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天山怪俠要傳授給董子寧一套“迎風柳步”,董子寧一時不明白這“迎風柳步”是何武功,連聽還沒聽過呢。雲中燕說:“你記住,我念一句,你跟著念一句,千萬別走神。”
“小弟遵命。”
董子寧跟著雲中燕念一句,讀一句,—一緊記在心,不多久唸完了。又重新再念,前後三遍。董子寧完全銘刻在心裡。雲中燕問:“兄弟,你記住了?”
“記住了。”
“好,你背誦一遍給我聽聽。”
董子寧果然一字不漏地背誦出來。雲中燕大喜:“兄弟,你天資聰敏過人,出我意外。你有這樣好的天聰,何愁練不到上乘武功。”
“大哥過獎了。”
“好,你現在看著我的步法,我怎樣走,你就怎樣走。”
董子寧在星夜下,細心地跟著雲中燕的步法走動,來回走了三次,又—一記在心上。第四次,雲中燕故意走錯兩步,董子寧說:“大哥,這次可不同呀!”
雲中燕大喜:“兄弟,你真的完全記住了,我放心了!來,我用手掌劈你,你用迎風柳步招架,看你能不能避開我的掌力”
“大哥,你可不能太快呵!”
“兄弟,我自有分寸。來,看掌!”
雲中燕一掌劈來,董子寧依照迎風柳步的步法隨掌風一閃,閃開了雲中燕的掌力。雲中燕說聲:“好!”跟著又是第二掌,董子寧也閃開。雲中燕出掌越來越快,董於寧的身影也越閃越快。在星夜下,只見掌形、身形混在一起,不明白的人看了,准以為這是一場生死搏鬥。最後,雲中燕收了掌力,董子寧也停止了步法。雲中燕面帶喜悅地說:“兄弟,可以了,你要是練到純熟地步,不但可以閃避勁敵的兵器,還可以在勁敵消耗一定的體力後,伺機出手,反守為攻。”
董子寧猛然想起,問道:“大哥,你在閃避烏老大的第三掌時,就是用這一步法?”
“對,烏老大的第三掌是他的看門絕招,掌力從四面八方壓頂而來,我雖然可以用輕功擺脫,那就不是閃避,而是逃跑了,違反了我所劃的道道,所以就用了這‘迎風柳步’,任他怎樣凌厲威猛,也劈不了我。”
董子寧大喜,向雲中燕深深一揖。雲中燕說:“兄弟,你怎樣了,那來這麼多的禮教?”
“大哥將這門絕技傳給小弟,小弟若不為武林人士盡力,也就對不住大哥了。”
“兄弟,你千萬別這樣想,這不過是防身而已,千萬不能再傳別人。”
“大哥放心,小弟這門絕技是大哥傳授的,今後沒有大哥的允許,就是至親的人,以刀相逼,也不敢再傳。”
“兄弟,你知道我為什麼叫你不再傳與他人?”
“大哥怕我誤傳給一些心術不正或武德不好的人,那就為害武林了!”
雲中燕搖搖頭說:“不單是這樣。”
董子寧不解:“那為什麼?”
“兄弟,不瞞你說,這迎風柳步是門上乘武功,非有上乘內功不可。有上乘內功之人,他也不需學此步法,沒有,他學了,必然日夜強練,一時內力不濟,就筋斷脈裂,不死也終身殘廢,你若傳給他,也就等於害了他。我本不想傳你,又耽心你捲入金鞭俠一門慘死案,必然遇上那神秘的高手,所以傳你以防萬一。兄弟,你今後在練這步法時,感到頭暈心悸時,千萬別再強練下去,以免毀了自己。”
董子寧心中凜然,深深一揖:“多謝大哥指點,小弟謹記在心,不敢強練。”
“再有,兄弟今後遇上真正的武林上乘高手,頂多能用此步法接他十招,十招以後,因你內力不濟,必然為他擊倒。所以你在十招之內,想辦法逃走為上,不可再接下去。”
說時,天色已微微明亮,近處山巒,已依稀可辨。他們不知不覺,竟練了一夜的武功。雲中燕交代明白,看看天色說:“兄弟,天快大亮了,你趕路吧,我也該走了!”說著,雲中燕身形一晃,人早己離開山坡,杏如黃鶴,不知去向。
董子寧茫然若失地站在山坡上,略略休息一會,回顧四周山巒,已是天色大明,便尋路下山,取路北上,剛走到三岔路口一間茶亭處,驀然聽到茶亭裡面有人叫喚自己,一看,不由驚喜起來,問:“師兄,你怎麼來到這裡?”
原來叫喚董子寧的不是別人,卻是他的大師兄趙子榮。趙子榮足足比董子寧大十三歲,生得劍眉朗目,虎背熊腰,舉止激灑,既是武夷劍派掌門人肖飛雨的女婿,也是肖飛雨最得意的弟子。肖飛雨將自己的全副劍術盡傳授給他,希望他支撐武夷劍派的門面。他不但暗熟武夷劍派各種劍術,更擅長七十二路地煞連環劍,是玄武派當今第二代出類拔萃的人物,在江湖上人稱武夷黑俠趙子榮。因為他一向披著一件金邊黑緞披風,身穿緊身皂色衣褲,頭扎黑絲巾,飛簷走壁,宛如一隻黑雕,故得此名。
有一次,玄武劍派三大掌門人的各子弟比武,他那一套七十二路地煞連環劍神出鬼沒,變化莫測,輕靈飄忽,一連殺敗武當、武陵各子弟,就是以風雷劍出名的梁平川,也敗在他的劍下,面與武當派的大弟子方呂中和武陵派的大弟子王平野打成平手,而且還是他戰敗其他弟子後比試的,眾人心中都明白,他劍術比方呂中、王平野都高出半籌。喜得武當派掌門人韓飛林捋著長鬚說;“肖師弟,你有如此門徒,大可為我們玄武劍派增光了。”
從此,趙子榮的七十二路地煞連環劍便在江湖上出了名,先後戰敗了長江二怪,浙東大盜黑旋風,與中州大俠楊庭宇戰成平手。那時,董子寧才十歲,非常仰慕大師兄的劍法,希望有朝一日,自己也像大師兄一樣,劍法出眾,在江湖上行俠仗義。
這次,他們師兄弟幾人,奉師父肖飛雨之命下山,飛帖傳武林,雲集衡山。而大師兄是往西一路的,通知川西大俠徐鳴鳳、山西雙俠等各處武林高手,他怎麼會在這裡出現呢?董子寧不由發問。
趙子榮說:“師弟,你還問,師母見你沒回去,不放心,命我出來找你,你怎麼超期不趕回去的?”
