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老爺子不理褚姑娘,冷望戴雲珠:“雲珠,籃子裏裝的是不是吃喝?”
戴雲珠還沒有説話,戴南山一把把籃子搶了過去,只聽碗盤相撞一陣響,戴南山又一把扯了蓋籃子的布,籃子裏可不是碗盤物。
褚老爺子,戴南山臉上都變了色。
戴南山道:“這是幹什麼?給誰吃的?”
褚姑娘道:“是我讓雲珠帶下去的,我吃的。”
皇甫公子又輕咳一聲道:“不對吧,你讓這位戴姑娘頭一趟去,只是為了看看暗門好不好開,她不會那時候就提着吃喝下去吧!”
褚姑娘怒叫:“你怎麼知道不會,你多什麼嘴?”
褚老爺子暴叫:“雲珠,究竟是怎麼回事,這是給誰吃的。”
戴雲珠一驚。
褚姑娘高聲叫:“爹,讓姓皇甫的離開這兒”
皇甫公子道:“老爺子,別是您這褚家地下秘道里藏着什麼人,她們兩位是給人送吃的吧。”
褚老爺子叫:“雲珠”
褚姑娘叫:“爹”
褚老爺子暴喝:“給我下去看看。”
他身邊七個徒弟轟雷般一聲恭應,就要動。
戴雲珠一步跨前,伸手忙攔:“不能去”
戴南山一個耳括子抽在姑娘臉上,冷笑道:“你怕找到什麼?”
戴雲珠跳腳道:“我怕他們七位不是對手,落個死傷。”
“誰?他們七位不是誰的對手?”戴南山一把抓住了姑娘。
褚老爺子厲喝:“去,給我下去。”
七位高徒又一聲恭應,快步行向假山。
顯然,這下攔不住了。
戴雲珠猛然掙脱了乃父戴南山的手,飛也似的後撲。
戴南山大叫:“站住,給我站住。”
戴雲珠聽若無聞,疾掠出了後牆。
這時候,褚老爺子的七位高徒,也進入花叢,躲進了假山後不見。
戴南山道:“老爺子,我去追那個丫頭。”
他要動。
褚老爺子抬手一攔:“不用了,讓她去吧!”
褚姑娘為這變故呆住了,這時候她定過了神,一句話沒説,轉身撲向假山。
褚老爺子急喝:“回來,不許去。”
褚姑娘一樣的聽若無聞,疾快的轉入假山後不見。
褚老爺子跺了腳:“畜生,反了……”
皇甫公子道:“老爺子,照這麼看,秘道里藏的人,對她們兩位,可是要緊的很哪!”
褚老爺子差點沒把肺氣炸,道:“我自己下去。”
他就要動。
戴南山忙道:“老爺子,我去吧!”
他也要動。
就在這時候,七位高徒回來了,四個是從後牆外回來的,三個是從假山後轉出來的。
“老爺子,人讓雲珠從外頭救走了,我們沒追到。”
“沒瞧見人怎麼知道有人。”褚老爺子道。
“那間石室裏有人住過,一看就知道。”
“你們師妹呢?”
“跟雲珠還在底下。”
“去把她們倆給我帶上來。”
不用了,褚姑娘帶着戴雲珠已經從假山後出來了,兩個人毅然走到了近前。
戴南山迎上去又要打戴雲珠。
“南山。”褚老爺子喝止:“不要打了。”
戴南山道:“老爺子”
“等我問清楚,我自會處置。”
戴南山恭應一聲,沒再動手。
戴雲珠道:“老爺子,人是我藏的,我願意接受懲罰,不關姑娘的事,您別怪姑娘。”
褚姑娘道:“不,爹”
褚老爺子喝道:“不要再説了,我一個也輕饒不了”
霍地轉望戴雲珠:“説,是誰?”
戴雲珠不敢説,沒吭聲。
“我説!”褚姑娘毅然道:“是你們搜的那個人。”
褚老爺子等沒一個不神情猛震,褚老爺子急道:“我們搜的那個人,你是説那個李豪?”
