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年前春末裏某個宜人的夜晚
雖然已經十七歲了,晨晨那張超幼齒的娃娃臉卻老是讓初識者當她是十二、三歲的小女孩般地拍拍她的腦袋,若不是還有一副嬌小,卻頗為動人的的曼妙身材讓人流口水,順便提醒一下人家她早已熟透了,搞不好人家還要塞給她一個芭比娃娃抱抱了呢!
真是氣人!沒有遺傳到她父親的音樂天分,卻偏偏讓她遺傳到他那張可惡的娃娃臉!
文季夫就是擺出這張臉,用天真無辜的脆弱假象拐盡天下所有的女人,不論國籍、種族、膚色、背景、學歷、已婚或未婚,只要有吸引他的地方,他就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先上了再説。
而晨晨卻因為這張臉而漲了一肚子的鳥氣,最後,她終於明白,氣自己不如氣別人的真理,於是,她開始拿這張臉去騙吃騙喝,那是在十五歲以前;十五歲以後,她就利用這張臉整人,戲弄老師、整同學、騙鄰居、修理前男友。
她預定在大學畢業之後,才開始奉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加倍犯人」的格言。
不過,在這之前,她都會盡情的放縱自己,反正她一年見不到老頭子幾面,而老媽又常常忘了她的存在,根本沒人管她,她沒理由不好好享受一下這種充分的自由吧?
當然沒理由!
所以,她很愉快的讓自己走在「流行」的最前端,從頭到腳的打扮都屬於最前衞的造型,而且,行為也叛逆十足,除了考試作弊和偷東西、吸食毒品之外,無論是跟老師作對、蹺課、抽煙、夜遊等等,她統統都包辦了。
就像這一天,頂着一頭五顏七彩的超短髮,又緊又窄的牛仔褲和兩三片破布勉強扎住曲線玲瓏的嬌軀,在凌晨過一點後,她才偷偷摸摸地從後門模進廚房內,再躡手躡腳地飄到樓梯下,正想施展踏雪無痕的絕頂輕功飛身上樓時……
「晨晨。」
一聲輕喚、一個踉蹌,晨晨噎了口氣差點一頭撞上牆壁,她驚魂未定地拍拍胸脯,猶豫了一下後,還想當作沒聽到提腿儘快竄上樓……
「晨晨!」第二聲扯尖了嗓門的索命呼喚又追來了!
暗歎着拉回腳,背上的大揹包撲通一聲掉下地,晨晨無奈地拖着沉重的腳步磨磨蹭蹭地踱向起居室,在那裏,她生平最大的剋星正等着她呢!
駱纖纖,典型的古典美人原裝貨,很不幸的,她不僅外表看起來很像古代產品,就連思想也百分之百的脱離現實。她一天之中,有十八個小時都放縱自己沉溺在幻想之中,其餘的六小時則是在睡夢中作那些超級不切實際的夢。也就是説,這個一生活在童話世界中的未婚媽媽,成天啥事也不做,唯一的「責任」就是作白日夢和催促女兒練琴。
「愛麗斯老師説你又蹺課了!」
瞧!就是這一句,永遠都是這一句!
再搭配上她那哀怨的眼神、哀怨的表情、哀怨的聲音,哀怨的駱纖纖哀怨的責備女兒,彷彿女兒正在無情地撕扯着她多愁善感的脆弱心靈。每次駱纖纖用這副模樣來責備晨晨時,晨晨就有種想立刻衝出去讓車子撞死算了的衝動。
真是快要給她氣到沒力了,人家家的女兒在這種時刻回到家時,普通的爸媽一般都會很開心終於逮到機會臭罵女兒一頓,甚至先狠狠扁上一場再説吧?可她親愛的媽咪卻只會抱怨她蹺掉了鋼琴課!
「老媽呀!」晨晨大口的嘆氣。「早跟你説我沒有那種天分,都試了十幾年了,難道你還不滿意嗎?」
「怎麼會呢?」駱纖纖眨着「蠢潔」無辜的大眼睛。「你爸爸是音樂天才,你是他的女兒,當然也是音樂天才羅!還有,別叫我老媽,叫我媽咪!」
是喔!老鼠的兒子一定會打洞,貓咪的孫子一定會抓耗子嘛!對吧?嗯~~按照邏輯推理來講,是這麼回事沒錯,既然她老爸是個音樂天才,那她不是個天才,也該是個地才吧?