董子寧說:“是我貪看嶺南山色,誤了行程,叫師母費心了。”
“你只是貪看嶺南山色?”
董子寧不由一怔:“榮哥,你聽到我什麼了?”
“你知道師母為什麼對你擔心?江湖上傳說,你迷上了碧雲峰邪教的小魔女了,與她混在一起,傷害了二師伯的馮五哥和峨嵋派的淨清道長,以後又勾結邪教人馬,在臨峰山坡上殺害了梁三哥等幾位師兄弟,二師伯恨怒極了,問罪師父師母,幸而大師伯勸解,說等你回來問清楚,而二師伯立刻派了王平野師兄出來尋你,師母不放心,叫我立刻起到這一帶找你。師弟,是不是有那麼一回事?”
董子寧呆了半晌,也出不了聲。
趙子榮又追問:“師弟,是不是這樣?”
董子寧叫起屈來:“榮哥,這真是天大的冤枉,我怎麼能傷害淨清道長和殺害梁三哥他們的?”
趙子榮說:“我也感到疑惑,以淨清道長的武功,你怎麼也傷害不了他的。”
“榮哥,我不但傷害不了他,而我幾乎喪在他鐵砂掌下。”
趙子榮吃了一驚:“你跟淨清道長交手了?他那隻眼睛是小魔女刺瞎的?”
“是。”
“那你真的跟小魔女混在一起了?”
“榮哥,事實是這樣。”
董子寧將事情經過—一詳細說了出來,趙子榮聽了半晌不能出聲,心想:“師弟這下闖大禍了,回去怎麼才能解釋清楚呢?”他知道二師伯性如烈火,更不能容董子寧辯解。
董子寧說:“榮哥,你要是不相信,現在梁三哥在鳳女俠莊裡養傷,你去問問他好了。”
趙子榮搖搖頭說:“師第,我看著你長大,我哪有不相信你的?不過,二師伯……”
“我回去跟他說清楚。”
“師弟,你說清楚也沒有用,二師伯哪客你說清楚的?再說,你雖然不跟小魔女混在一起,但為她而傷了馮五哥他們,這一點,二師伯首先就不答應你。”
“榮哥,那我怎麼辦?”
趙子榮想了一下說:“師弟,我看這樣吧,你別去衡山了,你先回武夷山去,讓我暗暗向師母說明。師母頂疼愛你,她會為你出面說清楚的。”
“我不去,那不顯得心虛了嗎?我不願師父師母為我受累,我自問在這些事情上沒有做錯,對得起天地。”
“師弟,你別傻了,何況二師怕正在火頭上,他一見你,不殺了你,也會叫你自盡。”
“就是死,我也得說清楚。”
趙子榮感到董子寧太不懂事了,就算你有千條理,萬條理,首先你幫助邪教小魔女,就是最大的過失。正想再勸,這時,一位身穿青色素衣的姑娘,騎著一匹青騾來到茶亭停下,她的風度、美麗,令人驚訝讚歎。趙子榮和董子寧不由停了話頭望著她。
這位姑娘年約二十二三歲,眉如黛山,眼似秋水,用眼角掃了趙子榮、董子寧一眼,就旁若無人般的直進茶亭坐下,叫賣茶人泡茶。董子寧暗暗稱奇,一個孤身姑娘,貌美如花,隻身出門,不怕壞人對她起心?也正在這時,遠處有人說:“兄長,你看,那不是董子寧麼?”
他們抬頭往外一看,是武陵劍派的大弟子王平野和第五弟子馮平水來了。董子寧有些納悶,這馮老五,梁三哥不是叫他護送瞎眼老八回武陵去了麼?他怎麼與王大哥在一起了?
馮老五一見董子寧,一聲冷笑:“姓董的,我總算把你找到了!”他一眼看見趙子榮在董子寧身後,一下收斂了傲氣,恭敬地說:“趙大哥,原來你也在這裡,也是來找他的麼?”
趙子榮一著,心想:這下,想勸董子寧先回武夷山也回不成了!他點點頭說:“是呵!我也是來找他的,在這裡碰上了!”
王平野一見董子寧,面帶怒氣,只因趙子榮在旁,不便發作。他掃了茶亭內一眼,說:“趙賢弟,這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到外面去說吧!”
趙子榮也注意到茶亭內的一些人在注目自己,尤其那位風度不凡的姑娘,更在暗暗觀察著董子寧。他闖過江湖,知道江湖上的一些奇人奇事,凡是孤身一人的尼姑、道士和婦女,敢於一人出外,必然有一定武功和身懷一定絕技,不是放毒,就是發射暗器,這一類人最好不要去輕易招惹,避開她們為妙。於是說:“好!我們到外面說去。”
他們一同來到外面一株大榕樹下,王平野忍著怒說:“董賢弟,我想問問你,我梁三弟一夥人是怎樣死的?”
董子寧說:“王大哥懷疑我害了梁三哥他們麼?”
瘦猴馮老五說:“你別跟我裝蒜了,不就是你勾結了碧雲峰邪教人在臨峰山坡殺害了他們麼?你這吃裡扒外的叛賊,還想……”
董子寧哪裡受得了,厲聲道:“馮五哥,請你放尊重一點,誰是吃裡扒外的叛賊?你看見我殺害梁三哥他們了?”
“江湖上都傳遍了,還用得我看?”
“我告訴你,梁三哥和譚六哥沒有死,他們現在鳳女俠山莊裡養傷,是不是我殺害了他們,你到鳳女俠那裡去問吧!”
王平野愕然,“我梁三弟、譚六弟沒死?”
“王大哥,小弟絕不敢說謊,他們現在鳳女俠的什麼……”
王平野說:“慢點,你說的鳳女俠,是不是嶺南雙劍的鳳女俠?”
“就是她,是她救活了梁三哥。”
趙子榮這時說:“王大哥,正所謂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江湖上的一些流言蜚語不可輕信。既然我師弟這麼說。我們不妨一起去拜訪鳳大俠和柳大俠,真假虛偽,一問便知。”
馮老五一聽梁平山沒有死,一時色變,現在一聽要去拜訪鳳女俠,眼睛一轉,說:“王大哥,這姓董的狡猾異常,說不定騙我們,半路上溜跑了!”
趙子榮一聽,也火了:“馮賢弟,我總不會溜跑吧?”
王平野瞪了馮老五一眼:“你胡說什麼!?”便對趙子榮說,“趙賢弟,你說的是,我們一塊去拜訪鳳女俠和柳大俠,我梁三弟他們真的在鳳女俠莊上,我們更應該去感謝人家。”
馮老五在旁嚅嚅地說:“王大哥,師父正急著我們帶人回去,誰知道鳳女俠的莊子在哪裡?要走到幾時?”
