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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部:絕處逢生

    我寧願做一個自由自主的平民,而不願意做一個“最有權勢”的傀儡,所以我才有了這樣的新決定。

    我將那盒子打了開來,將兩面所放的薄片拉開,但是我立即發覺,我無法將之撕毀或是拉斷。

    或許是由於我那時的手在發着拌,因為我怕“大祭師”忽然之間會醒過來。“大祭師”要是知道他又受了一次騙,不但我要遭殃,不知有多少人要遭殃了!

    我無法毀那盒子,只得又將之摺好,放在袋中,然後,我舉起了一張石凳,用力地砸向控制制板,我又衝到鄰室,去砸毀那些科學設備,我破壞的結果,是使得“墳”中突然黑了下來。

    我記得出路,摸索着,向外退了出去,終於,我又從那山縫中爬出來了。

    當我爬出山縫的,正是傍晚時分,夕陽的光芒,將一片平漠的黃沙,染得成為一種異樣淒厲的紅色。但是不管怎樣淒厲,這時在我看來,卻又有一股説不出來的温暖之感。

    因為我又回到人境來了!

    剛才,我在“大祭師”的“墳墓”中,我就感到自己不是在人境之中,我攀下了山,在我的行囊中取出了炸藥,那些炸藥,我本來是準備在進入古墓時遇到障礙之後才用的。

    但事實上,我想象中的“古墓”根本不古,而且還超越了時代很多年,當然我用不到炸藥來開路,而這時,炸藥又給了我別的用處,我再度攀上山,將炸藥塞進石縫中,拉下了藥引,點着了它,我自己則已飛快的速度下了山,向前飛奔。

    當我奔出了幾十步的時候,“轟”地一聲巨響,炸藥爆炸了!

    我伏在地上,只覺得被爆炸的激盪而起的沙粒象是驟雨一樣向我身上蓋來,將我整個身子都埋住了,我勉力掙扎着,才露出了一個頭來。

    當我回頭看去的時候,我吁了一口氣。

    那個石縫已然被爆炸下來的石塊填塞,絕不會有人知道這裏曾經有過一道山縫,可以通向三間神秘的石室中去。

    當然,也不會有人知道,在那三間石室之中,還有一個來自其它天體的牛頭人在。那牛頭人曾經是古埃及一個王朝的大祭師,而且,他現在也未曾死,只不過是在冬眠狀態之中而已。

    但是,上一次的“冬眠”,使他在石洞中過了三千年,這一次“冬眠”,他需要渡過的時間,只怕更加悠遠,極可能再也不會有人發現他了!

    而且,就算有人發現他,也沒有什麼人可以令得他醒來,因為我將立即設法將那隻“盒子”毀去,雖然那是地球人再過幾千年也制不成的東西,但是我還是決定將他毀去。

    當爆炸的聲浪完全消失,四周圍重又回覆寂靜之後,我從沙中爬了起來。

    也就在我爬起身子來之後,我看到大量的毒蠍,從峽谷之中爬了出來,那是成千成萬的,它們出了峽谷之後,散了開來,就象有一股洪泉,自峽谷之中湧了出來一樣,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連忙將身向前奔去。

    幸而我雙腿的運動要比毒蠍的六雙腳快得多,我儘量地向前奔着,開始的時候,我身上還帶着不少東西,但是毒蠍爬行的“沙沙”之聲,似乎一直在我的身後,我將身上了重負,一點一點地拋去,到後來只剩下了一壺水,幸而我看到了我的車子。

    直到我看到了我的車子,我才有勇氣回頭看去,我的天,別以為我可以快過那些蠍子許多,他們就在我身後不到二十步處。

    看到成千成萬的毒蠍子,象潮水也似地向前湧來,當真令人毛髮直豎,我三步並作兩步,跳進了車子之中,不等關上車門,我就去發動車子。

    可是,當我踏下油門之際,我呆住了,車子是早已沒有汽油的!

    而我實在已沒有力道再向前奔去了,我只得緊緊地關上了車門,絞上了車窗。

    蠍子湧了過來,它們漫天蓋地地湧來,沒什麼東西可以阻擋它們的去路,它們爬上了車子,越過了車子,當它們爬過玻璃窗,而又滑跌下來的時候,我可以清楚地看到它們醜惡的身子,和那可以致人於死地的毒鈎,我緊緊地縮住了身子,由於車窗和車門全都緊緊地關着,所以不多久,我便覺得呼吸困難起來。

    我不敢打開窗子,即使只是一條縫也不敢,我只是苦苦地忍着。

    我並不是沒有希望的,因為我看出大羣的毒蠍,只是在向前闖着,而不是想在這裏停留。但蠍子實在太多了,什麼時候才過完呢?

