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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猛禽

    他姓劉。

    他好像沒有名字。

    大家都不叫他名字,只在他面前叫他做“黑夜神捕”。

    背地裏,看過他出手的人都叫他做:

    “猛禽”。

    ──就差沒真的叫他做:禽獸。

    就像所有的猛獸,越到深夜,就越可怕。──朱刑總把他旗下這樣一頭“有尾巴的猛獸”,都出動了,可見這次“山東神槍會”的事件,肯定是個難關。

    至少是個難闖的硬關。

    “你聽説過‘山東神槍會’負責幫會組織的‘山君’孫疆吧?”

    “聽過。他是‘神槍會’孫氏一族裏最兇、最惡、最難惹的一人,他幾乎把‘神槍會’變成了在東北一帶勢力最強大的殺手集團。”

    朱月明道:“儘管是這樣,可是咱們管不着,因為他跟相爺、太師、東南王等,都有密切往來,他手下的殺手殺的往往是太師、相爺、東南王的對頭人,反正他們只在山東、濟南、膠州鬧,從不惹京師一路,咱們也不好管。”

    鐵手道,“那最好,他們的事我也不想管。”

    朱月明嘆道,“可是這次卻不能不管。”

    鐵手道,“怎麼説?”

    朱月明:“因為孫疆的女兒出了事了。”

    鐵手:“是孫搖紅麼?那是武林中有名的美人兒──誰敢太歲頭上動土?”

    朱:“誰敢?還不是他自己窩裏反!”

    鐵:“孫疆號稱:‘挫骨揚灰、灰飛煙滅’,敵人是聞名色變,他的自己人也談虎變色──居然還有人打他掌上明珠的主意?!”

    “還是有的,”朱月明嘆道,“孫疆組織‘神槍會’的‘一言堂’.勢力很大,其中有三個頭頭,他特別寵愛……”

    説到這裏,他拿眼睛去望那有“尾巴”的劉猛禽。

    劉猛禽的神色木然。

    語音也木然。

    但他還是木然地接道(彷彿接話是他的任務),“一個孫子灰,是他孫家的子侄,特別受他寵愛。聽説孫疆他已有意把‘一言堂’的大業都交給這個子侄。”

    鐵手接道:“另一人我也聽説過,他叫襲邪。他是東北殺手中的第一把好手,有人説他的武功實力已高於孫疆。”

    朱月明道:“還有一個……。”

    他似乎提起這人就頭痛,但還是把話説了下去:

    “他原名叫鐵鏽,但人人稱之為‘山梟’……他簡直不是人,江湖上都知道他是一部殺人的機械。”

    他頓了頓,補充了一句:“只為孫疆和‘一言堂’效命的殺人機器。”

    劉猛禽忽爾也補加了一句,“在東北武林、人皆相傳:只有鐵鏽能對付得了四大名捕中的鐵手──卻不知你有沒有聽説過?”

    鐵手微笑:“也許他真的製得了我,誰知道!”

    朱刑總眯着眼看他,就像一隻極其良善的豬八戒:“聞説他真的是頭野獸:他殘暴、好殺、全無人性,連最嗜食的都是死人內臟──通常都是給他格殺的敵人,他啖其肉、啃其骨,連死人腦髓、眼珠都不放過。”

    鐵手道:“我沒有意思要了解他的口味──我只想知道這三人跟孫搖紅出了什麼事。”

    朱月明笑了。

    他笑得賊賊地,也滑滑地,“有關係。這關係可大得很呢。‘山君’最寵愛就是這三名弟子,其中他最信任孫子灰,因為他跟他有血緣關係,人也最醒靈、乖巧。他最倚重的是襲邪,因為他最能幹、精明。但對他最忠心的一向都是鐵鏽、因為聽説他本來就是頭人猿和牡牛合體生出來的野獸,除了對孫疆一人服從命令之外,不知有別的事──可是,而今就是這鐵鏽叛了他,擄劫了孫搖紅,亡命關東。”

    鐵手聽得心頭一震。

    ──如花似玉的孫搖紅,竟落在禽獸不如的鐵鏽手上,這可是件大大不妙的事。

    他聽到這裏,已生起一種俠義之心。

    去救那姑娘吧!

    可是他又誠不願跟“關東大口孫家”的人沾上任何關係。

    所以他問:“孫疆這人,睚眥必報,惡盡人寰,他怎會讓鐵鏽逃出他的勢力範圍?”

    “是不會,目前鐵鏽仍逃不出關東。”朱刑總道,“所以他已派出襲邪和孫子灰,連同‘孫氏九傑’、‘孫門七虎’這些一流殺手去追殺鐵鏽,救回孫搖紅!”

