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呆了一呆,比拉爾的説法,頗有點匪夷所思,但卻也不是不可能的。我忙道:“我們可以找一個地方,來試上一試!”
在我講完之後,略停了一停,我們兩人一起叫了起來:“法國!”
比拉爾是法國人,我們這時交談使用的,就是法語,如果用手指觸摸法國的地圖,就可以聽到法國話,那我們一定可以聽得懂,所以我們才不約而同,一起想到了法國!
比拉爾顯得十分興奮,一片一片金屬片拉出來,送回去,拉到了第八九片上,就看到了清楚的歐洲中南部的地圖,比拉爾急不及待地將手指放上去,聲音立時又響了起來。
我們都期待着可以聽到法語,來解答我們心中的謎。可是半分鐘之後,我和比拉爾互望着,苦笑了起來。
的確,手指一放上去,就有聲音發出來。而發出來的聲音,聽來也確然像是一種語言。可是那種語言,卻絕對和法語扯不上甚麼關係,那只是一種音節十分簡單的“語言”,聽來,比非洲土人部落中的語言,還要來得簡單,那只是一種原始的語言!
過了三分鐘,我們自然不能在這種“語言”中聽出任何有意義的話來,比拉爾將金屬片推了回去:“看來我想錯了,沒有一個法國人,聽得懂這樣的法國話!”
我皺着眉,思索着,心中陡地一動,又將那片金屬片拉了出來,指着上面的線條:“比拉爾,你看,這是一幅歐洲中南部的地圖,毫無疑問,那靴形的一塊突出,就是今天的意大利!”
比拉爾道:“當然,剛才我的手指,就放在這靴形一塊的上面,那應該是法國!”
我道:“可是,地圖上並沒有國與國之間的疆界!”
比拉爾的領悟能力相當高,他立時明白我想説明甚麼:“是的,這些地圖,不知道是在甚麼時候製成的,那時候,可能根本還沒有法國!”
我吸了一口氣:“對!我們為甚麼不能將時間推得更早,早到……”
比拉爾也深深吸了一口氣,忙接上了口:“早到歐洲還是一片蠻荒,只是居住着一些土人,而我們剛才聽到的,就是當地土人的語言?”
我道:“這正是我的意思!”
比拉爾道:“那我們應該找一個早已有了文明,有了系統語言的古國!”
我和他互望了一眼,又一起叫了起來:“中國!”
我們自然而然,想到了中國,那是很自然的事。世界上文明古國並不多,盡避有人可認得出印度古代的梵文、中國的甲骨文、古埃及和巴比倫的文字,可是決不會有人聽得懂古代的印度話、埃及話、巴比倫話。因為文字可以保留下來而供後代的人慢慢研究,可是卻沒有半個音節的古代語言留到今天!而我是中國人,我只希望這些地圖繪製的年代,別是太久之前,那麼,我或許可以聽得懂中國古代的語言!
比拉爾在叫了一聲之後,手竟有點發抖,因為我們是不是可以聽得懂自金屬片上發出來的聲音,這可以説是最後一個機會了!
比拉爾拉着金屬片,我們找到了亞洲東部的地形圖、渤海灣、山東半島、長江、黃河,甚至台灣島、日本四島全清楚可見。
我伸出手來,猶豫着,比拉爾道:“你還在等甚麼?”
我的神情有點無可奈何,道:“中國的語言十分複雜,如果年代是早到歐洲還處在蠻荒時代,中國的語言,我想應該在黃河流域一帶去找,才比較靠得住,中國文化從那裏起源!”
我一面説着,一面將手指放在黃河附近,如今河南、河北省的所在地。同時心中在想,語言總比文字走在前面,在河南殷墟發掘出來的文字,已經可以組成一篇完善的文章,而年代又可以上溯三千多年,那麼,就算這些地圖的製成年代,在一萬年之前,總也可以有系統的語言了。在我將手指放上去的那一剎間,我和比拉爾都極其緊張,聲音傳了出來,是一種單音節的語言,毫無疑問是中國話。
我可以肯定那種單音節的語言,一定是中國話,可是當一分鐘之後,比拉爾焦切地問我:“你別老是聽,快説,它講點甚麼?”之際,我卻只好苦笑!
我道:“它的確是在講些甚麼,而且我可以肯定,它是在用中國話講,不過我聽不懂!”
比拉爾有點憤怒:“中國人聽不懂中國話?”
我立刻回敬他:“你是法國人,可是剛才的那種法國話,你聽得懂?”
