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爾博士?!”
一聲女子驚喜的叫聲剛一落下,一道帶着濃郁香氣的身影就撲向掙扎爬起的男子,他腳滑了一下又跌倒,後腦勺叩地,痛得眼一眯,沒法看清是誰撲倒他。
距離上一次出堡是九個月前的事,好像是為了一個什麼頒獎晚會,江天尋被煩人的助理連Call三百七十五通電話和簡訊,才勉強答應出席。
別以為待在實驗室做研究的他是一人孤軍奮鬥,實際上他在倫敦郊區組了個研究小組,成員共有十一人,包括生化人才、助理、秘書,每個都各具專才,絕非泛泛之輩。
實驗經費由牛津大學贊助,他以教學方式回饋,透過拍攝研究過程給與學子學習,再將成果與董事會分享,互蒙其利以達成造福羣眾的合作關係。
要不是江家小妹一臉鄙夷的提醒他未盡男友之責,八輩子沒出洞的蛇……呃,是許久沒走入人羣的江天尋不可能逛起百貨公司,任由妹妹狂掃新貨,為女友添購日常衣物及必需品。
他是一個差勁的僱主以及不及格的情人,自己不注重儀容也就算了,連女友穿來換去總是那幾件衣服也沒注意,若非之前江家姐妹送了汪忘影幾套家居服,恐怕什麼也沒帶的她就要扯塊窗簾蔽體了。
“真是太令人驚訝了,你幾時出門的?怎麼不通知我們一聲,好派車去接你。”苦等了好些日子,終於見到他了。
頭暈腦脹的江天尋扶着額,呻吟地掀開一條眼縫。“……你是蘇西……還是法蘭?”
天呀!痛死了,他腦袋肯定腫了一個包。
“咳!咳!我是潔西卡,你的貼身助理。”她的臉上閃過一絲不被重視的愠色,但眼中的光芒熾如烈焰。
“喔!是潔西卡,我想起來了,有一雙貓眼的大學助教。”
潔西卡·曼蒂,大他三歲,和他有過幾次肉體激戰。
很熱情,但也狂野得叫人受不了,外表冰冷卻擁有火熱的胴體,一度他曾考慮和她交往,甚至不排斥就此走入婚姻殿堂。
“是碧眼,萊爾博士,你忘了我不喜歡別人説我像貓嗎?”那是女巫的象徵,讓她的求學過程常受排擠。
他哪記得她有什麼癖好,他連自己的鞋穿幾號都不曉得。“呃,你可以不要一直壓着我嗎?我的胃被你壓得很難受。”
她一笑,恢復冷然的神色。“以前你似乎非常樂意我壓着你,直要我對你多點關心。”
直起身,她輕拍裙上灰塵,伸出手欲拉他一把。
以女人來説,她算是高挑,將近一百七十八公分,手臂比一般女子粗壯有力,她的高度站在江天尋身邊正好與他平視,兩人身形相仿,宛如時裝雜誌上走下來的一對情侶。
當然,遲鈍的江大少照例沒發現這一點,他並未接受潔西卡的好意,捉着身邊女子的大腿……不要懷疑,他確實在大庭廣眾之中捉穩某人的腿,把人家當成柱子,蹣跚得如七、八十歲的老頭緩慢爬起。
一個不中用的男人,他閃到腰了。
“以前的事還提它幹什麼,我差不多都忘個精光了。”要不是今天偶然再遇到,他當真不記得和她的一段了,忘性大是他的優點(或缺陷)之一。
“忘了……”潔西卡的眼神閃了閃,看不出情緒起伏。“萊爾博士要回研究中心嗎?我的車就停在外面,可以送你一程。”
一聽到“研究中心”四個字,江天愛發現大哥身側的小影明顯顫了一下,表情為之一變地低下頭,似在害怕什麼。
“不了,研究室有你們看着我很放心,有問題再用視訊聯絡。”江天尋很想彎下身拾起掉落一地的紙袋,可是不聽使喚的腰硬是痛得彎不下去。
“要不要喝杯咖啡?你喜歡加很多牛奶的拿鐵,傑西的店還開着。”他對那家店的口味情有獨鍾。
他搖頭。“下次吧!我沒什麼時間……”
不等他説完,潔西卡積極的遊説,“很久沒聚聚了,不打算上我那兒坐坐?”
