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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金巫書坊?」望着飄浮… … 應該是「飄浮」在半空中的四個大字,仇厲陽的眉頭緊皺,甚至有些陰鬱,不快的神色甚為明顯。

    他感覺到這個詭異的建築傳來一陣相當強大的阻力,阻止他再向前,那種受排擠的不舒服感深入血液當中,血管好像隨時會爆開。

    一扇紅色的門就在眼前,他看得到也摸得到,可是卻沒法打開它,甚至不曉得開敔方式,因為它沒有手把或任何感應器,就只是一片鑲崁在牆上的木板而已。

    但是,他明明看見有人走進去,就在不久前的十分鐘,一位不過八歲的小男孩抱着滑板車,蹦蹦跳跳地穿過那扇門。

    可當他想尾隨而入時,門板卻產生一股反彈的力道,他就像毫無重量的空氣,剎那間被推拋至人行道上。

    「不可能沒有進入的方法,一定是我疏忽了。」他不相信一道小小的門能擋住他。

    不信邪的仇厲陽一試再試,也一再如破布娃娃般被彈開,身上大大小小的擦傷不斷增加,脆弱的紅磚路也因加速的重力而被撞擊出一個凹陷。

    因為他每次降落都是同一個落點,不知該説巧合還是幸運,多跌幾次,地面便鬆軟了,也就沒有那麼痛徹心扉,彷彿全身上下的骨頭全部重新排列組合。

    「小夥子,你在破壞公物你知不知道?」真耐撞,體格不錯。

    又一次失敗的仇厲陽眼冒金星,用力搖掉眩暈感,努力集中注意力,想看清楚分成好幾個的老婦人。

    「你是……」扶着樹站直身子,他才發現到眼前老嫗的怪異。

    不是他個子矮小得近乎侏儒的尺寸,而是她一身華麗的披披掛掛,衣不像衣,裙不似裙,直接垂地,遮住只露出鞋尖的身體。而她的頭髮… …

    呃,該怎麼形容呢?説是紅髮,可是一條一條的,像蠕動的紅蛇吐着舌信,似乎只要有人伸出一根手指便會立即被咬住,但是一細看就是怒髮衝冠的模樣。

    「我叫梅莉笛絲,大家都喊我梅絲奶奶。」老婦人拿着比身長還高的手杖,戳向他胸口。

    「梅絲奶奶?」她有一百歲了吧!臉上皺紋多得蓋住眼皮。

    「沒禮貌!胡亂猜測別人的年紀,女人的年齡是秘密,你不曉得嗎?」沒規矩的小子。

    仇厲陽一訝。她怎麼知道他在想什麼變

    「哼!懷疑什麼,我不僅聽得見你心裏的聲音,還能瞧見你未來的老婆生得什麼模樣。」瞧不起老人家會被紅沙蠍吞噬。

    他一臉疑惑地擰起眉。「妳能瞧見?」

    「紅髮。」

    「紅髮?」

    「是個名人。」

    「名人?」唔,他似乎真的認識一個符合她描述的女人… …

    「一名女巫。」

    「女巫 --… 咦!女巫?!」她腦筋沒問題吧?待會得知會相關單位派人來處理。

    梅絲奶奶不悦地一拄手杖。「我不是失智老人,別用你們人類愚蠢的眼光來看我,你將來的伴侶的確是一名女巫,信不信由你!」

    一説完,她氣呼呼的走向倒三角形建築物,舉起高過頭頂的法杖擊地三下,準備進入什麼都有、什麼都賣,還有美男子可以調戲的「金巫書坊」

    「等一下。」

    「又有什麼事?」她沒好氣的回過頭,在陽光的照射下,她的皮膚似乎比先前慘白,像抹上白漆的牆。

    「老太太,妳要進去這間書店嗎?」雖然不抱任何希望,但仇厲陽仍開口一問。

    「是又怎麼樣,我老太婆上哪兒還輪得着你來管嗎?」長相兇惡就是不討喜,讓她提不起勁吃點小豆腐。

    沉住氣,他口氣放軟的賠不是。「那扇門開不了,我怕妳受傷。」

    一聽他關心老人家的安危,梅絲奶奶立刻受用了,呵呵笑了起來。「那是你們這些小蠢人才進不去,對我們毫無影響。」

    她進進出出不知幾百回了。

    「你們?」難道是某個秘教團體?