    “那好,”鐵手如釋重負,“既然有那麼多高手去辦這件事,那就沒我的事了。”

    “不。”朱月明又笑得賊賊滑滑地,“正好你有事。”

    “我有事?”鐵手指着自己鼻子道,“我有什麼事?”

    朱月明道:“由於鐵鏽是孫疆一手訓練的第一高手,也是一部殺人機械,所以他雖然將座下孫氏高手羣湧而出,追殺鐵鏽,但迄今仍未能臻功。”

    鐵手道:“那孫姑娘可更陷險境了。”

    朱刑總道:“便是。”

    鐵手道:“能辦這檔子事的能人還有很多,不一定該有我去呀!”

    説着,他望向猛禽、言下之意,十分明顯。

    劉猛禽便大可勝任,又何必他去!

    朱月明笑了:“猛禽麼?他自然會去。只不過,孫疆派出了七起人馬,其中三起四十一人,給鐵鏽殺個片甲不留,其中一起人馬的頭頭孫不文……”

    鐵手打斷追:“慢着。你説的可是‘十步殺七人’的孫不文?”

    朱刑總道:“便是他。昔年神槍會派他與嶗山派爭雄,霸佔地盤,他抖擻神威,談判不成,就一路率人殺了下來、殺到‘九水明漪’之地時,他已殺了嶗山派一百一十六名弟子,故人稱之‘十步殺七人’,他也當之無愧。所以,這次孫疆派他去追捕鐵鏽,也不作他人想。不過,他是遇着鐵鏽了,結果,拼着一口氣,回到‘一言堂’,只剩下了半張臉。半壁肚腸……?”

    鐵手一皺眉,道:“什麼半邊臉、半壁肚腸?”

    朱月明哈哈笑道:“怎麼不是?其他的,都給鐵鏽啃掉了、吃掉了、剜剖出來了,聽説流了一地,孫不文帶去了十一名高手,也死得一個不剩,他只帶回來了一句話──”

    鐵手明白朱月明要説的正是這個,但也是提問:“什麼……?”

    朱月明就等他問:“孫不文奄奄一息的,説:‘……那怪物一面咬齧我的臉,一面在我耳邊咆哮:想抓我?沒那麼容易!叫鐵手名捕來吧,他敢跟我齊名,就不敢跟我拼?他話一説完,就咬掉了我的耳朵──’”朱月明繪影繪聲的説,“不只是他一個人聽到這句話,那四十一人中,能活回來只剩下半條人命的,一共有三人,二個半死不活的高手,都聽過鐵鏽説了這樣的話,點的那是你的名。”

    鐵手聽了,心中有點發毛,但也有點火,怒笑道:“我跟他非親非故,無怨無仇,他倒是想念我。”

    朱月明嘻嘻笑道:“看來,他對你情有獨鍾,何況、孫家小姐也等着你英雄救美,你只怕還得少不了走這一趟。”

    鐵手反問:“要是他點的不是我的名,而是閣下大名,難道來刑總您就也得走這一趟?如果他指名的是蔡京,豈不是相爺也得駕臨關東不成?”

    朱月明一愣,隨即又笑道:“二捕頭説的好,可惜有所不知。”

    鐵手笑道:“看來,我不知的事還多得很呢,刑總大人何不一古腦兒都説了更好?”

    朱月明眯着眼道:“我本來就要説,有兩個人,都希望鐵二捕頭去走這一趟。”

    鐵手道:“哦?是誰?”

    朱月明依然好整以暇:“都是熟人,一在公,一在私。”

    鐵手笑道:“刑總大人要是再賣關子下去,那就先沒當在下是熟朋友了。”

    朱月明忽然低聲道:“孫小姐本來正要下嫁,要不是出了這件擄拐的事,她只怕已嫁入京師了。”

    鐵手一怔:“嫁入京師……”

    朱月明道:“她是嫁給相爺的兒子蔡折。”

    鐵手聽了忍不住就説:“那麼,看來,她還是給擄劫了去好過一些了。相爺為了要籠絡武林勢力,真是不遺餘力,也無所不用其極呀!”

    朱月明卻道:“可這一次意外,卻大大失了媒人的面子。”

    鐵手詫道:“這倒是天大的面子──誰是媒人?”

    朱月明滿臉都是笑意,“這是方今聖上撮合的姻緣。”

    鐵手聽了,倒抽了一口氣,“是皇上定的鴛盟,難怪誰都得賞這個面子!”

    “可是,”朱月明道,“鐵鏽這怪物卻擄走了孫搖紅。這事很不給萬歲爺面子。”

    鐵手明白了,“所以,聖上要我……”

    朱月明點頭:“皇上正是要你跑一趟。”

    鐵手道:“這是公事吧?”

