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開一想到一切可能是一個圈套,心中不禁一凜,如果是圈套,那麼,從最初兩個人拙劣的跟蹤起,就已經是圈套的開始了。
圈套的目的是什麼?
一想到這一點,羅開不由自主,伸手在自己的頭上,打了一下。那還用問,如今他在一個密封的空間之中,這自然就是圈套的目的了,要不是有那兩個拙劣的跟蹤者,他怎會進入這個車廂之中?
一想到了這一點,羅開冷笑了一下,這個密封的車廂,當然是有着監視他行動的設備的,他坐着不動,只是向四周圍略看了一下,就發現了三處監視的設備,那是三枝微型的電視攝像管。
羅開站了起來,走動了一下,裝成不經意地在車廂壁上,伸手扣了兩下,以他的經驗,發出的聲音這樣堅實,那是至少超過三公分厚的合金板鑄成的。要破壞這樣厚度的合金板,需要熱度高達攝氏五千度的燒焊火焰。
他又半轉過身來,看了一下車廂的門,門和門框之間的縫,緊密得幾乎覺察不出來,可知是高度工藝的結晶,羅開知道,這樣的門,甚至不必加上什麼精密的鎖,只要在門外,加上兩道堅固的橫栓,在裏面的人,就沒有什麼法子把它打開了!
羅開又坐回了沙發上,慢慢呷着酒,情勢已經十分明白了,他,亞洲之鷹,已經進了一個籠子裏面。
羅開靜默了極短的時間,就對着一個電視攝像管,冷冷地道:“好了!魔術應該玩完了,你們的目的是什麼,乾脆説罷!”
在最初的一分鐘,他沒有得到任何回答,只覺得車子還在向前駛着。在他把同樣的話,又説了一遍之後,才聽到一個聲音回答他:“我們的目的?先生,你大概弄錯了,是你有目的,你要見黛娜中校,現在我們就帶你去見她,這是你的目的!”
羅開習慣地揚了揚眉,他雖然已經覺察到自己的處境不是很好,但如今他是無法可施的——或者説,有法子,他也不必施出來,車子不能一直向前駛,總要停下來的,到時再看情形好了。
就算真是敵人佈下的圈套,羅開也不覺得有什麼大不了,敵人的一切是如此飄忽,有接近敵人的機會,都是好的,就算是中了圈套,披人愚弄了來,也是好的。
他冷笑了一下:“原來是這樣,那我真可以見到黛娜中校了?”
他得到的回答只有兩個字:“當然!”
羅開索性閉目養起神來。當然,他雖然閉着眼睛,可是還是保持着極度的警覺,他感覺得出車子已離開了平整的公路,而在崎嶇不平的地面上行駛着,而且車子的速度正在減慢之中。
羅開根據時間,和他估計的車速,約略計算了一下,車子這時,不是駛向近郊的山區,就是駛向海邊了。當他正在這樣想的時候,他感到車身陡然向下沉了沉,然後就劇烈地幌動起來。
羅開心中“啊”地一聲:車子是水陸兩用的,現在已經變成了一艘船,在海面上行駛了。
羅開暗笑了一下,喃喃地道:“其實不必玩這種把戲,只要告訴我,黛娜在什麼地方,就算她在海底,我也會去的!”
他自言自語的話,才一出口,心中又是一凜,他的感覺,整個車廂,就是在海底!這是一種十分奇妙的感覺,他人在密封的車廂之中,根本無法看到外面的任何情形,可是他就是有那種被密封的感覺更甚之感!
雖然那還不能使羅開感到害怕,但是也確實使他感到了不安,他甚至連換了三次坐着的姿勢!
那車子的性能,不但是能夠水陸兩用的,而且,它還能夠潛入海底中行駛!像潛水艇一樣。
以現代科技而論,要建造這樣一輛“車子”,甚至再加上可以噴射飛行的性能,也不是什麼困難的事。可是,他卻從來也沒有聽説過北大西洋公約組織的情報機構,有這樣的設備!
到了這一地步,圈套更明顯了!
他吸了一口氣,道:“希望途程不要太遠,我不以為這個交通工具是原子能發動的,而且,海底逃生的設備究竟在那,可以告訴我嗎?”
這一次,他得到的回答,是一陣笑聲。笑聲聽來十分平板,不含任何感情,所以羅開也無法知道那一種笑聲的用意。
羅開苦笑了一下,又喝了一大口酒,去見黛娜,還要在海底航行,那真是出乎意料之外的事。羅開一生之中,曾經應付過不知多少出乎意料之外的事,但是身在密封的車廂中,又是在海底,他有什麼辦法?
