闊別五年再回台灣,除了空氣品質更差之外,方蕾並不覺得有多大變化,反倒是方媽媽的改變大得令她驚奇不已。
從前那個懦弱無助,沒有男人就不知道如何生活下去的婦人,如今已變成一位樂觀、開朗又堅強的現代女性,説話有自信,笑口常開,連外表也年輕許多,方蕾幾乎不認得她了。
“媽,你過得好嗎?”
“非常好。”方媽媽毫不猶豫地説:“獨立的生活讓我品嚐到自由的可貴,更使我有勇氣去學習堅強與樂觀的意義。”
“你真的改變很多呢,媽。”方蕾讚佩的道。
“我知道。”方媽媽顯得很開心。“倒是你,為什麼突然跑回來了?”
“還説呢,奧文那隻豬頭,從認識第一天就開始騙我,”逮著機會,方蕾馬上把一肚子怨氣發泄出來。“到現在都結婚幾年了,他居然還在騙我……”
這個説那個也説,這個抱怨那個也抱怨,説到口渴還自己去倒茶來喝。
不過她很老實,並沒有加油添醋,也沒有特別為自己説話或刻意污衊奧文,每一字每一句都是實話。
聽罷她的怨言,方媽媽笑了。“你們啊,是犯了夫妻之間最容易犯的毛病。”
“什麼毛病?”方蕾立刻不恥下問的請教,長輩的話通常都滿有參考的價值。
方媽媽莞爾。“不,不要問我,那種事還是先由你們自己去溝通比較好。”
方蕾皺皺鼻子。“哼,誰要跟他溝通,搞不好他又要騙我!”
方媽媽不理會她,逕自抱起芙安娜親了又親。“她好可愛喔!”
一旁,方媽媽的妹妹趙阿姨也抱著亞伯特愛不釋手。“小蕾,在你回去之前,他就交給我照顧吧!”
方蕾賭氣的撇開臉。“我才不回去呢,”
方媽媽笑著搖搖頭,“好了,自己去整理一下客房吧,亞伯特跟你阿姨睡,芙安娜跟我睡,你也可以輕鬆一下。”轉頭吩咐兒子,“小健,帶你二姊去客房!”
“那店裏呢?”
“有店長、店員,我們十天半個月不去也不會有問題。”方媽媽又親了一下芙安娜,“再説,我也寧願待在家裏逗這兩個孩子。”話落,她感慨地嘆了口氣。“我是外婆了呢!”
“那我幫你們看店!”方蕾自告奮勇的説。
方媽媽想了想。“嗯,你去轉換一下心情也好。”
“轉換一下心情?!”方蕾猛搖頭,“不不不,如果可以的話,我打算跟奧文討一大筆贍養費——反正他有得是錢,然後我也來開家店,這麼一來,我和兩個孩子的生活就沒有問題了!”
贍養費?
方媽媽和趙阿姨相對翻白眼,又好笑又好氣。
她離得了婚才怪!
三天後,遠在西澳的柏斯——
奧文正在主持一場與當地原住民的協調會議,雙方你來我往激辯得正熱鬧,好幾個原住民代表都跳起來用吼的來表達他們必死的決心,狂噴在會議桌上的口水泡沫比文件還多,眼看氣氛愈來愈火爆,隨時都有可能引發血腥的暴力場面,就在這當兒,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他不禁暗暗皺眉,掏出手機原打算轉到語音信箱,但小螢幕顯示出是比利時家裏的來電,他立刻改變主意按下通話鍵。
“小蕾?”
“不對,老哥,是我。”
“原來是你。”奧文有點失望。“我正在開會,如果沒什麼重要事,晚點我再打給你。”
手機那頭傳來一聲很清楚的嘆氣。“老實説,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想晚點再告訴你,不過這件事實在太大條了,如果我不現在告訴你,晚點你一定會直接飆回來活活掐死我!”
奧文皺了一下屆。“説吧,發生了什麼事?”
“老嫂和兩個孩子都不見了!”
