過他,怎奈他被小魔女迷住了,竟然一口拒絕……”
楚玉祥怒聲道:“你胡説,我父母結合,還是醉果老撮合的……”
山君聽他提出醉果老,不覺微微動容,問道:“後來呢?”
他這話是轉臉向太君問的,楚玉祥當然不好開口。
太君憤然道:“那小子既然不識抬舉,就把他們放了。”
山君目光回到楚玉祥身上,説道:“小友,你聽到了,令尊令堂已經釋放下山,你應該到別處去找了。”
楚玉祥道:“不,當日如果肯釋放家父母下山,何用以殘忍手段穿了家父的琵琶骨?何況家母生下在下,至少也是幾個月以後的事,在下怎麼會在勾漏山出生,宮主何用要侍女去把在下丟到山下去?再説家父是祖半仙的門下,釋放下山,祖半仙應該知道,家母是厲神君的師侄女,也應該去看厲神君,至少醉果老也應該知道,但卻沒有一個人見過家父母。”
山君臉色漸漸沉了下來,沉哼一聲道:“小友用不着搬出祖半仙、厲一怪、醉果老三個人的名頭來壓老夫,玉闕宮既已釋放,就已經釋放了。你父母也許因為怕事,隱居起來了,你找不到父母,也不能説玉闕宮沒有放人,好了,老夫也不責怪於你,你還是找父母去吧!”
一面朝敖如山。阮伯年等人説道:“諸位找上勾漏山,起因於江南分令,但玉闕宮下面並無江南分令這個組織,這是誤會,你們傷了玉闕宮不少人,老夫不想和武林同道結怨,諸位也可以走了。”
阮伯年大笑道:“山君還説不想和武林同道結怨,但山君聽信一面之詞,把事情推得乾乾淨淨,這是公允的説法嗎?”
山君道:“老夫讓你們離去,又如何不公允了?”
阮伯年道,“因為事情並未解決。”
山君温道:“你們要如何解決?”
“合情合理的解決。”
阮伯年道:“太君方才也承認了,她派秦大娘去江南,是負責採購事宜,但秦大娘卻是江南分令的總監,負責在江南的行動。這裏有徽幫的盧壽同盧老哥和武林四公子等人可以證明,因為他們以前原是秦大娘的屬下。這裏還有一位梁慧君梁姑娘,則是秦大娘的義女,她在江南分令的名義是使者,她也可以證明。後來宮主又派她門下弟子諸葛真擔任令主,江南分令失敗,她迴轉勾漏山,被宮主囚禁在冰牢之中,這些事實,山君既已不問塵事多年,自然不會清楚。既然不清楚,就不能説沒有此事,山君不先查問,卻要咱們離去,這算公允嗎?即使哈們離去,這場過節,也依然未了。”
大君氣憤的道:“老身早已説過,不用和他們多説,了斷過節自然要各憑武功,一決勝負,他們仗着人多,連九老都被逼走了,還有什麼好説的?”
山君似是被她這句話激怒了,凌凌目光之中,射出憤怒之色,點頭道:“也好,老夫已有二十年不問俗事了,你們既然集合了這許多門派,上門問罪。老夫縱然不問俗事,但老夫還沒死,這玉闕宮是老夫創的,老夫還是這裏的主人,你們口日聲聲要了斷過節,江湖上最好的了斷過節,就是各憑武功,決一勝負。方才你們已經在動手了,老夫既是玉闕宮的主人,大家不妨衝着老夫來,什麼人要和老夫動手都可以,只要接得下者夫十招,就算他勝了,只要他提出合理條件,老夫都可以接受。如果他接不下老夫十招,就是他敗了,老夫也不難為他,他個人的這場過節,從此了結,他就可以下山去了,老夫這樣做法,不知諸位意下如何?”
他這番話,雖然還是心存偏袒,但大致上還算是公允的。
江湖上許多了斷過節,到最後只有訴之於武,各憑武功,決一勝負,來決定是非,但問題是各大門派這許多人中,誰有把握接得下山君的十招?