    她嘻嘻地壓低聲音,「對,我們信奉撒旦,來自巫界。」

    「巫界… … 」他怔了怔,表情陷入困惑與掙扎。「妳能帶我進去嗎?」

    「可以呀!」易如反掌。

    「真的?」他半信半疑。

    「可是你想進去做什麼,裏面沒有你用得到的東西。」梅絲奶奶狐疑地瞧瞧他。

    「找人。」大話説滿了是要吃到苦頭,活了二十九年,他直到今日才曉得,世界上竟然有他到達不了的地方,而且是咫尺天涯。他以為辛愛妮再怎麼邁開一雙雪嫩美腿疾步快行,也不可能快過長年在外追捕犯人的他,何況她還腳踏十五公分高的高跟鞋,絕對走不快。

    誰知她搖下狠話後,他便再也追不上她的腳步,甚至好幾次還差點追丟,還是她特地停下來等他的。

    最後,就在他快追上的一瞬間,她忽然優雅地轉過身,一抹魔魅笑意在嘴角漾開,美得讓他失神,心口像被什麼衝撞,心跳速度變得緩慢。

    這一秒鐘的差距,她趁機倒退兩步,消失於門後。

    「什麼人?」梅絲奶奶好奇一問。

    「辛愛妮。」那個狡猾又奸詐的女人。

    「辛… … 嗯?巫師家族沒有姓辛的… … 唔!辛… … 啊!艾妮亞· 迪爾是吧?迷人的紅髮女巫。」小夥子真有眼光。

    「她是叫艾妮亞,為某國際品牌代言香水… … 」

    等等,女巫?仇厲陽腦中閃進一團釐不清的亂碼,紅髮、女巫、名人 …

    老婦人的話像硬擠的橙子汁,侵入他無法理解的領域,紊亂的思路被切割成一塊一塊,拼湊不起完整的模樣。

    「如果是她的話,我得先進去問她一聲。」不然那丫頭一野起來,她也管不住。

    「什麼?」

    梅絲奶奶的身影驟地隱沒,怔愕不已的仇厲陽來不及阻止,伸直的手臂只捉到一把空氣,像名傻瓜獨自站在街頭,來往的行人也似看不到他般繞道而過。

    金巫書坊是一處以魔法和巫術建構的獨立世界,以販賣魔法書等魔法物品為主,一般人雖然看得見它,卻沒有靠近它的慾望,因為老闆在這方面做了限制。

    因此,能自由進出的,也只有熟知巫術和魔法的族羣,舉凡巫師、魔女、狼人、吸血鬼、千年木乃伊等,人類是唯一排除於外的生物體。

    當然,也不是完全不可能,之前就有個膽大包天的女巫擅自帶自己的情人闖入,嚇得不少小巫以為此空間已被人類佔領,好一陣子不敢再現身。

    幸好那位《 女巫人間旅遊散記》

    的作家是老闆的好朋友,所以此事也就不了了之,畢竟得天獨厚的安雪曼可是撒旦大人最疼愛的外孫女……「咦!好像有字浮出… …」紅色的門板慢慢地呈現幾畫銀色字體,仇厲陽瞇起黑眼上前一瞧,赫然發現是兩個英文字母。

    N和○,不。

    「什麼意思,她不見我?」太怪異了,這字不是由門滲出,而是… … 浮動!

    在他訝異的當下,字母○ 又忽然由內而外撐大,接着一對尖尖的耳朵出現上頭,而後是半瞇的眼睛,八字型鼻頭,無嘴。

    幾撇長鬚一完成,就是一張貓臉,兩行淚珠從眼角點到下巴,哭得好不傷心。

    「失敗… … 」他失笑地撫撫額,想知道上面有沒有多一個字。

    因為那張貓臉上,額頭就寫個仇字,貓頰則是大大的兩個「失敗」,左右各一,很公平。

    當他又看到一隻狂笑的母貓踩在那張貓臉上時,仇厲陽冷硬的臉龐變得柔和,嘴角越揚越高,忍不住輕笑出聲。好吧!他心悦誠服的認輸,她真的是一名技巧高明的魔術師,他甘敗下風。也許他該找幾本書來研究研究,人的視覺就是一個盲點,它只接受既定模式,以人的思考邏輯去轉化成畫面,看不到陰影處拉扯的線。