董子寧說:“鳳女俠的山莊在廣西慶遠府天河縣一處幽谷,從這裡去,三四天便可趕到。”
馮老五說,“那一來一往,就七八天了,這七八天內不生意外?”
趙子榮剔了下劍眉問:“馮賢弟,你的意思怎樣?”
“趙大哥,我,我,我是想——”
趙子榮冷笑一下:“你不放心我董師弟?那好,由我帶他回衡山,你和你的王大哥去鳳女俠山莊。梁三哥的生死,你總不能不去關心吧?”
王平野一看事情鬧僵了,也只好這樣。心想:就算趙子榮將董子寧放跑了,那也跑了和尚跑不了廟,到時,師父自然會找他要人,就算趙子榮也一塊跑了,還有他們的師父師母哩!何況現在既然知道了梁平山沒有死,更想去看看。他喝退了馮老五,對趙子榮說:“趙賢弟,既然這樣,我們就分頭吧,到衡山再相見。”
王平野和馮老五一走,趙子榮對董子寧搖搖頭說,“師弟,現在先回武夷也回不成了!”
“榮哥,你別為小弟擔心,小弟問心無愧,見到師父師伯自有話說,雖然二師伯性如烈火,脾氣暴躁,但總不會不講道理。”
趙子榮心想,我這師弟,二十歲人了,天真幼稚得仍象個孩子,不懂江湖上的複雜和武林中的紛爭。趙子榮因為早出道,在江湖經歷了多年,有一定的閱歷,同時也暗暗感到武陵派的二師伯心地狹窄,自己那次比劍以來,略佔優勢,二師伯表面上高興,其實心存顧忌,怕武夷派壓倒了武陵派,除了一方面暗暗嚴格訓練自己門下的武功外,總想找一些事掃武夷派的面子,有時還向大師伯風言冷語,說武夷派的一些弟子盡在江湖上惹是生非,給玄武派招惹麻煩,樹立仇敵。這一點,師父不怎麼在意,而心細如絲的師母卻注意了。她一方面不悅二師伯的行為,一方面不得不約束自己的子弟。這次派師弟董子寧出來,就是擔心董子寧好管閒事,為人太過正直天真,才叫他帶了一把木劍下山,想不到董子寧還是鬧出事來,而且還鬧得不小哩!趙子榮想了一下說:“師弟,這樣吧,這次我們回衡山,悄悄回去,也別先去見師父師伯,你把事情經過先向師母說清楚。讓師母為你說話。”
董子寧同意了,說:“榮哥。小弟聽你的話就是。現在師父師母在哪裡?”
“他們就住在馬家莊馬大俠家中。”
“其他一些武林高手也都到了?”
“到了,峨嵋掌門玉清道長、少林寺智慧禪師,武當韓大師伯,山西雙俠,川西大俠徐鳴風,乞丐幫馬副幫主和嶺南大俠風子清,都到了。”
董子寧一聽,頓時怔了半晌,心想,這麼多武林前輩和高手都到了,小魔女和韋媽媽這次前去不危險?說不定那個暗殺烏老大的高手也暗暗潛去衡山了,只要一點火星,就會引起一場刀光劍影的血戰,就算嶺南雙俠風女俠和柳大俠趕到,也平息不了這場血戰。
趙子榮奇異地問:“師弟,你怎麼了?”
董子寧知道自己一下失了常態,引起師兄的奇異,便說:“沒什麼,我在想,不知碧雲峰的人去了沒有。”
“聽說碧雲峰的紅、黑兩大魔頭也到了,要是如你所說,白魔頭的女兒也去了,那麼說,碧雲峰的五大魔頭,就去了兩個半魔頭。”
董子寧又是一怔,莫非小魔女和韋媽媽的話是在欺騙自己?她們說,碧雲峰沒有人去衡山,只有她們兩個去。可現在紅、黑兩個魔王都去了!那麼說,飛帖上所說的事情又是真的了!
碧雲峰教主手下有五大魔王,便是紅、黃、藍、白、黑五大魔王,個個都具有武林中的上乘內外武功。其中以黑魔王武功最好,練成一身的“沾衣十八滾”功夫,只要有人一碰到他的衣服,必在被震開一丈多遠的地方翻滾,對敵不用任何兵器,一雙衣袖能拍人任何穴位,置對手於死地。其次是紅魔王,他練成特有的一門邪武功,名為“滋力掌”,與人交手,能將對手的內力外勁吸得一乾二淨,不但廢掉對手的武功,人也象虛脫一樣,再也沒有用了,這是一門十分霸道的邪功,武林人士恥於去練這種武功。第三才是白魔王。碧雲峰除了五大魔王外,還有五大長老和七大幫主,個個都具有一門獨步武林的功夫。如司毒幫,以發射各種有毒的暗器而傳名,他們製造一種最毒的毒品,便是“酥骨散”這種毒藥,無色無味,人只要中其一點,一刻之內,渾身軟綿綿的,死後沒其他異狀。白魔王的妻子羅剎女,原是司毒幫的副幫主,除了身懷絕技之外,能發射一手無形梅花針,專打人的要害部門,叫人防不勝防。現在紅、黑兩大魔王都去衡山了,那誓必有一場搏鬥。
董子寧不知是相信小魔女的話好還是不相信好,相信嗎?師兄的話絕不會騙自己。不相信嗎?從小魔女和韋媽媽的談話神態來說,不是欺騙自己的人,莫不是紅、黑兩魔王去衡山之事,小魔女和韋媽媽不知道?
趙子榮見董子寧一副痴痴呆呆的神態,忍不住又問:“師弟,你怎樣了?要是你有些擔心,我看,你先回武夷山去,這事由我來擔當好了。”
董子寧知道師兄誤會自己,連忙說:“榮哥的愛護,小弟感激了,但這樣做,就給那位馮五哥言中了,我更不願因此而使榮哥的名譽受到損害。”
“那個姓馮的算什麼東西。”趙子榮帶氣地說:“要不是看在二師伯和王大哥的份上,我早就想出手教訓他了。”
“榮哥,別談他了,我們趕路吧!”