可是親愛的老媽好象忘了跟着時代前進的腳步多走兩步,現代的老鼠再怎麼厲害,也啃不動鋼筋水泥吧?而且,現代的貓咪也比較喜歡吃貓罐頭、玩毛線、討好主人,哪有那個美國時間去追老鼠呀?所以説,這種推理已經不符合時代潮流啦!
依照現代人的説法應該是,她很可能是基因突變什麼的,搞不好還是個劃時代產品、超世紀怪胎,甚至也有可能是,她根本不是老爸的女兒,而是老媽不小心讓外星人下了種也説不定,所以……
「但我不是啊!」晨晨第N萬次平方提出最嚴正的抗議。「所以,拜託你不要再逼我了好不好?老……呃!媽咪?你就算逼死我,我也不會突然間變成什麼鬼才的,要不棺材一副給我,我倒是可以躺給你看看!」
「你怎麼可以這麼説?」駱纖纖一聽就更哀怨了,甚至連眼眶裏也開始冒出哀怨的水霧。「你怎麼可以不是天才?如果你不是天才的話,你爺爺就不可能讓你爸爸娶我了呀!難道你不想讓媽咪和你爸爸結婚嗎?你好沒良心喔!」她哽咽地低喃。「就算為了媽咪犧牲一點好了,你就勉強當一下音樂天才嘛!」
真是夠了,這是成熟正常的大人會説的話嗎?
「拜託,你實在是有夠天真的耶!媽咪,難道你還不明白嗎?就算我真的跟老爸一樣是個音樂天才,老爸也不會和你結婚的嘛!」晨晨受不了地叫道。「好不容易爺爺強迫他娶的太太死了,他怎麼可能會再輕易的放棄自由身呢?對他而言,整座森林的野花怎麼也比一朵名花來得有趣得多了,他只不過是把爺爺搬出來當藉口而已,你怎麼就是不懂呢?」
「不,他不會的!」駱纖纖立刻像只最忠心的狗一樣搖着尾巴為情人辯護。「他説過他最愛的是我,無論如何我都相信他!」
是喔!最愛,那黏在他屁股後面的那一大票的次愛份子好象也有整座城市那麼多人了,難道她真的一點都不在乎嗎?還是她更年期提前來到,眼花了看不清楚?抑或是,她根本當作不知道?
晨晨無奈地猛搖頭。「算了,你喜歡活在自己的天方夜譚中就請自便,可是,麻煩你別再拖我下水了好不好?我根本沒有半顆音樂細胞,你卻天天逼着我練琴、練琴,練到我都快要花轟了,這樣一點也不好玩耶!」
「那我該怎麼辦?」駱纖纖哭泣般的低喃。「我想要和你爸爸結婚,名正言順的擁有他呀!」
從駱纖纖隨同家人移民到美國後沒多久,愛作夢的她便被風流出眾的情人拐了心去,因為不願意與情人分手,家人竟然狠心地將她趕了出來,當然,富有的情人並不在意多養兩個人,問題是,她能擁有他的時間實在是少得可憐。如今,她僅剩下情人和女兒兩個親人了,唯一的渴望也只是能和情人長相廝守而已。
這樣應該不算太貪心吧?
沒有人能夠擁有那棵花心大蘿蔔的!晨晨暗忖。
早在九歲時;晨晨就瞭解到這件無可改變的事實了,可是,她那個活在夢幻世界中的母親卻怎麼也無法看清楚風流父親的真面目,真不曉得該説駱纖纖是遲鈍,還是幼稚?不過,以她個人的看法來講,應該是以上皆是。
跟着,晨晨眼角一瞥,很不幸的就給她注意到駱纖纖開始垂下腦袋去絞着手喃喃自語了,晨晨忍不住暗罵一聲「Shit!」,然後立刻轉身落跑了。
又來了!她要是繼續待在那兒,等會兒鐵定會被打雷閃電兼滂沱大雨追殺得無處可逃!