    她果然有一套,成功地擺了他一道,看來,他不得不先撒退,做好完全的準備再來應戰。

    她讓他沉寂已久的心沸騰,蠢蠢欲動地想捕捉這頭美麗的母豹。

    言家血案固然重要,但她更引人心動,現在他不只要破案,更要挖掘出她身體裏面的秘密,他要征服她。

    「鈴 - … 鈴 --… 鈴 … 」

    驀地,手機傳來震動鈴聲,拉回他飄走的思緒。

    「仇厲陽。」

    待來電的那一頭説話沒多久,他的神色便冷了幾分,臉上的輕鬆神態漸漸被凝重取代,眼神也顯得凌厲鋭利。

    「什麼?封子,你再説一遍,我沒聽清楚,誰要來?另一個女檢察官?也姓言… … 已故言檢察官的妹妹言靜心?」怎麼可能,不知道要迥避辦案嗎?

    「誰指派的… … 承辦檢察官請來協同辦案的幫手?!」

    他蹙眉。搞什麼,又來這套耍特權的爛招。

    慢着!特權… …

    徑自陷入思緒的仇厲陽對手機裏的聲音充耳不聞,總覺得他漏掉某個重要的線索,卻想不起哪個環節扣不起來。

    一開始言家命案,警方是朝黑道報復方向下手,大家皆認為言修齊這個曾將盜賣國土的高官送入牢裏的鐵面青天,可能在偵辦某個案子時擋了人家的財路,攔斷利益輸送,因此道上兄弟才集資買兇。

    但是-- … 若錯了呢?

    還記得辛愛妮在提及此人時滿臉不以為然,甚至暗示他表面清廉的人不一定心口如一,人的污點是被遮蓋住的,不掀皮肉不見心。

    莫非 … 言檢察官不如外界想象的單純,做了什麼不為人知的事才惹來殺身之禍?

    「封子,我要你清查言檢察官的資產和往來文件,- - -…

    不,不是女的言檢察官,是案子中的言檢察官以及他是否有婚姻之外的戀,調出他近年來的通訊紀錄- - -…

    對,越詳盡越好。嗯!我馬上回去。」收了線,他又抬頭看了下門上還未消失的圖案,才轉身離開。

    「烏龜。」哼,沒聽見,沒聽見,那個爬滿一頭蛇的死老太婆準是生理期不順,便秘又加上內分泌失調,才會嘴角抽筋,眼皮嚴重下垂,猛吸口水補充體液。

    不理她就好,管她老年痴呆症是不是又發作了,人一上年紀,什麼毛病都來了,要治也治不好,只能等着喂最下等的魔獸。

    「沒用的縮屁蟲。」

    縮、縮屁蟲?那種只要葉子一動便嚇得動彈不得,頻頻縮肛的獨角八腳昆蟲……

    好,沒關係,

    沒人會對號入座,,老太婆的自言自語是老化現象,她愛念就讓她念,反正不痛不癢,像老狗撒尿,毫無殺傷力。

    《如何虐殺一個老巫婆》 ,嗯,這本書寫得真有深度,句句深入人心,一招消滅害蟲似的老太婆太能引起共鳴了,得學一學,以備不時之需。

    「魔山上的彩虹石。」

    這… … 這真的太超過了,她居然説女巫有一顆天使的心!