比拉爾道:“那不同,你聽聽,這裏所講的中國話,和現代中國話,好像沒有甚麼不同!”
我道:“現代中國話有三千多種,我可以聽得懂其中的百分之八十;黃河流域的現代中國話,可以聽懂百分之一百,可是……”我講到這裏,陡地停了下來:“等一等,我剛才聽懂了幾個字:自天而降,等一等……我……它又説邪惡,一定是邪惡那兩個字……”
比拉爾不再出聲,我用心傾聽着,大約六分鐘左右,聲音停止,我再用手指按在剛才碰過的地方,聲音又響了起來。
在接連六七次之後,我已經可以肯定,那一番講話,需時大約六分鐘,每一次講完之後,只要用手指碰上去,它就會重覆一遍。
這塊金屬……或者説,這隻內部有着我們所不能瞭解的複雜裝置的箱子……一定由一種有着高度文明的生物留下來,這種生物,企圖通過這隻箱子中的裝置,發出語言,以求和地球人溝通,或者,至少它想向有機會到這山洞的人,説明一些事項。而它想説明的事項,又一定和那些怪眼有關。
可是,留下這箱子的生物,卻不知道在地球上,近幾千年來,語言方面已經發生了極大的變化。而地球上人類的文明進展,實在緩慢得可憐,將聲音保留,只不過是近一百年來的事!在愛迪生髮明留聲機之前的任何聲音,早已在地球上消失,永遠難以尋獲,所以,地球人對於古代的一切聲音,一無所知!
我一遍又一遍聽着,漸漸地,我發現語言的結構,十分簡潔,那是中國的古文,極古的“尚書”中的句子,結構就與之相類。然而,就算有一部“尚書”在我面前,叫我照着去唸,我也未必念得通順,何況只是聽,我所能聽懂的是多少,真是有苦自己知。
我聽得如此用心,在聽了至少三十遍之後,我向比拉爾作手勢,向他要紙筆,比拉爾立時將紙、筆遞了過來。我每聽到我可以理解的事,就記下來,或者,有懷疑的,就註上發音。
我又聽了將近三十遍,那時,天色早已黑了下來。由於我是如此之全神貫注,比拉爾也不來打擾我,只是在天黑之後,點上了火把。
我倒真佩服比拉爾的耐性,我和他不同,多聽一遍,我就有新的發現,每一個字的重新肯定,就可以使整篇講話的意義明顯一層,而比拉爾則是在將近六個小時之內,完全聽着他絲毫不懂的音節。
一直等到山洞頂上的那個大洞,又有陽光透了進來,我才發覺自己的脊椎骨,簡直已經僵硬了,我直了直身子,可以聽到骨節上發出的“格格”聲。
我不知道比拉爾有沒有睡過,只是當我一直身子的時候,他立時道:“你有頭緒了?你已經記下了不少字,是不是明白它在講些甚麼?”
我記下的字,大約有三百個左右,可以連起來的地方相當少,但是在我記下來的字之中,我的確已經明自了它在講些甚麼了!
我點了點頭,比拉爾極其興奮:“你將那些字讀給我聽聽。”
我又挺了挺身子,道:“讀給你聽,你也不懂,事實上,我至多是瞭解了其中三四成的意思,但是根據這些日子來的經歷,我可以瞭解更多的意思!”
比拉爾道:“它……究竟在講些甚麼!”
我吸了一口氣,又在腦中將我已瞭解到的組織了一下:“那些怪眼,在這篇講話中,被稱為一種邪惡。這種邪惡,在某一個地方……”
我講到這裏,不由自主,抬頭向山洞頂上,陽光透進來的那個大洞,望了一眼。
比拉爾道:“這個地方,是在遙遠無際的星空之中?”
我道:“一定是!”
我略停了一停,又道:“在那個地方,有着邪惡與非邪惡之間的劇鬥。他們很幸運,將邪惡打敗了,趕得邪惡離開了他們的地方。可是他們知道,邪惡到哪裏都是邪惡,所以他們要追殺邪惡,使之完全消滅,結果,追到了地球。”
比拉爾眨着眼。
我也眨着眼,向比拉爾望去:“這裏有一段我不是很明白的地方。好像邪惡比追來的人,到得更早,究竟早了多少時間,也不很清楚。它是説明,邪惡可以附在任何生物身上,侵蝕被附佔生物的思想,使被侵佔的生物,成為邪惡的化身!”
比拉爾神情吃驚:“要是這樣的話,那麼地球人豈不是早已被邪惡侵佔了?”