趙子榮再望望茶亭那位風度不凡的姑娘,不知幾時,她已走了。他們風餐露宿,一天,他們來到了衡陽地界的回雁峰,只見山峰險峻,怪石嵯峨,水迴路轉,雲湧山澗,叢林處處。從這裡去衡山,不消兩天,便可到達。當他們翻過一處山拗時,猛然聽到前面松樹林中有相鬥之聲。奇了,誰在這裡廝殺呢?他們師兄弟倆互相望望,心意相通,便撲進松林。只見松林中一塊空地上,一位道士力戰兩條大漢,這兩條大漢,長相一模一樣,不但身形面貌相同,連穿著打扮也是一樣,簡直分不出誰是誰來。只見他們武功奇異,翻騰滾撲,靈活非常,彷彿如水中的一雙游魚,殺得那道土只有招架之功,無還手之力。他剛接過這條漢子的招,那條漢子的掌力已到,真是險象重生,招招險惡。趙子榮看那道士,認出是峨嵋劍派的第二代弟子山虛道士。他的對手不用問,不是碧雲峰人,也是黑道上的人了。趙子榮拔出利劍,一招發出,如橫雲斷嶺,將山虛道士從險境中解救出來,同時說:“山虛道長,你先退下,由我來接他們的招。”
兩個一模一樣的漢子,見趙子榮的劍招來得突兀,雙雙躍出,奇異地望望趙子榮,又看看一分按劍而立的董子寧,問:“你們是誰?”
“趙子榮。”
一個漢子笑起來:“原來是武夷黑俠,久仰了!聽說你那七十二路地煞連環封殺敗過長江二怪,浙東大盜,戰平中州大俠,我兄弟倒想領教了!”
趙子榮奇異,問:“你們是誰?”
另一個漢子笑道:“我們是誰你先別問,請出招吧,我們要印證印證一下你那七十二路地煞連環劍是不是真的把長江二怪打敗了。”
“好,看招!”趙子榮一招使出“雪湧秦嶺”,跟著第二招使出的是“水漫金山”,劍勢輕靈飄忽不定,一會在東,一會在西,明明劍氣從前面過來,卻是從後面殺到。他們兄弟一連接了幾招,這一個說:“好劍!”那一個說:“不錯!”趙子榮劍勢一招接著一招,七十二路劍如滾滾長河直瀉,使得毫無破綻,但這兄弟倆的武功奇異,跳躍翻騰,如兩條游魚似的在劍峰波上竄上躍下,趙子榮使的劍招,都一一叫他們化開了。這一個說:“兄弟,我們還招吧!”那一個說:“好吧,還招!”一剎間,他們雙刀齊出,如兩條白鮫,纏著趙子榮的劍尖。
董子寧一看,不由一怔,這兄弟武功了很,再鬥下去,趙子榮就處在下風了,他把劍拔出,說:“榮哥,我來了!”便躍進戰鬥中去,董子寧和趙子榮怎麼也沒有想到,天罡地煞兩套劍路一配合,好像有默契似的,你攻我防,我守你攻,劍勢威力竟比單使一路劍法猛增十倍,足足可以抵禦這兄弟兩人的雙刀,不分上下。戰鬥了三四十回合,這兄弟倆知道不能取勝了,互看一眼,一齊躍出圈外,說:“武夷的劍法我們算是領教過了,果然不錯。”
趙子榮和董子寧也收了劍,知道再戰下去,也頂多戰成平手,便問:“訪問兩位高姓大名,仙鄉何處?”語氣顯然平和客氣。
這兄弟倆一個說:“算了,戰不下你們,說也丟醜。”另一個說:“哥哥,我們走吧,便宜這牛鼻子道人。”
董子寧感到他們面貌好熟,好像在哪裡見過似的,忽然一下想起,他們同烏老大的面貌不是有些相似嗎?忍不住問:“二位莫不是黃河三傑中的二傑?”
兄弟倆一下愕異:“咦!?你怎麼知道?”
原來黃河三傑,烏老二和烏老三卻是一對孿生兄弟,相貌一樣,武功也幾乎一樣。在武功上,他們雖然比不上烏老大,可在水底功夫,卻又比烏老大強多了。黃河三傑,原是黃河邊上的漁民,常常在黃河捕魚為生,這兄弟倆觀察魚在水中的行動,模仿魚的動作,將它融化在武功中。而形成了一套怪異武功,名為“烏家魚形刀法”,這一套刀法,也是以輕靈飄忽見長而獨步武林。他們兄弟三人給雲路大俠打敗後,感到無面目再在黃河立足,便離開黃河,打算四處尋師訪友,再練功夫與雲路大俠再次比武,以決勝負。
當下董子寧說:“原來是黃河二傑,在下失敬了!請問二位為何與山虛道長交起手來?”
烏老二說:“我也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和我們比武。”
董子寧看看山虛道士:“道兄,這是怎麼一回事呢?”
“你問他們吧,他們憑什麼說我們峨嵋派的劍法不算是上乘劍法?”
趙子榮和董子寧一聽,忍不住笑起來,問:“你就因為這樣要和他們比武?”同時心裡說,你這位道兄也太那個了,人家說你們不算是上乘劍法,就要跟人家動武,難道一定要人家稱讚?說你們的好?
烏老三一聽也笑起來:“原來這樣,這個比武我們算是比得冤枉了!你們算是上乘劍法,那雲路大俠的醉劍又算什麼?”
烏老二說:“算了!我還以為他跟我們有什麼仇怨哩!兄弟,別跟他扯了,我們走。”
董子寧說:“二位慢走,我想告訴你們一件不幸的事。”
這兄弟倆又愕然:“什麼不幸的事?”
“你們大哥給人害死了!”
兄弟倆一聽又傻了眼:“誰害死他了?”
“是誰害死他我也不知道,但他死在一支有毒的松針葉上。”
兄弟倆一聽,登時色變,相視一眼,一言不發,掉頭便走。
董子寧本想將這件事說出後,看看他們兄弟倆知不知道殺害他們大哥的人是誰,從而可以摸到金鞭俠一門慘死的線索,沒想到他們兄弟倆一聽,便掉頭跑了。看來,那個殺害烏老大的神秘人他們一定知道,可是感到害怕而掉頭走了。
趙子榮感到奇異,問:“師弟,他們怎麼走了?這是什麼一回事?”
董子寧將在渡口河灘上的事一說,趙子榮也感到悚然:“天下竟有這樣武功的人?他發射的暗器已叫人不可想像,連輕功超絕的天山怪俠也追不上,那人的輕功高超叫人感到可怕了。”
山虛道人突然從旁插口:“殺烏老大的人我知道。”
董子寧吃了一驚:“呵?!你知道?”
“我當然知道。”
“請問道長,那是何人?”
“沒有別個,準是碧雲峰的羅剎女。”
趙子榮也奇異地問:“你怎麼知道是她?”
