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秦的絡腮鬍大漢叫道:“姓嚴的,你要保護他們的這個小皇帝?”
嚴四道:“不錯。”
“我不信。”姑娘道:“要是真如嚴師父所説,他們又怎麼會張貼畫像,到處緝捕你?”
“那是因為他們不知道。”
“就算他們不知道,他們這樣相對嚴師父,嚴師父你又怎麼願意保護他們的主子,而且還是十年?”
嚴四道:“羅姑娘,那也是我的事。”
“你的事?”姓彭的小鬍子大漢也叫了起來:“你只擋‘漢留’,你只擋漢族世胄,先朝遺民,他們自己人算計他你管不管?”
“管!”嚴四道:“任何人都一樣。”
姓彭的小鬍子大漢抬手往外一指:“那你就找鰲拜他們去,顧命四大臣欺他們那個主人年幼,不但抓權,還有取而代之的野心,你去管哪!”
嚴四心頭震動,站了起來:“閣下説的可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我有騙你的必要麼?”
“多謝相告,我會管,我一定會管。”
姓秦的絡腮鬍大漢大聲冷笑:“可惜你已經沒那個機會了!”
姑娘忙叫:“秦叔!”
姓秦的絡腮鬍大漢嗔目沉喝:“你敢壞本會的規法?”
姑娘一凜,未敢再言。
姓秦的絡腮鬍大漢抖了一掌,直襲嚴四。
雙方距離近,姓秦的絡腮鬍大漢這一掌,又是勁道十足,只讓他拍上,非吐血重傷不可。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只這一掌,就知道“漢留”這些人的武功,跟皇甫家、褚家那些人絕對不同,“漢留”的這些人,才稱得上是武林中的高手。
看樣子,“漢留”這些人是真想要他的命了。
至少姓秦的絡腮鬍大漢,跟姓彭的小鬍子大漢是。
嚴四還沒出手,姓彭的小鬍子大漢抬手探腰,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刺向了嚴四左側,這是嚴四要躲姓秦的那一掌,九成九會躲閃的方向。
姓秦的跟姓彭的真是合作無間。
可是,嚴四沒閃躲,他挺起右掌硬接姓秦的拍來的那一掌。
砰然一掌,姓秦的站立不穩,坐回了牀上,還好牀結實,不然非被坐垮不可。
同時,姓彭的那一匕首也落了空。
嚴四右掌疾探,誰也沒看清楚,只聽姓彭的悶哼一聲,匕首已然到了嚴四手裏,他把匕首順熱往前一抵,那鋭利的匕首尖已然到了姓秦的絡腮鬍大漢喉結之前。
姓秦的立被震住,那敢再動。
姓彭的也沒敢再動。
一時間,小屋裏的空氣好像凝住了。
姑娘忙叫:“嚴師父……”
嚴四道:“羅老爺、羅姑娘,嚴四一向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姓秦的絡腮鬍大漢漲紅了臉,叫道:“姓嚴的,有種你就殺了我!”
嚴四道:“羅老爺、羅姑娘,除了他們那個小皇帝,任何人任你們動,任何事任你們做,我只要你們知道,嚴四我是友非敵,從現在起,我辭去羅家護院之職。”
他翻腕收手,把匕首往桌上一插,轉身往外行去。
也不知道是沒敢動,還是忘了,姓秦的跟姓彭的都沒有動。
姑娘橫身一攔:“嚴師父!”
“讓我走,羅姑娘。”嚴四道:“我留在這兒對咱們雙方都不好,我不會離開‘北京城’,總還會有見面的時候。”
姑娘一雙美目中的神色,突然之間變得有點幽怨,深深一眼,往旁邊一退,讓開了出門路。
嚴四邁步往前就走,兩步就跨出了門,一閃就不見了。
姓秦的絡腮鬍大漢猛可裏站起來道:“分堂馬上搬走!”
羅姑娘道:“秦叔,他不會……”
“你相信一個外人,還是相信自己人?”
羅姑娘沒再説什麼。
姓秦的絡腮鬍大漢又道:“他説跟咱們是友非敵,我卻説咱們跟他是敵非友。”
姑娘香唇略動,欲言又止。
姓彭的小鬍子大漢道:“我也這麼説!”