我道:“這裏,也説得很模糊不清,或者根本講得很清楚,只不過我沒有聽懂。它只是説,邪惡的本身,它們的形狀,正如我們所見過的怪眼一樣,可以化生,極難完全消滅,只有他們多年研究結果的一種光線,才可以使之徹底絕滅。還有一種令之消滅的辦法,是他們的自相殘殺。邪惡的形體,有的很大,有的很小,當他們有了移居體之後,就不會再離開,邪惡最善於為裝,最善於欺騙……”
我講到這裏,和比拉爾一起,向山洞之中,如今已變成極可怕的一具屍體的奧幹古達,望了一眼。
我又道:“對於這一點,我想我們都不應該有疑問,當我用小刀刺進奧幹古達胸前那怪眼的時候,我們不都是以為奧幹古達已經清醒過來,怪眼已死了麼?其實,那時怪眼根本沒有死,只不過裝死來騙我們!”
比拉爾沒有説甚麼,身子在微微發着抖。
我又道:“它又説,邪惡與邪惡之間,極喜自相殘殺,這是邪惡的天性,他們來到地球上,曾經殺了不少邪惡,連同邪惡的移居體一起殺害,他們對這一點,表示了很大的遺撼,可是那不得已,因為他們一到,就發現來到地球的邪惡,已經明白地球人是最佳的移居體,邪惡明白可以通過地球人的身體,來發揮他們的本性。”
比拉爾喃喃地道:“那情形,就像是蔡根富用高壓水力採煤機殺死被怪眼侵佔的人一樣,或者和奧幹古達射死他的僕人一樣?”
我苦笑了一下,聲音有點乾澀:“未必盡然,我們看到過這三個……人的爭鬥,我想,蔡根富當時已經被怪眼侵佔,邪惡已經深入他的思想,殘殺的意念高漲,他要成為唯一的維奇奇大神,而將他的同類殺死!”
比拉爾呆了半晌:“也有可能。”
我用手輕打着自己的額角:“它又説,他們製造了一場地震,將他們所知的,尚未找到移居體的邪惡,一起壓到了地底之下,希望他們永不再出現!”
比拉爾苦笑道:“可是開採煤礦,卻又將他們採了出來,這究竟是一種甚麼生物,何以可以在地底那麼多年而依然生存?”
我道:“我可不知道,但是,邪惡一定很難消滅。”
比拉爾一聽得我這樣説法,直跳了起來:“你……你在暗示些甚麼?”
我反倒十分平靜:“我不暗示甚麼,我只是翻譯着我聽到的話。它説,他們追到地球之前,邪惡已經先到了。”
我説道:“他們無法知道邪惡在地球上已經找到了多少移居體,他們也無法消滅當時地球上所有的地球人,他們只好盡他們的能力,做了他們應做的事!”
我一面講,一面直視着比拉爾,比拉爾的神情愈來愈吃驚。我又道:“在這山洞中壁畫上的情形,就是他們當時消滅邪惡的情景。”
比拉爾努力想説甚麼,可是他漲紅了臉,卻説不出話來,過了好一會,他才道:“那種邪惡……的形體像人的眼睛,而……又……有的大……有的小?”
我完全明白比拉爾的意思:“正是。”
比拉爾道:“如果其中,有的和人體上的眼睛一樣大小,而他們又有足夠的聰明,想佔居人體,而又不被發覺,那麼他們就應該……”
比拉爾的神情愈來愈害怕,我將手按在他的肩頭上:“是的,他們就應該佔據人原來眼睛的位置,前來追殺他們的人就完全無法分辨哪些人被邪惡侵佔,哪些人未被邪惡侵佔。我明白你害怕的原因,你在想:會不會邪惡從那時起,已經佔據了大部分地球人的心靈?”
比拉爾臉色蒼白地點着頭。
我苦笑道:“比拉爾,我想是的!你不妨想想人性中邪惡的一面,和它所告訴我們的邪惡,是如何相近!而地球上的人類,何以忽然有了文明?有了文字?有了殘殺,有了統治和被統治,有了戰爭?何以和平的原始生活,忽然變成了殺戮的文明生活?”
比拉爾被我一連串的問話,問得有喘不過氣來的神情,他只是重覆了我最後一句話:“殺戮的文明生活?”
我苦笑了一下:“是的,自從人類有了文明,可以記錄自己的歷史以來,應該是文明時代了,可是你讀讀人類幾千年有記載的歷史,是不是一部殺戮的歷史?”