一溜煙竄上樓,兩大步飛身進房,緊接着反身關門落鎖,再猛一下滑上牀撲到那一頭去接起叫囂不休的電話。
「哈羅?」
「咦?駱,你真的回去了?」
「莎蘭?」晨晨翻身躺平了。「我幹嘛不能回來?」
「可是……可是你不是説,今天是你告別處女的偉大日子嗎?」
「甭提了!」一提起這件事,晨晨就不由得火冒三丈。「那些男孩子們根本就是豬頭一堆!」
「怎麼了?」
「怎麼了?」晨晨怒瞪着天花板,好象打算也拿這個問題去質問上帝似的。「那個混球史帝夫居然跟他們打賭……」
「賭什麼?」
「賭我是不是真的處女!」晨晨火大的低吼。
「耶?他不相信你?」
「不但不信,而且,他還跟那些混球説,等他試用過後,如果我真的是處女的話,他會好好的珍惜我,至少在他碰上下一個處女以前都會。但是,如果我不是處女的話,他不介意讓他們來分享一下我的滋味!」晨晨咬牙切齒地説,手裏還朝空中氣憤地胡亂揮舞着。
「Shit!他們真的太過分了!不過……你怎麼知道的?」
「他帶我到汽車旅館後,才發現保險套弄丟了,所以趕緊出去買,後來,我又想到要他順便買一些啤酒、零食來,就追了出去,結果聽到他在旅館門口和他那些豬朋狗友們打賭。」
「所以,你就氣得立刻跑回家了?」
晨晨嘲諷地哈了一聲。「錯,我是先把他小弟弟踢歪了才回來的!」
電話那頭立刻傳來一陣大笑。
「我想,他應該有好一陣子不能試用處女了!」
「或許我該讓他一輩子都不能用他的小弟弟了才對!」晨晨餘憤猶存地説。
莎蘭又笑了一陣子後才慢慢停下來,「你會很難過嗎?」
晨晨聳聳肩。「還好啦!説不難過是假的,畢竟他是我交過的男朋友之中最得我歡心的一個!可是憑良心説,我還是生氣大過於傷心,一想到每個男孩子幾乎都是這種齷齪的想法,我就恨不得全都踢爆他們的小弟弟!」
「喂、喂!你不會就這樣對男孩子心寒了吧?」
「唔……」晨晨搔搔腦袋。「也許是有一點吧!你知道的,我交過那麼多男朋友,可就沒有一個是隻對我本人有興趣,而不是對我的身體有興趣的,但是,我又不想把第一次就這樣隨隨便便的送出去,所以才拖到今天,沒想到這樣也會變成他們的賭注,再加上我老爸……」
她忿忿地翻個白眼。「老實説,我現在真是很不甘心把自己的第一次奉獻給任何男孩子,那些豬玀根本沒資格得到我的第一次!唔……如果有什麼方法可以不必碰男孩子,又能讓自己變成非處女就好了!」
「自己搞?」
「去你的!」晨晨脱口笑罵。「你又不是沒經驗,竟然還説這種話?如果沒有『人』路過,我都還算是處女吧?」
「説的也是!」莎蘭喃喃道:「就算你把自己搞到爛了,沒有男孩子留下『到此一遊』的標記,你那邊就都還算是個處女地。」
晨晨不由得嘆了一口氣。「真不甘心!」
「算了、算了!你們才剛分手,你也還不急着解決這種問題吧?先讓我問問你,這次暑假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打工?」
「哪兒?」
「茱妮阿姨那兒,她的檢驗室裏需要兩個雜務助手,工作很輕鬆,薪水又高,很多人搶的喔!是自己人她才先給我機會的!」
「要!當然要!」晨晨想也不想的就叫道:「拜託,要是放暑假時讓我整天閒閒沒事被我媽咪催着練鋼琴,等三年級開學時,你就得到精神病院找我了!」不過,那樣好象也不錯,至少能逃過天天被逼着上鋼琴老師那兒學琴的災難了。