“對,就是那個李豪。”
褚老爺子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丫頭,你可別胡説,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褚姑娘道:“我説的是實話,最好你們不信,那就連秘道藏人的事也不要信。”
褚老爺子忽然暴跳如雷:“你們兩個該死,怎麼敢把那個李豪藏進褚家秘道來,這不分明是背叛”
“我們只是做了該做的事,真正背叛的是玉貝勒,他背叛了皇家,所以他要對付李豪,除掉李豪,而偏偏有你們助紂為虐,為虎作倀,跟着背叛。”
這話,聽得褚老爺子沒有不吃驚的,褚老爺子更是驚叫:“住口,你不想活了你。”
他揚掌就要摑。
“老爺子。”戴南山上前攔住。
皇甫公子道:“真是,這可是招災惹禍,殺頭丟腦袋的話呀,怪不得幾次大搜全城,搜不到那個李豪,玉貝勒氣得直跳腳,弄了半天是你們兩位把他藏到褚家地下秘道來了。”
褚姑娘冰冷道:“你少在這兒扇火,索性告訴你,當初在拒馬河壞你的事的,也是我們兩個。”
皇甫公子臉色一變:“好,那真好,老爺子,家醜不可外揚,不能問下去了,萬一傳揚了出去,那可是大災禍啊。”
褚老爺子何嘗不知道,一臉驚容道:“南山,把她們倆押下去,稍後我再處置。”
“是。”戴南山恭應一聲,偕同老爺子的七位高徒,押着褚姑娘跟戴雲珠走了。
望着一行人不見,褚老爺子忍住氣,向皇甫公子道:“多虧賢侄了,不在家裏出了這麼樣兩個叛徒,我還不知道,也讓賢侄見笑,叛徒之一竟會是自己的女兒,真是讓人羞愧,讓人痛心。”
皇甫公子道:“老爺子怎麼跟我這麼樣説話,這不是拿我當外人麼?”
“好吧!我不多説了。”褚老爺子道:“走,咱們前頭坐去。”
兩個人往前去了,所謂前,不是指前院,而是以後花園來説的前頭,那是褚家的後院,後花廳。
這是褚老爺子招待知近朋友的地方。
進了後花廳坐定,褚老爺子直搖頭:“唉!家門不幸,真是家門不幸。”
皇甫公子道:“我不願意瞪着眼睛説瞎話,來安慰老爺子,事實上這是件相當嚴重的事,姓李的現在是叛逆,窩藏叛逆是個什麼樣的罪,老爺子您不會不知道。”
的確,褚老爺子知道,那是抄家滅門的罪。
褚老爺子驚容又現,連點頭:“是,是,我知道,我知道。”
“就算把朝廷撇在一邊兒,可是玉貝勒知道了,也不會輕饒啊!”
褚老爺子顏上見了汗,他知道,皇甫家這個兒子説的是不折不扣的實話,要是讓玉貝勒知道,那個後果可不比朱抄滅門好多少。
皇甫公子一雙陰騭目光看了看褚老爺子,又道:“不過老爺子您也別太擔心,小侄無倒是有個趨吉避凶的良方。”
褚老爺子“呃!”地一聲忙道:“賢侄你有趨吉避了的良方。”
皇甫公子點了點頭。
“賢侄有什麼趨吉避凶的良方!”-
皇甫公子微一笑:“説穿了不值一文錢,也是老話題了,不過如今比以前多了一個”
褚老爺子顯然沒懂:“老話題,不過如今比以前多一個。”
“老爺子,您只把玉蓮妹子,跟戴總管事那個女兒給小侄我就行了。”
“為什麼又多了雲珠”
“我看她也挺不錯,打算先把她當陪嫁丫頭,將來收她做個二房。”
褚老爺子儘管一向巴結皇甫家,儘管巴不得攀上這門親家,可是如今聽了這話,他還是有點不高興,道:“賢侄你是知道的,玉蓮對這門親事一直不願意,如今這麼一來,只怕她更是不會答應。”
皇甫公子一點也不在意,微微一笑,道:“老爺子,如今情形跟往日不同了,小侄我要是沒有把握,不會這麼做,我既然説出了口,就不容她不答應。”
褚老爺子心裏的不高興添了三分:“她是我的女兒,知女莫若父”
皇甫公子陰陰一笑,截口道:“老爺子,只麻煩您跟玉蓮妹子説,她要是不答應,我就會把今天的事稟報貝勒爺,那可就是褚家的大災禍了。”
這可是千真萬確,不折不扣。
皇甫家這個兒子,也絕對有可能這麼做。
褚老爺子臉色大變,他想往起站。
“老爺子,您認為這帖良方怎麼樣,是不是能讓您褚家趨吉避凶?”
