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她又乾又瘦,身子縮成了一團,傴僂得叫人產生一種可怖感。
由於她的身子如此傴僂,以致她要抬起頭來看人,也變得很是吃力。可是她卻努力在四面張望着。滿是皺紋的臉上,也已經無法傳達她心中在想些什麼,只使人感到她老了,人老了!
可是這樣的一個老婦人,卻有兩樣令人不由得不注意的事,一是她的目光,竟然如同午夜之中的貓一樣,有着一股幽深的光芒,陰森可怖之至,彷佛是在告訴人:我已經老了,老得和死亡只有一線之隔,只有我才知道什麼才是死亡!
另一樣,是她的身邊,一左一右,雖然都有人扶持着,但是她的手中,還是拿着一根枴杖。
扶住她的人,一男一女,看來是她的晚輩,那男的有點蛇頭鼠目,可是衣飾很華麗,自有一股成功人士的自信,所以看來並不討厭。那女的,可以歸入“陳安安”母親一類,打扮得不倫不類,庸俗無比,是這種城市的典型人物之一。
那男人有點面熟,是一個商界的知名人士,商業上的成就,當然不能和豪富的陶啓泉相比,但是也比“陳安安”的父親強多了。
所以,這三個人才一進來,最先有反應的,是“陳安安”的母親,她整個人像是裝了彈簧一樣,“刷”地彈了起來,同時,還不及吞下口中的食物,整個臉上,已是笑容密佈,向着那一雙男女和老婦人。
不過,進來的三個人,目光並未停留在她的身上,那老婦人在四下張望了一下之後,那種怪異的目光,就盯住白老大的身上。
就在這時,她頓了一下手中的枴杖——對了,忘了介紹她手中的枴杖,那根枴杖,誇張之極,足有兩公尺長,比她的乾繃了的身子,高了一倍。
枴杖通體,墨黝黝地,並不是很直,有些彎曲,看來像是一枝天然的古XX。而最有趣的是,枴杖的頂端,是一個圓形的物體,看來一如人頭。更妙的是,那“人頭”的雙耳處,各有三五個圈兒垂下來,看來像是耳環一樣,在不住晃動。
這樣的一個老婦人,握着這樣的一根枴杖,這樣的情景,甚至不會出現在正規的武俠電影之中,大多數在神怪電影之中,才會有這種造型的老婦人出現。
我看到了這樣的枴杖,依稀有點印象,可是卻説不出實在的來,我在想,白素見多識廣,如果她在,一定立刻可以告訴我來龍去脈。
剛才我這樣想的時候,我看到,老婦人望向白老大,白老大也望向她,兩人的目光一接觸,白老大銀眉牽動,一口喝乾了杯中的酒。
老婦人手中的杖,略斜了一斜,向白老大指了一下。
這情形,不消説,那老婦人又是白老大的舊相識!
看來,舊相識都出現在這個餐廳之中,絕不是“偶然事件”,而是早有預謀的!
這不禁引起了我極度的好奇,決定再旁觀下去。
那一男一女扶着老婦人,逕自向白老大的座位處走去,別説是我早有所覺,只要感覺稍為靈敏一點的人,也可以看出那個老婦人,大有善者不來,來者不善的氣勢。而白老大雖然表面上看不出什麼來,但是我完全可以知道他很是緊張,可知那老婦人,也不是等閒人物。
偏偏在這個時候,“陳安安”的母親,那個小商人的妻子,卻滿面是笑容,離開了自己的座位,向那一男一女和老婦人走了過來。
她的目的,自然是想和那中年人打招呼——多半是想和那中年婦女打招呼,所以還隔得遠,就已然擺出了一副十分熱切殷勤的神情。
只是那一雙中年男女,全然不把她放在眼裏,連眼尾也不移向她。她還不識趣,來到了那中年婦女的身邊,竟然伸手出去,去扯對方的衣袖,那中年婦女覺察了,現出很厭惡的神情,疾聲叱:“快走開!”
可是陳夫人卻還想社交一番,未言先笑。就在這時,我目光到處,非但看到白老大有“不忍卒睹”的神情,連“陳安安”也現出了一副怪相,搖了搖頭。
由這種情形看來,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白老大和“陳安安”瞭然於胸。
接下來發生了什麼事呢?倒全然出乎我的意料之外,陳夫人在一叱之後,沒有離開,那老婦人手中的枴杖,突然略斜了一斜,中年男人在那時叫了一聲:“媽!”