「OK!那我就先跟她定下來羅!」
「沒問題,不過……是什麼檢驗啊?」
「什麼檢驗啊?」莎蘭的語氣突然顯得有點曖昧。「這個……嘿嘿……到時候你就知道啦!」
☆☆☆
由於馬里蘭州擁有全美最多的聯邦及私人生化科技研究中心和設備,其中包括國家衞生總署(NIH)及所屬各類醫藥研究中心,約翰霍普金斯大學醫學中心等等,馬里蘭州被稱之為生化科技州實在是當之無愧。
當然,只要是私人機構,無論是服務及費用,都比一般公家機關來得高級,譬如位於巴的摩爾市萊特街的沙比克醫療中心,更是屬於富豪上流階層的專用醫療中心,一般平民恐怕連進去借用一下化妝室都不敢。
此刻,醫療中心的負責人專用辦公室,正被借用來接待一對真正屬於貴族階級的夫婦,雖然這對夫婦看起來還相當年輕,絕對不會超過二十五歲,但他們就是會給人一種名副其實的紳士和仕女夫人的感覺。
特別是那位紳士,一望即知是個典型的英國貴族,淡金的髮色在透窗而入的陽光輝映下閃爍着耀眼的光芒,灰藍雙眸有時深沉幽邃如黯夜的暴風雨,有時又慵懶地一如無波的汪洋,顴骨高聳、鼻樑挺直,固執的下巴和冷漠的唇線,讓他的五官外貌極為醒目,且英俊卻又稍嫌傲慢。
而他那包裹在整齊服飾下的堅實修長身軀,更是透露着悠閒的高雅氣質,驕傲地展示着他優秀的血統;有禮卻冷淡的教養,一舉手、一投足皆流露出無懈可擊的尊貴氣息,顧盼之間,掩不住的天生威儀,讓人覺得他彷彿是從古代英國宮廷中走出來的人物似的。
至於他的妻子,擁有精心雕琢出來的美,同樣高貴的典雅氣質,然而,在偶爾不經意的一閃眼之間,卻又讓人覺得她有些不安定。
「考斯岱爾先生,我們已經做完所有的檢驗,而且,詳細報告也已經出來了……」大夫躊躇了一下。「那個……夫人完全沒有問題,可是考斯岱爾先生您就……」
「説吧!」瑟洛凡·考斯岱爾冷淡地點點頭。「如果不敢聽,我就不會來了。」
大夫又猶豫了片刻後,他才毅然地把檢驗報告書的副本遞給面前冷漠的人。
「依據報告書,考斯岱爾先生您不但精蟲數量每毫升只有五百萬(正常是兩千萬以上),而且,精蟲的活動力少於60%,不正常精蟲數也達到40%,Gonadotropin上升,持別是FSH也上升,這是屬於原發性睾丸衰竭,如果用藥物治療,是不可能成功的,手術當然也沒有什麼用處。」
他偷偷瞄一眼對面那張毫無表情的臉,發現對方似乎並沒有生氣,這才悄悄嚥了口唾沫繼續説下去。
「一般情況而言,此類的病人大部分都只能靠AID(使用捐贈者精子做人工受精)或是領養……」瞧見對面的人突然皺起眉頭,大夫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氣,趕緊改口建議道:「不過,我們可以先試試AIH(使用先生的精子做人工受精),精蟲數少,我們就分段收集精液,去除精液中的黏液、雜質,以及死亡的精蟲後,將品質與活動力良好的精蟲集中濃縮於0.5C.C.的人工培養液中,再以導管直接將精蟲送入子宮腔後就大功告成了。然而,這樣還是有個問題……」
瞪着手中的檢驗報告,大夫微微遲疑了一下。
「那個……考斯岱爾先生本身似乎還會產生精蟲抗體,那些精蟲抗體會使正常的精蟲受傷,也許是使受傷精蟲完全無法動彈,或是隻能振動而前進困難,抑或是使精蟲穿透子宮頸黏液的能力降低,總而言之,就是無法使卵子正常的受精。所以,我們很可能還是要試試IVF(試管嬰兒),當然,我們會使用ICSI(卵細胞質內精子顯微注射)來加強受精的成功率,因為,男性自有的精蟲抗體大部分都無法經由洗滌清除,因而阻礙精蟲與卵細胞的結合而無法受精,但是……」
