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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空中的烏雲翳重得彷彿隨時都可能墜落下來,偶爾亮起一道蒼白的閃電宛如利刀般劃過天際,沉悶的雷鳴隨之隱隱響在雲堆之上,轟隆隆的,預示着傾盆大雨的即將來臨。

    「看樣子要下雨了。」杭亦哀聲嘆氣地嘀咕。

    「而且是大雨。」海蘭苦笑着附合。

    河南的春季幹早風沙多,但山地和平地又有非常明顯的差異,不時來個雷陣雨插花湊熱鬧是很平常的事,很不幸的,他們此刻便在太行山區裏,押解人犯即將返抵京城。

    「大人,快下雨了,要找個地方避雨嗎?」解差頭兒上前恭謹的詢問。

    「避雨?」杭亦祿與海蘭不約而同往後偷瞄一下某張冷森森、陰沉沉的臉孔,齊齊打了個寒顫,繼而相對苦笑。「我看最好不要。」

    於是這一隊押解重犯的行伍只好頂着灰霾的天繼續往前趕路,兩輛囚車在規律的輪軸轉動聲中移進,周圍是重重解差的包圍,前頭是刑部侍郎杭奕祿與副都統海蘭,而在隊伍最後方押陣的則是一位陰鷙冷然的年輕人,明明有一張純真討喜的五宮容貌,卻掛着一副令人不寒而慄的冷酷神情。

    有他在,大家就可以放心大膽的安下心來,出了事也不用他們負責。

    但有他在,大家也得擔上另一份心,不知何時會一個不小心惹火了他,腦袋掉得不明不白。換句話説,不管有沒有他在,大家都得一起擔心擔到底。

    好吧!起碼大家都有伴,要死大家一起死,保證絕對不寂寞!

    「真的都不休息嗎?」杭亦祿是文官,平日裏養尊處優,飯來張口茶來伸手,哪受得了這種苦。

    「別埋怨了,起碼我們還騎着馬,比徒步拉腿的解差們輕鬆多了。」

    「可是……」杭亦祿苦着臉抬抬屁股。「我的屁股已經快不是我的了!」

    「這樣嘛!唔……」海蘭撫着下巴沉吟。「倘若這場雨能捱到午時再落下來,屆時我們或許可以藉口用午膳,找個山洞避……」

    話還沒説完,傾盆的大雨已毫不容情地嘩啦啦漫天落下,冷不防地灌了海蘭半嘴,闔口都來不及,杭亦祿驚呼着雙臂抱頭,想避又無處避,狼狽已極;倒是那些解差們若無其事地戴上隨身攜帶的雨笠,吭也沒吭一聲。

    這種苦算什麼,他們早吃慣了。

    靜了好一會兒,海蘭才呸出滿口雨水,闔上嘴巴,抹着滿臉雨水平板地説:「杭大人最好有點心理準備,我們不但甭想躲雨,連午膳都別想吃了!」

    杭亦祿表情一慘,正想抱怨幾句。

    海蘭驀又臉色一沉,「噤聲!」並高舉手臂示意隊伍停下。

    透過雨幕,他微-着眼一眨不眨地註定前方,那兒不知何時多出數條人影,穩隱地阻住解囚隊伍的前進。

    「來了嗎?」他喃喃自語,隨即提氣大喊,「這是朝廷押解重犯,你們最好不要……」他是好心又好意想警告對方,如果是不長眼的攔路匪妄想來敲悶棍作生意,最好快快滾蛋為上上大吉。

    誰知他的話才剛起頭而已,對方便厲聲吼過來。

    「留下囚車,爾等走人,如此尚可留下一命,否則……哼哼哼!」

    海蘭與杭亦祿相覷一眼:果然來了!

