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榮親王玉珠在亭子裏坐下的時候,李玉琪到了朝陽門裏,徐光田府前。
他敲門而進,徐府的下人睜着惺忪睡眼詫異地把他讓上大廳,沒坐-會兒,徐光田進來了。
李玉琪衝他欠了個身道:“見過大人,驚擾了大人。”
徐光田坐上主位,讓李玉琪坐下後,他凝望着李玉琪問道:“夜這麼深了,李侍衞有什麼事麼?”
李玉琪道:“特來給大人報個佳音。”
“怎麼?”徐光田兩眼一睜,睡意全消,道:“玉環有消息了麼?”
李玉琪道:“是的,大人,卑職已經找着金姑娘了。”
徐光田忙道:“好極了,我得重謝李侍衞……”
李玉琪道:“謝謝大人,卑職不敢當,這是卑職的份內事,再説金姑娘之所以出走,也皆因卑職。”
徐光田一擺手道:“過去的事不必再提了,玉環她現在什麼地方?”
李玉琪道:“就在外城……”
徐光田突然站了起來,道:“我得先讓夫人高興高興……”
很明顯地,他這是“送客”。
李玉琪坐着沒動,笑笑説道:“大人請坐,卑職還有話説。”徐光田詫異地看了他一眼,遲疑了一下坐了下去,道:“李侍衞還有什麼事?”
李玉琪道:“卑職要先在大人這兒報個備,大人丟的那幅畫,很難再追回來……”
徐光田表現得很大方,也是胸襟灑脱,李玉琪還沒説完,他立即接口説道:“不要緊,那幅仇十洲的真跡固然是我的傳家寶,可是畢竟它是身外之物,真要追不回來也就算了!”
李玉琪道:“多謝大人寬厚,金姑娘找是找到了,只是她不肯回來。”
徐光田道:“那也不要緊,只要我知道她平安……”説着,他又要往內走。
李玉琪及時説道:“大人,金姑娘讓卑職帶話……”
徐光田剛欠起的身子又坐了回去,“哦”地一聲道:“她怎麼説?”
李玉琪道:“金姑娘囑大人一心事朝廷,慎保家小。”
徐光田怔了怔道:“李侍衞,這話什麼意思?”
李玉琪道:“金姑娘説,大人明察。”
徐光田道:“我還真有點糊塗。”
李玉琪淡然一笑道:“卑職奉大貝勒之命,特來請大人到侍衞營坐坐去,見了大貝勒之後大人也許就明白了。”
徐光田臉色剎時一變,道:“這時候麼?”
李玉琪道:“是的,大人,大貝勒不願驚動別的府邸,特意挑這時候!”
徐光田臉色發白,微一點頭道:“好,李侍衞先請坐坐,容我換件衣裳去。”
他站了起來。
李玉琪抬手一攔,道:“不必了,大人,大貝勒是向來不拘小節的。”
徐光田灰眉一聳,道:“總該讓我告訴拙荊一聲。”
李玉琪道:“國法不外人情,這原是可以的,也是應該的,無如卑職如讓大人-杯鶴頂紅下喉,卑職難以交差。”
徐光田突然笑了,道:“李侍衞很精明,可是無論如何老夫這漢族世胄絕不容虜賊碰一指頭,煩請轉話,拙荊、小女皆求一死。”
李玉琪出手如電,-指點上徐光田耳後,道:“大人,輕去不得。”
徐光田牙關松落,嘴不能閉,瞪着李玉琪,怒目而視目光如炬,望之怕人。
李玉琪不避不躲,望着徐光田道:“大人,奉命之説是實,卑職知情屬實,但卑職可以知情不報,大人也可以保住身家。”
探掌出去在徐光田頷下一託,徐光田隨即怒聲説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李玉琪道:“大人輕聲點,據我所知,各府邸中都有大貝勒的耳目,若讓別人聽了去,知情的就不只卑職一人了。”
徐光田怒氣不減,話聲卻壓低了不少,道:“你要知道,徐某人一生剛直耿介……”
李玉琪道:“這個卑職清楚,但還請大人為夫人及令嬡着想。”
徐光田道:“拙荊出身大家,小女是我徐某人之後,她兩個俱皆深明大義,為義而死絲毫不猶豫。”
李玉琪道:“固然,這一點卑職也清楚,無如倘能保全身家,豈不是更好。”
徐光田道:“徐某人一家三口,無一願苟且偷生。”
李玉琪道:“大人的確是剛直耿介,但大人此身何用?”
徐光田目光一凝道:“你這話什麼意思?”
李玉琪笑笑説道;“我這麼説大人或許會容易明白些,我雖身在侍衞營,但兩邊的事我可以兩不管。”
徐光田道:“你可以兩不管?”
李玉琪道:“是的,大人。”
徐光田道:“那你究竟是幹什麼的?”
李玉琪道:“江湖人,大人。”
徐光田道:“你為什麼供職官家?”