姑娘終於沒有説話。
夜已經很深了。
從濃濃的夜色看,這裏似乎另是一片城池。
燈都熄了,從僅剩的偶而閃動的點點燈光看,這一片城池裏,似乎都是宏偉高大的建築,一棟棟似乎都是殿宇。
看不出什麼來,可是隱隱感覺得出,它懍人,這是個震懾人的地方。
怎麼不?這裏是深宮大內“紫禁城”。
二條黑影,輕捷得像一縷煙,還是輕煙,從一棟宮殿的琉璃瓦面上,落在了宮殿下的一處暗隅裏。
神不知,鬼不覺,人更無從覺察。
黑影在暗隅裏待了一下,然後他又輕捷得像縷煙,輕輕的撥開一扇門,飄了進去。進去的地方有燈,燈光很微弱,兩名小太監在站着打嗑睡。
人影飄近了他們,掌拍制穴放倒了一個,然後輕拍另一個。
另一個小太監驚醒了,驚醒後看見眼前站了個人,不認識的人,不是這座殿裏的人,也不是宮裏的人,他嚇得要叫。
那人動作很快,捂住了他的嘴,在他耳邊低低道:“我是萬總管的朋友,來找他,在那兒可以找到他?”
小太監説不出話來,抬手往裏連指。
那人道:“帶我去!”
一手捂着小太監的嘴,拎着小太監往裏走。
走沒多遠,看見靠牆有張牀,沒有帳子,牀上睡着人,穿着衣裳睡着,正是“乾清官”總管太監萬順和。
到了牀前,那人伸手搖醒了萬順和,萬順和醒來一見那人,大驚坐起,脱口要叫。
那人打個手勢,讓他輕聲。
萬順和馬上輕聲了:“我的爺,你怎麼進了禁宮大內,進了‘養心殿’?”
那人道:“我有事,不能不來。”
萬順和忙道:“你來得正好,我也……”
那人道:“萬總管,先把眼前這位打發吧。”
萬順和忙向小太監低聲道:“這位是先皇帝的朋友,不許讓任何人知道他今夜進宮來了,不然我摘你的小腦袋瓜子,知道嗎?”
小太監忙點頭。
那人鬆了手,小太監慌慌張張的走了。
萬順和跳下了牀:“李爺,我早就想找你,可是騾馬行毀了,我沒有一點辦法,急都快急死了,這會兒你反找我來了,真是主上洪福,老天爺保佑。”
那人道:“萬總管,我現在叫嚴四。”
萬順和一怔道:“好好的,你幹嘛改名換姓?”
嚴四道:“萬總管,你剛説過,騾馬行毀了,我的朋友都被害了。”
“聽説是‘查緝營’?”
“不錯!”
“他們真大膽!”
“他們不知道實情,所以趁先皇帝殯天,下手騾馬行,報仇雪恨。”
“我已經找過玉貝勒了,他答應查明經過,後來聽説處決了查緝營兩個班領。”
“謝謝你,萬總管,可是現在京裏還在緝拿李豪!”
萬順和一怔,脱口輕叫:“這怎麼會明兒個我再找玉貝勒……”
“不必了,萬總管,先皇帝不在位,恐怕朝廷的情形也已經有所改變了,這件事將來我會查明的,還是先談眼下的要緊事吧。”
萬順和忙道:“説起要緊事,我也有要緊事。”
嚴四道:“是不是關係顧命四大臣?”
萬順和忙道:“你已知道了,您是不是就是為這件事來的?”
嚴四點了頭:“不錯!”
萬順和道:“您是怎麼聽説的?難道外頭都知道了?”
“外頭是不是知道,我不敢説,我是聽一些特殊的江湖朋友説的。”
“您都聽説了什麼?”
“顧命四大臣抓權、弄權,甚至想取皇上而代之。”
萬順和突然捂臉要哭了:“這些特別的江湖朋友知道的沒有錯,李爺啊,這份氣難受,這件事非同小可,我受先皇帝重託,要是保不住皇上,我怎麼對得起先皇帝啊!”
嚴四道:“萬總管,不要急,不要難過,你把詳情告訴我,咱們共同來商議對策。”
萬順和忍住了難過,道:“李爺啊,新皇帝登基沒多久,鰲拜就開始抓權、弄權了,新皇帝年紀小,鰲拜又是先皇帝任命的顧命四大臣之首,新皇帝那能不聽他的?簡直他就是皇上了,滿朝文武,宮裏宮外,誰不受他的氣?”
嚴四道:“是顧命四大臣,還是隻有鰲拜?”