窒息了兩秒,“你説什麼?”奧文失聲驚叫。
會議桌兩旁,已經擺開架式正準備拚個你死我活的雙方頓時靜止下來,因為他的聲音比誰都大,雙方人馬都被他嚇了一大跳,他立刻驚覺自己的失態,比了一下手勢要行銷經理代他“領軍作戰”,旋即起身離開會議室到走廊上。
“説,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昨天我從德國回來,老嫂和兩個孩子就不在了,我以為她帶孩子們去玩,但晚上他們也沒回來睡……”
“也許她趕不回來……”
“那她應該會打電話回來説一聲,雖然你出差了,但我還在啊!可是她沒有打電話回來,也沒有留下任何字條,事實上,她的手機也關機了,我根本聯絡不到她。後來我發現保母沒有來,我想保母也許知道什麼,於是立刻聯絡保母,她告訴我説老嫂在三天前就離開了,還説……”
“她還説什麼,快説呀!”奧文心慌意亂的催促。
“保母説在老嫂離開兩天前,老嫂的大姊來過,祖母也來過。我愈想愈不對,就進到你們卧室裏去看看她有沒有留下什麼訊息,你猜我發現什麼?”
“克里斯,”如果弟弟就在眼前,他肯定會馬上一口咬下那傢伙的腦袋。
手機那頭又嘆了一大口氣。“老哥,你真的慘了,我在化妝台上發現一份離婚證書,老嫂已經簽好名了!”
離婚證書?
奧文差點昏倒。“克里斯,如……如果你是在捉弄我,最好現在就告訴我!”
“老哥,我沒有那麼惡劣好不好?竟敢用這種事來捉弄你,拜託,雖然我心裏真的有點想笑,但我還想多活幾年呢!”
“上帝!”扶著額頭,奧文低低呻吟。“祖母告訴她了,”
“我也這麼認為。”克里斯深表同情的同意奧文的猜測。“現在你怎麼辦?”
“去找她!”奧文不假思索地毅然道:“她一定回台灣去了。”
“但你那邊的問題解決了嗎?”
“還沒有,你現在立刻過來接替我!”
“我?可是那種麻煩我無法決定該如何處理呀!”
“有問題打手機跟我聯絡。現在,立刻滾過來!”
兩個鐘頭後,他匆匆忙忙搭上私人客機直飛台北,生平頭一次品嚐到慌張失措的滋味。
這下子麻煩大了!
每座城市都有所謂的鬧區,在台北,鬧區有兩處,一處是西門町的青少年消費區,一處是101大樓附近的高級消費區。
方媽媽的服飾店就在101大樓附近,佔據兩個店面寬,裝潢高雅,每一件服飾都是從巴黎和米蘭直接空運來台的名設計師作品,店長和兩位店員也都具有相當的水準,對流行時尚極為清楚,總之,這是一家極受高級人士喜愛的服飾店。
“小姐,你的皮膚白,穿這件顏色正好喔,”
“可是我的腰太粗了。”
“那沒問題,配上這條腰帶,保證人家只會注意到小姐你的腿好長!”
只要懂得如何天花亂墜的讚美客人的優點,其實服飾店的工作並不難,方蕾不過工作一天便已學到箇中訣竅,第二天週五晚,竟也給她賣出了四、五件衣服,第三天更是人潮川流不息,她賣出將近二十件,樂得她得意洋洋,正在考慮要不要改行做售貨員。
“小蕾,吃飯了!!”
“好,等我招呼過這位小姐就過去!”
週日人潮益多,即使是用餐時間也不斷有人進店裏來,店員們只好輪流躲到櫃枱後吃便當,而方蕾總是堅持最後一個吃,因為她也可以算是小老闆,體恤員工是她的責任。
“又賣出一件了?”當她要回到櫃枱時,店員A順口問。
“兩件。”
“好客人!”店員A羨慕地説,旋又垮下臉,兩眼望定剛進店裏來的客人,長嘆。“而那位,就是爆差勁的客人!”