李玉琪道:“求個吃穿住,大人。”
徐光田目光凝注,望着李玉琪好一陣始道:“那麼你要什麼,説吧?”
李玉琪剛要開口,徐光田接着又道:“我先告訴你,徐某人不比別人,至今清風兩袖……”
李玉琪道:“這個我清楚,我不在大人府裏求!”
徐光田訝然説道:“不在徐某人這府裏求?這話……”
李玉琪道:“大人可知道這件事?當年李自成入京,崇禎煤山殉國,內監曹化淳趁亂竊取一頂九龍冠,後來當吳三桂借清軍入關之後,曹化淳所竊這頂九龍冠又經由吳三桂之手交給了清軍。”
徐光田道:“有這種事?我怎麼一絲兒也不知道?”
李玉琪道:“大人現在知道了。”
徐光田道:“不錯,如何?”
李玉琪道:“我要這頂九龍冠!”
徐光田一怔道:“怎麼,你要這頂九龍冠?”
李玉琪道:“是的,大人。”
徐光田道:“你要這頂九龍冠幹什麼?”
李玉琪道:“大人,那頂九龍冠純金鑄造,上頭的大小明珠一百零八顆,挑它最小的一顆也價值連城!”
徐光田有點蔑夷地看了李玉琪一眼道:“我明白了,你何不找當朝要去?”
李玉琪淡然一笑道:“我挑的是我惹得起的。”
徐光田道:“我根本就不知道……”
李玉琪道:“大人把這頂九龍冠想辦法弄出來交給我,或者是打聽一下這頂九龍冠藏在何處告訴我,大人可以任擇其一。”
徐光田搖頭説道:“這我沒辦法……”
李玉琪道:“大人是非有辦法不可。”
徐光田怒聲説道:“你要明白,徐某人是不受威脅的。”
李玉琪微微一笑道:“大人過於剛烈了,我只要這頂九龍冠,別的什麼都不管,大人既可以為漢族世胄,先朝遺民盡點心力,又可保全身家性命,何樂而不為?”
徐光田沒説話,半晌之後才一點頭道:“好吧,我答應你!”
李玉琪道:“大人是……”
徐光田道:“我只能替你打聽它藏在什麼地方。”
李玉琪微一點頭道:“好吧,請大人給我個限期?”
徐光田道:“一個月。”
李玉琪道:“行,我等大人一月,只是我有句話要説在前頭,這件事大人最好別告訴任何人,包括夫人跟令嬡在內,當然連那一幫人也要算上,假如消息走露,讓別人知道了,大人可別怪我把大人的事送進大貝勒耳朵裏去。”
徐光田沒説話。
李玉琪站了起來,微-欠身,含笑説道:“大人我告辭了。”
説完了話,他徑自轉身出廳而去。
徐光田坐在那兒,沒説話,也沒動一動。
就在這時候,大廳門口突然多出個人來。
徐光田先只當是李玉琪去而復返,及至凝目一看,他大吃一驚,連忙站起急步迎前拜了下去:“王爺。”
來人赫然竟是榮親王玉珠,他含笑擺手道:“夤夜打擾,甚是失禮,我來此是客,徐大人不必多禮。”
徐光田道:“謝王爺。”
爬起來退了二步垂手哈腰道:“不知王爺蒞臨,臣……”
榮親王玉珠道:“徐大人不必客氣,我説一句話就走。”
徐光田道:“王爺有什麼旨諭還請……”
榮親王玉珠道:“徐大人年紀不小了,力弱體衰,不宜再處理部務,連夜趕一奏摺明天早朝遞上去,辭官回鄉養養天年吧!”
徐光田老眼睜得老大道:“王爺這是……”
榮親王玉珠淡然一笑道:“徐大人,還要我深説麼?”
徐光田機伶暴顫,馬上趴俯在地,道:“謝王爺恩典。”
沒聽榮親王玉珠説話,等他半天聽不見動靜抬頭看時,眼前空蕩,夜色茫茫,哪裏還有榮親王玉珠的蹤影。
徐光田他怔住了……
由於睡得太晚,李玉琪起得不免稍遲了些。納容、納蘭兄妹倆妤幾天沒見李玉琪了,今天早上是説什麼也不放過李玉琪,李玉琪剛洗漱完畢,兄妹倆便闖進來雙雙纏住了李玉琪。
李玉琪皺眉説道:“二位這是幹什麼?”
“幹什麼?”納蘭瑤鼻微皺道:“你現在是大紅人了,忙得連家都不回了,一出走就是好幾天不見人影……”
李玉琪道:“二格格,我是為公事奔命,大貝勒限期拿賊,到時候拿不着賊要我的腦袋,我怎麼敢閒着!”
納蘭道:“忙了這麼多天,拿賊事總該有個眉目了吧?”
李玉琪道:“要是有眉目那還説什麼?”