中年男人的叫聲,含有阻止的意思,可是卻已經遲了,老婦人出手如風,那枴杖的頭部,已向陳夫人的臉面,直撞了進去。
剎那之間,只聽得陳夫人發出了一聲慘叫,雙手掩臉,狼狽而退。
我看出,老婦人的那一下出手極輕,怕至多隻用了半成力,只是隨手一揮而已。
可是當陳夫人放下雙手來時,卻已然鼻青臉腫,樣子可怕之極。
這一來,整個餐廳,都為之震動,不少人圍了上來。老婦人若無其事,仍然向前走着。她身邊的那中年婦人大聲宣佈:“這女人過來拉拉扯扯,不知道想幹什麼?老太太想趕她走,不小心碰了她一下,那是咎由自取!”
不單那中年人是商界名流,那中年婦女,也是社交界的名人,兩人的地位,得到公認,陳夫人卻沒有人認識,在這種情形下,還有什麼好説的!
陳夫人哭喪着一張腫臉,狼狽而退,拉了“陳安安”,和那裏人一起離去。
我看到“陳安安”被她母親帶走了,心中有一種異樣的感覺。因為我已可肯定,“陳安安”,那老婦人,和白老大,都是江湖舊相識,他們同時在這裏出現。事情並不是偶然,而是有人安排的!
這樣的聚會,少了一個如此怪異的人物“陳安安”,自然有趣熱鬧的程度,會相去甚遠了!
“陳安安”在被她母親拉出去的時候,連連回頭,向餐廳內望來,但是白老大卻沒有望向她,白老大的注意力,集中在那老婦人的身上。
那老婦人的行為,可稱怪異,她一直來到了白老大的身前——由於她來得太接近了,連紅綾也抬起頭來,用不明白的眼光望定了她。
老婦人雙臂略震,在她身邊的一男一女,立時退開了半步,原來老婦人不必人扶持,一樣可以站得穩,這時,她把枴杖提起了一些,並不點地,站立着,看來竟大有淵停嶽峙之勢,和剛才顫巍巍地走進來的那種衰老相,不可同日而語。
她和白老大對望了三五秒,才把枴杖向地上一頓,自喉間發出了一下冷笑聲,轉過身,那一男一女連忙又扶住了她,來到了鄰近的一張桌子上坐了下來。
等到她坐下,白老大才笑着向她道:“三阿姐別來無恙否?”
我一聽得白老大如此稱呼那老婦人,就不禁嚇了一驚。“三阿姐”雖然只是一個普通的稱呼,但出自白老大的口中,就絕不簡單。尤其兩人之間的情形,像是大有敵意,白老大依然在稱呼之中,承認了她“阿姐”的地位,可知這老婦人不簡單了!
白老大叫了之後,又對紅綾道:“孩子,叫三姑婆,三阿姐,這是我外孫女兒,衞斯理的女兒。”
白老大在介紹紅綾的時候,特地説明是我的女兒,那更使我心中一凜,覺得事態嚴重。
因為若非有必要,他絕不會強調紅綾是“衞斯理的女兒”。他這樣説,目的自然是想借我的名頭,來使對方知道他這一方面所具有的實力。
白老大為人自負之極,可是連他也感到自己力量不夠,要加上我的名頭,由此可知,對方被他稱為“三阿姐”的那老婦人,絕非等閒!
我不必妄自菲薄,在江湖上,“衞斯理”三個字,自然也夠得上響噹噹而有餘。尤其我結交廣,朋友多,各方面的出色人物都有,形成了一個很廣大的人際關係網,自然可以有一定的作用。
果然,在白老大這樣説了之後,我注意到那中年人的神色,略變了一變——這時,我已想起了這中年人的姓名,他確然在商界很有地位,我想不到他這樣有地位的人,曾有一個母親是江湖人物(他剛才叫老婦人為“媽”),想來他一定不是很願意公開這種關係,所以我也不提他的姓名了。
當時,我並不明白何以一個商界強人在聽到了我的名字之後會聳然動容,因為我在商界,可以説一點影響力也沒有。
那老婦人卻沒有什麼反應,仍是寒着一張臉,可是她一開口,説的話,卻又客氣得出人意表。她道:“大哥你結實壯健?”
白老大揚了揚眉,略笑了一下。我又是一怔——老婦人稱白老大為“大哥”,而不是“白大哥”,這説明兩人之間的密切關係。“白大哥”是泛泛的普通稱呼,而“大哥”則不是尋常稱呼,一般來説,要經過正式的結拜手續,才能這樣稱。在白老大年代的江湖人,對於稱呼的得體與否,嚴格之至,決不會亂叫的。
老婦人在問候了白老大之後,又對那中年人道:“叫大伯!”
那中年人還未開口,白老大就連聲道:“不敢!不敢!令郎也是社會棟樑了,怎敢當?”
可是那中年人還是恭恭敬敬叫了一聲:“大伯!”
紅綾直到這時,才想起自己還沒有稱呼人,所以她也大聲叫:“三姑婆!”
紅綾雖非長得五大三粗,可是神情真純稚氣,很惹人喜愛。她一叫,老婦人就連聲道:“乖!你叫什麼名字?過來,三姑婆有見面禮給你!”