就在此時,楚玉祥耳邊忽然響起一個極細的聲音説道:“徒兒,現在只有你上場了,這裏的人,沒有一個接得下他十招,你就挺身出去,説你可以代表大家,用不着接他十招,就要他接你一招,就是方才削斷矮胖老小子藤杖的那一招就夠了。
不過要和他敲定,你如果勝了,提出來的條件,他是不是能辦到?這老小子答應了的話,是可以作數的,好了,你和他談吧,哦,對了,我老道忘記告訴你一件事,老酒鬼已經潛入他們地底去了,如果順利的話,大概快出來了。”
這話聲,楚玉祥一聽就知是茅四老道了,只有他叫自己“徒兒”的,真是人之患,在好為人師!
茅四不知躲在哪裏,一直不見他現身,這話,自然是以“傳音入密”説的了。
正當茅四在和楚玉祥以“傳音入密”説話之際,山君好似發現了什麼,他一雙比電炬還亮的目光,不住的四處搜索,沉聲喝道:“是哪一位高人,隱身説話,怎不現出身來?”
此人果然厲害,茅四以“傳音入密”説話,音絲在空中飄過,都瞞不過他的耳朵,茅四當然不會現出身來。
楚玉祥卻在此時,挺身走出,朝山君抱抱拳道:“山君剛才已經劃下道朵,只是在下想略予修正。”
山君方才當然也看到過他,那只是目光瞥過而已,此時看他從眾人中挺身走出,面對面自然更多看了他一眼。
這一眼,山君忽然發現這弱冠少年不但眉宇之間,紫氣盎然,膚色淨潔如玉,還隱透寶光,分明練成了極上乘的某種神功,心頭不覺暗一怔,此人絕不會超過二十歲,怎麼可能練成高深的武學呢?一面問道:“小友要修改什麼?”
楚玉祥道:“在下認為不必每一個人都和山君動手,由在下代表今天上玉闕宮來的人,向山君討教……”
山君道:“小友能代表他們嗎?”
楚玉祥道:“在下認為應該可以。”
山君抬目問道:
“你們大家的意見呢?”
敖如山含笑道:“可以,楚小兄弟既然説出來了,兄弟自表同意。”
阮伯年也點頭道:“兄弟也同意。”
裴三省、高連升、徐子常、白圭於、寧乾初等人,見敖如山、阮伯年已經首先表示同意,也紛紛點頭,表示同意。
東門奇回頭朝西門大娘問道:“你看如何?”
西門大娘尖着嗓子道:
“老不死,我能接得下山君十招嗎?”
東門奇被她這一嚷,不覺紅着老臉,勉強説道:“那也不一定。”
山君頷首道:“好,既然大家同意你小友可以代表他們,小友準備接老夫十招了?”
“不!”
楚玉祥道:“在下還有一點要修正,咱們以一招定勝負……”
山君目光大盛,問道:
“你接下老夫一招,就能算勝了嗎?”
楚玉祥道:“在下之意,是山君接在下一招。”
山君目閃奇光,問道:
“你一招就可以和老夫分出勝負來了?那是説老夫接不下你一招了?”
楚玉祥道:“武功一道,不在招數多寡,所謂會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勝負之分,一招可決,何在乎多,山君接下一招,就是山君勝了,接不下在下一招,就是山君敗了,這本來就是賭博,勝負之數,在未定之時,誰也沒有把握可以預測。”
山君聽得目光連閃,連連點頭道:“好,好,老夫活了七十八年,還從沒有人在老夫面前説過如此豪語,就憑你小子這份豪氣,老夫答應接你一招,咱們就以一招決勝負。”
楚玉祥道:“山君既然同意了,那麼應該先把話説清楚了,在下是代表今天上勾漏山的每一位道長和山君動手的,在下如果落敗,山君要如何呢?”