    感謝這時候不是白天,要不然我一定沒有法子在一輛密封的車子之中支持得如此之久的。

    毒蠍終於過盡了,我才將窗子打開了一道縫,湊在這道縫上,貪婪在吸着氣,但是我仍然不敢走出車子,一直到了天亮,肯定周圍已沒有任何毒蠍了,我才繼續向前步行而出。

    我來的時候有車子代步,不覺得怎樣,但回去的時候只可以靠步行,真是辛苦,我在沙漠之中,一步一步地向前掙扎着。

    幸而我雖然什麼都丟掉了,但是還保存着那壺水,我估計那壺水還可以使我在兩天之內,不致於死去,可以捱到宙得神廟。這時,我最大的隱優,便是那一大羣毒蠍子。

    若是再讓我遇到那些毒蠍的話,那麼我一定難以活命。

    我的運氣總算不錯,雖然三十多小時在沙漠中的步行,令得我筋疲力盡,但是當我實在支持不住而倒下來的時候,我卻並不是倒在沙漠上。

    我倒在宙得神廟的石階上!

    許多人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地談論着,我下去理會他們,只是躺着,直到一個警察前來,才將我扶了起來,送上了一輛車子,到了醫院之中。

    精神很快便完全恢復,出乎我的意料之外,警方的人居然來看我,但是態度卻不十分友善,只是勸我快點離開。

    由於他們是不友善,我當然未曾將自己的遭遇講給他們聽。

    而當我出院之後,我的確也已經打算離開了,但是在離開之前,有一件事卻不能不做。

    我要去看看胡明。

    胡明是在另一所腦病醫院之中,我經過了好幾次的交涉,才獲准見他。但是,還是有幾個“醫院方面”的人,陪在我的身邊。

    我實在不明白何以醫院方面如此緊張,胡明只不是一個可憐的犧牲者,他已喪失了一切知覺,只怕再壞心腸的人,也不會再加害他的了,何以醫院方面——應該説警方,因為我一看便看出那兩個陪我前往的“醫院”方面的人,是警方的便衣——還對他這樣緊張呢?

    我在那兩人的陪同之下,走過了一條曲曲折折的走廊,然後,已進入環形的醫院建築的中心部分,那裏是一幅空地。

    在空地中心,是一幢看來給人以孤零零的感覺的小房子,在小房子外面,有好幾個人在遊弋着。

    到了這時候,我的疑心更甚了,我問道:“咦,胡明他怎麼了?”

    “沒有怎樣,一點進展也沒有。”那兩人回答。

    我向前一指“那麼,你們為什麼這樣緊張。”

    那兩個人顯然不願意繼續討論這個問題,他們只是冷冷地道:“我們知道什麼應該做,什麼不應該做。”

    對方的態度是如此地冷淡和傲然,我自然也不便再問下去。而這時,我也發現,在這幢房子之外的一些人,雖然都穿着醫院員工的制眼,擔是可以肯定的一點是:他們也絕不是醫院員工。

    他們全是警方人員!

    一直來到那幢房子的門口,正當我想跨進去的時候,那兩個人卻又阻止我:“不,先生,你不能進那屋子去。”

    我氣得大叫了起來,道:“為什麼?我是獲准去見胡明教授的。”

    “對的,你獲准來見他,那是不必要進屋子去的,他的房間就在樓下,你可以隔着窗子見他。”——這便是那兩個人的回答。

    而他們在講到“見”字的時候,特別加重語氣。我實在有怒不可遏的感覺,我大聲道:“所謂見他的意思,當然不是隔着窗口看看他,而是拜訪他的意思,你們不會不明白的。”

    那兩人是軟皮蛇,他們伸出手來,表示無法可施時道:“那不干我們事,我們奉命,只准你隔着窗口看一看胡明。”

    我雙手緊緊地握着拳,如果我的身邊只有那兩個傢伙的話,我一定已忍不住要動粗的了。

    但是這時,其餘的幾個人,卻一齊向我接近,他們總共有近十幾個人之多,我當然可以敵得過他們十個人,但是醫院的幫手,可能繼續湧來,我大鬧一場的結果,極可能是看不到胡明。

    所以,我忍住了氣:“好的,那就麻煩你們帶我去,去‘見’胡明。”

    那兩人轉向左,我跟在他們的後面,走出了七八步,在一個窗口前面站定,他們才道:“他在裏面。”

    我連忙踏前一步,向窗內望去,由於玻璃的反光,我要湊得十分近,幾乎鼻尖湊到了玻璃,才能夠看到裏面的情形。

    而當我看到了裏面的情形之後,我大吃一驚,向後連退出了好幾步,方始站定,而且,我不由自主地大口地喘起氣來。

    當我湊到窗口,盡力向內張望的時候,我幾乎看不到什麼,因為那房間的光線,實在十分黑暗,但是緊接着,一張浮腫的、慘白的、傻笑着的臉浮現了!