“只有鰲拜,外頭的人不明白,提起來就是顧命四大臣,其實只有鰲拜。”
嚴四道:“滿朝文武這麼多人,加以還有另三位顧命大臣,鰲拜一個人能這麼猖狂?”
萬順和道:“李爺,他有顧命啊,況且又是顧命四大臣之首,誰反抗他他給誰扣違抗新皇帝居心叵測的帽子,誰敢冒這種大不韙啊!”
嚴四道:“真正違抗新皇帝,居心叵測的是他!”
萬順和道:“是啊,誰敢説啊,誰又奈何得了他啊!”
嚴四道:“難道就真一點辦法也沒有了?”
萬順和道:“那倒也不是,真要是滿朝文武、各王公大臣都起來對付他,他照樣會垮,可是凡他這種人都會有他的勢力,趨炎附勢的多而厲害,那就沒有辦法了。”
嚴四道:“玉貝勒呢?玉貝勒不是皇族,不是皇上的人麼?”
萬順和道:“可是沒聽他説什麼,或許他也是不敢冒大不韙吧!”
嚴四道:“別的王公大臣或許是,可是玉貝勒不是,以他的權勢,他的心性為人,只要他認為對,他認為該做,他應該不怕什麼大不韙不大不韙的。”
萬順和沉吟了一下:“這倒是,那我就不知道他為什麼沒有任何動靜了。”
嚴四雙眉微一揚:“從‘查緝營’下手白記騾馬行,緝拿李豪,再加上鰲拜弄權,玉貝勒沒有動靜這兩件事看,先皇帝不在後,朝廷的情勢有所改變,是不會有錯的。”
萬順和一聽這話又要哭了:“李爺,那怎麼辦,要是玉貝勒也倒向了鰲拜,那就等於什麼都是鰲拜的了,新皇帝不過是個名義上的皇帝而已!”
恐怕事實是如此了。
內有鰲拜這些大臣,外有潛伏在京的漢留,情勢的確是嚴重異常。
可是嚴四不能這麼告訴萬順和,他道:“萬總管放心,總還有一些忠於皇帝的王公大臣跟你我!”
萬順和道:“可是兩方面的勢力比起來太懸殊了。”
這是實情。
嚴四道:“要照萬總管那麼説,那就只有拱手讓人,坐以待斃了。”
萬順和忙搖頭道:“不,我不能,受先皇重託,死我也要保得住新皇帝。”
嚴四道:“這就是了,那還有什麼好怕的,先皇帝讓我留京十年,暗中護衞新皇帝,等新皇帝長成,似乎是有先見之明,先皇帝把這重責大任交給我,應該也是認為我足以勝任,萬總管,你看是不是?”
萬順和悲聲道:“李爺,皇上就全仗您了。”
他就要拜下!嚴四伸手攔住了他:“萬總管,為了能讓我不躲藏,不閃避,不傷人,不鬧事,能不能請新皇帝寫個什麼給我護身,或者下旨‘查緝營’撤消對我的緝拿?”
萬順和道:“李爺啊,要是能還説什麼,現在一切得看顧命四大臣的,也就是鰲拜的,新皇帝什麼都不當用。”
嚴四道:“那麼先皇帝説的還當不當用?”
“當然當用。”萬順和道:“鰲拜他們這顧命四大臣是那兒來的,不就是先皇帝任命的麼,先皇帝説的要是不當用,那鰲拜他們也就不是顧命大臣了。”
“那就行了,”嚴四道:“為了新皇帝跟你,以後我不會常來找你,萬一有什麼要緊事非找你不可,我還是會像今夜這樣到‘養心殿’來。”
“行!”萬順和一點頭:“可是您得小心,大內侍衞都是好手。”
“謝謝你,我知道。”嚴四道:“要是連大內侍衞都對付不了,先皇帝也不會把這種重責大任交付給我了,我走了。”
他要走。
萬順和伸手拉住:“李爺,等一等!”
嚴四停住:“萬總管還有什麼事?”
萬順和道:“您要不要見見新皇帝?”
嚴四道:“這時候,合適麼?”
“除了這時候,您什麼時候能見?”
倒也是!“新皇帝還是個孩子,我怕他口風不緊,給自己招災惹禍。”
“這您多慮了,新皇帝年紀雖小,可是非常人,您見過以後就知道了。”
嚴四遲疑了一下,點頭:“好,那就聽憑萬總管安排!”
萬順和道:“您跟我來!”
