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試圖尋找丟失的阿卡。當寄養店在電話裏告知我這個消息的時候,我突然説不出話來。掛下電話,也不知該做什麼事。或也許應該找個人訴説,説阿卡被丟失了,它不知去向,這樣可以在敍述中試圖分析清楚自己的感受。但我竟是一連幾天一言不發。仍舊一樣的睡覺或者走路。有時似乎可以很長時間不想它。
一旦若是想起,我就會記得一切細節。記起它的小腦袋埋在懷裏的觸覺,它的體温,爪子上覆雜的氣味,混合着它踏過的草地露水泥土的味道,它蠻不講理的叫聲……我總覺得它似乎會隨時隨地從什麼地方出現,再與我互相廝纏。但我的阿卡只是一條愚笨單純的小雜種狗,受夠嬌寵,需要別人的照顧。我知道它不能夠回家。
一個失眠的夜裏,我撰寫及打印了100多份尋狗啓事。在打印機異常清晰的機械聲響中直到天亮。打車來到郊外的寄養店,獨自抱着一疊紙一桶膠水,在附近的牆壁和電線杆上一份一份張貼。我在紙上寫,尋找一條有褐色短眉的黑色長毛小狗。它的名字叫阿卡。若有訊息,當面酬謝。我把自己的手機寫在上面。還附上以前用數碼相機為它拍的照片。照片上的阿卡被迫站在沙發上,仰着臉,眼睛又圓又大,驚奇天真的摸樣,彷彿一頭小怪獸。我記得那個早晨霧色深濃,天色陰暗。我面對着空曠的田野非常壓抑,但卻發不出聲音。甚至不能大聲地叫一叫。
我似極力在這個世間尋找某種丟失的東西。並隱約覺得在做的是一件註定會失望的事情。心裏清楚結果,慾念卻執拗推動。眼看着自己如此貪戀不甘。開始感覺到難過。
覺得難過。但不是悲痛。這個詞似與我的餘生都無什麼關係。我失去過更為重要及依戀的感情,所以後來相信哀而不傷,心存眷戀已經足夠。阿卡亦是我的感情。並是感情裏極其重要的一部分。但我除了等待它能夠隨時隨地出現的可能,並無任何選擇。
我等待別人給我打電話。幾天過去,如我所料,一個電話都沒有。
我知道自己不能輕易改變現狀。一如現在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