“只有她,才能發射那樣的毒針,她不是以無形梅花針而傳名麼?”
“無形梅花針雖然細小,但它是金屬,可不同松針葉。”
“梅花針同一支松針葉也差不多重,別說松針葉,就是一條輕飄飄的絲線,在羅剎女的手中,也可以變為殺人的暗器。這真是一個厲害的殺人女妖。”
羅剎女的無形梅花針,武林界的人士都知道,可是一條輕飄飄的絲線,也可以變為殺人的暗器,那就不可思議了。董子寧見道士說得那麼認真,也就不能不相信。可是最後的一句,他又不大相信了,因為這跟韋媽媽所說的羅剎女翠女俠的形象,根本扯不上,韋媽媽所說的,是一位熱心仗義的女俠,而道士卻說她是一個厲害的殺人女妖。再說,羅剎女要殺烏老大,不外就是怕他說出了殺害金鞭俠一門的人,要是這事是羅剎女乾的,那為什麼又叫自己的女兒去衡山調查殺人兇手呢?這不自相矛盾?
趙子榮問:“據我所知,黃河三傑從不與碧雲峰邪教的人物結怨,有時他們之間還有來往,羅剎女殺他幹什麼?”
“羅剎女殺人是沒道理可講的,這個女妖,只要她喜歡殺人,她就殺人”
董子寧皺著眉說:“那不成了野獸?”
“邪教嘛,性如野獸,不然,為什麼人稱他們是邪教……”
山虛道人話沒說完,“咕咚”一聲,雙膝跪在地上。趙子榮和董子寧愕然,同時問:“道長,你……”
山虛道人面色怪異,口不能說,身不都動,如同中了邪一樣。這時,從松林蔭處走出一個人來。趙子榮和董子寧一看,又愕然了,來人不是別個,正是那位風度不凡,貌美動人,在茶亭中飲茶的姑娘。她笑了笑說:“這位道長怎麼跪在地上了?大概他說錯了話吧。”
董子寧心知有異,一看,知道山虛道人給人用暗器打中了穴位,一處在足少陽經的樞紐——環跳穴,站立不穩,跪在地上,一處是啞穴,不能說話。董子寧驚訝不止,這人發射暗器打穴的功夫,已達到了出類拔萃的境地,一下就發出兩枚,不偏不倚,認穴準確,剛剛就打中這兩處穴位。
姑娘又說:“他知道自己說錯話了!所以跪下認錯,不敢再說。”
趙子榮接口問:“你是何人?”
姑娘一笑:“枉你是武夷黑俠,問人多不禮貌,你應該這樣問:‘姑娘,請問仙鄉何處,尊姓芳名’才對。”說著,她用衣視拂打了山虛一下,登時解了他的穴位,說,“起來吧,別給我丟醜了,你以後少給我胡言亂語。”這種衣袖解穴之功,又叫董子寧大吃一驚,顯然她比嶺南雙劍的柳大俠的衣袖功更高出一倍,一位年紀不大的姑娘,上乘武功達到如此驚人的地步,令人難以想象。
山虛一下跳起來,變色地說:“好就是碧雲峰……峰黑魔王的……的……”
趙子榮和董子寧一聽,更是駭然,原來令人毛骨悚然的黑魔王,竟然是一位神采飄逸,風度不凡的姑娘,這又是大出人們的意料之外,怪不得她敢於孤身一人出外了!趙子榮和董子寧知道遇上勁敵,生死關頭,不約而同,拔劍出手。
姑娘微微一笑:“看來你們要動武了!你們武夷派的天罡地煞雙劍,連烏家兄弟也戰不下,還想出醜嗎?好,你這小賊道也一塊來吧,三人聯手齊上,我也不還招,只要你們在十招之內能挑破我的一角衣服,我甘願服輸,任由你們處置我好了。”
董子寧問:“十招之內,我們不能取勝,你打算怎樣處置我們?”
“那我出手兩招,在兩招之內,不能將你們打倒,我也甘願服輸,三年之內,不在江湖上露面。”
董子寧又問:“要是姑娘勝了,又將我們怎樣處置?”
姑娘笑起來;“看你說得那麼可憐,好吧,我勝了你們,你們三個人一齊跪下來,磕三個響頭,叫我三聲乾媽,我就放了你們。這總算我講一點道理了吧?不是性如野獸亂殺人的女妖吧?”
跪在地下,磕三個響頭,叫三聲乾媽媽,這真是武林中的奇恥大辱。趙子榮和董子寧哪裡受得了,他們明知戰不過這個黑魔王,但寧願死,也不能受辱。趙子榮首先一劍發出:“少廢話,看劍。”
同時間,董子寧和山虛道人也雙劍齊出。山虛的峨嵋劍剛勁有力,可斷金石;董子寧的劍敏捷非常,專打穴位;而趙子榮的一把劍,輕靈飄忽莫測,可是姑娘身形如幻影,在三劍當中機敏閃避,竟沒被一劍刺中。
姑娘說:“好,這是第一招。”
趙子榮又一絕招發出,名為“冰封岐山”,這是七十二路地煞連環劍中最厲害的一招,劍光波動如雪,滿天飄來;董子寧的三十六路天罡打穴劍,相應發出,名為“分花拂柳”,直向姑娘的膻中穴刺去,天罡地煞,配合恰到好處。山虛的劍勢如長虹貫日,直向姑娘的頭頂劈下,明明三劍刺中了姑娘,姑娘也不知是怎樣閃開,轉眼之間,已躍出劍光之外。她一面數著:“第二招,第三招,第四招……”當她數到第十招時,輕喝一聲:“起!”左右衣袖輕輕一拂,趙子榮三人手中的劍一齊飛落出手,齊插在一株大樹的樹幹上,成一字形,劍柄仍在微微顫動。
趙子榮和董子寧驚得面面相覷,呆若木雞,他們從來沒有碰上這麼驚人的上乘武功。山虛道人見勢不妙,拔腳便逃。姑娘喝道:“小賊道,你往哪裡跑?”將衣袖一拂,拂起地上一顆松子,勁力極強,如暗器似的向山虛發出,恰恰又打中了他的環跳穴上,他雙膝一屈,身不由己,又直挺挺地跪在地上。
趙子榮、董子寧一見,知道自己怎麼也跑不脫這黑魔王的手中,索性聽天由命,站著不動,至於要他倆師兄弟跪在地上,叫三聲乾媽媽,他們寧願死在劍下,也決不依從。
姑娘走近山虛面前說:“你罵我們性如野獸,不講道理。你這個所謂武林正道的峨嵋派,怎麼不守信用?我還沒出手,你就跑了?你再敢逃跑,我就先打斷你的一條腿!”她拍開了山虛道人的穴位說:“給我回去,不然,別怪我手下無情,叫你終身殘廢。”
山虛神色異常沮喪,不敢不走回來。
姑娘看了看趙子榮和董子寧,笑道:“武夷派的劍術,不過如此,比跑江湖賣藝混飯吃的還不如。”
董子寧正色地說:“在下武功是不濟,不如姑娘,但不等於武夷劍術不行,姑娘要殺我們,請下手好了,但請別亂言。”
姑娘奇異地看了他一眼,笑道:“好!總有一天,我要到武夷山去領教領教你們的真正劍術,眼下你說怎麼辦?唔?”