    「否則如何?」

    對方沒有回答,在一道霹雷也似的雷鳴過後,四周如鬼魅般又冒出幾十條人影,想來這就是他們的回答。

    「想強搶?」

    不愧是在西北戰事中功績彪炳的滿族將領,海蘭始終保持非常鎮定的姿態,也可能是他仗恃有後援可倚靠,兵來將擋、火來土掩,不管對方是兵來或火來,多半都輪不到他去擋去掩,他唯一想躲的只有這場大雨。

    而對方依然不用言語來回答池。

    猝然兩條人影橫裏撲過來,眨眼間即到跟前,駭得杭亦祿驚聲大叫——他也只會尖叫,海蘭早已跳下馬去,他卻連躲都沒想到要躲,眼看着一把明晃晃的尖刀即將劈落到他臉上將他的腦袋切成兩半西瓜,就在這一瞬間,冷冽森寒的銀芒驟閃而王,雨水飛濺中,那兩條人影已然各自狂號着橫飛出去。

    半途中身體一分為二,下身留在這邊,上身落在那邊繼續嗥叫。

    然後,在雙方都還來不及反應之前,一抹欣長的身影已然如一溜輕煙,快逾閃電地飄向圍堵的人羣裏,宛如怒獅撲入羊羣……

    不到半刻時間,那抹身影又飄然落回坐騎上。

    「啓程。」

    出發的命令又下,現場卻沒有任何動作,包括海蘭與杭亦祿,所有人都滿眼驚駭的看呆了,起碼有一半的人在顫慄地籟籟抖索着,剩下一半的人正在努力壓抑-心欲嘔的感覺。

    「啓程。」

    依舊沒有人動,只有他們的眼珠子在動——跟隨那些仍在地上爬的人動。

    「啓程!」

    這一聲隱含怒氣的喝叱終於把大家的魂都給叫回來了,有好幾個嚇得差點尿濕褲子,杭亦祿直接摔下馬去,好半天起不來。

    片刻後,隊伍又上路了,只不過速度比適才快上許多,很快就消失在樹林後。

    再過一會兒,驟然狂瀉的大雨又猝然而止,未幾,又有數十條人影疾掠而王,到近前來便紛紛落下,有男有女有老也有少,各個駭異得驚呼下已,又是憤怒,又是悲痛。

    「這……這是怎麼一回事?是誰下的毒手?究竟是誰?」

    「好殘忍!太殘忍了!一人一劍,不是斷頭即是腰斬,看被腰斬的人死前承受了多大的痛苦啊!」

    「世上真有心性如此兇殘狠毒之人?」

    「看他們的死法,這是同一個人下的毒手,滿虜鷹犬裏竟有人身懷如此高絕的功力?」

    「難不成是嶽鍾琪?」

    「不,嶽鍾琪仍在陝西總督府,而且他的武功也稱不上高絕二字。」

    「那到底是誰?」

    眾人七嘴八舌議論紛紛,唯有當前那位清麗的美婦人毫不意外,只悲痛地直嘆息。

    「我警告過他們了,在我們趕到之前絕不可行動,他們為何不聽呢?」

    「含煙姊,-知道這是誰幹的?」美婦人身側那位英姿颯爽的大姑娘語氣憤然地問,大有拔劍立刻追上去報仇之勢。

    美婦人黛眉輕蹙,目光幽邃難以言喻。

    「武功這般高絕,又如此心狠手辣,還會有誰?」

    「含煙姊是説……」大姑娘遲疑一下。「莊親王?」

    「除了他,不可能是別人。」美婦人神情凝重地點點頭。「倘若我事先知道他也會來,絕不會讓大家動手白白犧牲,即便我們再多人聯手也敵不過他手中那把劍的!」

    「那我爹怎麼辦?」大姑娘又急又怒地拉高嗓門。「不救了嗎?」

    「四娘,不是不救,而是救不了啊!」美婦人歉然道。

    「難道我們就拿那個莊親王莫可奈何嗎?」

    美婦人沉吟半晌。

    「只有一個辦法……」

    原以為卜蘭谿不會再來了,豈料才三、兩天過去,卜蘭谿便像個陰魂不散的鬼一樣又跑來敲王府的大門。

    一問之下,原來她只不過是抽幾天時間去陪陪趕來京城晉見皇上的哥哥而已。

    「-到底拿什麼言語去暗示她?」文言文?還是苗疆土語?

