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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第一次任務失敗,千秋當然是把李文豪海電了一頓。

    「豪哥,豪哥啊!您老還真是有心,專程跟蹤我呀?」

    李文豪死命搖着那圓滾滾的頭:「沒有,沒有,我只是剛好經過後花圃,看到你趴在四樓屋檐上……」

    「誰會沒代沒志跑去後花圃啊?又不是半夜幽會!你知不知道破壞別人的奪寶計劃會遭天譴的?」

    李文豪挺起胸膛,理直氣壯地説:「那你做這種事就不會遭天譴嗎?一個學生不好好讀書,整天只會胡搞瞎搞,還把學弟扯進來。你這樣是錯誤示範你知道嗎?會帶壞學弟的!」

    千秋轉向學弟:「喂,學弟,人家説我帶壞你耶。純潔的民族幼苗被我污染了,怎麼辦咧?」

    學弟聳肩:「沒關係,我會自動淨化的。」

    千秋呵呵一笑:「到『天堂』去淨化哦?」

    學弟也呵呵一笑:「這樣才不會浪費學長送我的一堆天幣嘛。」

    「陳少翎!你居然用天幣賄賂學弟……」

    「什麼賄賂?講這麼難聽!我是奮發向上的高二學生,不能玩遊戲,送給學弟物盡其用有什麼不好?重要的不是錢,是心意!」

    李文豪冷冷地説:「那你私底下籤賭算什麼心意?」

    「啥?」千秋這回可聽不懂了:「簽賭?」

    「不要裝了。你那兩個好兄弟在到處收賭金賭你的輸贏,你敢説這不是你主使的?」

    「什麼?!」千秋很難得地失聲大叫。

    學弟接口:「對啊,學長,今天中午就有人在買了,一注五十,好多人都在買,我們班也有人買。你不知道嗎?」

    巴西人~~~法師~~~~~!!

    小翎忽然有種被自己哥們從腦後敲一棍的感覺,千秋卻還要火上加油。

    「喂,小翎,這件事你來解決吧。」

    小翎一陣恐慌:「什……什麼?」

    「中午沒睡午覺又表演攀巖,我累了。你自己去找法師跟巴西人問清楚吧。」

    「喂!!!」

    小翎差點昏過去,然而葉老爺早已閃得不見鬼影了。

    *

    「你們兩個啊!」

    當小翎殺回教室找巴西人和法師算帳時,他們正在整理長串的簽賭名單,旁邊一個塑膠袋,放滿了百元鈔票和五十元硬幣。小翎覺得自己已經陷入半休克狀態。

    「嗨,你回來了啊?下注情況很熱烈哦。」巴西人一臉興奮地向他報告。

    「你們幹嘛揹着我做這種事啊?」

    「因為你一直都很忙,沒機會跟你講啊。」法師興致勃勃地問:「怎麼樣?你成功了沒?」

    小翎白他一眼:「我看起來像成功的樣子嗎?」

    「這樣啊?」兩人看起來都有些失望,不過隨即又振作起來:「還好,我們是組頭,不用怕賠錢。」

    「喂,你們很夠意思哦!之前還一直叫我不要做……」

    「可是你不是很有信心嗎?」巴西人説:「這是我們支持你的方式呀。而且還可以賺點零用錢。」

    法師連連點頭:「對呀對呀,難得遇到這麼好玩的事,總要讓其他人也參一咔吧?」

    還説得頭頭是道哩!小翎苦不堪言,拿過名單來看,只見已經有近五十個人下注,將近一半是他們班的,其他的是直屬學長和學弟。還好,情況不算太嚴重。

    「好了,這件事到此為止,你們馬上把錢還人家,不要再賭了。」

    「那怎麼行!」兩人齊聲叫了起來。

    「你們在校園囟那,要是被抓會倒大楣的!」

    「哎喲,消遣一下有什麼關係,一注才五十塊而已,另外五塊錢是組頭的手續費。你自己不是也説,要玩就玩大的咩。」

    「不行啦!」

    「喂,我真懷疑你是不是有雙重人格耶,為什麼有時候天不怕地不怕,有時候又龜毛得要命?」

    小翎被説中心病,差點答不出話來,想到茲事體大,還是不能鬆口:「不是這種問題吧?這是我跟蔡志恆的事,為什麼要把其他人牽扯進來?同學間開開玩笑就算了,幹嘛要賭錢?事情一扯到錢,馬上就變髒了!」

