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説閻正芳一聽徐良丟刀,疑是閻齊把他的刀盜來,閻齊不承認,説:“是她!”又附耳低言説了幾句。閻正芳一怔,説:“不能罷?”閻齊説:“大概準是她,沒有別人。”閻正芳説:“徐賢侄,不用着急,我叫你兄弟問問去,再作道理。”回頭叫閻齊,説:“你上後面去問問。”列位你道這個她是誰?原來閻正芳有個女兒,名叫英雲,有一身好本領。她母親鄭氏,此人是神彈子活張仙鄭天惠的姑母。鄭天惠兄弟二人,兄弟叫鄭天義,有個妹子乳名叫素花。鄭天惠母親去世,繼母王氏,也是一身功夫。這素花是王氏所生,與鄭天惠、鄭天義是隔山。英雲與素花她二人,朝朝暮暮在一處,學練本事,都是王氏所教。這二位姑娘練的武藝,能打暗器袖箭、鏢、飛蝗石,又能識字,看兵書戰策,她姊妹二人,眼空四海,目中無人。閻齊是她們手下敗將。閻正芳要是一時高興,與她們比試,俱不是手,也是一半讓着她們,為的她們練習高興。二位姑娘可就縱起性來了,常常恥笑天下男子不如姑娘。二位姑娘起的外號,一個叫亞俠女,一個叫無雙女。不但精習武藝,還學習針黹,品貌端方,性如烈火,恨不得眉皺就要殺人。這英雲見了父母都有些不懼,倒是素花時常勸解,亞俠女也就聽她妹子之言,漸漸也就聽她父母的教訓了。方才前邊閻齊所説的她,就是他那個姐姐。
閻正芳叫他上後頭問去,閻齊走到孃親屋中,婆子説:“少爺來了。”
鄭氏老太太説:“叫他進來。”閻齊進來,見了老孃,深施一禮,往旁邊一站。鄭氏問:“我兒有什麼事情?”閻齊就把前邊師兄怎樣來的,怎麼丟的鏢囊與大環刀,見我們後院掛着鏢囊,説了一遍。老太太叫婆子到後院看看,有這個鏢囊沒有?婆子答應,到後院就把鏢囊取來。老太太一看,又問:“閻齊,你可準知道是你姐姐呀!”閻齊説:“除了她沒有別人。”老太太叫婆子把小姐屋中的丫頭找來。不多一時,伺候英雲的丫頭來了。這個丫頭叫五梅,見了老太太行禮,鄭氏問道:“昨天晚間你小姐上哪裏去了?”五梅説:“昨天晚間小姐身體不爽,天有初鼓時在樓上教我伺候着睡了,我在樓下睡的,今日天到巳刻方才醒來。”鄭氏説:“你可看見你小姐出門去沒有?”五梅説:“小姐身體不爽,焉能有精神出門?老早的就睡覺了。”老太太説:“既然這樣,你去吧。”丫頭去後,老太太對閻齊説:“教你師兄別處去找吧。”閻齊説:“不行,他的鏢囊分明在咱們家,怎麼能叫他往別處去找哪?”
老太太一聽氣往上衝,説:“既然問過丫頭昨晚你姐姐沒出門,怎麼你一定説是你姐姐作賊?這是什麼好事哪!”閻齊説:“老孃,那麼問丫頭不行,要打她,威嚇着她,那才説實話哪。”老太太説:“既然這樣,你就再去找她來問。”閻齊答應,就奔了小姐的院子,不敢進門,扒着屏風往裏瞧,可巧被小姐瞧見了,説:“外面是閻齊麼?”回答:“是。”小姐説:“我這院子也是你常來的地方!有什麼事情探頭縮腦的?”閻齊説:“我找丫鬟來了,與你何干?”小姐説:“你這樣大的小子,找丫頭什麼事情?”閻齊説:“老孃叫我找她,不是我的主意。”小姐説:“老孃叫她有什麼事情?我去見老孃去。”公子説:“很好。”小姐往外就跑,閻齊先跑至老太太屋中,説:“我姐姐來了。”姑娘進來,給老孃道了一個萬福。老太太叫她坐下,姑娘問道:“母親叫丫頭進來,有什麼事情?”老太太未及開言,姑娘見閻齊在老太太身後藏着,指着閻齊説:“準是你這孩子搬動是非。”閻齊説:“你好好把東西給人家罷,人家找上門來了。一個姑娘家,偷人家的東西,有什麼臉面見人!”姑娘一聽此言,氣衝兩肋,要追着打。被老太太把她攔住,叫姑娘復又坐下,説:“到底是件什麼事情?”姑娘説:“母親要問這件事情,我也不能隱瞞。皆因女兒昨日,聽見外面一陣大亂,説有了打虎的壯士。女兒把樓窗開了瞧看,只見那扶老攜幼,男女老少,來往之人甚多,全是異口同音,説這個壯士,兩個嘴巴,一個掌心雷,就將那老虎打死了。我越想越不信有此事,故此我假裝有病,早早睡覺,打發丫頭下樓。我換了衣服,開了後樓窗户,到了我們店中。我打量此人,頂生三頭,肩長六臂,原來也是個平常人物。我一賭氣,把他的衣服盜來,必是閻齊這孩子説的,我也不隱瞞。”