大夫又偷覷了一眼。
「我希望考斯岱爾先生能先有一項認知,精蟲抗體不僅會阻礙精蟲與卵細胞的結合,還會抑制胚胎的分裂,使後續胚胎分裂不正常,包括胚胎着牀,以及懷孕維持都會受到影響。換言之,即使能夠使卵細胞正常受精,夫人能不能正常受孕也是個很大的疑問,甚至受孕之後,也有非常大的可能性會自然流產,因此……」
「我明白了,」瑟洛凡冷淡卻有力的打斷大夫的滔滔不絕。「就照你的意思去做吧!」
「那麼,就先試試AIH,三次不成功之後,再試試ICSI、IVF?或許……」大夫試探着問:「IVF可以多試幾次?」
瑟洛凡無語的頷首。
「那麼,如果還是不成功的話,考斯岱爾先生是不是要考慮使用我們的精子銀行作AID呢?」大夫更進一步的試問。「請您相信我,我們的捐贈者在健康篩選上都是非常嚴格,而且,必須有特別條件的,不是在社會上有特殊成就,就是各項領域裏的天才,您可以依照您的需要來挑選,我們……」
他突然噤聲,因為對方那雙灰藍眸犀利得有點可怕,而且正直瞪着他。
「呃……呃……」他感覺到自己的額頭上似乎開始冒出汗珠來了。「那……算了……我們會盡全力讓夫人成功受孕,並順利懷胎至滿月的!」
真是教人抓狂,這種高貴客人還是少來為妙吧!
☆☆☆
沙比克醫療中心七樓檢驗室裏,兩台震動儀猶在顫抖個不停,還有一台離心器依然拚命旋轉着芭蕾舞圈圈。為了看守仍舊在工作中的儀器,兩個女孩子只好縮在角落裏啃三明治、牛奶。
唉~~誰叫她們只是小小的、微不足道的工讀生呢!
好吧!既然那些大牌工作人員如此「虐待」她們,就別怪她們動腦筋動到他們身上去。
「你真的決定了?」滿臉雀斑的莎蘭咬着滿嘴的三明治,模糊不清地問。
晨晨先喝了一口牛奶,才橫手抹了一下嘴回答,「決定了!」
「為什麼?」
「那還用問嗎?還……不是為了我那個愛作夢的媽咪!」晨晨嘆道:「本來我老爸説這個星期要來的,結果臨時被我爺爺叫到歐洲去了,因為我老爸在德國的女人替他生的孩子要參加華沙的國際蕭邦鋼琴比賽……」
「你慘了!」莎蘭立刻插進來一句幸災樂禍的評論。
「何止慘!」晨晨愁眉苦臉地喃喃道:「我老媽昨天一整天就像個背後靈似的緊貼在我背後哭給我看,信不信她連我洗澡、坐馬桶時也要把那張哭泣的臉擺在我面前?」
莎蘭失笑。「信,怎麼不信?你媽媽什麼事做不出來呀!」
「所以説羅!」晨晨長嘆。「既然我不是音樂天才,我只好製造個音樂天才給她羅!」
莎蘭眨眨眼。「而且?」
晨晨歪了歪腦袋,隨即笑着拍拍莎蘭的肩膀。「呵呵!還是你最瞭解我。」
「嗯?」莎蘭立刻擺出最正經的表情,等待晨晨宣佈答案。
晨晨聳聳肩。「那個豬玀史帝夫居然還敢來找我抱怨,説我吊了他那麼久的胃口,憑什麼到最後一刻才抽腿?而且,還硬掰説他那天只是跟朋友開開玩笑而已,我就踢得他兩天下不了牀,所以,無論如何,非得補償他不可!」
「現在的處女實在很少見了嘛!」莎蘭低喃。
「就是這句話!」晨晨猛點頭。「所以,我想盡快讓自己變成非處女,免得沒事老是讓人盯着我流口水,可是我也説過,我不甘心讓任河男孩子得到我的第一次,想來想去,這個辦法似乎是最能讓大家皆大歡喜的了。」