    彩虹石,善良又真誠的表徵,神之物,能淨化魔物,使其投向光明面。

    辛愛妮染黑的髮絲倏地紅成一片,轟然直立又飄落,散落成蜷曲的小蛇,又回覆原來放肆狂野的紅髮,張狂的披散肩後。

    「好久不見了,梅絲姑婆,妳還沒骨化石,肉成腐呀!」活得真久。

    「嗯哼,艾妮亞· 迪爾,我以為妳要裝作不認識我了呢!」女大十八變,越可口了,讓人想一口吞下肚。

    原本她是有這種打算沒錯。

    「怎麼會,姑婆,妳是我們迪爾家族最長壽的老人,我最敬愛妳了。」

    「最好是如妳所言,我最不能忍受不肖子孫,一天到晚只想我早點死。」這世上美好的事物太多了,她捨不得闔上眼。

    「比起家父,我不算太叛逆。」頂多是幼兒級,難以望其項背。

    「這倒也是,浪蕩成性的混小子的確惹了不少禍 … 等等,妳幹麼封閉心靈,怕我聽見什麼是不是啊」梅絲奶奶有些不高興地狂敲手杖。

    「誰不怕你聽,愛爆料的老妖婆… … 」她小聲嘀咕。

    「妳説什麼?」

    一瞧見她眼皮呈現三角倒勾狀,辛愛妮立即堆滿假笑的敷衍。「我是説梅絲姑婆依然青春美麗,像朵枯萎的食人花,一身的死人味道恍若剛從墳墓底爬起。」

    對巫界來説,死人味才是一種讚美,表示對方魔法高深,常在死屍中穿梭,藉由腐朽的屍體抽取能量。

    「少貧嘴了,外頭那個年輕人是怎麼回事,妳的仰慕者之一?」以她以往的紀錄,八九不離十。

    「不,是追殺者。」她故意説得事態嚴重,一臉生命遭受威脅的模樣。

    「咦,追殺者?」她在説哪門子笑話,一個普通人類動得了一名女巫?

    「沒錯,他是人界的警察,等級相當天界的獵魔師,為了一樁命案對我緊追不捨,想從我身上找出答案。」煩人得要命,亦步亦趨,如影隨形。説話時,她不自覺的看着手腕上那樣式簡潔的太陽手環。

    梅絲奶奶翻開垂下的眼皮,露出精爍雙眸。「那就幫他揪出原兇不就得了,憑妳的能力不難辦到。」

    「問題是我為什麼要!」好不容易偷得一段假期,她要好好放鬆身心,絕不自找麻煩。

    「因為他的命定伴侶是名紅髮女巫。」她這雙老眼不會看錯,人類的命運在未出生前早已安排。

    「噗!」她… … 她瘋了!

    以為終於能糾正梅絲姑婆錯誤想法的辛愛妮一聽,當場噴出一種名為「血榴果」的果汁,臉色漲紅,大受驚嚇的樣子。在巫界,紅髮的女巫是不少,幾乎是迪爾家族分散出去的支親,論及血緣關係,或許還得互道聲表姊表妹,紅髮一家親。但是和人類有所接觸的紅髮女巫則少之又少,除了她,還真是找不出第二人,除非把滿臉皺紋的梅絲姑婆算在內,否則舍她其誰。

    妹妹愛波雖然和她是同對父母所出,可是她繼承了母親烏溜溜的美麗黑髮,以及愛笑的蘋果臉,説是女巫,卻和常人無異,巫術學得七零八落,不如初生巫子。

    「髒死了!艾妮亞,妳的修養哪去了?金巫,把這不愛乾淨的丫頭趕出去,省得滿書坊臭氣熏天!」

    銀白色長髮輕輕一甩,無比俊美的老闆眨着一雙金眸,為「美女」送上一朵玫瑰。

    「親愛的梅莉笛絲,妳的大駕光臨令敝坊蓬華生輝,我衷心感謝妳的大力支持,如果妳肯將美玉一般的小手從我的大腿移開,不勝感激。」

    「哎呀!看到帥哥我的心情大好,我缺乏滋潤已經很久了,要不要到我的私人城堡開個兩人宴會?」梅絲奶奶語帶邀請地拋媚眼。

    「盛情難卻,可惜我必須痛心地拒絕妳的熱情,這麼一間店總要有人顧着,不然像妳一樣動人的客人可要怨我沒節操,輕易受美色所惑。」

    長袖善舞的金巫不着痕跡地輕握梅絲奶奶枯瘦的手,放在唇邊一啄,表示對她的愛慕之意。

    「呵呵,真會説話,讓人愛到心坎底嘍!我這小佺孫若有你一半的好口才,我這老婆子也不會孤單寂寞,找不到談心事的伴。」大腿真結實,沒有一絲贅肉,真想再多摸兩下。

    一旁的辛愛妮做了個被鷹啄眼的動作,慶幸自己的尖酸刻薄,犀利言詞不受青睞,為了梅絲姑婆,她會繼續保持下去,不改其性。

    「艾妮亞是家喻户曉的大明星了,給妳添了不少風采,怎麼還有嫌棄語氣呢?