“請你出手好了,我們接招。”
姑娘一笑:“看來,你比那峨嵋小賊道強多了,既有骨氣,也守信用。看在你的面上,我出手,準你們用劍還招。我在兩招內不能將你們打中,算你們萬幸。接招!”她說著,衣袖朝大樹一拂,三把劍齊齊震落,跟著又一衣袖拂去,一股勁力,分開三劍,直飛到趙子榮等三人面前,直挺挺插在地下。這衣袖之功,已達到了令人驚駭出神入化的境地。
他們三人,只好取劍在手,強打精神,準備接招,但希望兩招之內,不給這厲害的黑魔王擊中。
姑娘說:“注意,我出招了!”
只見她衣袖一抖動,如半空颳起一股勁流,化出三道勁力,分別向他們三人撲來,董子寧頓時感到一股無形強大的氣流,直逼胸口,幾乎不能透氣,慌忙抖展輕功,縱身躍起,避開了這股無形之力。趙子榮也同樣抖展輕功避開。山虛道人用劍化解,勁力雖然化解了,但身子幾乎站不穩,踉蹌向後直退幾步,才算站穩了腳跟,不致摔倒。
姑娘點點頭說:“好,這是第一招,算是你們接住了!武夷派的輕功還算過得去。”
其實,姑娘的流雲飛袖功只用了二成功力,目的是在試探他們閃開的功力深淺和反應的敏捷。接著,她第二招發出,勁力增加一倍,神速異常,頃刻即到,剎時之間,他們三人手中之劍震脫,人也飛起。趙子榮給重重地摔在地上,痛切入心。山虛道人比趙子榮更慘,身形直飛出去,撞在—株樹幹上,撞得頭破血流,躺在地上,一時不能動彈,只有董子寧比較輕,身形給勁力拋起,又似乎有一道無形之力,輕輕將他放在地上,感到有些微痛而已。
姑娘走到董子寧面前問:“怎麼樣?你們輸了吧?請你們守信用,跪在地上,磕三個響頭,叫我三聲乾媽媽,我放了你們。”
董子寧躺在地上,閉目不答。
姑娘踢了他一腳,說:“你別裝死,我知道你沒受半點傷,快說話。”
董子寧說:“承姑娘手下留情,但要我跪在地下叫你,寧死也不從命。”
“你怎麼不守信用了?”
“我幾時答應過姑娘的條件了?”
姑娘惱怒起來:“你敢要無賴麼?”
董子寧說:“姑娘,你年紀不大,卻想做人的媽媽,也不害羞。”
姑娘一聽,更是柳眉直豎,鳳眼圓睜:“你這小子,不講信用,莫怪我手下無情。”
“姑娘,請慢動手,我還有話說。”
原來董子寧在對話時,一下想到了天山怪俠傳授給自己由“迎風柳步”。心想:我何不用“迎風柳步”閃開她的招式?要是能僥倖閃開了,就可以不受這奇恥大辱了,不但救了自己,也救了師兄和山虛。
姑娘揚了揚柳眉問:“你還有什麼話說?”
“在下剛才沒想到姑娘第二招出手那麼快,一時沒防,所以栽倒了!”
“那你想怎樣?”
“姑娘要是准許我再接兩招,我一定能閃避,而勝姑娘。”
“輸了呢?”
“我自行了結我自己,也不用姑娘動手。但我有個要求。”
“你有什麼要求?”
“我死了後,請姑娘高抬玉手,放了我師兄和那位山虛道長,那我死也無怨,在九泉之下,也感激姑娘的大恩大德。”
姑娘以奇異的目光瞅著他,問:“你願以死而救他們?”
“是。”
“你不願跪下來叫我三聲乾媽媽?那不但可以救了他們,也救了自己。”
“在下寧死也不從。”
姑娘冷笑一下:“那你就是死了,我也不會放過他們,特別不放過那個小賊道。”
“我跪下來叫呢?”
“那我放了他們。”
董子寧不明白這位貌美而風度不凡的姑娘,那麼喜歡做別人的乾媽媽,難道她得了一種怪病?做媽媽的病?當時一咬牙說:“好!我要是再輸了,就叫你。”董子寧一心想先將師兄和山虛救出去,自己輸了,就取劍自刎。
姑娘一笑:“好!那你起來,再接我兩招,我叫你心服口服。”
董子寧從地上爬起來,說:“姑娘,要是在下僥倖接得了你的兩招又怎麼辦?”
“那我面壁三年,不出江湖。”
“姑娘何必這樣,在下僥倖接住了,我只求姑娘今後別再與中原武林人士為難。”
“你有把握接得了我兩招?”
“在下不敢說,只求僥倖接得住。”
“最怕我不想為難中原武林人士,中原武林人士卻來為難我。”
“象姑娘這樣高的武功,衣袖之功無人能及,有誰能為難姑娘?”
姑娘笑了,心想:這個小子武功不濟,卻為人心地好,也會說話。便說:“好吧,我答應你,注意,我出招了!”
“慢點。”
“你又有什麼話說?”
“請姑娘先放我師兄和那位山虛道長,在下再接姑娘的招。”
“你是不是想騙我?”
“在下怎敢騙姑娘的?”
“好,我諒你也不敢謊言。你敢謊言,他倆也逃不了我的手心。”姑娘走近山虛跟前說,“小賊道,今天便宜了你,滾吧,要是你今後再放胡言亂語,我就先割下你的舌頭。”
山虛如獲大赦,慌忙走了。
姑娘以鄙夷的目光看了他一下背影,對董子寧說:“這個小賊道,你救了他,他連感激一句也沒有,就跑了!”
“山虛道長逃生的心情可以諒解,在下不敢望謝。”
這時,趙子榮疼痛已過,掙扎從地上站起來說:“師弟,你走,我來接她的招。”
董子寧大吃一驚,他知道趙子榮的性格,重義好俠,為了救自己,他會豁出命來,與姑娘相鬥。同時也知道他倔強,不容易說得服。便拉著他到一邊輕輕說:“榮哥,以我們現在的武功,別說接不了這女魔頭的兩招,恐怕連半招也接不了,何況你又受了傷。小弟說接她兩招,只不過騙騙她,好讓你先走。”
“那你呢?”