「可是,這樣真的好嗎?」莎蘭遲疑地看着晨晨。「我是説以後……」
「放心!」隨手將牛奶遠遠地投進垃圾桶裏,晨晨胸有成竹地説:「我早就決定了,我這輩子都要做個單身貴族,不結婚了,可是,我又不想就這樣孤獨到老,所以,先找個人來陪伴也不錯啊!」
眉毛立時挑起不相信的弧度,「為什麼?」莎蘭問。
晨晨似乎感到很有趣地笑了。「你問的很奇怪喔!想想我交過的男友、想想我們認識的鄰居朋友們,最重要的是,想想我老爸,那風流傢伙給我的教訓最深刻,現在我只有一種感覺——男人是最濫情、最不可靠的動物,我寧願靠自己!」
「那是因為你現在還沒有真正愛上某人才會這麼説吧?」莎蘭很理智地分析道:「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將來有一天你真的愛上了某人了呢?」
「我可以跟他在一起,但是不一定要結婚吧?」晨晨很乾脆地説:「就算真的要結婚,如果他是真心愛我的話,他應該不會在意除了我以外的事吧?」
莎蘭愣了一下,隨即又想了想。
「嗯!有道理,不過,要是這個小鬼也跟你一樣是個變種怪胎呢?」
一聽,晨晨立即不客氣的狠捶了莎蘭一記。「喂!你也給我拜託一點好不好?不要這麼烏鴉嘴嘛!想想,我是隻有二分之一的機會,可這小傢伙卻是有四分之三的機會耶!」
「唔!説的也是啦!你都犧牲這麼多了,不會這麼倒黴吧?」
「那你會幫我吧?」
「當然,」莎蘭也笑了。「誰教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呢!」
於是,三天後,兩個正在清洗試管的鬼祟傢伙,邊瞄着身後專心做檢驗的檢驗師,邊小小聲地交換着情報。
「……名字很難念,所以我忘了,只記得上面寫着他是日本人,父母分別是鋼琴家和小提琴家,曾經拿過日內瓦國際鋼琴比賽和李斯特鋼琴大賽的首獎,後來因為車禍去世了,這樣可以吧?」
「嗯!應該可以了。」
「你的日子沒錯吧?」
「沒錯、沒錯,我的大姨媽一向很準時,這點絕對沒問題。」
「注射過HCG了?」
「有……呃……」晨晨瞥了一下手錶。「37個小時之前。」
「好,那待會兒她們要去解凍時,我會跟她們一起去,再趁她們不注意時,把那個人的精子偷出來加進解凍設備裏,通常解凍設備開動後,她們就會先離開,叫我一個人在那邊等。一等解凍完成後,我會先來絆住她們,你則乘機去把那人的精子拿走,趕緊去……呃……你知道該怎麼做吧?」
「知道、知道,都看過那麼多次了,白痴才不會哩!」
「記住,沒有標籤的那支。」
「OK!」
兩個小時之後,一個「迷路」的小男孩好奇地闖入一間無人的實驗室,這邊看看、那邊摸摸的來到那一整排奇怪的瓶子前面,順手就把唯一一支沒有標籤的拿起來,卻沒想到一個手滑,鏘的一聲,瓶子竟然跌破了!
不過,這小子倒是挺鎮定的,大概是常搞這種勾當吧!只見他不慌不忙的把地上清理乾淨,而且,還記得撕掉整排有標籤的瓶子其中之一的標籤,以便「製造」出另一支沒有標籤的瓶子,然後就若無其事的離開了。
這一切都不關他的事喔!
不到兩分鐘後,晨晨匆匆忙忙的闖進來摸走那支小男孩製造出來的無標籤瓶子,再抓了一條特殊導管後就落跑了。
又過了一分鐘後,莎蘭和兩位檢驗師也來了。
「咦?怎麼少了一支?」
莎蘭的心中咚地一下差點昏倒!