山君道:“老夫已經説過,老夫不想和諸位結怨,小友落敗了,今天所有找上勾漏山來的人過節從此揭開,你們可以離開這裏,從此不準再上勾漏山尋釁。”
楚玉祥道:“在下若是僥倖勝了呢?”
山君洪笑一聲道:“老夫也説過,只要諸位説的合理,老夫都可接受。”
他這聲洪笑,當然認為他絕不會一招之間就敗給楚玉祥的。
別説楚玉祥了,就算和他鼎足而三的祖半仙、厲神君,這二位一正一邪的頂尖高手,若是和他動手的話,沒有一,二千招,也絕難分得出高下來。
“好!”楚玉祥嗆的一聲掣出寒螭劍,抬目道:“山君劍呢?”
“哈哈!”
山君又是一片洪笑,説道,“老夫認識小友手中這柄是厲神君的寒螭劍,千載寒鐵所鑄,削鐵如泥的名劍,但老夫和小友動手,何用使劍?小友只管發劍好了。”
兩人這一對陣,敖如山、阮伯年、裴三省等人,忍不住都跨前了一步,大家幾乎在楚玉祥身後成了一個半圓形,萬一楚玉樣不是山君的對手,大家可以出手擋上一招。
英無雙和聞家珍更是擠到了前面,一個手掌緊握着青霓劍,一個也握着彗星劍,準備隨時接應楚大哥。
梁慧君、裴畹蘭二位姑娘自知武功不濟,不敢擠上去,站在眾人背後,心頭也感到無比的緊張。
當然,各大門派每一個人無不心情緊張、山君成名數十年,威震西南,楚玉祥武功再高,要在一招之間,擊敗山君,這實在是太不可能了!
楚玉祥目光湛然,淵停嶽峙,瀟灑的道:“山君那就請接招了!”
口中説着,右手寒螭劍徐徐舉起,隨手朝前揮出。
這一招只是隨手一揮,毫無招式,似乎也不使半點力氣。
所有的人目光緊緊盯注着楚玉祥,看他面對最強大的敵手,這一劍竟然使得如此輕率,莫不心頭一緊。
連站在他對面的山君也絲毫看不出他這漫無招式的一劍有何精妙之處?
寒螭劍本來就是一柄名劍,你只要長劍出匣,它就寒芒閃爍,有如一汛秋水,光映毫髮,輕輕一一揮,就有數尺長一道寒光,應手而發。
這是説,劍的本身就有如此光芒;但這回可不同了。
楚玉祥使出來的是昔年重陽真人集三十招“全真劍法”精華而獨創的全真神劍——“東方第一劍”。
這招劍法,除了四句口訣,無招無式,除非你功臻上乘,水到渠成,豁然貫通,可説無可捉摸,否則皓首窮經,也揣摩不出所以然來,故而數百年來,全真教弟子能領悟貫通的不過數人而已!
全真教的創教聖地是面對東海的昆嵛山,所以把這招全真神劍稱之為“東方第一劍”。
這真是説時遲,那時快,楚玉祥劍勢堪堪揮出,情形就對了!
本來寒芒吞吐,不過三尺數寸來長的劍光,陡然間,寒光暴長,化作一匹數丈長青朦朦的長虹,宛如銀練凌空,天龍舞爪,朝前席捲過去!
強烈劍光,在這剎那之間,幾乎令人睜不開眼睛,森森劍氣,發出嘶嘶異響,兩三丈內,全被砭入肌骨的寒鋒所籠罩!
當真風雲突變,天地晦冥,日月無光,劍光愈強烈,四外就顯得黯淡無光,楚玉祥一個人早已被迷朦的劍氣所淹沒,那裏還看得到他的人影?
山君見多識廣,一看劍光有異,心頭止不住驀然驚駭。他做夢也想不到、個弱冠年紀的小夥子,居然會練成劍術中至高無上,天下無人能擋的劍氣功夫!