皇甫公子及時一句。
褚老爺子忍住了,坐着沒動。
誰讓他一向巴結皇甫家,誰讓他一心想攀這門親事,一直拿皇甫家的人當自己人,如今一着受制,全盤俱墨,人家翻臉不認人,還極盡要挾之能事,強要他的女兒跟他總管事的女兒,還説是給他褚家一帖趨吉避凶,免三災去八難的良方,褚老爺子他能怎麼樣,又能説什麼,只怕是後悔也來不及了。
就在這時候,戴南山偕同老爺子的七位高徒“七郎”進來了,一躬身道:“老爺子,我把姑娘跟雲珠丫頭押在柴房了。”
褚老爺子一搖頭道:“南山,就算我懲處了她們倆,咱們褚家也不能免災去禍了。”
戴南山跟“七郎”都一怔。
那位第一高徒趙大爺道:“老爺子”
褚老爺子抬手一攔:“不過你們不用擔心,皇甫公子教了我一帖趨吉避凶的良方。”
戴南山跟“七郎”都望皇甫公子。
皇甫公子只微笑,不説話。
褚老爺子把皇甫公子的“良方”説了一遍。
聽畢,戴南山跟“七郎”個個色變。
孫三爺上前戟指皇甫公子:“姓皇甫的,沒想到你是這種人?”
皇甫公子毫不在乎,雙手一攤:“七位,我可是為褚家着想的一番好意呀!”
“少來這一套。”孫三爺道:“褚家不是任人要挾勒索的。”
他要動,另六個跟着要動。
“等一等。”皇甫公子不慌不忙,抬手一攔:“我知道,你們想殺我,要殺就殺死我,別忘了,我不是一個人來的,要是殺不死我,最好考慮那個後果。”
褚老爺子抬手攔住了七個徒弟,轉望戴南山:“南山,你怎麼説。”
戴南山道:“-切聽憑老爺子做主。”
他對褚家,的確是忠心耿耿。
“好吧!”褚老爺子一點頭道:“那咱們去曉玉蓮跟雲珠以利害去吧!”
轉望“七郎”:“你們在這兒陪皇甫公子。”
“七郎”恭應聲中,他站了起來。
皇甫公子也站了起來:“老爺子又把我當外人了。”
褚老爺子道:“皇甫公子,你在場不大好。”
“有什麼不好的?”
“玉蓮跟雲珠性了都烈”
“她們要是為褚家想,性子就不會烈了。”
“我們跟女兒談婚事,你那有在場的,世間沒這個理。”
“什麼事都有頭一遭。”
“皇甫公子,你已經有了十成十的把握,還有什麼好怕的。”
皇甫公子笑了:“這句話我倒是愛聽,那麼兩位請吧!”
褚老爺子帶着戴南山走了。
皇甫公子又坐下了,一抬手道:“七位也坐呀,馬上咱們就是一家人了。”
“七郎”那受過這個,差點把肺氣炸,恨得牙癢癢的,可是為了褚家的禍福,只好忍了。
戴南山打開了柴房,褚老爺子一步跨了進去。
褚姑娘玉蓮跟戴雲珠往柴火上站了起來。
褚老爺子立即暴叫:“你們倆個給我惹了大禍了,知道不知道。”
褚玉蓮道:“我們知道”“你們不知道,南山,告訴她們。”
戴南山當即把皇甫公子藉機要挾的事説了一遍。
聽畢,褚玉蓮跟戴雲珠臉上變了色,戴雲珠尖叫道:“好卑鄙的東西,老爺子,您不能答應,您絕不能答應”
戴南山喝道:“雲珠。”
戴雲珠悲憤道:“都到了這時候了,您還不讓我説話。”
戴南山怒道:“都是你惹的禍,你還敢”-
揚掌就要摑。
褚老爺子抬手攔住,道:“雲珠,我沒有答應,我是來聽聽你們的意思?”