方蕾回眸,失笑,“真是辛苦你們了!”她揶-道,趕緊溜到櫃枱後吃便當。
因為剛進店裏來的顧客是位典型的富家女,幾乎天天都來報到,跟在她身邊的男伴也幾乎天天都不一樣,雖然是個十分“勤勞”的老顧客,但每次一進店裏來就開始大肆批評,好像存心到這裏來找出氣筒的。
不過今天她身邊沒有男伴,也許就是因為如此,她的脾氣也特別暴躁,宛如鱷魚似的一張口就想咬掉人家的腦袋,見人就劈頭一陣亂罵,不過五分鐘而已,那位嬌嬌女的咒罵藝術便已升級至最高層級的街頭謾罵,由游擊戰鬥進行到人身攻擊,聽得方蕾一陣火大,忍不住氣唬唬的跳出來反罵回去。
“喂喂喂,你這個恰查某真的很番喔!”連台語都冒出來了。“身邊沒男人,腦筋就抓狂了是不是?”
客人永遠都是對的,這是售貨員的信條。
但在這種時候,那種信條根本是狗屁不通,
“就跟你説有新貨我們就會進,你不滿意就到別家去,少在這邊牽拖五四三,超沒品的你知不知道!”
沒料到區區小店員竟敢回她嘴,那位嬌嬌女一時之間傻住,差點不知道要做反應,因為她從沒有碰過這種事。不過她很快就回過神來,像只母老虎似的張牙舞爪吼過去。
“你竟敢頂我嘴?你們這家店還想不想開了?你知道我父親是誰嗎?我……”
“管你老頭是誰,你以為有錢就了不起嗎?”方蕾嗤之以鼻的哼回去。“少在那邊炫耀了,告訴你,小姐我一條項鍊就不只上百萬美金,你有嗎?”
那位嬌嬌女輕蔑的斜睨著她。“誰信你!”
方蕾聳聳肩。“隨你愛信不信。不過我要告訴你,做人最好不要太囂張,心情不好就到處暴走,抓到人就亂髮飆,像你這種肖查某最顧人怨,難怪你的槌子都維持不到兩天就跟你切八段,這種個性要是不快快改正過來,我保證你一輩子都得做個清涼有勁的單身貴族!”
“你你你……你竟敢對我説這種話!”那位嬌嬌女氣得差點説不出話來。“連我爸媽都不敢對我説半句重話,你……”
方蕾嘆氣,“又是一個被寵壞的小鬼,不過這種當場爆炸的手榴彈總比要陰險的詭雷高級多了!”她喃喃自語道:“總之,你不喜歡這裏就不要再來了,哪裏的店員肯跪下來膜拜你,你就去那家吧,OK?”
那位嬌嬌女臉色一陣青一陣紅,就像瀕臨爆炸邊緣的氣球,“我偏要來這裏!”她尖叫。
方蕾白眼一翻,嘟囔著轉身回櫃枱。“恰查某又在抓狂了,小心自爆哦!”她可不想在那嬌嬌女爆炸的時候被波及。“大家最好躲遠一點,免得被她炸傷哦!”順便警告一下其他人。
“而且我每天都會帶兩個男朋友來給你看!”嬌嬌女又尖叫。
“幼稚!”
“那表示我有多麼受歡迎!”
“智障!”
見方蕾不再理會她,兀自回到櫃枱後吃便當,嬌嬌女火到極點果然氣爆了。
“竟敢罵我智障,我XXX……”
呱啦呱啦,呱啦呱啦,尖鋭又惡毒的謾罵再次迸落至服飾店內各個角落,明明是出身富裕家庭的天之嬌女,卻像阻街妓女一樣出口成“髒”,又幹又操,低級又下流,讓她去跟那些街頭混混比賽,肯定得第一。
方蕾聽得厭煩,決定打電話通知警察,説這裏有個神經不太正常的女人在妨礙安寧,請他們快來把她捉到台大精神科去掛急診。
但就在她剛把手放在電話上時,不知為何,那位嬌嬌女的限制級廣播驟然中斷,方蕾不由狐疑的伸長脖子探出櫃枱,想看看是不是有人割斷那位嬌嬌女的喉嚨了,或者那位嬌嬌女有特異功能,竟能透過櫃枱看到她想打電話報警。
她探出櫃枱的眼正好對上一雙澄藍的眸子。
“是外國人,我的英文不怎麼靈光,還是你來吧,”店長連忙過來請她幫忙。
“我?”方蕾不屑地哼了哼,慢條斯理的收回脖子,慢條斯理的繼續吃便當。
“那種客人本店不歡迎,把他趕出去!”最後一句她是用英文吼出去的。
嘖,今天真是爆衰,老是碰上這種不受歡迎的客人!