他縱然神功入化,也萬難抵擋,因此在楚玉祥劍光出手,立即一吸真氣,身形暴退出三丈開外。
所幸他見機得快,還是感到森寒劍氣幾乎湧上身前,急忙又退了丈餘光景,才行站停,但垂胸白髯因他急急後退,隨風飈起,還是被劍氣截斷了三才有餘!
就在此時,只聽有人呵呵大笑道:“徒兒,好了,好了,可以收起劍來了。”
這説話的正是茅四道長的聲音。
這一段話,説來較長,其實只不過是楚玉祥長劍一揮的工夫,茅四道長話聲方落,匹練般的銀光,和嘶嘶劍氣,突然斂去。
楚玉祥依然瀟灑的站在原處,手中持着一泓秋水般的寒螭劍,如沒有發招前一樣。
只是臉露愕然神色,敢情連他也想不到這一劍的威勢竟有如此強盛?比之方才削斷矮胖老者藤杖的那一劍,又增強了甚多。
山君卻已退出將近五丈來遠,臉色很不自然,他數十年來目空四海,最近又閉闔潛修了二十年。自以為天下無敵,卻沒想到會被一個弱冠少年一招逼退五丈,還被劍氣削斷了他三寸垂胸白髯,自然又驚又愧,心頭這份難受自是無法形容。怔怔的站在當場,沉默有頃,才目光一抬,黯然道:“小友,你勝了。”
短短五個字,從他口中説出來,實在是每一個字重逾千鈞,説得十分沉澀。
他這一抬眼,也發現了在廊屋檐上蹲着一個長髮長鬚的灰衣老道,不覺點點頭道:“茅道兄居然調教得出如此一個出色的徒弟來,不得不令老夫佩服之至。”
各大門派的人經他一説,不期而然回頭朝屋檐上看去,現在大家心頭踏實了,暗想:
“原來茅四道長早就來了。”
茅四道長呵呵一笑,連忙拱手道,“山君好説,其實貧道叫他徒兒,不過是過過癮而已,他那是貧道的徒兒?”
山君間道:“那麼這位小友是哪位高人門下?”
他敗在楚玉祥劍氣之下,自然想知道楚玉祥的來歷。
茅四道長豎起兩個指頭,説道:“這娃兒有兩個師父,一、個是祖老道,一個是厲老怪,咱們兩個其實只能算是他的朋友,貧道是氣不過他兩個師父每人只化了三個月心血,就調教出這樣一個徒弟來,所以也隨口叫叫罷了。”
山君聽他口氣,好像和他一起還有一個人,也是楚玉祥的朋友,而且也到了勾漏山,心中一動,忍不住間道:“你們兩個,還有一個是誰?”
茅四道長伸手一指,哈的笑道,“説起曹操,曹操就到,啊,呵呵,大家居然全來了!”
大家隨着他手指之處看去,從大廳右側的走廊上走出來的是三個人。
當前一個是穿着一件灰布大褂的小老頭,生得獐頭鼠目,聳肩縮頭,一副猥瑣模樣,這時嘻開了嘴,好像很得意,他正是醉果老張三。
他身後跟着一個四十出頭的藍衫中年人,藍衫雖然又皺又黃,卻掩不住他眉手間的英挺之氣。
稍後一個則是四十來歲的婦人,蓬着頭髮,一身青布衣褂也很髒了,蒼白的臉色,顯得有些憔悴,但一看就可以使人想到她年輕的時候一走是個大美人。
勾漏夫人本來傍着太君身邊站着的入,一眼看到三人從右首走廊走出,身軀一陣顫抖,“嗆”的一聲抬手拔出長劍,寒光一閃,橫劍朝自己喉嚨抹去。
太君一身武功,何等精純,女兒拔劍自刎,她就在身邊,豈會不覺?左手一揮,喝道:
“珠兒,你這做什麼?”
又是“嗆”的一聲,勾漏夫人手中長劍還沒抹上喉嚨,就被太君一拂齊柄折斷,噹啷墜地。
“娘……”
勾漏夫人一下撲入太君懷中,淚珠奪眶而出,滾落下來。
太君抱着女兒身軀,同樣老淚悽楚,口中低低的説着。“乖乖女兒,不用哭了,這是冤孽!”