“我們的意思難道您不知道?”戴雲珠道:“您來問問我們的意思,就是希望我們答應,是不是?”
戴南山大喝:“你這是跟誰説話?”
褚老爺子又是一抬手,道:“雲珠説的對,都到了這個時候了,有什麼話就讓她們説吧!”
話鋒一頓,向戴雲珠道:“雲珠,我也是不得已,我很矛盾,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所以才來聽你們的意思。”
戴雲珠道:“老爺子,您現在知道皇甫家這個兒子的心性為人了,是不是,難道到現在您還巴望着結這門親。”
褚老爺子道:“我剛説過,我不得已,我知道他的心性為人了,當然不願意再結這門親,可是我又怕”
他沒有説下去。
“怕他跟玉貝勒告褚家的狀,是不是?”
褚老爺子沒有説話。
“老爺子,現在明白已經遲了,誰叫您當初不聽勸”
“畜生,你越來越大膽了。”戴南山忍不住了,再次跨步越前。
褚玉蓮突然上前擋住了戴雲珠:“為什麼做女兒的動不動就得捱打,為什麼做女兒的動不動就得犧牲,難道她們不是你們生,你們養的?”
戴南山忙欠身:“姑娘”
這話也等於是説給褚老爺子聽的,褚老爺子老臉上掠過了一絲的愧色。
戴雲珠在褚玉蓮身後叫:“爹,您用不着這個樣,我為您犧牲的已經夠多了,我還可以再為您犧牲一次,您去告訴皇甫家那個兒子,他想要姑娘,趁早醒醒打消這主意,我願意稱他的心,如他的意,是他拿花轎來接我,或者是我現在就跟他走,都行。”
褚老爺子跟戴南山聽得都一怔,戴南山叫道:“雲珠”
褚玉蓮霍地轉過身去:“雲珠,要是你真願意,我不攔你,可是我明知道你絕不會願意”
戴雲珠悲悽一笑:“姑娘,事到如今,那還由得咱們願意不願意?”
“不!”褚玉蓮臉色煞白,冷然一聲,然後又霍地轉身向褚老爺子跟戴南山。
“皇甫家那個兒子所以能要挾咱們,那是因為他認為他掌握了咱們的把柄,咱們就讓他沒有把柄可以掌握。
你們去告訴他,我已經受到了懲處,不管對誰,都已經有了交待了,他要是還認為掌握着咱們的把柄,就讓他去跟玉貝勒告狀去好了。”
褚老爺子面有難色,道:“可是,玉蓮”
“您不必再多説什麼了。”
褚玉蓮道:“只管放心,我不會讓您為難的。”
褚老爺子還有點猶豫:“那好吧!”
他還是答應了他的愛女,當即他就帶着戴南山走了。
他還是真為難,也知道在這兒待下去沒有用,照樣想不出辦法來。
聽到了柴房門外上鎖,聽到了步履聲遠去。
戴雲珠道:“姑娘,您是打算”
褚姑娘一句話沒説,翻腕一把匕首握在手中,向着自己胸腹之間猛力就扎。
戴雲珠沒來得及阻攔,她做夢也沒有想到褚玉蓮會這樣,眼看着褚玉蓮把一把匕首扎進了胸腹之間,她大駭,急扶住褚玉蓮:“姑娘”
褚玉蓮花容已然失色,她忍着痛道:“他要的是我,我讓他沒有把柄可以掌握,雲珠,謝謝你想促成我跟李少掌櫃的,看來我跟他沒緣份,還是你代我跟着他吧!”
説完這番話就支持不住了,要倒。
戴雲珠既驚又急,向外大叫:“來人哪,來人哪,快來人哪”
褚老爺子跟戴南山步履聲雖已遠去,但是戴雲珠這叫聲還聽得見,他倆折了回來,回來得飛快。
開了柴房門,眼前的景象嚇呆了他倆。
同時,戴雲珠-聲:“姑娘自絕了。”
褚老爺子、戴南山跑進米扶住了褚玉蓮,一個直叫“玉蓮”,一個直叫“姑娘”。
奈何褚玉蓮已雙眸緊閉,渾身是血,不能答應了。
聽見戴雲珠叫的,還不只是褚老爺子跟戴南山,皇甫公子跟“七郎”也趕到了,一見都楞住了。
戴雲珠看見了皇甫公子,一雙美目都紅了,叫了聲:“這下你心滿意足了吧!”