納蘭道:“這麼説你是等着泰齊摘你的腦袋了。”
貝勒爺納容一旁開口説道:“這是什麼話,口沒遮攔的……”
轉望李玉琪道:“小七,你總得想個辦法呀,這不是鬧着玩兒的,泰齊這個人你清楚,到時候他可真能……”
李玉琪道:“我馬不停蹄不就忙於拿賊麼,所以説二位不該怪我一出去就幾天不見人影。”
納容道:“沒人怪你……”
納蘭道:“喲,瞧你,誰怪你了,説説也不行麼?今兒個還得往外跑麼?”
李玉琪道:“二格格,在賊沒拿着之前,我是閒不下來的,也不敢閒着。”
納蘭小嘴兒一噘道:“本來今兒個打算讓你陪我上西山逛逛的,這一下又吹了,又沒指望了。”
李玉琪道:“二位愛我,還請為我這顆腦袋這條命着想,等我拿賊交差一身輕後,無論二位要上哪兒,我一準奉陪,行麼?”
納蘭道:“那還有什麼不行的,誰叫你一來就是腦袋就是命呀,嚇也把人給嚇死……”
李玉琪道:“二格格我無意危言聳聽,二位該知道大貝勒的為人。”
納蘭道:“誰叫你當初好強伸手接這件案子。”
納容道:“接都接下來了,現在還説這個幹什麼?真是!”
納蘭美目-瞪道:“怎麼,不能説呀,我偏説,他當初要不接這件案子不就沒事兒了麼?這不是惹火上身自找麻煩麼!”
李玉琪苦笑説道:“二格格,我是個什麼人,大貝勒又是個什麼人,他交下來的事,由我不接麼?”
納蘭道:“我不跟你説那麼多了,你陪不陪我,那是小事,説真的,小七,你得快想個辦法,日子一天天的近了,現在卻連點兒眉目都沒有……”
李玉琪道:“二位都這麼關心我,愛護我,我非常感激。”
納蘭道:“沒人讓你感激……”
只聽一陣步履聲由遠而近。
李玉琪道:“博總管來了。”
話剛説完,外頭響起了博多的話聲:“少爺跟格格在這兒麼?”
納容當即應道:“在這兒,進來吧。”
博多推門走了進來,帶着笑道:“我料準了您二位一定在這兒,根本就沒往別處找,瞧,是不?”
在這兩位面前,博多一直很隨便,所以他連禮也沒見,那全因為這兩位跟內城裏一般的貴胄王孫不同,從來不拘這些俗禮。
納容道:“怎麼,有事兒麼?”
博多道:“王爺命我傳話,書房裏見您二位,快去吧!”
納容、納蘭兄妹倆沒多説,跟李玉琪打了個招呼之後雙雙行了出去。
納容、納蘭走後,博多搖着頭笑道:“我想徐光田大人是遭了一次賊嚇破了膽,京裏不敢待了,連官都不做了,一大早幾輛馬車出了城……”
李玉琪聽得一怔道:“怎麼説,徐光田他……誰説的?”
“誰説的?”博多道:“您不知道呀,李爺,徐光田今兒個早起遞折請辭,皇上御筆親批了個準字,徐光田帶着家眷僱了幾輛馬車出城老半天了,我親眼看見的。”
李玉琪呆了一呆,沒説話。
博多道:“您不知道?李爺。”
李玉琪定了定神道:“不是你説我還真不知道,博總管,我想見大貝勒……”
博多道:“大貝勒令兒個在北海伴駕,高麗進貢一隻猩猩,聽説比人還高出一頭,皇上今兒個在北海觀賞。”
李玉琪道:“有這麼稀奇東西,我也開開眼界去!”
説着,他站了起來。
“怎麼?”博多道:“您見大貝勒有要事?”
李玉琪道:“的確有件重要的事,要讓大貝勒知道一下。”
博多道:“要不要我先給大貝勒送個信兒去?”
李玉琪道:“不用了,侍衞營的人都認得我!”
博多道:“那也好,我送您出去。”
説着,他當先帶路行了出去。
口口口
“三海”內廷佳勝,風景建築,堪稱天下之翹楚。
三海以金鰲玉棟橋為界,橋之北曰北海,南曰中海,瀛台以南稱南海,總名太液池,南北約四里,池水由五泉山水所瀦成,以風景局勢而言,北海最盛。
自遼而後,太液池為官廷禁地,休説是百姓,即使是一些不夠大的官兒也不許進。
李玉琪如今的身份不同往昔,他一路通行無阻地到了西安門。
西安門一帶五步一崗,十步一哨,全是護軍營的護軍,侍衞營的人則穿戴整齊,腰裏各佩着一柄腰刀,從西安門往裏站崗佈哨,一個個撫刀挺立,如臨大敵,靜得連一聲咳嗽聲都聽不見,這氣氛真有點懾人。
李玉琪剛到西安門口,只聽有人叫了他一聲:“李爺。”
李玉琪扭頭看,只見一名侍衞營的侍衞快步走了過來,頭上那頂帽子壓得低低的,一時看不清是誰。
到了近前,那侍衞欠了身道:“李爺,是卑職,康全。”
李玉琪哦地一聲笑道:“原來是康領班,今兒個一換行頭我全不認識了。”
康全笑笑説道:“這身行頭穿在身上既悶又熱,可是您知道,沒法子。”
李玉琪道:“辛苦了。”
康全道:“哪兒的話,份內事,您到這兒來是……”
李玉琪道:“我要見大貝勒,在裏頭麼?”