    那張臉,突然從黑暗中出現,而且離得我如此之近,我們兩人的鼻尖相差,不會超過兩個釐米——只隔着一層玻璃!

    和那樣可怖的一張臉,隔得如此之近,這是任何人都不免要大吃一驚的。

    我陡地後退開去之後,那張臉仍然停在玻璃後面,在對着我傻笑,那是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傻笑,我勉力定了定神,才轉過身來:“這……是胡明?”

    那兩個人點了點頭:“是他。”

    我再轉過頭去,那張臉仍然在玻璃後面,那就是黑黝的、樂天的、有學問的胡明?這實在是使人無法相信的一件事情。

    我轉過身,我的身於禁不住微微地發着抖,我向外大踏步地走去,一直到我走出了醫院之外,我的頭腦才略為清醒了一些。

    我吸了一口氣,站着不動,那兩個人一直跟在我的身邊,這時,其中的一個道:“因為你的關係,先生,我們的六名優秀的專家變成了這樣子,先生,請快些離開去,如果你繼續留在這裏,只怕我們要遏制不住我們的情緒,有一些事要做出來了。”

    我猛地一驚,這兩人果然是警方人員。可笑這裏的警方竟然將事情完全推到了我的身上,以為我是罪魁禍首,這不是接近滑稽麼?

    但是,六名優秀的專家的損失,的確令他們感到切膚之痛,如果我不盡快地離開這裏,他們可能不僅是説説算數,而是真對我不利的!

    我點了點頭:“其實我可以分辯的,但是我想也不必要了,我這就直赴機場了。”

    我伸手召來了一輛車,跳了上去:“機場!”

    車子幾前疾駛了出去,我的腦中實在混亂得可以,我甚至不敢向車窗外望一下,怕的是胡明那張可怕的白痴的臉,會突然在窗外出現。當我想到這一點的時候,我突然一呆,叫道:“停車!”

    街車司機停住了車,轉過頭來,以奇怪的眼光望着我,我的腦中這時,正想到了一個極其重要的問題,我剛捕捉到了一點頭緒,是以我絕不想有人來打亂我的思緒,我不等他開口,便又道:“繼續駛,但是慢些,別多問,照我的話去做。”

    街車司機的面上,出現了駭然的神色來。因為我剛才是從著名的腦科醫院出來的,在那個醫院中,有着各種各樣的瘋子,他一定將我當作瘋子之一了,但那樣也好,可以省得他來煩我。

    車子向前繼續駛去,果然十分饅。

    我的思緒也漸漸地上了軌道。我那突然而來的念頭,是因為害怕胡明的臉突然在窗外出現而聯想起來的,我首先想到,在什麼樣的情形下,胡明的臉才會突然出現在車窗外呢這個答案是:除非胡明是個支離人。

    胡明如果是支離人的話,那麼他的頭部,可以脱離身子而自由活動,就有可能出現在車窗之外。

    我所聯想到的是:如果胡明是支離人,那會有什麼樣的如果呢?

    據“大祭師”説:鄧石的手離開了手腕,看來好象是他的手突然斷腕而去一樣,但事實上卻不是那樣,而是有着相當複雜的變化過程。那種光芒,照到了他的手,將他的手,在萬份之一秒(或許更短)的時間內,分解成為許多原子。

    原子當然是目力所不能見的,於是,他的手便消失了。但是披分解了的原子,在一定的距離之外,又完全依原來的位置,組合而排列了起來,那就使他的手,在一定的距離之外出現。而人的神經系統的微弱電波,對自己在一定距離之外的肢體,仍保持着指揮的力量。

    整個過程是那樣的!

    那麼,如果胡明的頭部在那樣的過程之下,離開了他的身體,而又復原的話,應該出現什麼的結果呢?