鬆了褚玉蓮,就撲皇甫公子。
皇甫公子及時定過了神,也及時出了手,戴雲珠畢竟不如他,被一掌擊退。
可是戴雲珠已經紅了眼,閃身又自撲上。
這回被戴南山伸手攔住,戴南山大吼:“姑娘都讓你害死了,你還想死我成全你。”
揚掌當頭劈下。
眼看戴雲珠就要毀在乃父掌下。
“砰!”一聲,屋頂突然塌了個洞、瓦礫、塵土成一蓬落下,灑了大夥兒一身。
大夥兒急忙閉目躲避,跟在瓦礫塵土之後落下的一條人影,攔腰抱起了戴雲珠,衝出柴房,騰空而起,等大夥兒避開了瓦礫、塵土,睜開了眼,戴雲珠已經不見了。
大夥兒又一次楞住了。
戴南山頭一個開了口:“老爺子,有人救走了那個畜生。”
大夥兒都明白了。本來嘛,好好的,柴房怪頂怎麼會突然塌了個洞?皇甫公子第二個叫道:“李豪!”除了那個李豪,也不會有別人。
“七郎”就要追。
褚老爺子道:“追不上了,追上了又能怎麼樣,讓他去吧!”
“對!”戴南山道:“我全當沒這個女兒。”
皇甫公子冷冷道:“一個自絕,一個還是跟叛逆跑了,全當沒這個女兒,別以為這樣就脱了干係了。”褚老爺子的臉更紅了,暴喝:“滾!”
皇甫公子還冷笑:“老爺子”“滾!”褚老爺子道:“再不滾我讓人把你扔出去。”
皇甫公子冷笑變成了陰笑:“好吧!老爺子,咱們後會有期。”
他轉身衝出了柴房。
褚老爺子回身抱着愛女也哭了:“玉蓮”
這兒又是城牆根兒。
又是那棵大樹下。
嚴四把戴雲珠放了下來:“戴姑娘,我不得不從權”
戴雲珠忙叫:“少掌櫃的,褚姑娘”
嚴四黯然道:“我知道,我想到了兩位會糟,可是我去遲了一步。”
戴雲珠突然哭了,哭得像梨花帶雨,好不動人,哭着説:“你不該救我”
“我雖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褚姑娘已經自絕了,我怎麼能讓姑娘也”
他沒有説下去。
戴雲珠忽然抬起頭,神色動人:“都是那個該死的皇甫家兒子,不然不至於這樣。”
“怎麼回事,姑娘能不能告訴我?”
戴雲珠告訴了嚴四。
靜靜聽畢,嚴四揚起了眉:“姑娘放心,我會為褚姑娘報仇雪恨的。”
“不,我要手刃那個東西。”
“戴姑娘,我也該安慰褚姑娘在天之靈。”
戴雲珠又哭了,哭得好傷心。
“姑娘”
“我哭褚姑娘,我哭我自己。”
“姑娘你”
“我已經沒親人,也無家可歸了。”
“都是我連累了兩位,當初我就是怕連累兩位”
“沒有人抱怨,褚姑娘跟我都是心甘情願的,我為褚姑娘跟我哭的是,她跟我為什麼會有這樣的爹,為什麼我們倆的娘都走得那麼早?”
嚴四也一陣心酸:“姑娘,人有幸有不幸,我家破人亡,父母俱逝,我甚至記不得爹孃長得什麼樣了。”
戴雲珠住了聲,抬淚眼望嚴四:“真的?”
嚴四點了點頭!戴雲珠又哭了:“那咱們都夠可憐的。”
嚴四沒再勸,任她哭,他知道,人到了難受的時候,不讓哭,不讓發泄是不行的,憋在心裏是會憋出病的,他默默的聽着戴雲珠哭,想想自己的身世,也心酸了一陣子。
兩眼濕濕的,他只是沒讓眼淚掉下來。
片刻之後,戴雲珠住聲收淚,一邊以羅帕擦着眼淚,道:“不知道他們還會不會大搜全城了”
她都不知道,嚴四又怎麼會知道,他道:“隨他們了。”
戴雲珠道:“恐怕你也還沒有去處,是不是?”
