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聽一人低叱了一聲:“住手!”
這聲音並不響亮。
可是,這並不響亮的語音並非“傳”入眾人耳中,而是“刺”入孫屠狗耳中,“擊”進鐵手耳裏,兩人心裏,同時都撞了一撞,疼了一疼,以致眉頭同時一皺。
連庭中數十支火把,也“蓬”的一聲,為之火光一長,其中還有三盞燈籠,波的一聲,燒着了,自焚成了一團熊熊的火光。
鐵手心知發聲的人內力修為之高,恐怕決不在自己之下。
他心中突的一跳,果見孫忠三銀眉白毫,眼神矍鑠,他卻神容慈和,向孫屠狗嚴峻而不嚴厲地道:“已三招了。他空手,你用槍。再打下去,你支持不過十三招。”
孫屠狗剎時臉色通紅,垂下了頭,但很快的又仰起了臉,道:“不,最多隻能支持八招。你不必予我下台階,他第一招單手捉住我槍尖和第三招雙手抓住我槍身,本都可以即時崩斷我的槍──但他留力不發。”
他竟在大庭廣眾下清楚大聲的道出自己處於劣勢的窘迫。
鐵乎明白他的意思:
──他不想欠這個情。
──他不想佔這個便宜。
──光是這一點,這人就算再飛揚跋扈,但已算是人物!
所以他立即道:”因為我知道:就算發了力,也崩不斷你的槍,而且,我觀察過你雙手虎口厚,必是慣施雙短頭槍的高手,我怕槍一斷,你使得更是趁手。”
孫屠狗冷哼一聲道:“以你功力,豈止可將槍拗為二截?就算崩斷七截八截,從中劈開,也難不倒你──你不必為我塗粉搽油揩胭脂的,我吞得下這口氣,便下得了台!我輸得起!”
卻聽一人吼道:“今天你上得了台,卻下不得也!要下,先給我躺下!”
虎吼的自然又是孫疆。
他已跳了出來。
他又在痛恨,今回不光是頭髮也恨得根根豎起,張着血盆大口荷荷的吐吸着大氣,活像要吞掉自己的塌鼻子,一對凸露的突了出來的眼珠,活像要飛襲向他的敵人──他的敵人當然是鐵手──他連沒有頭髮的禿頂也似因憤怒得特別光、特別油、特別禿、也特別刺眼:
“你來得了‘一言堂’這兒不容你撒野,先接我三槍再説!”
鐵手卻瞥見猛禽來了。
他拖着長髮,滿身死味的走進人羣中,走近了自己,像背後拖了條尾巴,仍沉沉默默拖拖拉拉的“潛”了進來,像只是一道影子,而不像是有實質的人。
但他還是發現了他。
儘管他是在四面受敵的情形下,但他還是留意到猛禽的到來。
他一面認準位置,一面説:“孫堂主,我是來辦案的。不是來比武的──”
孫疆卻一言喝斷了他的説,“不,你是來殺人!”
鐵手反問:”有人死了就是我殺的麼!這些日子以來。一言堂無緣無故死了的人,還算少麼?那時我可已來了麼!”
孫疆一聽更怒:“你要不是殺人,半夜三更潛入緋紅軒裏幹屁!”
鐵手苦笑道:“……查案就只能在白天的麼?白天我見的人,都會打開天窗説亮話麼!”
孫疆頓足吼道:“那小紅就活該在這兒給你半夜查案的查死算數了!”
鐵手只好道:“我來這兒.因有人相約……”
“有人約你?”孫疆一個虎吼叱問,“誰?!”
鐵個苦笑道:“是……小紅──”
他這樣説了,連自己都只怕不信,只好又慘然一笑。果然,大家都停了聲,只剩下火光獵獵吞吐着焰舌,照映在美麗的小紅可怖的死屍上。
死人的血,已漸凝固。
活人的血,也開始沸騰。
“殺了他!”“宰了這淫賤!”“知法犯法,罪該萬死!”……辱罵之聲,此起彼落,比先前更為劇烈。
孫疆臉上出現了一個古怪的表情、指了指樹上小紅光脱脱的死屍,道:“她──約你?”