怎麼會少了一支?
「少了誰的?」
「咦?誰的啊?呃!我看看名單……唔……啊!少了岱爾先生的。」
「他的?我記得有拿呀!」
「可是這邊沒有他的啊!」
「難道是我拿了,然後不小心又放了回去?」
「也不是沒有可能,剛剛我們一直在聊天,説不定你真的不小心又放了回去了。」
「那沒辦法了,他的再單獨解凍一次吧!」
呼~~莎蘭終於把卡在咽喉處的心推回原位了,可是……
怎麼會少一支呢?
☆☆☆
三個月後
巴爾的摩市社區高中校園某個角落裏,晨晨對莎蘭得意洋洋地比出勝利的手勢。
「真的懷孕了?」莎蘭驚訝地叫道。
「沒錯,我的大姨媽一直沒來,驗孕劑也呈陽性反應,最重要的是……」晨晨嘿嘿笑了笑。「我還特地去婦產科檢查過,沒有錯,我懷孕了!」
莎蘭愣愣地望着晨晨,實在沒有辦法像她那樣放得開。
「那……那……你媽媽怎麼説?還有你爸爸……」
「我老媽呀?」晨晨自嘲地笑了一下。「我老媽説太好了,真正的音樂天才三、四歲就能嶄露頭角,所以,她再等個三、四年就夠了,至於我老爸……」她哼了哼。「他説只要不是另一個怪胎就行了。」
莎蘭聞言,不由得傻住了。「難道……難道他們都沒有問孩子的父親是誰嗎?」
「有啊!」晨晨一臉的嘲諷。「我只告訴他們是某位得過鋼琴大獎的鋼琴家,他們就滿意了。」
莎蘭不可思議地瞪住晨晨好半天説不出話來。
「這個……我實在是不知道該羨慕你的父母夠開明,還是該替你感到悲哀才好?」
「無所謂,我早就習慣了。」晨晨滿不在乎地説:「反正現在所有的問題都算是解決了;以後就不會再有男孩子當我是本世紀最後一位處女來擱擱纏了,甚至還會因為避嫌而閃得遠遠的。而我老媽也不會再陰魂不散地死纏着我,讓她有機會改變一下目標,生活才不會太無趣咩!」
可惜,就算晨晨真的生出一個宇宙霹靂無敵的大天才,駱纖纖也都沒機會達成嫁給情人的願望了,因為,她在三年後便因為卵巢癌去世了!
☆☆☆
「實在是很對不起,考斯岱爾先生,已經試了很多次,受精卵就是無法着牀,唯一一次成功的着牀之後,尊夫人也在半個月後就自然流產了,這個……我們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恐怕您要是想要孩子的話,也只能利用AID或者是領養了。」
瑟洛凡毫無表情地看着自己修長的手。
他早就想到會是這種結果了,也有了心理準備,只是……他真的不太想去面對父母親失望的臉。
一直都是個聽話的乖寶寶的他,在六十多歲的父母殷殷期盼之下,剛滿二十歲就遵循父母的意願娶了沒有感情,但門當户對的妻子卓妮莎,不過,包括他父母和卓妮莎本人在內,所有的人都以為他很愛卓妮莎。
這是因為他對卓妮莎特別好,而他之所以會對卓妮莎很特別,則是因為父母很喜歡卓妮莎,他們希望天性冷淡的兒子能對媳婦好一點。而只要是父母的願望,他都會盡量去滿足他們,即使他再不喜歡卓妮莎也一樣。
所以,他依照父母的希望娶了卓妮莎,也依照父母的希望表現得很温柔體貼,其實,他結婚的唯一目的只是生育子女。
然而,婚後兩年,他們雖然沒有避孕,性生活也很正常,可就是沒有孩子的消息。當然,他頭一個就叫卓妮莎去檢查,結果回答竟然是她健康得很。為了父母,他吞下羞辱之心去檢查,沒想到問題果真是出在他身上。
從此之後,他開始輾轉在英國各大醫院間尋求幫助,結果都令人相當失望。為了父母,他再跑到德國、法國,甚至是瑞士,同樣找不到讓人滿意的結論。如今,他遠來美國,答案卻依然不變的教人傷心,他已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其實,從他曾曾祖那一代開始,子嗣就不怎麼興旺,他父親更是直到四十多歲才生下他一個獨生子,沒想到他卻連半個也沒能有!
