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傲天,正氣盟盟主嚴巨的獨生愛子,風神俊朗,武功卓絕,交遊廣闊,行事俠義。只是不知何故,自六年前離家便一直未歸,眉宇間也不似從前的飛揚跳脫,總帶著幾分淡淡的抑鬱之氣。
縱然相知滿天下,卻獨缺一個,每在街上看見相似的背影,他都會去追,然後是從不例外的失望。雲晨,你到底在哪裡?
雲晨最後留給他的,就是一個背影,雲晨的那些話,他當時不明白,事後卻翻來覆去的想了好多次——雲晨竟然喜歡他,他就算再愚笨也已知曉,若時光能倒流,他會慢慢勸解,而不是象當初一般那麼無知無覺的傷透雲晨的心。只是無論他怎麼找都找不到他想見到的人,雲晨從那天走後,就象化成了空氣,無影無蹤。雲晨那麼善良,豈知人世間的險惡,只怕被人所騙,苦不堪言,一想到這裡,他便忍不住心急如焚。
從小到大敬仰崇拜的父親,那日之後也極少相見,他忘不了父親對他的曲解逼問,追殺雲晨時的猙獰面孔,這和他回憶中熟悉的父親有太大不同,六年來家中數次傳書,他每次都認真的看過,卻沒有一次聽從父親的旨意回家。回到家中又能如何?要他裝得跟以前一樣,他做不到。
身邊陪他飲酒的好友見他此刻神遊物外,竟沒把他們剛才的話聽進耳中,不由搖頭暗歎,這幾年每次與傲天相聚,他均是如此,跟父親的心病不知幾時能除,其中原由無人得知,婉言相勸也全無效力,他們這些朋友都跟著難受。
好半天后傲天方回過了神,幾個同桌而飲的友人遞給他一張拜貼,他打開一看,說是三月十八,短刀門新掌門段飛揚繼位大典,恭請各路朋友前去觀禮。拜貼的面上,紅底金字清楚寫著他的名諱,再看向幾個朋友手中,也俱拿著書有各自大名的貼子,剛才對他說的話,想必便是邀他一同前去。
他一見‘短刀門’三個字,心中便是一突,這可不是雲晨從前的所在嗎?只因雲晨在眾人之前坦誠自己鍾情於男子,才被毀去武功,逐出師門。想起當日雲晨孤身流落,被他人欺辱的慘狀,他不禁心頭有氣,那新任的掌門段飛揚既是昔日雲晨鐘情之人,又是對雲晨狠心下手之人,此事在江湖中人盡皆知,眼下卻大喇喇的要接掌一派門戶,思及此處,他便想推掉不去。
正要開口拒絕,突聽得背後有人喚道:“少盟主。”
他回身一看,一個本門弟子不知何時來到他身邊站定,畢恭畢敬遞上一封信函。
他眉頭微皺,接在手中,當面就看起來,父親這封信無非又是催他回去,只是比往常多了一條——不准他前去短刀門。他越看心裡就越生氣難過,到了今日,父親還如此忌諱短刀門,實則把自己拒不歸家的帳算在雲晨頭上,說到底就是不信他和雲晨之間的清白。自己這幾年的行蹤俱被父親瞭如指掌,不管身在何處,總有門中信使輕易找來,這和監視有什麼區別?
他未及思慮,即刻將信交還那人:“你回去稟報父親,我的事不勞他老人家操心。”說完這句話,徑自轉頭對友人道:“我和你們一起上短刀門。”
那傳信的弟子不敢多言,只得快步離去。
短刀門-掌門寢室
一個鬚髮皆白的老人靠坐於躺椅之上,雙目無神的看著前方,他唯一的心願就要達成,終於可以卸下身上的重擔,那副重擔,他已經揹負得太久。
有誰能相信,這衰弱的老人竟是一派掌門,僅僅六年的時間,他強健的身體和萬丈雄心就萎縮得一點不剩,從門中發生那件事以來,他的生命也慢慢頹敗。
當初氣在頭上,又在眾人之前,不好護短,日後每每想念起義子從前的孝順聰穎,都傷心不已。在他身邊十幾年,事事聽話,少年愛玩原是平常,他為督促雲晨練功,從不讓他下山,雲晨也都忍了下來,一點怨言也無。如此一個好徒兒卻一昔失去,平生期望已落空一大半,想到雲晨如今不知是死是活,便暗自傷懷。加上那件事之後不過幾月,平日也很喜愛的二徒弟不知何故失蹤,兩大打擊之下,他竟是心灰意冷,勉強撐了這幾年,決意將掌門之位傳給大徒弟段飛揚。傳了位,他一生再無牽掛,只想退隱。當他不再是掌門之後,若能找到那孩子,他要以一個父親的身份,去做那些從前沒能做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