    「暗示?奴婢已經説得很白了呀!」佟桂苦笑。「奴婢告訴她,福晉現下忙得緊,無聊的拜訪只會增添福晉的心煩,請她晚些時候再來。」

    「何止心煩,」滿兒咕噥。「我簡直想一腳把她踢回蒙古去!」

    「那可不行啊!福晉,」玉桂忙道:「阿拉善郡王爺業已來到京城裏,您可不能像王爺一樣見一個得罪一個啊!」

    恨恨地白過去一眼,「還用-説,不然我早把她踢回蒙古去了,幹嘛還在這裏頭痛!」滿兒揉着額頭,又擺出一臉失寵被冷落的怨婦樣,「真教人不甘心,我都已經是個沒人要的老太婆了……」無視那兩聲噗哧失笑,她繼續不滿地嘟嘟囔囔。「那個老頭子居然還那麼受歡迎……」

    一聽到「老頭子」那三個字,含蓄的失笑頓時變毫無節制的狂笑。

    「福晉,怎麼您老是説這種話呀?您才幾歲,老太婆那種詞兒怎樣都還輪不上您來扛呀!」

    「若是教王爺聽到福晉您叫他『老頭子』,不知會是怎樣的臉色呢!」

    「聽到又如何?怕他啊?我就偏愛叫,怎樣?」滿兒賭氣地噘高嘴。「老頭子,老頭子,老頭子,老頭子,老頭子,老……耶!老頭……不對,老爺子,您回來啦!」

    甫步入寢室裏頭來的允祿神情冷漠如故,還有些疲憊。

    佟桂、玉桂忙福身施禮。「王爺吉祥!」

    滿兒卻興奮得像個小孩子似的跑過去搶他的行囊。

    「這回又給我帶什麼回來了?」

    自從那年特地帶生辰禮物回來送她而博得她格外熱情的回應,之後每一趟出遠門,允祿總不忘帶回一些小禮物送她,有時是衣裳,有時是首飾,還有一回居然拉了匹馬回來,也有時候僅是一支玉釵,或者一把扇子。

    不過無論他帶回來給她的是什麼,她都會很開心,重要的不是物質,而是那份心思。

    不管在哪裏,在做什麼,他都有把她放在心上記着。

    「哇哇哇!好美喔!」滿兒驚歎不已地摩挲着允祿這回帶給她的禮物。「啊!等等,佟桂,快去替王爺準備點心和浴水!至於玉桂,別忙着走,來,先幫我把這換上!」

    一個時辰後,允祿洗過浴又享用過點心後,滿兒便忙着趕佟桂、玉桂離開。

    「好了,-們可以走了,我和王爺要安歇了!」

    安歇?

    這會兒未時才剛過沒多久呢!

    佟桂兩個竊笑着退出,滿兒則噙着無限嬌媚的笑把允祿推上牀去趴着,牀鋪上鋪的正是允祿買給她的禮物,三大名繡之一的湖南湘繡精繡而成的枕套和被套,色彩鮮明栩栩如生的鴛鴦戲水,幾乎讓人捨不得躺下去。

    「老爺子,你累了吧?來,我先來幫你按摩一下!」説着,她大馬金刀的跨坐在允祿的背上,熟嫺地為他按摩起來。

    雖然他從不説,但她知道他最愛讓她坐在他背上按摩,如果很累的話,還會叫她踩踩他的背,之後再來段「特別按摩」,結束後他總是睡得特別香甜、特別沉醉,醒來後的精神也特別好。

    「然後,等你不累了,咱們也來鴛鴦戲水一下,如何?」

    靜謐的夜,柳梢星辰點點,微風輕嘆冷幽,沁涼而清寂,這時辰原該舒舒服眼的躲在被窩裏和周公閒磕牙,但是……

    「你不再多睡會兒?」

    被枕邊人起身下牀的動作吵醒,滿兒揉着惺忪眼也跟着坐起來。

    「待會兒。」允祿淡然回道,一邊拾起長褲來穿上。「我餓了。」

    「也是,都起更了。」又揉了一下眼,滿兒便跟在他後頭摸下牀。「去暖閣吧!佟桂應該還在那裏等我們。」

    「嗯。」

    一下了牀,滿兒便蹲下去撿拾滿地衣物。

    「我説老爺子,這趟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明日我便要再出門。」

    「我就這麼猜想。」滿兒輕輕嘆息,慢吞吞地起身把撿拾起來的滿捧衣物一股腦全扔到牀上去。「那麻煩你先處理妥一件事之後再走人可不可以?」

    「什麼事兒?」

    「其實也不是事,是……」滿兒自我解嘲地勾了一下嘴角,順手把他的長袍遞給他,再挑出自己的棉褲來穿。「人。」

    允祿狐疑地停下穿長袍的動作。「人?」

    「卜蘭谿。」

    「她騷擾-?」

    「騷擾?不,沒有,她沒有騷擾到我,事實上,我壓根兒沒見她,只不過……」滿兒喃喃道,兩手抓住褲頭忿忿使力往上扯……「她天天來敲大門敲得我快瘋了!」差點扯成兩半。「話先説在前頭,你要不就趕緊娶她進門,要不就快快處理掉她,不然我就閃人!」