康全道:“在,在,在漪瀾堂前伴駕呢。”
李玉琪道:“聽説高麗進貢一隻猩猩……”
康全道:“您聽誰説的。”
李玉琪道:“萬親王府裏的博總管,他告訴我大貝勒在這兒,據説那隻猩猩比人還高出一個頭……”
康全道:“可不是麼,又高又大,身上的毛跟鋼針一樣,長得猙獰兇惡,好不怕人,聽説力大無窮,能撕虎裂豹,而且全身皮肉堅韌,刀槍不入……”
李玉琪道:“我聽説過,可始終沒見過。”
康全道:“皇上膽大,換個人還真不敢靠近,雖然鎖在一個大鐵籠裏,它抓着鐵籠一搖晃,連地都會震動,真讓人揪心,萬一要是讓它扳斷鐵條出來……”
話還沒説完,西安門內遠遠地突然傳來幾聲驚叫,緊接着又是幾聲吼叫,其威足能驚天動地。
康全一怔,道:“這是……”
只見西安門內通往三海的那條石板路上奔來幾個侍衞營的弟兄,一個個驚慌失措,邊跑邊叫道:“猩猩出籠了,猩猩出籠了,快去,快去。”
康全一跺腳道:“糟了……”
李玉琪雙眉一揚,騰身撲進了西安門。
李玉琪身法似電,他往裏去,裏頭有人往外跑,匆忙間他也顧不得去看那都是誰。
他不知道漪瀾堂在哪一方,反正人從哪兒跑來他就往哪兒跑,轉眼工夫,他到了漪瀾堂前,只見遠處,一二十個侍衞佩刀出鞘,擋在幾個人之前,他沒看清楚那幾個人是誰。
近處,一隻大鐵籠破了-個大洞,那粗如兒臂的鐵條被扳得歪七扭八,籠前,大貝勒泰齊倒在地上,他跟前站着一隻巨大無朋的黑猩猩,咧着血盆大嘴,兩爪揮舞,就要撲大貝勒。
猩猩力大無窮,能撕虎裂豹,那麼粗的鐵條都被它扭彎了,何況是一個血肉之軀的人?
這一下要是撲下去,大貝勒非被撕得血肉模糊,片片粉碎不可,可憐-個允稱第一好手的大貝勒泰齊,如今竟跟待宰羔羊一般。
李玉琪最終目的必除大貝勒泰齊,如今不是正好用不着他兩手沾血腥。
可是,他遲疑了一下之後,竟大喝一聲,騰身向那隻大猩猩撲了過去。
轉眼間李玉琪撲進,他凝足十成真力,揚手一掌當胸向那隻猩猩劈去。
那隻猩猩皮肉堅韌,刀槍不入,但個玉琪這是功凝十成,威力無倫的一震,它也難以禁受吃不消。
只聽砰然一聲,它那巨大身軀晃了一下,怒吼一聲兩爪狂拍胸膛,立即舍了大見勒向李玉琪撲了過來。
李玉琪忙道:“大貝勒請快起來退向後去。”
大貝勒泰齊還真聽話,他死裏逃生,白着-張臉翻身躍起往後退去,連話都沒顧得跟李玉琪説。
李玉琪嘴快人不閒,一閃身,輕捷靈妙地避開了那隻大猩猩的一撲,大猩猩兩爪落地,砰然一聲,砂飛石走,好不驚人。
那隻大猩猩身軀雖然巨大無儔,但行動卻是靈活異常,風車-般轉過來又撲向李玉琪。
大猩猩所會所能的,也只是這麼一撲,李玉琪看準了他的弱點,絕不跟它鬥力,它撲他躲,撲躲之間,李玉琪不想也不敢用他那師門驚世駭俗的絕世神功,他專找它皮肉軟弱處下手,不是一掌就是-拳,逗得大猩猩怒不可遏,狂吼連連,震得地皮震顫,三海揚波,風雲為之變色,草木為之含悲。
鬥了一陣之後,那隻大猩猩似乎也知道李玉琪這個人不好惹,突然舍了李玉琪,掉轉方向直向那一二十名侍衞站立處撲去。
那些侍衞之中不乏好手,平日也甚是不可一世,而如今竟然不敢迎擊,紛紛往後退去。
只聽大貝勒泰齊大叫説道:“別讓它驚了聖駕。”
敢情皇上在那兒,李玉琪明白了,他要藉這機會露一露,大喝一聲閃身趕了上去,掌凝六成師門曠古絕今的“接引神功”,一把抓住那隻大猩猩的背脊,然後穩身挫腰,又一聲大喝硬把那隻大猩猩舉了起來。
驚呼四起,全場立即怔住。
李玉琪不稍慢,左掌一探又抓住大猩猩一隻腳,猛力一掄把那大猩猩-顆巴斗般腦袋,直向那漪瀾堂長廊外石欄上摔去。
砰然一聲,那石欄斷了幾報,而那隻大猩猩一顆巴斗般腦袋也立即進裂,李玉琪順勢一鬆手,轟然巨響,地皮為之震顫,那隻大猩猩落在了地上,沒再動一動。
全場寂靜如死,連一點聲息都沒有。
李玉琪略整衣衫,向着大貝勒泰齊遙遙躬下身道:“見過大貝勒。”
大貝勒倏然驚醒,騰身掠了過來.急急説道:“內廷禁地,你怎麼好……皇上在這兒,你快出去吧。”
這敢情好,李玉琪白鬥了大猩猩一陣。
李玉琪雙眉微揚,答應一聲就要走。
只見一名侍衞騰躍而來,近前打了個千道:“爺,皇上要見救駕之人。”
大貝勒泰齊濃眉微微一皺,道:“在哪兒召見?”