轉身行去。
嚴四跟了過去。
往裏走,是另一間,這一間更見氣派豪華,靠裏一張大牀,幔帳低垂,寂靜無聲,牀前腳凳上一雙黃緞繡錦的童鞋。
不用説,牀上睡的就是那位登基不久,年號“康熙”的小皇帝了。
萬順和哈腰低頭,輕輕上前勾起了幔帳,看見了,牀上蓋着龍被,睡着一個七、八歲的孩童。
孩童睡得安詳,長得也真好,龍眉鳳目,膽鼻方口,小小年紀隱隱有些威儀。
萬順和上前輕喚:“老爺子,醒醒,老爺子,醒醒!”
小皇上醒了:“嗯?”
萬順和忙道:“奴才在這兒!”
小皇上睜開了眼,他看見了萬順和:“萬順和?”
很平靜!一眼看見了萬順和及身後的嚴四,他坐了起來,仍然很平靜,只是一雙炯炯有神的鳳目眨了一眨道:“這個人是……”
萬順和忙道:“老爺子,您現在什麼都不用擔心了,這位就是先皇帝讓留京十年,交付暗中護衞您重責大任的那位……”
小皇上道:“李豪?”
萬順和一點頭道:“對!”
嚴四上前施禮:“草民李豪,恭見皇上。”
“不要行禮。”小皇上道:“您是位異人高士,又是我皇阿瑪重託的人,我應該敬重你。”
這那像個小孩兒?嚴四肅然起敬:“草民不敢!”
小皇上道:“不要陷我於不知道禮賢下士,恭敬不如從命,是不是!”
天!嚴四心頭大震道:“是,謝謝皇上。”
萬順和道:“老爺子,這位好修為”
“我知道。”小皇上道:“要不我皇阿瑪怎麼會委以重任,現在又怎麼進得了‘養心殿’?”
年紀雖小,人可是很明白。
嚴四道:“草民不敢當好修為,先皇帝交付草民重任,那是先皇帝看重,草民也只有赴湯蹈火以報。”
小皇上遭:“謝謝你,偏勞你的地方,將來我會好好謝你。”
嚴四道:“皇上恩重,草民當初所以答應先皇帝,只為報答先皇帝的看,草民一介江湖人,無所求,也不敢有所求。”
小皇上道:“我知道,你是江湖高人,不是世俗中人,我知道你無所求,但是對你有所報償,是我皇家的一點心意,你不必客氣,也不要當做世俗的酬庸。”
誰敢説這些話是出自一個七、八歲的孩童之口?事實上這些話確是出自一個七、八歲的孩童之口!嚴四還想再説!萬順和一旁道:“李爺,您聽見皇上説了,這是皇上的一點心意,您就別再説什麼了!”
嚴四忍住了,沒再説什麼。
小皇上轉望萬順和道:“萬順和,現在的情形李俠士知道麼?”
“老爺子。”萬順和道:“李俠土就是在外頭聽説了些什麼,才進宮來找奴才的,奴才已經把詳情告訴李俠士了。”
“那就好。”小皇上轉望嚴四:“該怎麼做,你只管放手去做吧!”
“是!”嚴四欠身道:“皇上要是沒有別的旨諭,請安歇,草民告退!”
小皇上道:“到底我年紀還小,這方面的事懂得不多,一切你看着辦……”轉望萬順和道:“萬順和,代我送李俠士!”
“奴才遵旨!”萬順和施下禮去。
在萬順和的陪同下,嚴四告退。
順着來路到了剛才見萬順和的地方。
萬順和道:“李爺,你急着走麼?”
“萬總管還有什麼事?”嚴四問。
萬順和道:“我是想知道一下,您打算怎麼辦?”
嚴四道:“我還沒有想到,該從何處着手,萬總管有什麼高見?”
萬順和忙道:“您別問我,我是巴不得馬上宰了鰲拜,可是我又明知道不容易,就像皇上説的,還是您看着辦吧!”
嚴四道:“好吧,那我走了。”
萬順和道:“我送您出去!”
嚴四道:“萬總管,來去是我的事,你還是裝不知道的好!”
萬順和當然明白嚴四的意思,道:“那我就不送了,您好走!”