“小弟自己有辦法應付這魔頭,榮哥,你快走吧,別叫她看出來,那時,要走也遲了。”
“不!師弟,你走,我……”
董子寧著急起來,近乎哀求地說:“榮哥,我知道你為人剛直重義,但說到弄一些小聰明,兄長不及小弟,小弟自有辦法混過她的魔掌,要是兄長不答應,小弟只有拔劍自刎,死在兄長腳下,也不願見兄長受辱。”
“你真的能混過去?”
“小弟決不騙兄長,望兄長早走為妙,不然,你我徒死無益。”
“好,我在前面等你。”
“榮哥,要是在一個時辰不見小弟趕到,兄長先到衡山,以免再生危險。”
“你——”
“榮哥,走吧,你別管我了,萬一小弟遭不幸,望兄長今後勤練武功,他日再為小弟復仇,除此女魔。”
趙子榮一聽,更不願走了,董子寧苦苦哀求。趙子榮長嘆一聲:“師弟,要是你今日為我而死,他日我必殺女魔,再在師弟墓前自刎,以報師弟。”
“榮哥,何必這樣,小弟不一定就死在這女魔手上,快走吧!”
趙子榮無可奈何地走了,臨走時對姑娘忿忿地說:“女魔,你聽著,要是我師弟有個三長兩短,放著我不死,誓必報仇。”
姑娘冷笑一下:“是嗎?我等你好了!”
趙子榮走了。姑娘說:“小子,你的要求,我都答應了,接招吧。本來我不想殺你,現在我倒要殺死你了。”
董子寧大驚:“姑娘,不是說我接你兩招嗎?怎麼一下子又變了?”
“我不能在兩招之內殺死你嗎?你罵我是女魔頭,又說自己有辦法混過我的魔掌,又叫你師兄苦練武功,他日殺我,好,我現在要看看你怎樣要小聰明,混過去。”
原來董子寧跟自己師兄輕輕說話時,全都叫這女魔王聽到了。她內功極強,別說董子寧輕輕說話,就是在四周半里之內,有任何野獸飛鳥的走動,她也能聽得出來。
董子寧正想找些藉口,拖延時辰,讓趙子榮遠離險地,便說:“姑娘不是碧雲峰的黑魔王麼?既然是,那還惱怒別人叫魔頭的?”
“我要是黑魔王,恐怕你們今天一個也走不了,全都死在這松林裡。”
董子寧一怔:“姑娘不是黑魔王?”
“你也信那賊道的胡說八道?”
董子寧深深一揖:“在下誤會了,請姑娘原諒。”
“那賊道也沒完全說錯。”
董子寧又是愕然:“那姑娘是——?”
“我是黑魔王的妹妹,碧雲峰的護教仙女,——碧波仙子,中原武林叫我做什麼碧波女魔。”
“碧波女魔?”董子寧更是大吃一驚。他未下山前,早已聽武林人士在師父師母面前談到了這位女魔,說她是碧雲峰的後起之秀,武功端的了得,流雲飛袖之功幾乎無人能及,雄稱一世的青海怪梟馬嘯林就死在她的袖下,連敗少林寺門下幾位高手,比羅剎女更厲害十倍,碧雲峰的五大魔王也畏她三分,想不到叫自己碰上了!
碧波仙子說:“小子,你呆什麼,接招。”
董子寧定定神說:“姑娘就因為在下說錯下話,就想置在下於死地麼?”
“你並沒有說錯話,我惱怒你想欺騙我,並不是真正接我的招。”
“姑娘錯怪我了。”
“我怎麼錯怪你了?你別想再弄別的什麼花招來欺騙我。”
“我怎敢欺騙姑娘?我是著急我那位重義的師兄不願離開,不能不那麼說,在下是真心誠意接姑娘的招,更不想混過去。”
碧波仙子瞅著他:“真的!?”
“請姑娘出招吧,真接假接,姑娘一看就清楚了!但不知姑娘剛才所說的條件算不算數?”
“我說什麼條件了?”
“姑娘不是說不能勝我,就不與中原武林人士為難嗎?怎麼就忘了?”
“只要你不騙我,當然算數。”
“那在下放心了!請姑娘出招。”
董子寧這時估計自己的師兄已經走遠,自己兩招接不住,就自刎而死,這女魔要追趙子榮也追不上,何況她可能先去追那山虛道士下手,師兄更可從容回衡山,一到衡山,眾多中原武林高手,諒這女魔不能不有所顧忌。
碧波仙子奇異董子寧的從容自如,問:“你真能接我兩招?”
“試試吧!”
“好,小子,注意,我出招了!”
碧波仙子一招發出,董子寧提神運氣,用“迎風柳步”順著風力一閃,避開了碧波仙子的第一招。碧波仙子滿以為一招就可以將他摔飛,想不到竟讓他閃開了,眼露驚訝之色,問:“小子,你這步法從哪裡學來的?”
董子寧見自己的“迎風柳步”竟真的閃開了女魔的袖功頓時大喜。暗叫:慚愧!早知“迎風柳步”這樣奧妙神奇,我就不必苦苦叫師兄先走了!便說:“姑娘,在下不過僥倖避開了姑娘的第一招罷了!說不到步法,更沒從哪裡學的。”
“小子,你想瞞過我嗎?憑你的武功,別說一招,就是半招你也接不了。快說,你這步法從哪裡學來的?我一眼就看出,這不是你武夷派的功夫,是一種上乘武功的步法。”
“姑娘好眼力,這的確不是武夷的功夫。”
“那你從哪裡學來?”
“請姑娘原諒,在下不方便說,總之,是位異人傳授給我的。”
碧波仙子點點頭:“你有這種上乘步法,我倒不敢小看你了!不過,你縱然有這種上乘功夫,可惜內力不濟,造詣不深。要是你有深厚的內力,別說我兩招不能勝你,就是兩三十招,我也不一定能勝你,可是現在,我八招之內,就可以叫你倒地而死,你信不信?”
董子寧大駭,因為女魔所說的話,同天山怪俠所說的大同小異,點中了自己的要害,忙說:“在下怎敢接姑娘的八招!要不是姑娘手下留情,在下早死在姑娘的袖下了。”
碧波仙子笑道:“你很有自知之明。現在我倒要看看你這奇妙的步法了,看我能不能在八招之內擊倒你。”
董子寧大驚:“姑娘要取在下之命?”