那名侍衞道:“回您,就在這兒。”
大貝勒泰齊翻了李玉琪一眼,道:“跟我來。”
轉身大步向那方走去。
李玉琪暗暗一聲冷笑,緊跨一步跟了上去,那名傳旨侍衞則低着頭跟在最後。
這時候那一二十名侍衞已然分兩邊列開,李玉琪看得清楚,一張黃綾裹着的錦凳上高坐着一個五旬上下,身穿便服的清癯老人,那老人龍眉鳳目,膽鼻方口,氣度高華雍容,不怒而威,身後還站着兩個太監,李玉琪心道:這就是隻聞名而從未一見的皇上了……
心念正自轉動,人已到了一丈內,只聽大貝勒低低一聲:“停步,候着。”
李玉琪依言停了步,大貝勒泰齊自己則直趨清癯老人之前,躬了躬身道:“稟您,人到了。”
見皇上只躬躬身,可見大貝勒泰齊是多麼紅的人,也就難免連王公大臣也怕他三分了。
隨聽那清癯老人道:“別那麼大規矩,給我傳話,叫他過來。”
大貝勒泰齊扭過頭來喝道:“跪叩見駕。”
李玉琪作了難,他是堂堂大明宗室,碧血丹心雪衣玉龍的傳人,怎麼能衝着這位跪叩?
可是眼前是天下至尊的皇上,他不跪叩怎麼行。
他正在作難,只聽那清癯老人叫道:“剛説過別那麼大規矩,過來,過來。”
李玉琪鬆了一口氣,躬身答應一聲,邁步走了過去。
大貝勒泰齊震聲喝道:“大膽,站住!”
李玉琪聽他的又停了步。
那清癯老人道:“你這是幹什麼?我叫他過來的,是讓他聽我的,還是讓他聽你的?”
大貝勒泰齊道:“您怎麼能這樣兒,普天之下哪一個見您不三跪九叩?”
清癯老人道:“跪叩,跪叩,一天到晚淨是跪叩,我都煩了,你哪一回見我又跪叩過?”
大貝勒泰齊道:“您不能這麼説……”
清癯老人擺手説道:“好了,好了,我不跟你抬槓,抬起槓來又沒個完,我現在也沒工夫跟你抬槓,叫他過來,叫他過來。”
畢竟他是皇上,大貝勒他就是再紅他究竟是個臣子,只要皇上堅持,他便不能不聽皇上的。
於是,在大貝勒泰齊那不情願,不樂意的話聲中,李玉琪再度邁了步,直趨“龍墩”之前,然後,他卓立不動。
清癯老人打量上他了,打量了一陣之後雙眉突然一揚,道:“好俊的小夥子,不是我親眼看見,還真不相信你能摔死那隻畜生,小夥子,你兩膀多大的勁兒呀?”
李玉琪欠欠身道:“回您,我從沒試過……”
大貝勒兩眼一瞪,怒喝説道:“該死,什麼您呀我的……”
清癯老人抬眼望向了他道:“我喜歡聽這個,你又不是不知道,非得讓我聽着心煩頭大不成麼……”
轉過臉道:“説下去。”
李玉琪答應一聲道:“我從沒試過,也從沒想到自己有這麼大的勁兒,這該是您的洪福。”
李玉琪本來就會説話,這話説的是時候是地方,清癯老人樂了,點着頭含笑説道:
“好,好,好,你姓什麼,叫什麼,在哪兒當差?”
李玉琪道:“回您,我姓李,叫玉琪……”
“李玉琪?”清癯老人道:“哪兩個字,怎麼個寫法?”
李玉琪道:“回您,是玉石的玉,琪花瑤草的琪。”
“好名字。”清癯老人一點頭道:“琪者玉也,你一身佔兩個字,難怪人長得這麼俊。”
李玉琪道:“您誇獎。”
清癯老人道:“在哪個營裏當差呀?”