我一聽得那老婦人這樣説,不禁大是緊張——因為她説話雖然客氣,和白老大的稱呼也親密,可是兩人互相盯望的眼神,分明説出他們兩人之間,有着極深的過節,她叫紅綾過去,會不會不懷好意?
紅綾卻一聽就站了起來,自己報了名字,大踏步走到了老婦人身旁,老婦人伸出一隻手來,抓住了紅綾小手,翻來翻去看了一下,面有訝色。
這時候,我注意到白老大神色泰然,所以也放下心來,若是紅綾會有危險,他這個外公,斷無送羊入虎口之理。
老婦人看了紅綾的手,神情訝異,啞着聲問:“你父母逼你練什麼功夫來?把你的手練成這樣子!”
紅綾咧着嘴笑:“我是由猴子養大的,從小就是野人,不關什麼練功夫的事!”
老婦人瘦癟的臉上,神情更訝然,忽然她又托起了紅綾掛在項間的那塊琥珀來看,那是大降頭師猜王送給紅綾的,裏面有幾隻小蟲。
老婦人看了一會,吸了一口氣:“你學過南洋的巫蠱之術?”
紅綾這時的知識,自然再高深的話都聽得懂,她笑道:“我沒有學過,我有一個表姨,卻是降頭師,功夫很高深,我卻不懂。”
她那時説自己“不懂”,那是真的不懂——她懂的事太多了,腦部知識之豐富,舉世無雙,那全是外星人傳授給她的。
可是對巫術、降頭術、蠱術,那當然一竅不通,因為這一些,連外星人也不懂,自然未能傳授給她。
不過,老婦人不知就裏,也聽不出紅綾的話中之意。她又伸手,撥開了紅綾額前的頭髮,打量着紅緩,口中“噴嘖”有聲,很是欣賞。
她看了紅綾半天,才橫過那枴杖來,伸手在枴杖的頭上一拍,那人頭形的部分,竟給她拍了開來。她一伸手,自裏面取出了一隻小小的絲絨盒子,遞給了紅綾:“這個給你,看你是不是喜歡!”
紅綾接了過來,一上手就呆了一呆,神情訝異。她還沒有打開,白老大已道:“還不快多謝三姑婆!”
紅綾一面説着“多謝三姑婆”,一面打開了盒子來。
這時,我所在的角度和距離,都無法看到那小盒子中放的是什麼。
我的心中正在想,盒中不論是什麼,紅綾都不會希罕。一來,她根本沒有物慾。二來,正如她自己所説,一切東西,在她看來,都“透明”了,就算是一顆大鑽石,在她看來,也不過是碳的同位素而已。
可是,我卻看到,盒子打開之後,紅綾看了一眼,神情很是不解.但驚訝之色更甚
那表示盒中的東西,奇特之至!而同時,老婦人也面有訝色!
而她也立時轉頭向白老大望去,白老大很有深意地向她點了點頭,分明是在告訴她:不論是什麼,你謝已謝過了,收下就是!
紅綾也在這時,關上了盒子,笑嘻嘻地退了回來。
這時,我好奇心大熾:那小盒子中的是什麼東西呢?
從白老大的反應來看,像是老婦人一出手,他就知道了那是好東西,所以才會叫紅綾立刻道謝——那並不稀奇,兩人既是舊相識,自然熟悉對方的行事作風,知道老婦人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必然大方。
奇就奇在紅綾打開了盒子一看,分明不知盒中是什麼,但卻大有訝異之色,這表示她看到了那是什麼東西,心中充滿了疑惑,很令人費解。
紅綾如今知識豐富之極,但卻多偏於科學知識一面,那盒子中如果是一件微型集成電路,紅綾可能一下子就指出它的功能。但那老婦人送的見面禮,應該和中國傳統,或是江湖流傳的物事有關,那是紅綾的知識範疇以外的事,何以她也能一看就表示訝異?
我沉住了氣,靜候事態發展,只見紅綾笑嘻嘻地回去了之後,把那小小的絲絨盒子(大小比普通放戒指的盒子大一倍),遞給了白老大,白老大接了過來,打開來一看。
我本來估計,白老大是一看盒子,就知道那是什麼的,可是這是看白老大的反應,顯然估計錯了,白老大至少只知那是好東西,可是不知具體內容,因為這時,他向盒子中看了一眼,反應之強烈,全然出人意表。
他先是發出“啊”地一聲低呼(白老大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要他發出驚呼聲,談何容易),接着,霍然站起。由於起得急,所以帶起了一股勁風。
我看到這裏,已經呆了,恨不得自己有“紅人”一樣的又細又長的頸,可以一下子湊過去,看看那小盒正中的究竟是什麼!