比拉爾答不上來,囁嚅着道:“我以為不應該將問題扯得這樣遠,現在討論的,是兩種外星生物之間的鬥爭,不過戰場在地球,如此而已!”
我道:“不錯,簡單來説,事情是這樣,可是你別忘記,邪惡侵入地球之後,追殺者才來到!追殺者在這裏,殲滅了一部分邪惡,又將一部分邪惡埋入地底,天知道還有多少邪惡以巧妙的方法,佔據了人體,而生存下來!”
比拉爾的聲音有點發顫:“你不是以為他們至今仍在繁殖着吧?”
我嘆了一口氣:“我不知道,繁殖,有兩種意義的解釋,一種是肉體的繁衍,另一種是精神的延續。我不能肯定前者,但是我可以肯定,邪惡的延續,一直未曾間斷過。”
比拉爾雙手捧住了頭,過了半晌,才抬起頭來:“不見得當年……那種怪眼佔據了地球上所有的人,地球上一定還有人保有本來面目,本來心靈!”
我呆了片刻,才道:“也許,但是請你指出一個地球人,他的一生之中,是連邪惡的念頭未曾起過的?比拉爾,你對自己的行為有信心,但是你的一生之中,敢説從來也未曾起過邪惡的念頭麼?”
比拉爾望着我,過了半晌,才道:“或許……或許不關怪眼的事,人本來就是這樣的!”
我道:“或許!”
在這之後,我們之間,是長時間的沉默。
最後,還是比拉爾先開口,他的聲音聽來有點虛弱:“它……還説了些甚麼?”
我道:“我所能理解的,就是這些,它還説,他們留下了這隻箱子,集中了當時地球上所有的語言,希望會有人發現,知道這件事的來龍去脈。比拉爾,維奇奇大神,就是被怪眼佔據了之後的人,他們當時一定會有過不少兇殘的行為,所以土人的印象才會如此深刻,才會對這種神產生這樣大的恐懼感!”
比拉爾的神情,已經鎮定了許多:“這樣説來,蔡根富……不,佔據了蔡根富身子的那隻怪眼,也是早有預謀的了?”
我道:“猜想起來是這樣,我的猜測是,蔡根富在開礦過程中,先發現了一隻怪眼。那隻怪眼是曾經被那種光線射中過,但是蔡根富可能在這隻怪眼上發現了一些甚麼,他企圖告訴道格工程師,而道格工程師不信,他將那怪眼帶回了家中。第二天,大量的,至少有一百多個怪眼,被掘了出來。那些怪眼,在經過了長時間的壓在地下之後,並沒有死,一被掘出來,立時向人體進攻!”
比拉爾吞了一口口水,我示意他勿打斷我的話頭:“我相信蔡根富最早被怪眼侵佔,而且,邪惡立時佔據了他的思想,邪惡的殘殺同類,唯我獨尊的特性發作,他殺死了一批同類,另一批同類可能逃匿起來,一直躲在礦坑中,事後,這些怪眼又開闢了一條通道,中土就死在那條通道之中,奧幹古達也是在那條通道中被怪眼佔據了他的身體的。”
比拉爾道:“我……算是幸運的了!”
我望着比拉爾,心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可能是我有了一種古怪的神情,比拉爾陡地跳了起來:“沒有!我沒有!邪惡,那種怪眼,並沒有侵襲我,我可以讓你檢查我的全身!”
我忙道:“比拉爾,我有説過你也被怪眼侵襲了麼?”
比拉爾道:“你……你的神情,為甚麼那麼古怪?你不相信我?就算你在我的身上找不到怪眼,你也會以為我兩隻眼睛中有一隻是怪眼,或許兩隻都是,對不對?你不用神情古怪,只管説出來好了!”
剛才一剎那之間,我或許真的神情古怪,我也的確曾經想到過;為甚麼奧幹古達被怪眼侵襲,而比拉爾沒有。但我只不過是想了一想而已,我絕想不到比拉爾竟會這樣敏感。
我儘量使自己的臉上,現出誠懇的神色來,而事實上,我的心中,也的確十分誠懇,我道:“比拉爾,你怎麼啦?我也進過那通道,如果我懷疑你,難道我也懷疑我自己?我絕沒有懷疑你,絕沒有!”
比拉爾又盯着我一會,才苦笑起來,道:“謝謝你!”接着他又喃喃地道:“人在有邪惡思念的時候,在他的眼睛中,可以覺察得出來,這種現象是一種巧合,遠是地球人在若干年之前,全被怪眼侵襲過,而留傳至今的一種遺傳?”