“不要緊,總會有去處的,我不相信會沒有去處。”
戴雲珠的淚水又往外一湧:“褚姑娘臨死前對我説,她謝謝我想促成你跟她,可是她認為她跟你沒有緣份,要我代替她跟着你,可是我也認為我不能拖累你,我要走了。”
説着,她就要往起站。
嚴四聽得神情震動,忙道:“姑娘,等一等。”
戴雲珠收勢停住:“怎麼?”
“姑娘要上那兒去?”
“天下這麼大,我何愁沒個去處?”她淚水再湧,可是這回她忍住沒讓它掉下來。
“姑娘,你不能走。”
“你願意讓我代替褚姑娘跟着你。”
嚴四遲疑了一下,道:“那是兩回事,事實上我認為現在該由我來照顧姑娘了。”
“怎麼説?”
“因為我害姑娘有家歸不得。”
“你要是這麼想,你就錯了,老實説我早就想離開那個家了,我爹對褚家忠心耿耿,我這個做女兒的,就得為他的忠心作任何犧牲,甚至包括犧牲自己的-輩子。”
“那種情形下離家,跟現在離家不一樣。”
“謝謝你的好意,我”
“不管怎麼説,我都不能讓姑娘離開。”
戴雲珠悽然一笑:“按説,這原是我求之不得的事,可是我不配”
“姑娘”
“真的,我自己知道,你多少也應該明白,我不配一一”
嚴四當然知道她何指,道:“姑娘,我不是計較什麼?可是男女在一起,何必非私情不可。”
“可是女兒家一輩子最大的心願,就是找一個她深愛的終身伴侶,廝守一生啊!”
“應該也有例外,我願意視姑娘為粉紅知己。”
“可是我跟你長久在一起,這又算什麼呢?”
“姑娘,情之一事不能勉強,可也沒辦法阻攔,日後的情形怎麼樣,誰知道?”
戴雲珠神情一震:“謝謝你。”
“我無意安慰姑娘,我説的是實話。”
“我知道,也絕對相信,可是我不配。”
“那咱們就姐弟,或者兄妹。”
“你讓我真感動,可是你又能夠照顧我多久,照顧我到什麼時候?”
嚴四毅然道:“那怕是一生一世?”
戴雲珠突然又哭了:“李郎,你何止讓我感動,你簡直讓我……我恨,我恨造物弄人,也恨自己任人擺佈,更恨為什麼不早遇見你”
“姑娘”
戴雲珠哭着搖頭:“你還是讓我走吧”
嚴四正色道:“戴姑娘,你要是要陷我於不仁不義,你就走,褚姑娘臨死前是怎麼説的,你又怎麼能不聽?”
戴雲珠忽然痛哭,好傷心,片刻,她收淚住聲,-方羅帕都能擰出水來了。
“好吧,我什麼都不説了,就跟着你,可是,到了你不願意讓我跟的時候,你得告訴我:”
嚴四聽得又是一陣心酸,忽然之間,他對戴雲珠產生了無限憐惜。道:“你等着吧,到了那一天,我自會告訴你。”
戴雲珠豈有聽不懂這話的道理,她無限感激的看了嚴四一眼,低下了頭,沒説話。
嚴四也沒説話,一時間這一帶陷入了靜寂之中,靜得讓人有一種説不出的感受。
半晌,還是戴雲珠先説了話,話聲輕輕的:“咱們上那兒去?”
是啊,總不能老在城牆根兒這棵大樹下坐着。
嚴四緩緩道:“不急,咱們先辦完一件事再找去處。”
“什麼事?”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這兒,是“查緝營”統帶的“簽押房”。
有二個人在這兒,一個是“查緝營”的統帶,一個是那位皇甫公子。
統帶來回踱着步,皇甫公子則垂手恭立,還微微低着頭,平日那跋扈、囂張的神態全不知那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