鐵手點了點頭,嘆道;“很不幸的,她死了;更不幸的,我説的是實話。”
孫疆這回惡怒得幾乎吞食了自己,咆哮得整張臉只剩下了個血盆大洞口,連七隻蛀牙,六隻爛牙,十四隻又黃又黑的牙全都齜露在人前,正像一隻活見鬼的山魈!
“她死了,你説她約你,你還不如説她要嫁給你,所以約了你半夜來私奔!”
鐵手皺了皺眉,他發現襲邪也來了,這人來得很“邪”。“邪”得不像是走過來的,而是像在樹上跳下來的,黑夜裏鑽出來的,或者是從陰溝裏爬出來的。
但他也來了。
高手雲集。
四面楚歌。
可是他卻説了一句:“孫堂主,請恕在下斗膽得罪,問一句您老可能不中聽的話……”
孫疆旺火風箱般的鼻孔翕動着,扯得呼啦嗤軋着響,塞着濃痰問了一聲:
“有屁快放!”
鐵手好整以暇的説:“──閣下每句話都那麼聲嘶力竭的喊,喉嚨不痛嗎?自己耳朵沒給震聾嗎?你能忍受自己這把破鑼嗓子,不必動手,光是喊話,我已夠佩服得你五體投地了。”
“什麼?!”
這一喊足以驚天動地。
孫疆沒料這時候的鐵手居然還來諷刺他、招惹他,他這一氣可炸了心炸了肺更不惜連同天也炸塌下來了地也夷為平地。
他大吼了一聲。
“我殺了你!”
一時間,場中大部分的人,一時都聽不到聲音了。
只看到動手:卻沒有槍風、掌風。
──那是極為快速可怖緊張驚險的交手!
但卻是寂靜的比鬥,因為闃寂無聲。
原因是:在場中大部分的神槍會弟子,都給他們堂主“灰飛煙滅”孫疆的這一聲石破天驚的狂吼,震得聾了:至少是一時聽不到聲音了。
直至他們恢復聽覺的時候,那兩大高手已停止了交手。
這邊的火光熊熊,殺氣騰騰,那三盞燃燒的燈籠烈焰過後只剩三五點慘綠色的殘燼。
殺氣依然騰騰,但在滅絕聲息的氣氛下,這殺氣竟存一種扣人心絃令人生畏起怖的張力。
“龍虎塔”的肅殺如是。
──山上呢?
從“一言堂”可以遙望的重巒疊嶂的泰山之巔,這樣一個夜的黑,黑的夜裏,搖紅姑娘偕同那猛獸一樣的鐵鏽,在逃亡?還是在展現鋒芒?在隱處求生?還是在春風裏存活?
那兒也像這裏的瞬歿剎亡吧?還是更加九死一生、死裏求生?
山峯險寒。
山下冷。
小紅死了。
──搖紅呢?
稿於一九九五年三月廿八至卅一日:賴在桂林發現我多種翻版書,激氣;琁終與我聯繫上;FH四百發紀念;王朝陶小姐助我內華事;復化大品盡曳暢;立明十一亦敏+季惟,樂周到;結束十二入圳行,提早打道回金屋;何大食妹+長毛猩猩懷怪胎(念取外號)梁某發現中原農民假書“怒劍驚花”;喃嘸紅冠聖冕金剛上師蓮生活佛盧勝彥尊者來札開示,賜我寶相,感動感悟;梁囂大斥之;查獲中原農民冒牌書“魔劍俠情”;與“雙手長過膝,這便是猿猴”(禮取化名)孫醫生通電歡,決出書大行動;重新做人,不為LH耗時間;與姊電約好五月來港;雲舒信悼母逝;趕稿復勇態;與子系言出版事,終決“延後三個月再斷”為結。
校於一九九五年四月一至七日:新報改版,保留“羣龍之首”;電康告華分事,暢;武漢長江出版發行總經理高明偉來信邀我赴武當山+座談+會讀友;陳念珠與梁何談至深夜;F二口子,首M黑青;D霞欣;舌潰;詹、念、梁、何、孫同拜父母,友情可感;清明;運通新咭;嘉玲吃粥;“六人幫”大飲滴水洞;期勉五大手足全力創作;聞説劉定堅來電找我;慧三二四爽;敏後四;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