    “大祭師”曾説過,原子的復原排列,是完全依照原來的情形的。值得研究的便是“原來的情形”這一句話了。

    胡明如今,因為受了藥物的刺激,他的腦神經受了嚴重的傷害,如果令他的頭部,所有的組織完全化為原子,再結合排列起來,“原來的情形”,是指他受藥物刺激之前的情形呢,還是之後?

    如果是受藥物刺激之前的情形,那麼,胡明就可以完全復原了。就算不是,他也沒有損失。

    我又想起了我和鄧石發生糾纏的多次情形,我曾經不止一次地弄傷過他的手,可是傷勢在他的手上,似乎痊癒得十分快。

    那是不是因為分解、重組的過程之後,就“恢復原來的情形”?那是受傷之前的情形!

    當我想到這裏的時候,我立即又叫了起來:“停車,停車!”

    那司機停下了車子,我這才發現,車子已經來到飛機場的人口處了。

    那司機轉過頭來:“先生,不是到機場去麼?”

    我搖頭道:“不去了,我改變主意了!”

    那司機以一種十分異特的眼光望着我,突然怪叫一聲,打開車門,跳下車,沒命也似地逃走了。

    我當然不會去和他多解釋什麼,我到了司機位上,駕着車子,掉過了頭,直向警局駛去,我到了警局門口,向警局內直衝了進去。

    可是我剛一進警局的大門,就覺得氣氛十分不對頭,因為幾個警員,和一個警官正以一種十分怪異的目光望定了我。

    我勉強對他們一笑:“請讓我見——”

    可是我還未講出我要見的人的名字,兩名警官便已氣勢洶洶地向我逼近來,大聲叫道:“滾出去,你快滾回去,滾出我們的國家去!”我簡直沒有再説話的餘地,我只有不斷地向後退着,直到我退出了大門,在他們身後的另一個警官,甚至已將槍拔出來了!

    我連忙跳上了那輛街車,迅速地駛開,他們竟激動到如此地步,那確是我從來也未曾想到過的。我到警局來的目的,是因為我想到了經過人體原子的分解和重新組合之後,胡明是有可能復原的,而那雙盒子還在我的身上,只消通上七百伏特電流,就會生出那種分解光來,令得胡明有復原的希望的!

    但是,警方人員卻本連聽也不願聽!

    那也不要緊,看來我要自行設法將胡明從醫院之中弄出來了。

    想起警方人員對胡明的病房,戒備森嚴的情形,我又不禁大皺眉頭,我曾經做過各種各樣的怪事,但是,將一個活生生的人“偷”出來,這樣的事情,卻還是破題兒第一遭!

    我又考慮到了胡明現在的情形,就算將他“偷”出來了,要安置他,也不是一件容易事,不如我先準備好了一切再説。

    我一面駛着車子,一面考慮着,終於,我下了車,在一家酒店中住了下來,好好地休息了一天。

    我有一個現成的地方可以使用的,那便是鄧石的住所!

    第二天,我趁夜溜進了醫院,警方的戒備已不象以前那樣嚴密,要將胡明帶出來,比我想象之中容易得多,我預先準備了兩套白色的制服,在偷了進去之後,我自己和胡明,都穿上了白制服,而我扶着胡明,堂而皇之從醫院之中,走了出來,來到了鄧石的那幢屋子之中。

    我令胡明坐在一張椅上,然後將那“盒子”接上電流,光芒射出來,射中胡明的頭部。

    我緊張得屏住了氣息,一切在萬分之一秒之間完成,光芒才一射出,胡明的頭便消失,接着,我聽到了他的叫聲:“老天,我的身子呢?”

    在我來看,胡明是頭不見了,但是,在神智已完全恢復的胡明看來,消失的卻是他的身子,因為他的頭已到了三步開外。我連忙截斷電流,胡明的身子奔過去,他的頭又回到了身子上。

    我成功了!

    其餘的五個人,也是在那樣的情形下醫愈的,當胡明好端端地出現在警局的時候,警方人員完全改變了他們對我的態度。

    事情可以説完結了,令我不明白的是,當日鄧石何以那樣的迫切地需要那片金屬片,或者,他也感到那“盒子”還有一些超人的力量的。但是他是如何知道有那塊金屬片存在的,我卻不得而知了。

    噢,對了,還有那“盒子”,一座那麼完美的、龐大的,無可比擬的電腦,是一座地球人在幾世紀之後也不能設想的萬能新電子工廠,它怎樣?

    它,在我的歸程中,當輪船經過太平洋的時候,被我拋到海中去了,願它和“大祭師”一樣,別再有人發現它!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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