李玉琪道:“回您,玉琪是萬親王府的護衞,蒙大貝勒賞賜提拔在侍衞營兼職……”
清癯老人抬眼望向大貝勒道:“你很有眼光,唯慧眼才能識英豪,只是納桐有這麼好一個護衞怎麼自己留下來了,也不讓我知道一下?”
李玉琪道:“稟您,玉琪剛進萬親王府沒幾天。”
清癯老人含笑説道:“你怕我怪納桐是不?”
李玉琪道:“玉琪説的是實情實話。”
清癯老人道:“好,好,好,實情實話,實情實話,你哪兒的人呀?沒到京裏來以前是幹什麼的?”
李玉琪道:“回您,玉琪是籍貫河南,以前一直在江湖上。”
清癯老人道:“河南地面上有這種人才,桂明竟不知道上薦,我得問問他這個河南巡撫是怎麼當的,整天都幹些什麼……”
頓了頓,接道:“憑你這身工夫,在江湖上應該是所向無敵了,是不?”
李玉琪道:“玉琪不敢這麼説,江湖之大,無奇不有,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一山還有一山高。”
清癯老人點了點頭道:“你很謙虛,你是哪門派的弟子呀,聽説江湖上人都有個門派的?”
李玉琪道:“回您,玉琪無門無派,藝出無名老人。”
清癯老人道:“無名老人?這麼説他沒名字?”
李玉琪道:“有名字,只是他不願被人知道……”
清癯老人道:“你知道麼?”
李玉琪道:“回您,連玉琪也不知道。”
清癯老人道:“是實話?”
李玉琪道:“回您,玉琪天膽也不敢欺君。”
清癯老人哈哈大笑道:“好一個天膽也不敢欺君,你讀過書麼?”
“回您。”李玉琪道:“玉琪在萬親王府除了護衞之外還兼西席。”
“啊!”清癯老人瞪了眼,而且瞪得老大:“納桐的胸藴不錯,他延聘的西席應該錯不了,我考考你……”
目光往北海里一掃,道:“山色波光相鼉畫。”
李玉琪想也沒想,立即對道:“汀蘭岸芷吐芳馨。”
清癯老人轉過臉來目光一凝道:“才思敏捷,宇字珠璣……”
李玉琪道:“謝謝您。”
清癯老人道:“納桐那兒也好,侍衞營也好,以我看都太委曲了你。”
李玉琪沒説話。
清癯老人道:“你怎麼不説話?”
李玉琪道:“玉琪不敢奢望,也不敢作非份之求,您的好意玉琪心領。”
清癯老人點頭説道:“難得,要換個人他絕不會放過這機會……”
李玉琪道:“玉琪也有求您的地方。”
清癯老人“哦”地一聲道:“什麼事,你儘管説。”
李玉琪道:“求您説句話,放了玉琪的叔妹。”
大貝勒秦齊立即喝道:“大膽,胡鬧……”
清癯老人一抬手,望着李玉琪道:“求我説句話,放了你的叔妹,怎麼回事?”
李玉琪道:“您請垂問大貝勒。”
清癯老人抬跟望向大貝勒。
大貝勒怒容滿面,道:“您別管,他……”
清癯老人道:“告訴我是怎麼回事,管不管那還在我。”
皇上這麼説,大貝勒他不得不稟,當即把原由概略地説了一遍。
聽畢,清癯老人轉過臉來道:“怎麼,拿飛賊的是你?”
李玉琪道:“是的,是玉琪。”
清癯老人道:“我也略有耳聞,據説這班飛賊鬧得太不像話了,你知道,這兒是天子腳下的京畿重地……”
李玉琪道:“這個玉琪知道,玉琪也深感惶恐,只是玉琪以為這種事不是一天兩天能辦得到的,這班人也不是短期內能肅清的,您知道,江湖人個個是高來高去的能手,既然是限期破案,到時候拿不了賊,破不了案,只管唯玉琪是問就是,扣押玉琪的親人以為人質,玉琪斗膽,認為不當……”清癯老人沒説話。
李玉琪接着又道:“玉琪説一句更大膽的話,玉琪可以劫牢偕叔妹一走了之,憑玉琪這身能耐,敢説都是輕而易舉……”
大貝勒厲喝説道:“你試試。”
李玉琪像沒聽見:“京裏鐵騎千萬,玉琪還沒放在眼裏,可是玉琪不願意這麼做,因為玉琪不能坐視這班莠民擾亂京畿,更不能讓他們日漸生大,得寸進尺,逼內城,進大內驚動了您……”
清癯老人抬了手,李玉琪住口不言。
隨即清癯老人開了口,道:“你只管放心,也盡心盡力拿你的賊,明天我還你兩個親人就是。”
“謝謝您,玉琪永不忘您的恩典。”李玉琪躬下身去。
大貝勒臉發青,可是他沒説話。
清癯老人抬手往後一招道:“你救駕有功,我賞你一件‘黃馬褂’。”
大貝勒突然開口説道:“稟您,他摔死貢物……”
清癯老人道:“我知道,這宗貢物差一點要了我的命。”
往身後擺了擺手,一名太監飛步而去。
清癯老人凝目説道:“我給你換樣差事,我身左有了個泰齊,可是我身右一直找不着個合適的人,我想讓你幫幫泰齊。”
大貝勒臉色陡然一變,他要開口。
可是李玉琪比他快,一欠身道:“謝謝您,您這賞賜玉琪不敢接受……”
清癯老人道:“我話還沒説完,你仍可以當你的西席,我不跟納桐搶人,那會招他不高興,也讓你為難。”
李玉琪道:“玉琪仍不敢領受,請您收回成命。”
清癯老人道:“這是為什麼?”