這時大門外也正有兩個人同時走了進來,大家目光不期而然都投注到前面兩人身上去了,因此沒有人會去注意他們母女兩人。
山君目光如炬,(他沒有看到從大廳右廊走出來的三人)看到從大門外走進來的兩人,不由得怔得一怔,連忙拱手道:“祖道兄、厲神君連裙遠蒞,兄弟有失遠迎。”
原來從前門進來的兩人正是昆箭山青牛宮觀主祖半仙,和身穿綠袍的厲神君。
祖半仙目光一掠各大門派的人,呵呵一笑道:“咱們總算來的還是時候。”一面朝山君打了個稽首,説道,“貧道和厲神君聽説各大門派的人都到勾漏山來了,特地趕來替雙方調停的……”
“調停,哈哈……”
山君發出一聲蒼涼的長笑,接着説道:“祖道兄、厲神君説得好聽,二位大概是怕令高徒傷在兄弟掌下,才趕來的吧,其實二位來不來都是一樣,兄弟自慚學藝不精,早已在二位未來之前,敗在令高徒劍下了。”
祖半仙、厲神君方自一怔。
茅四道長已經接口道:“山君不用自慚,小徒那一劍,説實在貧道也接不下來。”
祖半仙聽得一怔,回頭道:
“四茅真君也在這裏?”
右首長廊上有人應聲道:“還有小老兒呢?”
厲神君大笑道:“
老酒鬼也來了。”
楚玉祥看到兩位師父來了,趕緊走上幾步,拜了下去,説道:“兩位師父在上,弟子叩見師父。”
他正在跪地叩頭之際,那跟隨酒仙張三從右廊走出的藍衫中年人也趕忙趨前幾步,撲的跪伏在地,口中説道:“不肖弟子楚紫翰叩見師尊。”
那青布衣褂中年婦人也朝厲神君拜了下去,説道:“師伯在上,侄女給你老人家叩頭。”
楚玉祥正在叩頭的人,聽到有人自稱“楚紫翰”,不由猛地一怔,急忙抬起頭來。
酒仙張三呵呵一笑道:“妙極,父子兩個都叫我老哥哥,都是小老兒的小兄弟,而且父子兩個也同是祖老道的徒弟,這真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喂,楚小小兄弟,快爬起來,這就是你爹孃了,還不快來叩頭,老哥哥好不容易一直摸到玉闕宮第九層地底才找的。”
厲神帚道:“你們起來,夫妻父子十八年後終於圍聚了,這是可喜之事。”
楚玉祥聽了老哥哥和綠袍師父之話,才知道這兩人果然是自己生身父母,急忙站起,朝兩人面前跪了下去,淚流滿面,叫了聲:“爹、娘。”
中年婦人眼淚已奪眶而出,一把把楚玉祥摟在懷裏,哭道:“孩子,天保佑你,總算娘又見到你了。”
楚紫翰面有悽色,説道:“貞娘,你要孩子先去謝謝張老前輩,不是他老人家進入九層地底,咱們夫妻哪有見面之日?”
酒仙張三口中“咄”了一聲,不悦道:“什麼張老前輩,老人家?你真該再在地底囚禁上十八年,滿口胡説八道,我在十八年前是你老哥哥,十八年後,也是你小子的老哥哥,再過十八年,你小子的小子也叫我老哥哥,你連這點也不懂?”