    朱月明道:“也有私事的。”

    鐵手道:“蔡折、鐵鏽、孫疆、搖紅姑娘,我沒有一個是識得的,哪有私事可言?”

    朱月明卻説了四個字:“諸葛先生。”

    鐵手奇道:“這又關世叔何事?”

    朱刑總道:“他私下要你去一趟。”

    鐵手問:“為什麼?”

    朱月明道:“先生曾經到訪過東北,山東神槍會大口孫家曾接待過他,他跟搖紅姑娘有過一面之緣,對她印象很好……而今她出了事,他也私下希望你去看看她,看能為她做點什麼。何況聽説你也早就有意去那兒,探聽一位丹青妙手的好朋友下落如何已久了。”

    鐵手完全理解了這任務是“勢在必行”的了,所以他説:“看來,我是非得趟這渾水不可了……”

    朱月明道:“不只是你去,猛禽也去,聽説,相爺也動怒了,派了他手下的狠角兒赴佛峪去了。”

    鐵手問:“他們目前在濟南佛峪?”

    朱角明道,“那怪物前時曾在濟南龍洞、佛峪一帶出沒,看來是一路往泰山去。”

    鐵手冷笑道,“這麼多人追殺一個鐵鏽,其實還用得着我插一腳湊熱鬧嗎!”

    “你當然要去,你非去不可。”朱月明尖聲笑道,“再説,皇上下的密旨,諸葛先生授的意思,你沒理由推卻。”

    劉猛禽忽然嗔聲道:“鐵鏽指名道姓要你出馬,你要是不敢,就是當個縮頭烏龜。”

    鐵手聽了,心中一陣反感,真想就此託辭不去,但隨後想到:像孫搖紅這樣一朵嬌嫩的鮮花竟落在如狼似虎的殺人怪物鐵鏽手中,只怕已受盡摧殘和驚嚇.不禁心中一動,便説:“好,我去。”之後又補充了一句:“不過,我卻不想與任何人同行……不管是刑總派來的人還是相爺遣去的高手,都一樣。”

    “你去,那就最好不過了,其他一切都由你,”朱月明喜形於色,卻又壓低了語言,手中作了一個狠狠的刀切狀。

    “相爺和山君都暗裏下了令:搖紅姑娘給那怪物擄劫已多日,只怕已保不住清白……要是抓不回來,就殺了他好了,不必留情!”

    鐵手聽了,悚然一驚:“殺了他?你是説──”

    朱月明嗤嗤一笑,眼裏閃過了刀鋒般的狠色,“兩個都一樣。”

    聽了這句話之後的鐵手,倒是也不得不立即出關,在鐵鏽與搖紅遭逮之前,先得找到這兩人。

    ──他跟鐵鏽素不相識,為何這怪人要在此時此際放言明挑着他?

    ──鐵鏽為何膽敢造“山君”孫疆的反?而且居然還敢擄劫了他的女兒?

    他想在這兩人未遭毒手之前弄清楚這件事。

    稿於一九九五年一月十八、九日:一波七、八折/華禍/剛佈置好會京師之行,囑各路友朋賬款及時轉匯京師、候於京城,並終及時向老古吉調款成功、成盛急匯版税32萬,正經濟大起飛之際,小李飛電竟輕言取消赴京行,連原約定圳之會也告吹/傻曬/心情低落/折騰何日方休/愛情重傷/發出三封千字數千元之電報急拍發江西/因情緒起伏怒斥二“大搞事家”/經濟起死回生/訂票、酒店、旅程、約定俱進退兩難/星島刊完《縱橫》/新加坡聯合早報來款/台灣“聯合報”來FAX約稿/被“花”累死,潰裂強持/金咭預批入會/急若冰上之蟻。

    校於九五年一月二十至廿二日:人間開始連載“風流”/婷芳約稿信感動意動/星島來稿酬/喜見鐵樹開花/被華之改變主意鬧得全盤計劃潰敗,“打散”/意動改赴澳門解圍/“風流”補刊頭/白水晶自動裂角/小李轉念,造成困惱,生活顛倒,全派震動,伊猶未覺/敏華主動來電,雖未獲任何電報,但一得悉情勢,立即答允照原訂計劃赴京/一天都光曬/大喜過望/起落浮沉,XX兩個字好辛勞/H電動我惜花/遇胡仙/華華真好,心情大佳,大起大落,四十年來翻雲覆雨已成常事的。我亦覺風浪難禁/天荒地老,住址全易,整條街都“不見了”,整座坊“消失了”,應合皇極經世鐵板神數命書所示。平生素知命而不認命,信命而不由命,今不得不服,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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