李玉琪道:“玉琪知道這是殊榮,您恩賞,平步青雲這也是別人求都求不到的事,可是玉琪有玉琪的理由……”
清癯老人道:“你有什麼理由,説給我聽聽。”
李玉琪道:“您請別問玉琪理由,玉琪人就在萬親王府,您要是什麼時候想見玉琪,您説句話,玉琪馬上就來,這樣不挺好麼,又跟您的意思有什麼兩樣?”
清癯老人沒説話,沉默了一陣之後他才點頭説道:“好吧,我勉強准奏。”
李玉琪又躬下身道:“謝謝您。”
大貝勒臉色好看了些。
剛才飛步而去的大監,如今又飛步而來,剛才飛步而去的時候兩手空空,如今飛步而來,兩手裏捧着黃綾包着的一疊,跑得直喘,近前下跪,雙手高舉過頂呈上。
清癯老人微一擺手,他站起來轉過身把那黃綾包着的一疊遞向李玉琪,李玉琪謝恩接過。
清癯老人那裏又開了口,道:“明兒個我整天都在這兒,你到這兒來陪陪我。”
李玉琪答應了一聲道:“玉琪告退。”
清癯老人一擺手道:“沒事兒了,你走吧。”
李玉琪躬身而退,剛走沒多遠,身後雄健步履響動,隨聽-聲沉喝傳了過來:“站住!”
李玉琪停步轉身,道:“我正在等大貝勒。”
大貝勒泰齊已到跟前,他冰冷説道:“你知道我會趕你?”
李玉琪道:“事實上我並沒有料錯。”
大貝勒冷笑説道:“你很了不起,太了不起了。”
李玉琪淡然説道:“豈敢,那是皇上的恩典,當着您,我不敢當這三個字。”
大貝勒道:“你別以為皇上説了話,我就得放褚三父女,告訴你,在你沒破案之前,我不放就是不放。”
李玉琪道:“那隨您。”
大貝勒臉色陡然一變,但旋即他又壓了下去道:“告訴我,你為什麼不願伴駕?”
李玉琪道:“那是因為我不敢搶大貝勒的差事。”
大貝勒冷笑一聲道:“諒你也不敢,你擅闖禁地,不知罪?”
李玉琪道:“大貝勒要認為我有罪的話,只管辦我就是!”
大貝勒厲聲説道:“你以為我辦不了你麼?”
李玉琪道:“您明鑑,我沒這麼説。”
大貝勒一張臉鐵青,道:“説,你到北海乾什麼來了?”
李玉琪道:“我要見大貝勒,有要事稟報。”
大貝勒道:“什麼要事?”
李玉琪道:“我探聽得那班飛賊到京裏來的真正目的,他們東偷西竊只不過是幌子,他們的真正目的在官家的二人一物。”
大貝勒道:“在官家的二人一物,什麼意思?”
李玉琪道:“殺兩個人,竊取一樣東西。”
大貝勒道:“哪兩個人,哪樣東西?”
李玉琪道:“大貝勒跟榮親王,至於那樣東西,則是前明遺物九龍冠。”
大貝勒喝道:“胡説……”
李玉琪道:“這是我探聽來的,不敢不報,信不信還在大貝勒。”
一欠身,他要走。
“慢着。”大貝勒暴喝抬手,目光炯炯凝望着李玉琪道:“你是從哪兒探聽來的?”
李玉琪道:“自然是從那班飛賊嘴裏。”
大貝勒道:“這麼説你拿着了飛賊?”
李玉琪道:“拿着個死的。”
大貝勒道:“也行,人呢?”
李玉琪道:“我把他沉在陶然亭下了。”
大貝勒臉色一變道:“你為什麼不帶回來呈驗?”
李玉琪道:“大貝勒,在我沒把他沉在陶然亭下的時候,他已經傷重斷了氣,扛着個死人回來有什麼用?”
大貝勒道:“不呈驗我怎麼知道你所説的是真是假?”
李玉琪道:“要是假的我這消息哪兒來的?”
大貝勒冷笑説道:“説不定是你自己無中生有……”
李玉琪淡然一笑道:“大貝勒要是連這-點都信不過我,還交我拿什麼賊,我就此請辭!”