祖半仙朝楚玉祥笑道:
“他是怪人,你就叫他老哥哥好了。”
楚玉祥走到小老頭面前,撲的跪了下去,叩頭道:“老哥哥,你把我爹孃救出來,我給你叩頭。”
酒仙張三嘻的笑道:“這頭倒是該叩的,你不知道我老哥哥化了多少力氣,才找到你爹孃故,嘻嘻,你已經叩了七八個頭啦,該起來了。記住了,你們楚家子子孫孫都叫我老哥哥就好,不過你對祖老道可得改改口了,他是最古板的了,你爹是他門人,你就得叫他師祖了。”
他這話是因楚紫翰當年娶了魔教出身的小魔女,被祖半仙逐出門牆的,這話當然是故意試探祖半仙的口氣的。
祖半仙哼道:“老酒鬼,你不用把話拭探,貧道已經答應厲神君,准許他重回師門了。”
小老頭道:“好啊,你們本來就是師徒咯,早知這樣,十八年前我和你打了三天三晚,也是多打的了。”
楚玉祥連忙轉身又朝祖半仙、厲神君二人拜了下去,説道:“從現在起,祖老人家和綠袍老人家都是徒孫的師祖了。”
厲神君道:“好了,老夫和祖半仙趕來,是替雙方調停來的,你父母業已重逢,冤家宜解不宜結,往者已矣,就不用再提了。”
楚玉祥道:“但徒孫義父母是被玉闕宮屬下江南分令害死的……”
聞家珍也搶着走出,含淚道:“我父母死得冤枉,這仇我非報不可,你們都是武林中大大有名的前輩,我只求你們給我做個見證,讓我和勾漏夫人放手一搏,她殺死了我,只怨我學藝不精,我也認了,我殺死了她,我父母大仇也得報了山君攢攢眉道:“聞姑娘,老夫聽説殺死令尊令堂的黑煞十二星,當時已全數斃命,此事並非小女主使,你為父母報仇,無可厚非,但也不可找錯了人。”
聞家珍道:“江南分令難道不是勾漏夫人主使的嗎?”
太君氣憤的道:“聞姑娘,小女是玉闕宮宮主,那是沒錯,山君閉關,由她繼承,但你口口聲聲叫小女勾漏夫人,那就不對了,小女至今還未嫁人,何來夫人二字?老身認為其中必有誤會,這些事情,很可能是玉闕宮派去江南採辦的秦大娘,妄作非為,弄出來的。”
山君問道:“她人呢?”
太君道:“秦大娘被楚少俠廢去武功,逃回山來,正在宮中。”
山君喝道:“居總管,你去叫秦大娘出來。”
居天鵬答應一聲,轉身往裏行去。
這時太湖龍王敖如山、裴三省、阮伯年等人也過來向祖半仙,厲神君等人互相寒暄。
山君朝大家一抬手道:“祖道兄、厲神君、茅真君、張老哥都是難得光臨,還有諸位道兄請到廳上坐吧!”
茅四道長道:“十八年前貧道和老酒鬼來找山君,若是沒有六詔九怪阻攔,也就沒有今天這場是非了。”
大家重又回入大廳。
居天鵬已把秦大娘押了進來,她已是失去武功的人,居總管對她並不客氣,用力一推,喝道:“秦嬤嬤,太君待你不薄,你卻在江南捅出這大的漏子來,你自己去向太君招供吧!”
秦大娘撲的跪倒地上,連連磕頭道:“太君,都是婢子不好,請太君寬恕了婢子吧!”
原來她是太君昔年的貼身侍女。
太君還沒開口,聞家珍已搶着道:“秦婆子,我爹孃是不是你支使黑煞十二星殺的?”
秦大娘跪着的人,腰骨一挺,應道:“是我,我要奪取林厚福綢緞莊的財產,才能支付江南分令的開支,林仲達是東海門的人,我不先下手除了聞天聲夫婦,就會被聞天聲發現……”
她剛説到這裏,突聽兩個人同時問道:“我爹呢?”
一個是林仲達,另一個則是武士裝束的人,他正是林孟達。
秦大娘獰笑道:“有人假扮了林厚福,真的林厚福留着還有何用?”
林孟達、林仲達厲吼道:
“老賊婆,你殺了我爹!”
阮伯年喝道:“你們不可衝動。”
三手真人問道:
“那麼又是誰殺了我師兄呢?”