這種處境自然令他十分不舒服,他站起來,走動了兩步,就在這時候,車廂忽然向前一傾,令他向前衝出了兩步,扶住了一張桌子,才穩住了身子。
他才一站定,就發覺速度更慢,那種在向下沉的感覺,極其明顯——這種感覺,別説敏鋭如羅開,就算是普通人,置身於一架速度比較高的升降機之中,也可以感覺得出來的。
大約在十分鐘之後,是一下輕微的震盪,然後,一切都靜止了。
羅開站直了身子,屏氣靜息的等着,他沒有等了多久,就聽到了指令:“在那張半圓椅子之下,你可以找到一副潛水用具,帶着它,對你有用!”
羅開苦笑了一下,有點惱恨自己在悠長的歲月之中,為什麼總是喜歡親近山,而不喜歡親近水。他可以在海拔七千公尺的山上,在空氣稀薄的情形下,完全適應。當然他的泳術也十分精明,但是這時他自問:對深海的瞭解有多少?他卻答不上來,在深海中,遇到了意外,如何應變?在深海中,遇到了危險,如何脱險……種種問題,他沒有一個答得上來!
意外吧?其實一點也不,人沒有十項全能的,他是亞洲之鷹,不是亞洲之鯨!
既然深海的環境對他來説是陌生的,他自然是聽從指令比較好,他來到了那張椅子前,掀開了椅墊,看到了一副十分精巧的潛水用具。
那是一個頭罩和一副水肺,水肺的大小,只有二十公分寬,五十公分長,拿了起來之後;份量也相當輕,水肺內當然是壓縮空氣,羅開自己問自己:這裏面的壓縮空氣,可以維持多久?
在深不可測的海底,不知會遇到什麼事,弄清楚這一點是十分重要的。可是在整副用具上,一個字都沒有,羅開無法明白這一點。
他把水肺配戴好,也戴上了頭盔,他才做好了這些事,車廂的門,就打了開來,羅開期待着卓廂門一打開,就有海水湧進來。
可是事實上並不是如此,門打開之後,外面是一條甬道,緊銜接着車廂的門。情形和航機停下之後,乘客必須經過的那條甬道一樣。
甬道中,有着暗淡的燈光。羅開吸了一口氣,向前走去,走出不到五公尺,前面就是一道門,羅開輕而易舉地推開了那扇門,再向前走,前面又是另外一道門。
一直到羅開推開了五道門之後,他高山生活的經驗,還是有用的,他身上的感覺,使他知道,每進入了一道門之後,氣壓就在增加,每兩道門之間有空間,是一個增壓室。
人體對忍受壓力的能力是有限的,從海底升上來,要經過逐步減壓的步驟,相反,如果進入深海,也要經過逐步加壓的手續。
羅開心中嘀咕了一下,對方這樣做,那至少是不想在身體上傷害他的了?
他一面想着,一面在繼續向前走,第五道門被推開後,他看到了一個前所未見的奇景。
在他面前,是一堵水牆,或者説,在他面前,就是海水,看起來,那麼深邃,那麼幽黑,閃耀着像是幽靈一樣不可捉摸光芒的海水!
可是,在他和海水之間,卻一點阻隔也沒有,他伸手出去,可以插進海水之中,當他的手縮回來之際,帶進一點海水來,但是整堵看起來如牆一樣的海水,卻顫動着,並不倒下——並不以雷霆萬鈞之勢湧進來!
羅開一生之中遇到過的怪異環境再多,這種奇詭的情形,他卻未會見過,是以他在縮回手來之後,不由自主,後退了一步,盯着前面的海水。
亞洲之鷹並不想欺騙自己,當他乍一看到這種情景之際,他心中的確會有過短暫的慌亂,但當他後退了兩步之後,他已經完全明白這種奇異景象造成的原因了!
他站着的甬道中,是有空氣的,空氣形成的阻力,阻止了海水向前湧進來,把海水阻在一定的地方,再也難以前進一步!
空氣的阻力十分強大,可以做一個十分簡單的實驗:把一隻水桶,急速翻轉,倒插進水中,如果這個桶是透明的話,就可以看到,就算把整個桶都壓進了水去,還是有半桶。或小半桶的空氣,進不了水,空氣的阻力阻止了水浸進去。羅開這時的處境,就是那樣。
羅開弄明白了自己的處境之後,知道自己需要在這裏,進入水中了。
他把連結水肺的一個吸氣口,咬進口中,又整理了一下頭罩,向前走去,水牆顫動着,他已進入了水中,當他在這種情形之下走進水中去的時候,他有從一個空間步入到另一個空間的那種奇幻之感。
一進入海水之中,他的身子就浮了起來,他發現自己還是在一個甬道中,只不過這甬道中充滿了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