一欠身,他又要走。
大貝勒抬手一攔,冷笑説道:“沒那便宜,你現在想撒手,那何如你當初別激我,説,你問過他別的口供沒有?”
李玉琪道:“大貝勒是指……”
大貝勒道:“他的同黨有幾個,都在何處?”
李玉琪道:“好不容易才拿住一個,怎麼能不問,只是那賊硬得很,別的都肯説,只不肯吐露他的同黨所在,也就是因為不肯吐露激得我心中發火,下手重了一點兒……”
大貝勒冷哼一聲道:“好,你白拿了一個。”
李玉琪道:“大貝勒,不能算白拿,至少我們知道他們的真正意圖。”
大貝勒冷笑説道:“他們要殺我跟榮親王,這倒是稀罕事兒啊,我兩個跟他們有什麼仇,有什麼怨?”
李玉琪道:“大貝勒,如今已經不能拿他們當飛賊看了。”
大貝勒目光一凝,道:“什麼意思?”
李玉琪道:“大貝勒明智,他們要奪那頂九龍冠,據我所知那頂‘九龍冠’可不是等閒東西。”
大貝勒冷冷説道:“據你所知,那頂九龍冠是何等樣的東西?”
李玉琪道:“聽説九龍冠是崇禎遺物,當年李自成陷京時太監曹化淳所竊,後來幾經轉手落進了本朝手裏……”
大貝勒道:“這你是聽誰説的?”
李玉琪道:“那賊。”
大貝勒冷哼一聲道:“他知道得不少。”
李玉琪道:“京裏大户人家不少,值錢的東西更多,各府邸裏隨便挑一件珍藏無不價值連城,他們舍別的東西不取,單要這頂崇禎遺物九龍冠,大貝勒能只把他們當飛賊看麼?”
大貝勒臉色變了一變道:“好大的膽子啊,以往他們都在各地民間活動,各地方官府也時有奏摺,可是朝廷總以為小部分莠民作亂不足為患,不想這回他們竟到京裏來了……”
李玉琪道:“既然他們不是單純的飛賊,那麼他們要殺大貝勒跟榮親王爺,就不必什麼仇,什麼怨了,是不?”
大貝勒道:“京裏到處是王公大臣,我泰齊不涉軍機,未掌兵權,榮親王更是位賦閒親王,都不是舉足輕重的人物……”
李玉琪道:“榮親王是位賦閒親王,這或許是實情,至於您不是位舉足輕重的人物,那就是您過謙了。”
大貝勒道:“什麼意思?”
李玉琪道:“您名雖伴駕,實際上京畿十四營禁軍無不在您的調度指揮之下,這十四營禁軍在您的統率之下,把京畿一帶禁衞得固若金湯,使得他們只能在各地方騷擾作亂,都難越雷池一步,再説有您伴駕他們更無從謀刺皇上,您説,他們不恨您恨誰?”
這番話,多少帶點“捧”的意思在內。
世間人沒有不喜歡戴高帽子的,就連漢壽亭侯關夫子都不例外,於是乎大貝勒臉上的神情已經不那麼冷了。
他點了點頭道:“聽你這麼一説,我倒覺得他們是該殺我,只是,恐怕不容易……”
李玉琪趁勢又送了一句:“那當然,他們想刺哪一位王公大臣都不難,唯獨想刺您,那簡直是痴人説夢話。”
大見勒兩道依眉軒動了一下道:“不管怎麼説,我還是小心一點好,有道是:‘有備無患’,防着點兒總比過於大意好,待會兒我就調派侍衞營一營弟兄到榮親王府日夜巡弋站崗去,至於你……”
臉色馬上又沉了下來接道:“我念你報信兒有功,明天一早我釋放褚三父女,只是從今後你更得給我好好幹,不論死活,拿一個是一個,因為他們不是單純的飛賊。”
李玉琪明知道他是不敢抗旨,可是嘴邊一句話,他到底還是謝了大貝勒一聲。
李玉琪就有這麼個長處,大丈夫能伸能屈,必要的時候他可以低低頭,嘴上放軟一點兒。
這一聲謝,謝得大貝勒臉色又好看了不少。
謝過了大貝勒之後,他道:“除奸拿賊,肅清叛逆,我一定加倍盡心力,只是那頂九龍冠,您得恕我不能兼顧。”
大貝勒道:“這個用不着你管,那頂九龍冠藏得極為隱密,別説他們是人,就是大羅神仙只怕也拿不到手。”
這話,聽得李玉琪眉鋒為之一皺。
這是藏在什麼地方,連大羅神仙也拿不到手?
紫禁城説大很大,説小也很小,能把這項九龍冠藏在哪個角落裏?
李玉琪心念轉動,可是他嘴裏沒問。
他知道,那不能問,在不知道的情形下,將來那頂九龍冠一旦不異而飛,他可以避免有嫌疑。
他並不怕落嫌疑,可是不着痕跡豈不是更高更好。
又談了沒幾句,他辭別了大貝勒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