    我們可是求之不得。」金巫像名遊戲人間的小滑頭,朝大做吃不消表情的辛愛妮一眨眼。

    「得了、得了,別替她説好話,有那樣的父親,她還能好到哪去,遲早聲名狼籍,落個蕩婦名號。」每每被拿來説嘴的道拉奇·

    迪爾除了早年風流、浪蕩不羈外,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便是他獨闖毒瘴噬獸密佈的魔山,摘下撒旦大人心愛的地獄花,送給他醉心園藝的女友,也就是今日的愛妻。

    送花的舉動雖然浪漫,羨煞無數有情人,但是同時也激怒他交往過的眾多情人,她們憤怒他不曾對過往所愛如此用心,覺得遭到羞辱。

    當年的辛仲文差點死於眾女巫妒火下,累得迪爾家族急於救命,人仰馬翻地為她找尋續命果,每個人都累出心頭一口血。

    就為了這件事,道拉奇登上迪爾家族的黑名單,只要有人一提及,他馬上被罵個臭頭,親族過百,人人都想圍殺他,羞與為伍。

    「喲,梅絲美女,別把話説難聽了,其實艾妮亞的個性最像迪爾家,妳心裏是極喜愛她的,何必一張嘴嚼酸果子呢。」口是心非。

    心事被説破,梅絲奶奶臉上掛不住,一陣哼氣。「你呀你,拿出奇準無比的塔羅牌替她算算,我實在不想再看她重蹈覆轍,走她父親的老路子。」

    「算牌?」金巫一挑眉,不急着取出黑暗牌組,一臉和氣地看向當事人。「愛情來的時候,妳無力阻擋,雖有千軍萬馬,仍會全軍覆沒。艾妮亞,妳想知道未來的妳會朝哪一條路走去嗎?或是想預知日後的感情歸宿?」他尊重她,不強求。

    辛愛妮搖頭。「再給我一杯血榴汁,未來的事留給未來去煩惱,目前我沒有自找麻煩的傾向。」

    光是一個仇厲陽就夠她苦惱了,她正愁想不到擺脱他的好方法,怎麼可能自投羅網,繼續在這攤渾水中糾纏不清。

    「天真的小女孩。」梅絲奶奶低聲輕哼,搖擺着她蛇頭亂竄的紅髮。

    「我不是天真,而是務實,又不像某人,沒有愛情就活不了,一生追求不切實際的夢幻,蹉跎一輩子還不自知年華已老去,老愛裝絕世無敵大美女,一有機會就偷襲青春美少男。」棺材躺一半的人了仍惡習不改。

    話鋒犀利的辛愛妮不算惡毒,只是直言直語,道盡梅絲姑婆對愛的執着,一點也不像提得起,放得下的女巫,為了一段已逝的戀情始終放不開。

    不過也因為她過於直接地掀開人家血淋淋的內心,髮絲血紅的老婦人臉色頓時乍青乍紫,一下子似要吃人般睜大混濁雙眼,舉高法杖作勢要打破她腦袋,表情是極度憤怒。好在帥得沒得説的金巫及時安撫,這才平息了一場喋血事件,化解危機。

    「艾妮亞,梅絲美女的忠告聽聽無妨,有些事一旦錯過了就要不回來,遺憾是人們心中最深的痛,它無法完美,時時絞痛妳不為人所知的角落。」那種痛,很苦。

    「過來人的心聲?」辛愛妮無意刺探,手指一彈,一份女巫日報便飛上前,自行翻開。

    他乾笑地裝傻。「看多了嘛!總會説些看似有感而發的大道理,妳們這些女巫一談起戀愛,哪一回不是轟轟烈烈,滿城風雨。」

    愛呀!總是傷人。

    女巫們的戀情很少有善終,不知是報應,或是太驕傲,相愛的時候如火如荼,片刻不忍分離,可是卻不長久,一點點小事便會造成決裂,由愛生恨,各分東西。

    少數擁有幸福的,全賴另一半的容忍,他們的偉大不是愛上女巫,而是敢和她們長相廝守。「愛情是一種調劑,並非必需品。」她享受被當成女王的呵寵,卻不想有所付出。

    「哎呀!美麗的艾妮亞,可別褻瀆神聖的愛情,妳的心會帶領妳走向正確的方向。」金巫笑着送上一朵香水紫彩花,它在巫界的花語是:將我的真心奉獻給誠實的你。

    對自己誠實的人才擁有真愛,這是祝福。

    她力持鎮定地斜眸一睨,心沒來由的狂跳一拍。「老闆,你打算改行當愛情諮詢師嗎?」

    書攤旁一盞古老油燈發出近乎噗啡的笑聲,未點而燃的火光左右飄忽,時明時暗似在狂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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