她意含邀約的暗示,旁人全聽懂了,唯獨他還在狀況外。
“改天吧,我有空再請大家去喝杯酒,慰勞慰勞一下你們的辛勞。”他還有很多需要麻煩他們的地方。
像訂購要透過特殊管道才拿得到手的化合物和金屬,以及瀕臨絕種的物種、稀有花卉。
潔西卡眼中光彩暗了幾分。“太不賞臉了吧!萊爾博士,我這小助理都請不動你了。”
“哪裏的話,我是真的有事,沒法子抽出時間。”臉要怎麼賞,割下來嗎?他下意識摸摸還在的臉皮,生怕人家來偷。
“什麼事?”她的語氣有些近乎質問,認為他應該以她為先。
“我……”一吶,他説不出口是陪女人買內衣,窘色滿面。
他最不會應付女人,她們像未開化的遠古生物,他永遠也猜不透她們在想什麼,下一步會做什麼動作。
“他做什麼事需要向你報告嗎?你是什麼身分,由得你向他質詢?!”她要再不出聲,就要被當成影子看待。
“你是誰?”看着眼前嬌小的東方女孩,白種人的優越感在潔西卡身上表露無遺,她的神情是倨傲的,近乎無禮。
“我是誰輪不到你管,把地上的紙袋撿起來。”目光犀利,不因個小而示弱的江天愛以命令口氣説道。
“你叫我撿?”潔西卡沉下臉,傲慢地睥視她。
江天愛把如雲的髮絲往後一撩,比她更傲地睥睨。“如果你還想待在萊爾博士的研究室,我建議你卑微點,學着謙遜些。”
“我是無可取代的,你沒有資格開除我。”她可是牛津大學重點培養的精英,沒人能比她更優秀。
“是嗎?”江天愛突然笑得很詭異。“沒有人是不能取代的,我是説吧!萊爾博士?”
正在偷吃女友手中冰淇淋的男人忽地抬頭,不問原由的就回答,“是。”
他根本沒聽清楚妹妹在問什麼,和往常一樣只要回聲“好”、“是”、“可以”、“沒問題”,愛找麻煩的小妹就不會給他苦頭吃。
散慢的人生哲學,懶得計較的生活模式,若非他在意的人事物,隨處可見他隨興的輕率,他對周遭事物的關心程度不如一根巧克力棒來得有吸引力。
至少它能吃。
“是?!”臉部抽動的潔西卡咬着牙,不敢相信耳中聽見的答案。
“蘇西……呃,法蘭……啊!是潔西卡,我沒忘,真的沒忘,你先回研究室,過幾天我再去看看。”
哎呀!老是記不住人名,難怪她要給他臉色看了,沒人願意被忘記嘛!
“你真會讓她開除我?”一個骯髒的黃種人。
“誰?”
“她。”潔西卡高傲地看向江家小妹,完全不曉得她和萊爾博土是親手足。
不只是她,相信大部分人乍見江家三兄妹時,第一個念頭是同父異母,或是同母異父,沒人想得到是同父同母所出。
他們的長相差異甚大,老大是黑髮藍眸,稍微偏西方人輪廓,怎麼曬都曬不黑的皮膚給人歐洲貴族的感覺,哪可能有個黑髮黑眸的東方妹妹?!
而江家大姐更是基因突變得離譜,迷人的栗色長髮自然微卷,貓似的碧眸像極了東歐美女,一開口説中文,連中國人都拍手叫好,説她學得很像土生土長的在地居民。
因為在東方人眼中,她就是一個十分洋化的“外國人”,渾身上下找不出一絲東方味。
“喔!你説小愛呀!她只是説説……”
“咳!咳!”
兩聲輕咳,江天尋輕鬆的態度轉為慎重。“我是説她是我的發言人,她的決定就是我的決定,我的事由她全權作主。”
什麼人都能得罪,就是不能得罪小心眼的妹妹,她報復的功力已達到魔鬼級生人難避。
“你讓這麼個髒東西主宰我的去留?”他竟敢羞辱她?!
“髒……髒東西?”他不自覺的顫了一下,握緊女友的手——
好隨時帶着她逃命。
“髒東西?”江天愛勾起唇角,笑意未達眼中。“不好意思,我忘了自我介紹,我是萊爾博士的妹妹,親妹妹,他體內流着和我相同的血液。”
她特意強調是親妹妹,不是繼妹或乾妹,如假包換的手足至親。
“什麼,你們是兄妹?”潔西卡驚得倒退一步,捂着胸表示難以接受。
江天愛很客氣地笑道:“現在可以麻煩你把東西拾起,交給萊爾博士嗎?”