秦大娘回身看了他一眼,冷冷的道:“是老婆子的義女宮月香,不是已經落到你們手裏了嗎?”
三手真人終於得到證實,殺害師兄的果然是宮月香,一面哼道:“果然是她。”
(宮月香只被廢了武功,還留在東海鏢局)
秦大娘又在地上磕起頭來,太君臉上不期流露出悽然之色。
山君嗔目喝道:“秦大娘,老夫夫婦待你不薄,你竟然在江湖上如此招搖生事,得罪了這多門派,居總管,你替老夫斃了這賤婦,以謝天下。”
太君抬目道:“山君歇怒,她已經畏罪自戕,嚼舌死了,人死不記仇,她所作所為,雖然對不起各大門派,老身也有失察之處,居總管,你要人把她抬出去埋了吧!”
秦大娘已經嚼舌死了,老江湖都可以看得出來。她只是代罪的狐狸。(她是老狐狸,當然不是羔羊了)
把江南攪得天翻地覆的是太君和她女兒(玉闕宮主兩人),山君是不知情的,但這件事既有祖半仙和厲神君趕來調停,為了不大使山君難堪,也只有到此為止。
祖半仙和厲神君原先當然不是趕來作調人的,他們不知道四茅真君和酒仙張三已經趕來了。
他們是怕楚玉祥和各大門派人,不是玉闕宮的對手,但事情能這樣解決,已是相當圓滿。
玉闕宮終究死傷了不少人,再拼下去,縱然毀了玉闕宮,也要有不少人把命留在勾漏山。
厲神君呵呵一笑道:“事情已經解決了,山君請恕兄弟要先走一步了。”
衣袖一展,一道人影已沖天飛起。
祖半仙打了個稽首道:
“山君、太君,貧道也告辭了。”
接着飄然走出。
敖如山、裴三省等各大門派的人也一起跟着走出玉闕宮。
一行人離開勾漏山,漸漸遠去。
山麓間一棵大樹下,遠遠站着兩個人,一個是一身青衫,是長髮披散的少年。她正是楚玉祥的結盟大哥易釵而並的諸葛真,望着遠去的一行人,面頰上忍不住掛下兩行珠淚。
站在她邊上的是祁連鐵駝,低聲勸道:“令主,你既已無法回宮,老朽就陪你上江南去吧!”
諸葛真搖着頭,還沒開口。
突聽身後有人接口道:
“上江南去是沒錯的,小老兒完全贊成。”
祁連鐵駝暮地一驚,急急回過身去,右手已經暗暗蓄勁。
只見一個聳肩縮頭的小老頭連連搖手道:“老管家,你別發掌,小老兒和這位公子爺,還有小老兒的小兄弟,在無為州酒樓上喝過酒,大家是熟人,小兄弟就是楚玉祥,祖老道和厲老怪的徒兒……”
祁連鐵駝道:
“你認識楚少俠?”
“小老兒的小兄弟,小老兒怎會不認識?”
小老頭聳肩嘻嘻一笑道:“小老兒知道,這位公子爺和我小兄弟要好的很,不然,我小兄弟走了,他怎麼會遠遠的望着他後影流淚?所以小老兒贊成這位公子爺到江南去,小老兒……嘻嘻,也好喝杯喜酒……”
只聽樹上有人叫道:
“老酒鬼,貧道弄來了一罈上好茅台,你不要喝?”
這幾句話,聲音已從頭頂飛過,最後一句,至少已在半里之外。
祁連鐵駝聽得方自一驚!
站在面前的小老兒不見他頓腳縱身,一個人忽然像箭一般射起,叫道:“喂,喂,茅四,你等一等!”
人影已在天空消失,但從遠處傳來他的聲音:“姓鐵的老小子,你陪她上江南去沒錯,一切包在我張三身上……”
祁連鐵駝驚喜的道:“他會是醉果老酒仙張三,令主,有這位前輩高人作主,你總可以放心了,我們走吧!”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