或許他該到亞洲去試試看,聽説古老的國家都會有些偏方,或者對他有用也説不定,如果還是不行的話……算了,到時候再説吧!
☆☆☆
晨晨和莎蘭一塊兒瞪着剛出生兩天的兒子。
「呃……莎蘭……」
「嗯?」
「你不是説他爸爸是日本人嗎?」
「呃……是啊!」
「那他為什麼有那個和那個?」晨晨指指嬰兒偶爾才張開一次的眼睛和一出生就很濃密的頭髮。「難道他爸爸是個混血兒?」還是非常混的混血兒!
「呃……」莎蘭乾咳兩聲。「好象……不是耶!」
「不是?」隨着陡然升高的音調;晨晨把懷疑的視線慢慢拉向莎蘭。「不是?你説不是?那他那兩樣玩意兒是怎麼來的?ㄎ一ㄤ來的嗎?」
莎蘭尷尬地笑了一下。「呃、呃……上天賜予的?」
晨晨忍不住翻了個大白眼。「如果這小子的爸爸和我一樣是個純種的東方人,那這小子可就真的是名副其實的基因突變異種怪胎了!」
莎蘭盯着嬰兒沉默半晌。
「那個……晨晨,有件事我……我本來以為應該沒有關係的才對,所以,一直沒有告訴你,可是現在……」
聞言,晨晨驟然挑高了眉毛,莎蘭的心頭跳了跳,趕緊垂下臉去。
「呃……那天,就是那天你拿走精子之後,我和檢驗師隨後到解凍實驗室裏,結果……結果她們發現少了一支瓶子……」
晨晨呆了呆。「怎麼會?」
「是啊!我也覺得很奇怪怎麼會這樣,可是……」莎蘭苦笑一聲。「我想,搞不好問題就出在那兒吧?就在我去絆住她們的那段期間,或許……或許出了什麼差錯也説不定,因為……因為後來我發現垃圾桶裏有一些瓶子的碎片。」
晨晨更是傻眼了。「不……不會吧?」是誰搞「砸」的?
莎蘭頗為歉疚地瞄她一眼。「我也不確定啊!」
晨晨愣了半晌。
「那……那是少了誰的?」
「一位岱爾先生的;我特地去檔案室查過,很奇怪的是,竟然沒有他的詳細資料,除了岱爾和出生年之外,其它的什麼都沒有,只有兩個字……」
「哪兩個字?」
「機密。」
「耶?機密?」現在到底是什麼狀況?007外一章嗎?
女王密使好不容易勘破生死關頭,包包裏塞着金槍、霹靂彈和殺人執照勇破間諜網,又順利的闖過了雷霆谷、太空城如海底城,連八爪女都用金剛鑽去拐來玩一遭了,現在又想來美國利用金手指竊取最高機密嗎?
「那表示岱爾先生的身分很特殊,不願意讓太多的人知道。」莎蘭解釋。「一般來講,機密先生、小姐的檔案都個別鎖在負責人那兒,甚至沒有記錄進電腦裏,免得駭客入侵竊取機密。」
晨晨不由得嘖嘖兩聲。「這麼神秘啊?那就沒轍了。」
莎蘭直盯着嬰兒。「那現在怎麼辦?」
晨晨也學她盯着兒子。「不怎麼辦,既然我們什麼都不確定,那就繼續把他當作是純種東方人出產的變種西方人羅!」
就在此時,嬰兒的眼睛突然打開了,那是一雙深邃美麗的灰藍色眼眸,有如深海中的銀波盪漾,非常迷人,而且引人遐思。
「他父親一定長得很好看。」莎蘭評論道。
「我也這麼覺得,不過……」晨晨聳聳肩。「那也不關我的事吧?我只負責把他生出來,之後就輪到他代替我讓我老媽逼着練琴、練琴、再練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