“你……”她知不知道她是牛津大學董事會理事長的千金?
“不要太勉強,大哥的實驗室也該篩選一下不適用的人才,既然是教書的就回去好好的春風化雨……”
“我撿。”
潔西卡從未受過此等屈辱,她冷着面彎下身子,一一拾回散落地面的紙袋,再鐵青着臉交給不甚自在的江天尋,吞下受辱的怒氣。
萊爾博士的實驗室是全英國生化精英最想擠進的地方,它代表榮譽和能力的肯定,跟着他一起工作能提升自身的實力,也能從中學習他天才般的智慧。
更重要的是他研發出的產品都能大賣,身為團體中的一員同樣享有分紅的福利,每年的進帳以倍數增加,是個叫人眼紅的肥缺。
她是透過其父的引薦才能進入,甘心放棄教職,全心全意投入實驗室的工作中,期望有一天能像他一樣揚名立萬。
還有,他也是她相中的丈夫人選,以她高貴的出身當配傑出人士,萊爾博士的俊美和才華她一直仰慕在心,她也始終認為只有自己才配得上他。
“對了,這位是我大哥的女朋友,以後請你多照顧了。”別有非分之想,不是你的永遠也得不到。
笑裏藏刀。汪忘影心裏這麼想着,她望向男友,他的眼中有相同想法,兩人手心互握了一下,相互提醒別和恐怖的小妹作對。
“他什麼時候交了女友?!她不配。”潔西卡的冰臉浮現一層憤色。
“配不配是他們的事,你我都無權插手。”江天愛冷冷打斷她的痴心妄想。“我大哥很笨,所以請你不要欺負他。”
“我哪有很笨……”這丫頭太不尊重他了,他可是天才。
潔西卡的神情閃過一絲惡意。“是他欺負我比較多吧!我都説不要了,他還是硬將我拖進休息室,撩高我的裙子就來,讓一堆人擠在休息室門外,聽着我們歡愉的呻吟聲……”
“哪有,明明是你把我拉進休息室,三兩下就脱光我的衣服,我都説外面有人不太好了,你説這樣才刺激……”結果他們就在裏面搞了三個多小時,腿都軟了。
“大哥——”這個遲鈍的笨蛋。
臉色微白的汪忘影想都不想地甩開江天尋的手,在兩兄妹的錯愕中以及潔西卡詭計得逞的諷笑下,衝向人潮擁擠的手扶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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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三,你還想跑到哪去?”
汪忘影的特殊能力是體內擁有一股能源,能釋放出一種增強免疫力的能量,藉由電擊的方式導出,高壓冷卻後轉化成白色顆粒狀的小石子。
原本只有沙子大小,在經年累月的擊發下,如今已有拳頭般大,身體較虛的人若以石貼胸,很快便能恢復體力,紅潤氣色。
它現在甚至能治癒傷風感冒破皮這些小病,如果它更大些,恐怕療效不只於此,甚至連死去的人都能救活,讓人永恆不死。
葛林菲爾特殊技能學院是不可能放過她,尤其是莫菲博士更想得到她,在她選出之後派出不少人追捕,一直不曾中斷。
他們有最厲害的追蹤好手,蒼狼一雙眼能視千里,只要他想,連銅牆鐵壁也能穿透,看見他要找的人事物。
他從沒失敗過,唯一的例外就是敗在汪忘影手中,因為一到迷霧森林,彷彿有道無形的牆擋住,他無法進入,什麼東西也看不到,只能等她自己出來。
好不容易等到今天終於有動靜,一輛銀白色車子載着她駛出林子,再開往市中心,他一路尾隨不放,直到現在她愚蠢地落了單。
“是你,蒼狼。”他們竟派了她最好的朋友來捉她。
“請叫我一二三五,別妄想逃走。”不管她逃到何方,都逃不出他眼皮底下。
慘白着臉的汪忘影捂胸苦笑。“你有機會離開的,為什麼不走?”