店長抽了口氣,“怎麼可以這麼説!”旋即轉身向那位客人道歉。“I-msorry,I-msorry……”
“我會説中文。”那位客人温和的打斷她的道歉。
店長呆了呆。“原來……那太好了,請問先生您是要為女朋友或妹妹選購服飾嗎?”
她提到女朋友,提到妹妹,就是不提老婆,因為那位客人是一位十分高雅出眾的男人,舶來品的高檔貨——那位嬌嬌女才會一看見他就自動關機了,通常女孩子對於這種男人,下意識都會希望他們是未婚的。
“老婆。”舶來品的嗓音格外低沉,那雙蔚藍如海的眸子仍舊盯住櫃枱方向。
一聽他説出那兩個字,現場所有的女孩子,包括店長、店員和客人,不約而同露出失望的表情。
超可惜,原來是死會了!
“請問是什麼場合要穿的?”店長又問。失望歸失望,工作更重要。
舶來品嘆氣。“事實上,是我惹火了她,所以……”
“道歉的禮物嗎?”店長硬吞下笑意。“那麼請問您知道她穿什麼尺寸嗎?”
舶來品毫不遲疑的用下巴指指櫃枱那邊。“跟她一樣。”
店長愣了一下,回頭。“小蕾,你穿幾號的?”
“請告訴那位超級不受本店歡迎的客人,”沒見到人影,只聽到聲音從櫃枱後傳出來。“他老婆不是被他惹火,而是要跟他離婚,就算他把這整家店都買下來也沒用!”
店長聽得又愣了,還沒搞清楚方蕾到底在説什麼,舶來品竟也回應過去了。
“請問我要如何補救,我老婆才會打消離婚的念頭呢?”
“你如何補救都沒用,她跟你離婚離定了!”聲音繼續從櫃枱後傳出來。
“無論如何都沒辦法嗎?”
“對,不用在那邊肖想了,”
“但她説她愛我,不可能不給我一點機會。”
“你也説你愛她,可是你卻連答應她的事都無法做到,還隱瞞了她那種可怕的事,憑什麼要求她給你機會?”
“起碼也該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吧?”
一個優雅地卓立於店中,一個躲在櫃枱後只冒出幾根頭髮,誰也看不見誰,卻你來我往説得好不熱烈。
店中所有人都跟著他們的對話左右來回看,起初是困惑,根本聽不懂他們在説什麼,但愈往下聽就愈有門兒,愈往下聽就愈有味兒,直至聽到“男主角”要求解釋的機會,大家頓時了悟。
八成是吵架的夫妻,而且“女主角”還那麼年輕,多半是新婚,搞不好還在蜜月期呢!
於是,每個人都繼續保持最高品質的靜悄悄,默默欣賞這幕現場播出的表演,不敢出聲打擾他們的“情話綿綿”——女孩子對這種肥皂劇最感興趣了,雖然劇情很老套,但比看電視劇有臨場感,刺激多了。
“憑-什-麼?”
“看在兩個孩子的份上,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吧!”
孩子?
“咦?”大家瞪住男主角,異口同聲驚呼。
劇情升級了:原來他們連孩子都有了!
方蕾終於探出臉來,“不要臉,竟敢把孩子扯進來!”她怒罵。
舶來品嘆息。“那是我們的孩子呀!”
“我的孩子!”方蕾憤慨的跳出來保護自己的擁有權。“靳文彥,別想跟我搶孩子,等我們離婚之後,你大可立刻和我大姊結婚,要她替你多生幾個,至於芙安娜和亞伯特,他們是我的孩子,跟你無關!”
她大姊?
“耶?”所有人又同時轉過去盯住女主角,發出更驚訝的呼聲。
原來她大姊是第三者?