只見白老大站了起來之後,神情激動之極,呼呼地透着氣,不但銀髯飄揚,白眉牽動,連額頭銀髮,也像是在起伏不已。
接着,他就以同樣激動的聲音道:“三阿姐太客氣了,對小孩子,何必那麼好!”
那老婦人看到了白老大的這種反應,也很是高興,朗聲道:“我是行將就木的人了,該把好東西給小侄子,我留着有什麼用,難道還能千年不死嗎?”
她的神態語氣,都很是高興,那種反應,很是正常——通常,送了一樣好東西給人,若是對方識貨,知道那是一份非常的非常的厚禮,自然是值得高興的事。
白老大識貨,大大感激,老婦人也高興。而我把他們兩人的話,尤其是那老婦人的話一琢磨,卻更是不解,因為聽起來,那小盒子中的東西,竟然像是性命交關一樣,那究竟是什麼東西?
就在這時,那中年人大有惋惜和不捨得的神情,壓低了聲音,叫了一聲:“媽!”
那中年婦女的神情也和中年人一樣,但是口唇動了動,沒有出聲。看那神情,兩人都對老婦人迭紅綾的見面禮,有點不以為然——若是老婦人把她家的傳家之寶送了出去,兩人有這樣的反應,就正得很。
白老大向老婦人拱手為禮,老婦人也微笑點頭——他們兩人,在老婦人一出現之後,雖然説不上劍拔弩張,但是氣氛很是僵硬陰森,所以我直覺的判斷,是他們之間,必有陳年過節在。
但是現在看來,即使兩人之間,過往有什麼過不去的話,也已經通過老婦人送紅綾見面禮這個行動,而得到了化解。
因為兩人之間,非但不像一上來那樣敵視,而且很融洽地交談起來。
老婦人先開口:“黃老四約了我們來,他自己怎麼還不現身?”
那老婦人從第一次開口,説的話,一直有濃重的浙江西部的口音,像是盛產密橘糖霜的黃岩縣那一帶的人——這種語言,很是冷僻,如果一打起鄉談來,除非是當地人,不然,絕難聽得懂,而她向白老大問“黃老四”的那兩句,卻純用土語,連我在猝然之間,也不知道她在説些什麼,要想一想,才能明白。
白老大和那老婦人相隔約有兩公尺,分別坐在不同的桌子上,那時,早已有侍者在招呼老婦人等三人,但是白老大已吩咐侍者送了酒過去,老婦人淺XX美酒之時,才問白老大的。
她的聲音並不高,但是綿綿不絕,聽來很有力,我隔得雖遠,也可以聽得見。
白老大也用同樣的鄉談回答她的話,這樣隔着桌子,用比平常聲調高的聲音交談,本來是很沒有修養的事。可是白老大和那老婦人,卻自然而然,旁若無人,哪管他人的注目?
白老大搖着頭:“黃老四早死了!”
照説,老婦人聽了這樣的回答,應該吃驚才是,但是她卻若無其事,反倒道:“是啊,説是死在海上的,老四他賊性不改,連海盜這種行當都去做,大哥,那是誰冒了他的名約人的?”
我聽到這裏,已聽出一點眉目來了——白老大和老婦人來到這裏,全是一個叫“黃老四”的人約來的,可是那個黃老四卻早已死了——那不是什麼好東西,多半本來就是黑道中人,後來又做了海盜。
老婦人於是以為是有人冒了黃老四的名,約他們來這裏的。
我卻隱隱感到,並不是有人冒名,而真是黃老四定下了這約會的!
(事情怪絕!)
果然,白老大道:“不是有人冒他的名,是他自己約的,他也早來了,不過又叫你趕走了!”
白老大這番話,任誰聽了,也要摸不着頭腦,那一雙中年夫婦,顯然也懂這種鄉談,他們一聽,就現出了駭異莫名的神情,如見鬼魅。
我並不覺得奇怪,因為我早已料到——那“陳安安”,就是黃老四。也就是説,上了陳安安身的那老鬼,是黃老四的靈魂。
那老婦人果然非同小可,她並不驚訝,雙眉一揚,聲調略高:“他的鬼魂,居然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出現?”
老婦人的話,聽來很是怪異,但是對於相信人死了之後有靈魂的人來説,也普通得很。
白老大打了一個“哈哈”:“上了身。”
老婦人“噢”地一聲:“給我趕走了的那個女人?”
白老大道:“不,是被那女人抱走了的小女孩。”
老婦人陡地呆了一呆,接着,便呵呵哈哈,嘻嘻咯咯,笑了起來,她一笑就不可收拾,再也不能停止,哭得前仰後合,笑聲也越來越大。那中年婦女忙離座而起,在她背上輕輕XX着。
白老大也跟着笑,不過沒有笑得如此之甚,紅綾望着大笑特笑的老婦人,神情大感有趣——事實上,所有人都用同樣的神情望着那老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