當時若沒有他的幫助,她逃不掉,但是……
“你指的是這個嗎?”他抬高手腕,露出一隻亮着數字的銀製手環。
“什麼,他們讓你戴着這個……”她驚駭極了,不敢相信特殊技能學院會使出如此卑劣的手段。
“我逃不掉,你該回來陪我。”他轉着銀色手環,冷笑着。
那是一隻對背叛者所設計的鈦合金手環,用意是懲罰和威嚇,它沒有鑰匙,一旦戴上去終生無法取下,一直到死。
手環凸出的中心點有個一閃一閃的小燈,比針頭還細,它和心臟同步跳動,若有人離開發射電波的範圍內,燈便會熄滅,心臟也眼着停止跳動,讓人不敢再生叛逃之心。
更甚者,手環內部有一回向電路,可由衞星控制,只要在特殊技能學院內按下紅色遙控鈕,手環連人都會炸成粉碎,一有二心就難逃一死。
“蒼狼,我不想再回去那個人間地獄,我已經自由了。”外面的生活才是人該過的日子。
“自由?”他笑得極冷,像一根箭穿過她的心窩。“你以為你真的自由了嗎?”
關在籠子裏的鳥飛不遠,即使擁有短暫的自由,最後還是要回到籠子。
蒼狼曾被日籍人類學教授收養,卻在三歲時舉家遭到殺害,他是唯一的倖存者,輾轉在各育幼院流浪,直到七歲時意外展現異能,隨即被特殊技能學院以培育為名接到英國。
他原本就是遭人遺棄的孤兒,沒人期待他回家,離開特殊技能學院他也無處可去,因此以前是沒有必要離開,現在則是沒有辦法。
除非他想自尋死路。
聽了他的話,汪忘影細肩微顫了一下。“是自由,無拘無束,我不用再害怕有人拿針筒要抽我的血,將我綁在實驗枱上施以高壓電擊。”
她真的怕了,也不願回想不人道的過去,她的生命要由自己作主,不再掌控在別人手中,不知何時才能停止的折磨不是她該受的。
“一七○三,你該長大了,天真無邪不再屬於你,你要接受既定的命運,我們都是別人棋盤上的棋子。”前進或後退不由自主。
“不,我不認命,你看我都成功逃出去了,我不向命運屈服,你也可以的。”他們都該擁有自我,不該任人剝削利用。
“帶着這個?”蒼狼自嘲地舉高手,環狀桎梏因震動而發出警告的嗶嗶聲。
呼吸一窒,她頓覺鼻酸。“一定有辦法解開的,沒有東西是百分之百零缺點。”
“是呀!解開,到時成了一堆肉泥,頭腳難分血肉模糊。”他冷諷地一嘲。
“蒼狼……”為什麼他們要受制於人呢?不能和一般人一樣光明正大的活在陽光下。
汪忘影的眼眶紅了,為他,也為自己。
“跟我回去。”他雙臂環胸,冷冷低視。
她搖頭,連連退後。“我不回去,你放過我吧!”
“我放過你,誰放過我,你還在掙扎什麼?”她根本逃不掉,這是無用的掙扎。
他一定要帶她回去,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特殊技能學院不可能放過她,他們不會容許中心的機密外泄,即使是死,也要將屍首抬回去。
若非莫菲博士極力排除眾議,堅持留下她一條命,若換成別人,早就成了一縷幽魂,茫茫然不知何去何從。
“當作沒看見我很難嗎?沒人知道你又放了我一次。”她低聲吶喊,閃避他伸上前欲拉住她臂膀的手。
“是不難,可是……”捉住空氣的大掌收回,他眼神轉厲。“你有沒有想過別人會因為你的因素受到牽連。”
“牽連……”她意會過來,他説的是收留她的人。
“你在那個地方待了幾年了,難道不清楚他們的一貫作風,一四三九的下場還記得吧!你因此作了整整一年的惡夢。”他有必要提醒她殘酷的結果。
“一四三九,玫姐她……玫姐……”全身忽地發冷,汪忘影即使用力抱住自己仍覺遍體生寒。
董月玫,是在她之前唯一成功逃出去的美麗少女,她和研究中心的年輕員工相戀,藉由他的幫助順利逃脱,兩人頭也不回的打算逃到沒人認識的地方雙宿雙飛。
可是一年以後他們被帶回來,手上多了個剛出生的嬰兒,小孩在檢測出無異能後,竟在他們面前活生生的被輾碎,兩人無力搶救,號啕痛哭。
但是事情並未結束,菲爾博士將兩個人用同一根繩索吊在鱷魚池上方,底下各有一重量限制的踮腳長板,看誰先承受不住腳離板,另一人的體重就會往下壓,超過限重的木板便會往回收,人便直接掉落鱷魚口中。
董月玫的男人不忍心她受罪,便自願落入鱷魚池,一擁而上的鱷魚很快地將他撕裂入腹,連一小片肉屑也沒留下。
董月玫瘋了,她日日夜夜拍牆號叫,喊着要她的孩子和情人,可是沒人理會她,照樣把她當白老鼠解剖,研究一番又縫合傷口,不讓她死的活受折磨。
很久以後汪忘影才曉得,所有幫助過董月玫的人都死了,而且死因離奇,不是中毒便是爆炸,還有人睡到半夜,房子突然塌了的被壓死。
男員工的家人全死了,甚至他的朋友、鄰居、接生小孩的小診所醫生、護士,沒一個活着。
“你不想那個男人受到傷害吧!”當機立斷才不會使受害人數增加。
頓時一驚的汪忘影睜大雙眼,唇瓣顫抖如雨中玫瑰。“他們會對他……不利……”
他一哼,“需要懷疑嗎?你想等事情發生了再來後悔不成?”