“你放心,我要取你的命,早就取了,用不著等到現在,我只想看看你的步法。小心,我發招了!”
碧波仙子一袖拂來,功力比第一招增添一成,董子寧聚精會神,用“迎風柳步”接招。碧波仙子一招緊接著一招拂來,一招比一招厲害,別看碧波仙子輕舞衣袖,姿態優美,形如輕歌曼舞,那卻是招招奇險,欲置人於死地。當碧波仙子在發出第七招時,猛喝一聲:“給我躺下!”
董子寧心跳氣喘,撒手不及,腳骨被青衣女魔衣袖拂中,疼痛難當,應聲倒下。
碧波仙子俯身問:“痛嗎?”
董子寧感到腳骨彷彿斷折,痛徹入心,仍咬著牙說:“不痛!”
“別逞能了,快給我將這顆藥丸服下,不然,你這條腿就要報廢了!”碧波仙子從懷中掏出一顆殷紅如豆、奇香撲鼻的藥丸遞給他。
董子寧不敢貿然服下,疑惑地望著碧波仙子。仙子笑道:“快服下,這不是毒藥,我要殺你,也用不著用毒藥殺你,現在就可以殺死你。”
董子寧一想也是,便將藥丸服下,不多時,便感到全身血脈流通,疼痛消失,從地上站起來,朝碧波仙子深深一揖:“多謝姑娘。”
碧波仙子一笑:“我不象那賊道所說的性如野獸,不講道理,亂殺人了吧?”
“在下可沒有這樣看法,碧雲峰人,在下也曾接觸過。”
“呵!你接觸過誰了?”
“白魔王的令愛白小姐。”
碧波仙子奇異:“是燕燕?”
“是!”
“在黔桂邊界上的林中酒店見到她的?”
董子寧愕然:“你怎麼知道了?”
“你出手救了那韋氏女俠?”
“在下不敢言救,我只希望雙方不致結仇生怨罷了!”
“你真的是那董子寧?”
“那正是在下賤姓名。”
碧波仙子說:“幸而我在那茶亭裡聽到有人說‘那不是董子寧麼’,我就注意你了!原來你果然就是那仗義不避親疏的董少俠!失敬了!”
董子寧受寵若驚,慌忙說;“在下怎當得起姑娘這樣稱呼?要不是姑娘手下留情,我們三人早已死於姑娘袖下。”
碧波仙子一笑說:“要不是我聽了這‘董子寧’三個字,首先是那小賊道就活不了!董少俠,你知道我為什麼在第七招時將你掃倒?”
“在下武功不濟,步法不熟。”
碧波仙子搖搖頭說:“你不是步法不熟,而是內力不行,你再用這步法強接下去,即使我不將你掃倒,你也會心悸脈跳,最後便經斷脈裂,終身殘廢。”
董子寧茫然:“這為什麼?”
“這種上乘步法,必需具有上乘的內功才行,傳授給你的那位異人沒告訴你麼?這樣,他就不負責了!”
董子寧猛然想起天山怪俠臨別前對自己的叮嚀,又對碧波仙子一揖:“他告訴過我了,在下只是為接姑娘的招,一時忘了。”
“所以我不得不將你掃倒,不然,就誤了你這一身功夫。”
董子寧這才明白仙子用心良苦而掃倒自己,不由感激異常,深深一揖:“多謝姑娘相救,在下終身難忘姑娘今日此恩此德。”
碧波仙子莞爾一笑:“你不跪下來叫我三聲乾媽媽麼?”
“姑娘取笑了!”
“其實,你叫我也不為過,白燕燕這小丫頭還叫我做‘姑姑’哩!”
“你真的要我叫嗎?”
“算了!”碧波仙子笑起來:“我怎敢要少俠叫我做乾媽媽的!讓韋嫂子和白燕燕這丫頭知道了,不笑掉了牙?”
董子寧苦笑了一下,不知怎樣說才好。
碧波仙子又問:“那小丫頭怎樣叫你?”
“是白小姐嗎?”
“對!”
“他叫在下為‘渾人’。”
碧波仙子笑起來:“你不惱嗎?”
“在下是有點渾,白小姐沒叫錯。”
碧波仙子更笑起來。她感到董子寧為人不但好俠、仗義,心地善良,人品更好,說:“好了!我得去追趕那小丫頭,不然出了事,就對不起白嫂子了!”
“姑娘要去衡山?”
“小頭不是去衡山麼?”
董子寧聽到她要去衡山,心裡又驚又喜,喜的是小魔女和韋媽媽有這麼一位武功超群的女魔保護,不用自己去擔心了,驚的是這樣一位厲害的女魔頭去了衡山,那不知又有多少武林人士傷在她的袖下,何況還有她哥哥黑魔王和紅魔王也去了。
碧波仙子見董子寧神色有異,問:“你在想什麼?”
董子寧一揖:“但願姑娘到了衡山,高抬玉手,千萬別與中原武林人士為難,在下就更感激不盡了。”
“你怕我傷了他們?”
“姑娘武功超群,在下是有點擔心。”
碧波仙子說:“好!只要他們不逞能稱強,招惹了我,我絕不去先找他們為難。要是那小丫頭叫中原武林人士傷了,那別怪我絕情,我要以十倍的仇和恨,叫他們償還。少俠,你走吧,你那位師兄,恐怕在前面等待你不耐煩了!”
董子寧正想走,碧波仙子又叫住了他說:“少俠,我有一句話,你願不願聽?”
“姑娘的話,那有不願聽的?”
“你有這門上乘步法,能接住我七招,已算難得了,就憑你現在,足可以應付武林中一等上乘高手,但不得強行練下去,希望你以後多練內功,別捨本求末,不然會害了自己。”
董子寧深深一揖:“多謝姑娘指點。”
“好,我也該走了!”碧波仙子說完,呼哨一聲,一匹青騾從松林走出來。碧波仙子跨上青騾,一拱手:“少俠再見!”便騎著騾沒人松林中去。
董子寧慌忙取路下山,果然師兄在山腳下一間涼亭中等著自己。趙子榮一見他安然走來,又驚又喜,迎了上去問:“師弟,你真的將那女魔騙過了?沒受她辱?”
“榮哥,你放心,小弟怎能給武夷丟醜?”
“你怎樣騙過了這女魔頭?”
“我沒騙他,是一件意外的事救了小弟。”
“哦!?什麼意外的事?”
“我說我認識白魔王的女兒,將林中酒店中的事一說,她便放了我。”董子寧這麼一說,碧波仙子為何就放了他?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