嚴四沒再説什麼,順着進來的路往外行去。
到了兩個小太監站更守夜的地方,小孩畢竟是小孩,一個穴道仍被制,還在酣睡,那剛才帶嚴四見萬順和的那一個,居然又打起瞌睡。
被制穴道的那一個,到了明天早上,穴道自開,嚴四沒去管他,也沒驚擾打瞌睡的那一個,像一縷輕煙似的飄出“養心殿”,消失在殿外夜色裏。
“肅親王府”的夜色,跟深宮大內一樣的寧靜。
“肅親王府”也像大內一樣,只有着少數幾點燈光,而且也和深宮大內一樣,今夜也來了人。
來的人也是一個,他落在了“肅王府”前院那最高的一棟屋宇待客大廳的屋脊上。
隨即來人揚聲發話:“煩請各位通報一聲,江湖草民求見玉貝勒。”
“肅王府”幾處暗隅裏,立即竄起幾條人影,直撲大廳瓦面。
隨即一個清朗話聲喝道:“下來!”
即將落在大廳瓦面的那幾條人影,立即旋身折了回來,又落回各處暗隅裏。那清朗語聲又起:“我就是你要見的人,要見我你就下來。”大廳屋脊上那人道:“草民遵命!”
只見他往上騰身,直上半空,隨即飛星隕石般直瀉而下,落向那清朗話聲揚起處,前院待客大廳前的那條石板路上。
那條石板路上,站着一個頎長、挺拔、俊逸的身影,正是玉貝勒。
落下來的那個人,一樣的頎長、挺拔、俊逸,正是嚴四。
玉貝勒看見嚴四並沒有感到意外:“你還沒有走?”
嚴四道:“貝勒若是知草民,就應該知道草民不會走!”
玉貝勒不是不知他。
玉貝勒道:“我沒有想到,在這個時候,你居然敢來找我。”
嚴四道:“貝勒爺若是知草民,草民一定會來找貝勒爺。”
事實上,玉貝勒已經料到了。
玉貝勒道:“對‘騾馬行’的事,我感到遺憾,我也已經處決了他們兩個班領!”
“謝謝貝勒爺!”嚴四道:“草民也來請教貝勒爺,為什麼‘查緝營’還在到處緝拿草民?”
玉貝勒道:“這就不是我所能攔阻得了。”
嚴四道:“據草民所知,貝勒爺統領京畿禁衞。”
“這是實情。”玉貝勒道:“到現在仍然是,只是我的權已經大不如以前了。”
“是誰削了貝勒爺的權,是顧命四大臣,還是新皇帝?”
玉貝勒道:“這是朝廷的事,你是個江湖百姓不必過問那麼多!”
嚴四道:“那草民請示一件草民自己的事,請問貝勒爺,草民犯了什麼法?”
玉貝勒沉默了一下:“你是指‘查緝營’緝捕你的事?”
“不錯!”
玉貝勒道:“你是知道的,‘查緝營’他們有時候會亂給人扣帽子的。”
“這麼説。”嚴四道:“貝勒爺的意思是,‘查緝營’是給草民亂扣帽子?”
“應該是吧!”
“這就好辦了。”嚴四道:“那就請貝勒爺知會‘查緝營’一聲,請撤消對草民的緝拿!”
“很抱歉,那我做不到!”
“為什麼?”
“我剛説過,我的權已經大不如前了。”
“那麼,誰才有這個權,顧命四大臣?”
“那是當然。”
“除了顧命四大臣,誰還有這個權?”
“恐怕沒有了!”
“先皇帝呢?”
“那還用説,先皇帝的旨諭,誰敢違抗?”
“草民有先皇帝的旨諭,行不行呢?”
玉貝勒訝然道:“你有先皇帝的旨諭?”
嚴四取出了金老爺給他的那把匕首,道:“這就是先皇帝給草民的旨諭;”
玉貝勒臉色微微一變,道:“這把匕首我知道,也見過,這是先皇帝賜給你,方便你為他辦事用的。”
嚴四道:“不錯。”
玉貝勒道:“如今先皇帝讓你為他辦的事,早就辦完了。”
嚴四道:“貝勒爺的意思是……”
玉貝勒道:“你不能永遠拿它做為護身符!”
嚴四道:“莫非先皇帝已經不在位了,貝勒爺連他御賜的東西也不認了?”
玉貝勒一雙俊目電閃寒芒:“大膽李豪,你是跟誰説話!”
嚴四道:“貝勒爺不必跟我這樣,貝勒爺應該知道,我是不吃這一套的。”
玉貝勒臉色大變道:“你……”
嚴四道:“只問貝勒爺,草民説的是不是實情?”
“不是。”玉貝勒道:“當然不是!”