難怪她要離婚。
“小蕾,我不知道你是如何想的,”靳文彥緩緩走向櫃枱,“但我可以保證,一切都是誤會。”
大家再轉回去瞪住男主角:真的是誤會嗎?
“誰信你!”方蕾嗤之以鼻的撇開臉。
“我發誓,我對你大姊真的沒有任何不良念頭!”
“是喔,我還是英國女皇呢!”
“小蕾,請相信我,只要你給我機會解釋,你就會明白我並沒有違背答應你的事,所以……”他站定在她面前,藍瞳深深俯視她,帶著隱隱的央求。“請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吧!”
大家又一起回過來盯住女主角:對嘛,對嘛,起碼給他一個解釋的機會嘛!
方蕾咬住下唇,遲疑地仰起眸子,猶豫地注視靳文彥片刻,忽地一把捉住他的手,轉身快步走向後面的倉庫。
雖然在三分鐘之前,她仍舊鐵了心非離婚不可,也不打算聽他任何解釋。
但此刻,見他不僅急得忘了到台灣必定戴上黑色隱形眼鏡的習慣,尤其他是個極為注重隱私的人,其實他可以等她回家之後再設法説服她,可是他卻如此迫切地想要立刻見到她,不但沒有耐心在家裏等她,甚至在眾目睽睽之下就公開兩人之間的私事進行隔空喊話,可見對於這件事,他是不顧一切的想要即刻解決,這樣的他看上去……
有點可憐。
於是,她心軟了,不過她依然沒有改變決定,只不過要給他一個解釋的機會,好讓他徹底死心罷了。
想讓她打消離婚的決定?
下輩子吧!
因此她才匆匆帶他離開,打算找個隱密的地方讓他解釋,但他們這樣瀟灑的一退場,頓時傻住了一片眼,店中所有人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覷、哭笑不得。
現在是怎樣?廣告時間?
大家期望“女主角”給“男主角”一個解釋的機會,是要“男主角”解釋給觀眾們看戲,他們竟然拍拍屁股就走人了,那觀眾們還看什麼?
可惡,那明明是最精采的部分説!
倉庫裏的空間並不大,不過他們也不需要太多空間,方蕾坐在木箱子上,雙臂環住曲起來靠在胸前的腿,用等待的目光望住靳文彥。
説吧!
靳文彥脱下大衣隨手扔到一旁的架子上,然後坐到她身旁-掏出煙來點燃,吸了好幾口後,他側過藍眸來望定她。
他沒有碰她,因為他知道在他尚未解釋清楚之前,她不會讓他碰她。
“在我出差前兩天,你大姊他們終於找到我在哪裏上班了,如同我們先前所預料,你大伯、二伯很快就向我提出幫助他們進入珠寶業這一行的要求。我並沒有忘記答應過你的事,但你知道我的個性,盡我所能幫助親戚是我的責任,我沒有辦法一點機會也不給的斷然拒絕他們,所以我決定……”
“幫他們!”方蕾恨恨道。
“不,”靳文彥搖頭否認。“我決定使用另一種比較委婉的方式來讓他們瞭解,我會盡力幫助他們,但不是以他們希望的做法,而是以你所説的,腳踏實地的做法,我想這應該不違揹你的本意吧?”
或許是,但……
“你打算用哪種‘比較委婉’的方式?”寫明信片通知他們?還是伊媚兒?
靳文彥又吸了兩口煙。
“我要他們回美國等我,在我澳洲的工作結束之後,我會去找他們,把他們介紹給雙蕾分公司的業務經理,剩下的就要由他們自己來。當然,我會特別交代分公司總經理,不管是誰,即便是我的親戚,都不允許任何特殊待遇……”
“可是一旦大伯他們知道得不到任何特權,”方蕾脱口道:“他們一定會再去找你呀!”