我搖着頭,比拉爾的這個問題是無法回答的。比拉爾定了定神:“蔡根富在殺了同類之後,曾有一個長時期被關在監獄之中,為甚麼那時,他的臉,看來和常人一模一樣?”
比拉爾不斷向我提問題,事實上,我剛才講的一切,只是揣測,我只好繼續揣測下去:“或者那時,怪眼是在他的胸前,或是在另外部位,或者,怪眼那時,代替了他一隻眼睛的位置。我始終相信,怪眼侵入之後,就佔據了人的思想,蔡根富之所以能堅持着一句話也不説,以及事後逃走,找到了花絲等等,都非有極大的能力策畫不可,這種事,就不是頭腦簡單如蔡根富這樣的人,所能做出來的!”
比拉爾點着頭,同意我的分析。我又道:“蔡根富使花絲也被怪眼侵襲,侵襲花絲的怪眼,多半就是蔡根富身上那隻化開來的。他們已經聚集了那麼多土人,如果不是奧幹古達和我們在這裏,怪眼又被那種光線消滅,不知道他們如何興風作浪!”
比拉爾喃喃地道:“興風作浪,興風作浪!邪惡的意念是興風作浪的動力……”
他講到這裏,抬頭向我望來,吸了一口氣:“讓我們離開這裏吧!”
我指着那金屬箱:“怎麼處理這箱子?將它抬出去,好讓世人知道若干年前,在地球上曾經發生過一件這樣的事?”
比拉爾呆了半晌:“不必了,讓它留在這裏吧。讓世人知道沒有用處。如果邪惡一直在人的思想中根深蒂固地生存着,知道了有甚麼用?”
我也很同意比拉爾的説法,有實質形體的邪惡,可以壓在地下許多年而仍然生存。佔據了人體思想,無形的邪惡也是一樣,只怕再過一百萬年,甚至永遠,都不會消失,除非所有的人全死光了,也或許,所有人死光了之後,邪惡會選擇地球上另一種生物來做他的移居體!
我和比拉爾都沒有勇氣向三具屍體再看一眼,一起向山洞之外走去。
當我們出了山洞之後,走出了十來裏,看到一個山坡之上,幾百個土人仍然列隊跟着,現出虔誠而駭然的神情,還在等他們的大神出現。
我們並沒有和這些土人説甚麼,只是在他們的身邊經過。當我經過他們的時候,我心中在想,這一個地區的邪惡……那種怪眼,幾乎全被消滅殆盡,這是不是可以解釋為土人比較純樸、愚蠢,還保存了原始人的純真?如果不是邪惡的侵佔,全地球上的人都應該是這樣子的?
一路上,我和比拉爾還是不斷討論着這個問題,可是得不到結論。
我們比來的時候多花了大半天時間,才來到了直升機的附近,當我們登上直升機之際,比拉爾道:“我們是三個人來的,如今只有兩個人回去,我們如何向當局解釋奧幹古達的失蹤或死亡呢?”
我呆了一呆,這個問題,在我心中已經想過好幾次了!奧幹古達在這個國家之中,是一個地位重要的人物。而他死亡的經過,又是如此之怪誕,如果我們照實講的話,一定不會有人相信,甚至當我們是謀害奧幹古達的兇手了!這的確是一個難題!
我想着,並沒有立即回答,直等到我發動了直升機,機翼發出震耳的聲響時,我才開口。我選擇了這個時候開口,只因為我想到的主意,實在不是誠實的主意,有機翼聲遮着,可以使我的心理上好過一點。
我道:“比拉爾,我看當地政府不見得會立刻追究奧幹古達的失蹤問題。你、我一回到首都,立刻離開,事後,他們雖然想追查,也鞭長莫及了!”
比拉爾點着頭:“好辦法!”
他在同意了我的辦法之後,望着我:“那金屬片,是怎樣形容邪惡的特性的,關於欺騙和説謊?”
我苦笑了一下,説道:“説它最善於掩飾、説謊、偽裝和欺騙!”
比拉爾道:“你……的辦法,恰好是這種特性的寫照!”
我的笑容一定十分之苦澀,因為我還要將這種特性作一次完善的發揮,我在開始想,如何編造一個故事,去應付老蔡,我沒能將蔡根富帶回去,我必須編造一個令他相信的故事!
邪惡的特性!我有,你有沒有?只怕就像人臉上的眼睛一樣,人人都有!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