嚴四道:“那貝勒爺就不該有,草民不能永遠拿它當作為護身符那句話!”
玉貝勒道:“我説的也是實情!”
嚴四道:“貝勒爺説的不是實情,貝勒爺是位皇族親貴,又掌京畿禁衞多年,不會不知道,皇上御賜的東西,永遠有它如同旨諭的權威,除非皇上把它收了回去。”
玉貝勒道:“可是朝廷也不能任人拿御賜之物作為護身符,干犯律法,為所欲為!”
嚴四道:“敢問貝勒爺,草民怎麼幹犯紀法,又怎麼為所欲為?”
玉貝勒又臉色一變:“雖説“查緝營”那些人,有時候喜歡給人家亂扣帽子,但卻不全然是,有時候,他們認為那個人有罪,也有他們的道理。”
嚴四道:“只怕扣人‘莫須有’罪名的,不是‘查緝營’?”
玉貝勒沉聲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嚴四道:“貝勒爺,三歲孩童都知道,小小的一個‘查緝營’,能作得了什麼主?”
玉貝勒一雙俊目中再現寒芒:“李豪,你把話再説清楚一點。”
嚴四道:“貝勒爺,‘查緝營’的行動,究竟是誰的主使,草民我一定會查清楚,草民也在貝勒爺這兒報個備;這筆債,草民一定會要回來。”
玉貝勒厲聲道:“百姓威脅命官,這難道還不算干犯紀法?”
“貝勒爺。”嚴四道:“那也是做官的逼的。”
玉貝勒幾曾聽過這個,勃然大怒:“李豪,你……”
“貝勒爺。”嚴四很平靜,淡然道:“你是位皇族親貴,也是先皇帝的一位重臣,先皇帝對你的恩寵,不可謂不隆,草民、我也是為先皇帝效力辦事,跟貝勒爺你毫無衝突,草民實在想不通,貝勒爺你為什麼仇視草民,如果只是為令妹翠格格,請貝勒爺放心,彼此身份太以懸殊,門不當,户不對,草民絕不高攀……”
玉貝勒暴叫:“李豪,住口!你還不配!”
他一揚手,各處暗隅裏竄出,打扮俐落,手執兵刃的“肅王府”護衞,立即把李豪跟玉貝勒圍在中間。
嚴四道:“貝勒爺,草民不願傷人,還請貝勒爺不要相逼。”
玉貝勒冷冷一笑:“李豪,我肅王府的護衞,可不是一般的庸手。”
“草民知道。”嚴四道:“強將手下,自無弱兵,只是不知道貝勒爺真的能對這把御賜的匕首不當回事。”
他把那把匕首拿在胸前。
玉貝勒臉色一變:“李豪,你告訴我,你讓‘查緝營’撤消對你的緝拿,你想幹什麼?”
嚴四道:“草民只為想在北京城長住,只為在京城各處行走方便,也是為官裏跟草民雙方都好。”
玉貝勒要説話。
嚴四跟着又是一句:“貝勒爺,你若是執意非趕草民離開不可,居心實在令人起疑!”
玉貝勒道:“你能保證,在京期間不干犯律法?”
嚴四道:貝勒爺,干犯律法,這是見仁見智,很難公平認定的事,但是貝勒爺可以相信,草民不是喜歡干犯律法的人!“你也得保證,從此不跟紀翠來往。”
“貝勒爺,草民剛才已經把慶説得很清楚了。”
玉貝勒一點頭:“好,你走吧,我會試試我對‘查緝營’還能説得上多少話。”“多謝貝勒蘆,”嚴四忙收起了那把匕首,道:“草民相信,貝勒爺還是有貝勒爺的權威在。”
玉貝勒道:“但願如此了!”
嚴四道:“草民告辭!”
他長身而起,又直上大廳瓦面,飛閃不見。
嚴四剛不見,沒有燈的大廳裏,出現一女子身影,她就站在大廳的台階上,沒走下來。
玉貝勒一揚手,那些肅王府的護衞一躬身,又隱人各暗隅不見,玉貝勒則忙向大廳台階上那女子站立處行去。
當然,那女子是賈姑娘。
玉貝勒剛上台階,賈姑娘立即道:“你料對了,他終於來?。”
玉貝勒道:“我沒想到他遲到如今才來!”
“你怎麼放他走了,又答應撤消對他的緝拿?”
“他有先皇帝御賜的那把匕首,我不能不有所顧忌。”
“那怎麼辦?難道讓他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