    聞言,允祿陰惻惻地-起了眼,「-又想跑到哪裏去?」語氣一下子降到冰點以下,要多講兩句,室內肯定下冰雹。

    滿兒淡淡瞟他一眼,聳聳肩。「外城金府。」

    冷森的光芒悄然消失,允祿默默穿好衣裳後方又開口。

    「明日我等她來過之後再出門。」

    「你要趕她?」坐上梳妝枱前,滿兒似笑非笑地勾了一下嘴角。「怕是趕了也沒用,根據我多日來的觀察,那個卜蘭谿臉皮比城牆還厚,又偷吃了不知多少熊心豹子膽,她才不會伯你,除非你殺了她,不然就算你趕她一千次,兇她一萬回,她還是會死纏住你。」

    「我……」

    「不準殺死她!」不等他説出判決,滿兒搶先丟下殺人禁制令。「她並不像阿敏濟那樣可惡,只不過纏人纏得教人很討厭而已,撇開這點不談,我還滿喜歡她的呢!」説到這,-起眼調侃地斜睨過去。

    「你額娘也説她很像我哦,你真不喜歡她嗎?男人不都愛喜新厭舊那一套,內城裏哪位公卿爵爺不是右手大老婆、左手小老婆,卜蘭谿比我年輕也比我漂亮,又是自投羅網,你不想也嚐嚐新鮮的嗎?」

    允祿哼了哼,不予理會她那種酸溜溜醋意十足的無聊言語,徑自轉身欲待離開寢室。

    「啊~~慢着、慢着,差點忘了最重要的事!」滿兒忙又喚住他。

    房門前,允祿駐足,頭也不回地問:「什麼?」

    「明兒你會進宮吧?」

    「會。」

    「那好,十五哥過世了,明兒你進宮後順便去看看密太妃娘娘,孩子們都在那兒陪她,但還是有你這親兒子去安慰安慰她比較好,再有,出發前也要陪我上愉郡王府去燒炷香,別忘了喲!」

    「不。」

    「不?」

    「不要拿那種無意義的事兒來浪費我的時間!」

    「……」

    翌日,允祿一大早便進宮裏去同雍正咬耳朵説悄悄話,混了一個時辰後回到王府拎起行囊又匆匆出京去了。

    他忘了替她打發掉卜蘭谿了!滿兒懊惱地暗忖。

    但奇怪的是,這一天整日下來,卜蘭谿居然沒有跑來敲王府大門,可憐的大門終於可以休假一天,少了好幾個腫包。

    然而再隔日——

    「慘啦!慘啦!」玉桂一路慘叫着胞進暖閣裏來。「福晉,這下子您可真要頭大啦!」

    正在親手為允祿縫製衣裳的滿兒不小心縫錯一針,沒好氣地白她一眼。

    「又幹嘛了,這樣慌慌張張的,是天塌了還是地陷了?那種事別來告訴我,去告訴-家王爺,他有能耐頂起天補平地,我可沒那能耐,福晉我只有躲到牀底下鬼叫的本事!」

    想笑又沒氣笑,玉桂捂胸喘了好一會兒。

    「福、福晉,卜蘭谿格格又來了啦!」

    滿兒呆了呆,驚呼,「她又來了?她又來幹什麼?」

    「皇上打算把她嫁給寧郡王,所以她來找福晉您幫忙,請皇上收回聖意。」

    「咦?皇上打算把她嫁給寧郡王?」滿兒驚訝得好一會兒説不出話來。「但、但……這是皇上的旨意,找我又有什以用?」

    「是王爺請皇上這麼辦的。」

    「啊……」滿兒恍然大悟,難怪允祿話説在前頭卻沒有留下來打發卜蘭谿,原來他把這個爛攤子丟給皇上去處理了。「即便如此,那也是皇上跟王爺的事,找我幹嘛?」

    「誰都知道王爺最寵愛福晉您,王爺説出來的話也只有福晉您敢打回票,格格不找您還能找誰?」

    「是嗎?」忍不住撩起一彎得意的笑。「但皇上聖意已定,我又能如何?」

    「福晉,您別忘了卜蘭谿格格現下猶在二十七個月的孝期內,不得成親,所以她還有一年時間可以改變皇上的聖意,因此不管福晉您能不能如何,格格説了……」玉桂抿了一下唇硬吞下笑意。「今兒個見不着福晉您,她就賴在咱們王府大門前吃喝拉撒睡,不走啦!」