“我……”原來幸福的青鳥從未在她的肩膀棲息過。
一抹莫名的可笑湧上心頭,她想笑卻流出淚來,一場七彩瑰麗的美夢如折翼的蝴蝶,儘管極力地追求永恆,但是短暫得似朝露,太陽一出便化為烏有。
她還在跟遲鈍的木頭男人嘔氣,滿腹的酸澀攪成一桶乾醋,乾嘔不已地氣惱他對男女關係的隨便,只想離他遠遠地,不願再見到那張惹人生氣的臉。
沒料到她的一時賭氣竟然成真,她再也看不到他了,兩人從此而後形同陌路,永無相見之日。
江天尋不是壞男人,他是笨男人,笨得收留來路不明的她,還説和她交往,試着把她看得比自己的生命還重要,還要愛她。
而她跟他一樣笨,明明喜歡他還故意裝模作樣,開出一大堆聖人才辦得到的條件要他遵從,她以為兩人還有明天,其實連今天都快不存在了。
捨不得分離呵!
但又不能不分開。
為了讓他能好好地活着,她必須作出痛苦的選擇,即使心如刀割也要咬牙忍住,絕不能讓他因她的緣故枉送性命。
“汪忘影,你要敢再跑得讓我找不到人,我一定把你關在酒窖裏,餓你三天三夜才放你出來。”可惡,她太會跑了,害他追得快喘死了。
“天尋,你……”他怎麼可以在這個時候出現,太危險了。
汪忘影想推開他,卻又眷戀他温暖的懷抱,明知飛蛾撲火只有死路一條,她還是忍不住擁住他,汲取片刻的温存。
“要反省,知不知道,小妹説我是最沒用的男人,走三步路就不行了,你要記住我的身體很虛,沒有你就完了,不要再跑給我追了,我會先斷氣給你看。”江天尋刻意喘呀喘地,想引起她的愧疚感。
“説什麼沒志氣的話,你會活得長命百歲,不管有沒有我。”她不允許她的犧牲白費,他的人生該是充滿色彩。
眉頭一皺的江天尋不喜歡她訣別的語氣,以指輕釦。“別説傻話了,怎麼會沒有你,剛才你跑開的時候,我這裏痛了一下。”
他指着自己的心窩,説明她不見了他會心痛,整個胸口像被攪肉機攪碎一般。
“痛,會消失的,以後我若不在你身邊,你要好好照顧自己,不要再挑食了,我對你來説沒那麼重要……哎!你……你咬我?”好痛。
“痛不痛?”他問。
她怪責地一瞪。“都流血了,你説痛不痛?!”
“我的心跟你一樣痛,我這麼優秀,天妒英才,你居然想拋棄我,你到底有沒有良心呀!枉我還想跟你生十個小孩。”江天尋氣憤地吼粗脖子。
“十……十個小孩……”他會不會想太多了?
“咳!咳!大哥,天妒英才不是這麼用的,等你死後我一定替你掛上十個八個輓聯,讓你一路好走。”
實在忍不下去的江天愛捂着臉走過來,拿起螢光筆在他手心畫上一朵凋零的黃菊,默哀三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