老太太説:“姑娘疾速把人家東西拿出來,那可不是外人,是你兄弟師傅的兒子,人家找上我們的門來了。你既拿了人家的衣服對象,為何又把鏢囊掛出去?”姑娘説:“母親,打算你女兒真出去作賊哪?偷了人家的東西,必然是嚴密收藏,怕人知道。我是特意掛出去,只要他找來,我定要領教領教他這個掌心雷。我也不管他是師兄,是師弟,我也不能把衣服還他。閻齊你與他説去,他要東西,一絲一毫也不短少他的,就是要領教領教他這掌心雷是怎麼個打法。”閻齊説:“你就會坐在家裏説這現成的話。我怎麼對他説去?”姑娘説:“依了我兩個主意,我就把東西給他,要不依着我這兩個主意,不用打算要出一點東西。”閻齊問:“哪兩個主意?”姑娘説:“叫他過來,我們二人比量比量,他勝了我,就把衣服給他,拳腳刀槍暗器,姑娘一一奉陪;要是勝不了我,甘拜下風,我也把東西還他。如他不敢與我較量,叫他從前邊一步一磕頭,給我磕到後院,我也把東西還他。就是這兩個主意,叫他自己挑選去罷。”連老太太説了半天,姑娘説:“非如此辦法不行。”閻齊只得氣哼哼説:“我就去説去。”閻齊直奔前邊而來。閻正芳見閻齊去夠多時,方才回來,忙問:“可是她不是?”閻齊説:“誰説不是她呢?”先把鏢囊拿出,給他父親一看,隨後給與徐良。閻齊對閻正芳説:“請父親出來説話。”爺兒兩個人,到了外邊,徐良在窗户內,用耳往外聽着,正是閻齊向閻正芳説:“姑娘兩個主意,或比試,或磕頭,不然這東西,全是不給。”閻正芳也是着急,這姑娘素常養的驕縱,大概自己去説,也是不行。
徐慶在屋內説:“親家有什麼話,到屋內來説罷,怎麼背地裏説話?難道説,我們父子還是外人?莫非姑娘愛那口刀哇?只要她愛,我作主就教小子給她。”閻家父子進屋內説。“不是。”徐良説:“兄弟、伯父,你們不用為難,方才你們説的話,我已然全都聽見了,要教比試,天膽我也不敢,我只可就是磕頭。”徐三爺問:“怎麼教磕頭比試?”閻齊見被徐良點破,事到如今,不能不説,只可一五一十的説了一遍。閻正芳在旁,也是為難,説道:“親家,也不怕你恥笑,我們這個姑娘,實在是養的驕縱,全不聽父母的教訓。”徐慶哈哈大笑説:“我這位侄女,必然本領高強,技藝出眾,若非本事高強,焉敢與人較量,這樣姑娘,我是最愛惜的。咱們老兄弟,英雄了一世,兒女們必得豪強,要是軟弱無能的兒女,要他則甚?姑娘要打算和你侄兒論論武藝,據我想這件事情,可以使得。咱們不是外人,我的兒子,如同你的兒子一樣,你的女兒,如同我的女兒一般,就叫他們比試比試,也不要緊。要是外人可不行,這必是姑娘聽見咱們小子會使掌心雷,心中有氣,少時把小子帶過去,叫他姐姐打他幾拳,踢他幾腳,出出氣就算完了,這件事教我想着極容易的。”閻正芳大笑道:“親家真是一個爽快人。”徐良説:“爹爹,這件事可使不得,我情願磕頭,也不敢比試。”閻齊説:“使不得,不能叫哥哥磕頭。”徐慶説:“不用聽他,我的主意叫他比試,如不遵父命,即刻就殺。”徐良一聽無奈,説:“天倫,孩兒要與人家姑娘較量本事,教外人知曉,豈不恥笑。”徐慶説:“不是外人,要是別人,我也不教與人比試。”
閻正芳説:“正當如此。”徐良無奈,方才點頭。正在這個時候,家人進來報道:“李少爺到了。”忽見從外面進來二人,一個是穿黑褂,面如鍋底,一個穿的是豆青色衣襟,面如瓜皮。到了屋中,與閻正芳見禮已畢,正芳引兩人與徐慶見禮,説:“這個叫巡江太尉李珍,是我的外甥男;這個叫細白蛇阮成,是我的徒弟。”二人過來,與徐慶磕頭,徐三老爺把他們攙住,又與徐良、閻齊見過禮,然後落座。閻正芳説問:“你們二人,從何而至?”二人説:“皆因我們盟兄鄭天惠,他師叔一死,與他師傅、師兄前去送信,依着他本不肯去送信,是我們二人勸他,免得日後倒教他們問住。無奈之何,他才上徐州府把靈封起來,我們替他看守。一去總沒回頭。我們二人找他師兄,無影無形。他師傅全家喪命,我們回來,他已然把師叔埋葬了,人已不知去向。”徐良正要告訴他們,後面婆子請大爺。閻齊出去,復又進來對正芳説:“我母親問問方才那件事情,怎麼辦法?”徐慶説:“不用問你父親,我作主,大家一同上後面去,我還正要見見姑娘哪。”説畢大家投奔後面,徐良與姑娘動手。不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