    得意上揚的嘴角瞬間掉下來形成驚恐的弧度,「不會吧?」滿兒——道。

    「搞不好格格還會説要死在咱們王府大門前呢!」玉桂正經八百地多加了這麼一句,心底快笑翻了。

    滿兒抽了口氣,僵住,好半晌後她才突然跳起來。「快,幫我準備!」

    「咦?福晉,您真要見格格啦?」弄巧成拙?

    「才怪,福晉我要逃命了!」

    一刻鐘後,堂堂莊親王福晉活像被狗追的貓,倉皇狼狽地從後門逃出王府,身邊只帶着佟桂和塔布。

    半途上,他們碰見了一位熟人——雍正的第四個兒子:弘曆。

    「啊!正好,四阿哥,幫個忙!」

    「十六嬸兒……」嘴裏輕喚,目光投向滿兒身後,見佟桂提着包袱興奮莫名,拎着行囊的塔布卻是一臉苦相,弘曆心下當即有數,差點笑出來。「您又要離家出走啦?這可不太好吧?十六叔這回要辦的事兒真是非他不行,您……」

    「鬼扯,誰要離家出走啦?我這是逃命啊!」滿兒啼笑皆非。

    「逃命?」弘曆興致盎然地咧開嘴。「不知這是為啥?」

    滿兒愁眉苦臉的先嘆了口氣.「這還不都要怪你十六叔那個老頭子,沒事老愛招蜂引蝶……」

    噗哧!

    兩聲,一聲是出自佟桂,一聲來自於弘曆,滿兒不悦地瞪過眼去,弘曆忙板正臉色。

    「對不起,十六嬸兒請繼續。」

    「總之……」

    滿兒又一次不厭其煩地的説了個詳詳盡盡,弘曆看似很認真在聽,最後,滿兒兩手一攤。

    「所以啦!我才不得不趕緊落跑,可是也不能讓卜蘭谿一直等在那兒啊!所以啦四阿哥,幫個忙,麻煩你到王府前溜一趟,裝作無意中碰上她,然後告訴她,十六嬸兒我根本不在府裏,她在那邊等再久也是無用,最好快快回家去吃飽飯睡飽覺等着嫁人!」

    「那卜蘭谿格格若是問我十六嬸兒上哪去了呢?」弘曆一本正經地問,彎月型的眼卻泄漏了他隱藏在心底的笑意。

    「這個嘛……」滿兒沉吟片刻,忽地眉飛色舞起來。「就説我離家出走了!」

    一聽,弘曆再也禁不住大笑。「果然聰明,十六嬸兒,前科有鑑,格格不能不信,如此一來,她也不知該上哪兒去找十六嬸兒了!」

    「那當然!」滿兒當仁不讓地頂下聰明這個詞兒。

    「可是十六嬸兒究竟要上哪兒?」

    滿兒含笑不語。

    「四阿哥,我們福晉要到外城金府。」塔布代替主子回答。

    弘曆頷首。「原來如此,那五位堂弟妹們呢?」

    「除了大阿哥和二阿哥過幾日得回到王府裏唸書之外,其他三位格格、阿哥仍會留在宮裏頭陪伴密太妃。」

    「既是如此,我會跟皇阿瑪説一聲,讓弘普與弘融繼續留在宮裏,要念書就讓他們同二十四叔一道在上書房唸書即可,有鄂爾泰與張廷玉兩位老師的教導,受益必然匪淺。」

    話説定,兩方即分道揚鑣,弘曆匆匆往莊親王府而去,打算儘快打發掉卜蘭谿,好回宮裏去向皇上轉述這件事,讓皇上也來大笑一下。

    至於滿兒,到了外城金府才發現那兒離天橋和藥王廟都不太遠,無聊的時候可以四處去溜達溜達,也可以上小七兒那裏去吃白食。

    嘻嘻嘻,這是不是叫因禍得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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