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將軍的命令一發,他自己已搶身出襲。
不是攻向鐵手。
更不是追命。
而且也不是於一鞭。
他是拔身而起、飛縱而出,猱身撲向於玲和於投。
他快。
於一鞭也不慢。
他一動。
於一鞭也動了。
論身法,大將軍也許還不是最快的。場中還有個追命。大將軍身形甫動之際,追命也要掠出制上,但大將軍在撲出之際掠起了一道飈風,厲烈剛猛,前所未遇,竟硬生生把他欲振的身形壓了下去。
論氣勢,沒有人比得上大將軍。
於一鞭也不能夠。
但他一早已看定了這點。
所以他也一早已準備好了。
他不飛身去截大將軍。
他只截擊──用他的鞭。
他的鞭一出,場中只聞鞭聲、鞭風,崗上只見鞭影、鞭意。
“你身為大將軍,卻對幼齡小兒下此毒手,你還要不要臉。”
“我就是不要臉,所以才有今日手握大權!”
“就因為你是這樣的人,連我也只有反你一途!”
“去你的!你要反就反,這麼多理由於啥?!反正今晚我就要你連你一家人一起殺個盡絕!”
話就説到這裏。
誰也沒有再説下去。
因為他們已戰到酣處,也打到全神貫注、一發生死的關頭。
──兩人雖都是武林中的頂尖兒一級高手,但尤是這樣,兩人更聚精會神,不敢輕敵,更不敢稍有疏失,略有差池。
這是極其兇險的交手。
於一鞭可謂佔盡了地利。
甚至天時。
他的鞭本來只有三尺長,可是越戰越長,打到後來,竟足有三丈餘長。
他站在高處。
大將軍為了要偷襲於氏兄妹,所以反而處於地勢較低之處。
他只有見招拆招,對手離得太遠,鞭法慎密急暴,他根本沒有機會反攻,沒有辦法反擊。
他完全處於捱打的局面。
月影黯淡,加上綿密的鞭影,已遮去了大部分的月色,在昏黯的荒山之中,紅燈閃晃,鞭法又鬼神莫測,倏忽不定,鞭風時有時無,有時極快而夾帶尖嘶,有時奇速但聲息全無,這才是於一鞭鞭法的可怕難防之處!
大將軍惟有以靜制動。
他不主動。
他等鞭絲真的抽到他身前時,他才一伸手,切/啄/斬/戳/劈/拍/挾了過去。
所以,無論於一鞭的鞭法如何變化多端,如何令人眼花繚亂,他都只把定了一個原則,只等鞭身真的攻到之際,他才還擊。
就當它是一條毒蛇,他只攻打它的七寸!
它也真似一條蛇,不住翻騰、舒伸,時像毒蛇吐信,時似怒龍翻空,有時捲成一團又一團鞭環,鞭圈內佈滿了罡氣,只要一點着敵人,立即將之殺碎震死;有時鞭尖如晴蜒點水,鐵鶻折翅,猝然而落,翩然而起,每一起落間都絞向大將軍的要害死穴!
更可怕的是,有時,這鞭竟成了矛!
軟鞭竟給於一鞭抖得筆直,向大將軍刺戳!
有時也如手持大關刀一般,橫掃直劈,變化之大、之急,細時如針,勁時似箭,急時無影,柔時如風,變化出自變招中,變招又再變化,使大將軍半步進不得、退不得、移不得、動不得。
大將軍只有見招拆招。
見招拆招。
鞭在哪兒,他那淡金色的手便插了過去,鞭影像漾了開去。
鞭攻向哪裏,他像金石打鐫而成的手便伸了過去,要抄住鞭子,那鞭就立即蕩了開來,又打從另一角落另一角度再作攻襲。
大將軍仍然見招、拆招。
見:招、拆:招。
但沒有還的招。
還不了招。
──敵人實在太遠了!
看的人不同,想法也不同。
於投兄妹見此戰況,心中大喜。
“爹贏定了。”
“凌伯又全面捱打。”
“他還不了手。”
“他哪裏是爹的對手!”
同樣是觀戰,馬爾和寇梁的看法便很不一樣:
“看來,於一鞭是纏住了大將軍。”
“可是,大將軍也逼住了於一鞭。”
“於一鞭已不能停手。”
“對,只要稍一住手,大將軍就必定反撲。”
“所以於一鞭只有一鼓作氣把凌落石擊殺於鞭下。”
“凌落石也在等於一鞭只要稍露破綻,他就全面反擊。”
“你看誰贏?”
“我不知道,但至少,於一鞭現在是佔了上風。可是,於一鞭好像很怕大將軍的手……”
“我也看出來了。敢情是凌落石的手,要比於一鞭的‘天道神鞭’還要可怕不成?”
追命和鐵手的看法也很有些不同:“我們要提防了。”
“對,於一鞭已敗象畢露了。”
“是的,他已出盡全力,但只要一緩氣,大將軍便會全力反撲。”
“所以,他不是未得手,而是不能停手。”
“只要大將軍的‘將軍令’砸上鞭身,凌落石便會以‘屏風大法’反攻過去,是以於一鞭便夠兇險了。”
“因此我們得要小心了。”
就在這時,掌勁金風大作,天色突然大暗。
全黑。
月色不見了。
燈籠全滅。
只剩下了鞭風絲絲。
掌風猛烈!
掌風如刀。
鞭聲似箭。
人呢?
光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