“沒錯,他們一定會再來找我,屆時我會告訴他們,公私分明是我的原則,否則我很難對公司其他股東交代。自然,他們不會輕易放棄,必定會繼續抗爭,要求多少給他們一點特別待遇……”
“何止抗爭,”方蕾喃喃咕噥。“他們會無所不用其極的逼迫你按照他們的話做,軟硬兼施,不擇手段達到目的是他們的原則。”
靳文彥淡然一哂。“也許吧,但雙蕾畢竟不是屬於我一個人的,不能任由我愛給誰特權就給誰特權,否則公司早晚會被我這種自私的做法拖垮。這雖然是説給他們聽的理由,但也是事實……”
他拉起一腿,側身面對她。“一旦我開了先例賦予某些人特權,祖母家族那邊的人必定會強烈抗議。即使他們無權將我拉下現在的位置,但他們必然會要求更大的特權——因為他們是股東,到時候麻煩就大了!”
方蕾歪著腦袋注視他。“看來做老大並不好玩。”
“何止不好玩,”靳文彥深深嘆息。“根本就不是人乾的!”
方蕾噗哧失笑,旋又收回笑容。“那你還要幹!”
靳文彥苦笑。“我是身不由己呀!”
“讓給小弟去過癮嘛!”小弟升級做老大,不信他不願意。
“這不是我能決定的。”靳文彥無奈地説。
“換句話説,你還得繼續幹下去?”方蕾不情願地嘟囔。
“小蕾,你應該能瞭解,”透著祈求諒解的藍眸深深凝住她,“我不繼續下去不行啊!”靳文彥嘆道。
方蕾低眸沉默片刻。
“好吧,反正你是躲在門後的幕後老大,也幹了這麼久了,只要不會影響我們的生活,那也無所謂啦!可是另一件麻煩就,嗯哼……”
她兩眼瞅著他,沒有再説下去,即使如此,靳文彥也能猜出下文是什麼。
“我知道。”他輕嘆,“其實我也沒有料到會變成如今這種狀況,都這麼多年了,埃蒙特也很喜歡那種特殊身分所帶來的表面風光,我以為他一定會好好珍惜,沒想到他……”他無奈搖頭。“他實在太亂來了!”
“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方蕾氣嘟嘟地問:“我以為你不會再瞞著我任何事了説!”
靳文彥靜默了會兒。
“要聽實話?”
“廢話!”
“……我不敢告訴你。”
方蕾有點意外。“不敢?”是她會吃人還是怎樣?
“我在雙蕾的幕後身分,你已經接受得相當勉強了,如果再告訴你這件事……”靳文彥苦笑。“我實在不敢想像你會有何種反應?”
“可是你早晚要告訴我的呀!”唇瓣噘得半天高,方蕾大聲抗議。
“我知道,但我想盡可能拖到最後一刻,或許這種想法很鴕鳥,”靳文彥苦笑更深。“不過我是真的很不願意去面對你可能會出現的怒氣,才會一拖再拖拖到現在,結果反而弄巧成拙,我也很後悔。”
“面對那種事是很討厭,可是我更討厭你瞞著我不説呀!”方蕾更拉大嗓門抱怨。“可惡,我是你老婆耶,小事還無所謂,可是那兩件大事居然都不是你自己告訴我的,而是經由別人口中得知,那真的很窩囊耶!”
“對不起。”靳文彥低聲下氣的道歉。
“如果是你自己告訴我的,就算我會不高興,但也不會這麼生氣啊!”方蕾還是很不滿,不想輕易原諒他。“這種感覺就像是老公有小老婆,大老婆總是最後一個知道的,而且都是從別人口中知道的,換了是你,你又有何感想?”
“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靳文彥一邊繼續道歉,一邊偷偷摸摸的把手臂放到她肩上去,見她沒有抗拒,他悄悄鬆了口氣,手臂使力環住她。“我以後絕不會再瞞著你任何事了,我發誓!”
“還不只是那樣呢,一想到以後的生活……”説到這,方蕾突然泄氣起來,抱頭呻吟。“Gee,我簡直不敢想像,搞不好還會上報紙呢!”
“……一定會,”靳文彥不敢再隱瞞她。
“上帝!”方蕾更大聲呻吟。
“歐洲各國都會。”
“耶穌!”
“美國、澳洲大半也會。”
“……我想吐血!”“還有亞洲。”
“……殺了我吧,”
“另外,電視報導也……”
“老公。”“嗯?”
“我們還是離婚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