    「你很古板耶,奧運跟奧斯卡也都嘛有人簽賭下注啊,難道奧運跟奧斯卡都很髒嗎?大家會願意出錢,表示很重視你們之間的勝負啊。」巴西人苦口婆心地説。

    法師也幫腔:「而且你這時候説要退錢,同學一定都不會諒解。擋人財路會被馬踢,你聽過嗎?就算你贏了,以後也會被全班追殺的。」

    小翎真的快要哭出來了。會不會被全班追殺還很難講,但若是再反對下去,兩個好朋友鐵定第一個跟他翻臉,這是他承受不起的損失。雖然實在很討厭金錢交易介入,還是隻能妥協。

    「這樣吧,已經收的錢就算了,但是到此為止,不要再接受新的下注,好不好?」

    等他們兩人勉強答應,他才暫時鬆口氣,專心上課;然而他還是忍不住要徵詢千秋的意見。

    「我這樣做應該不會有問題吧?」

    千秋仍是蠻不在乎:「誰曉得?」

    「你難道都沒想過會發生這種事嗎?」

    「我哪曉得現在小孩變這麼可怕?居然連簽賭都來了。想當年〈六年以前〉我們這些高中生是多麼清純,打賭頂多只賭電影或飲料,唉,真是人心不古啊!」

    「你覺得他們兩個會不會照我的話做?」

    千秋嘿嘿二聲:「你説呢?」

    小翎捏了一把冷汗:「你是説他們還會繼續收賭金?」

    「廢話!就算他們不做,別人也會做,你操這心又有什麼用?」

    「不要講風涼話了,事情一扯上錢,就會變得很麻煩耶!」

    「一注五十塊而已,有什麼好麻煩的?反正他們賭他們的,我們忙我們的,互不干涉。」

    「我是怕會越弄越複雜。」

    「這個也怕,那個也怕,這樣根本都不用做事了。總之,與其煩這些事,當務之急你要馬上做一件很重要的事。」

    「什麼事?」

    「趕快去下注買你自己輸。」

    「喂!」

    「我是説真的,當你跟人比賽的時候,場外賭博就要買自己輸,這樣就算比賽輸了也可以拿到錢,你沒看過『海上鋼琴師』嗎?這可是男主角1900的至理名言啊!」

    「你……」小翎差點當場氣絕:「海上鋼琴師那麼美的音樂,那麼感人的劇情,你卻只記得這句話?」

    「因為這句話最實用咩。」

    小翎決定在放學之前避免跟他説話。

    *

    第二天,正如千秋所預言的,簽賭活動非但沒有停止,反而急速擴大,參加人數從五十飆到將近兩百,分佈範圍囊括高一到高三,儼然成為全校性活動,巴西人和法師收錢收得不亦樂乎,小翎因為千秋一席話,斷了勸阻他們的念頭。

    校園內開始瀰漫着一股狂熱的氣息,各種流言謠傳滿天飛。有人鐵口直斷地認定小翎一定會找人綁架志恆,也有人建議志衡學香香公主把自己衣服的縫隙全部縫起來;甚至還有傳言説,已經有兩股敵對勢力組成樁腳團,打算暗中協助兩方當事人獲勝,以操控賭局結果。至於兩位主角,走在路上常常被人拍肩膀:「加油加油,千萬不能輸啊,我在你身上下了多少多少錢。」一時間還真會生出一股錯覺,以為自己成了揹負世界和平全人類福祉的科學小飛俠。

    經過前一天的驚險戰況,大家見識了陳少翎的實力,再加上暗黑樁腳團的傳聞,更讓人不敢掉以輕心。藤木家族開始輪流擔任志恆的護衞。志恆成了重要人物,不管做什麼都有人代為跑腿,當他必須外出的時候,一定會有四個藤木前後左右包圍,把他夾在中間,目的就是避免任何可疑人物接近他。只要看到有人手上拿着毛筆、畫筆或任何可能弄髒他衣服的東西,絕對會把那人隔離在三公尺之外。當師長們看到一羣男生成菱形行進隊伍在校園裏走來走去的時候,都是一頭霧水,而學生則竊笑不止。

    這種狀況對志恆來説,實在是無比地尷尬。他曾經幻想過要成為全校聞名的名人,現在真的名揚校園了,卻是整天暴露在別人的眼光下,一點隱私也沒有,真不曉得陳少翎怎麼受得了。當他發現他連上個廁所,都得在四個一臉鄭重的學弟陪伴下,行軍去洗手間的時候,他真的凍未條了。

    「學弟,這太誇張了吧!只不過是尿個尿,用得着這樣嗎?廁所已經夠小了,你們四個大塊頭塞進來又不尿,別人都沒地方站了!」

    藤木二號回答:「沒辦法,廁所是最容易放鬆戒心的地方,我們一定要特別小心。」

    「拜託,我才沒那麼遜咧!」

    「昨天不就差點被拿走了嗎?」多嘴的藤木四號在志恆兇狠的眼光下閉了嘴。

    「總之學長,我們不能讓陳少翎抓到任何機會騙你脱掉制服。」

    「可是我今天最後一節是體育課,一定要換衣服啊。」

    「學長你把制服帶去上課吧!」

    「你起肖哦?」志恆快發瘋了:「我上體育,你們班不是也上課嗎?陳少翎哪有辦法跑到我們班偷制服?而且教室裏還有值日生在。」

    「學長,陳少翎一定會想到辦法偷溜的,我們全班都知道,今天第七節一定會出事。」

    「我倒要看他怎麼偷溜……」志恆忽然一驚:「等一下!你們全班都知道我今天上體育?」

    藤木五號點頭:「對呀,你們班的課表,我們一人印一張,是隔壁班抄給我們的。搞不好全部高二都有一張。」

    志恆目瞪口呆:「學弟,我覺得你們這一屆腦筋有點問題耶!」

    「還不是陳少翎害的?」

    志恆心想,説的也是,一切的源頭似乎都是小翎。問題是,他在高一的時候明明很正常啊(除了「那個」以外)!難道是他在休學的期間內,發生了什麼事嗎?

    那麼,如果他沒有休學,順順利利地跟着其他人一起升上高二,是不是就不會有今天的風波了?

    他為什麼會休學?是被逼走的吧?被班上同學,還有……自己。

    志恆狠狠地咬牙:不是!不是我!我可沒有存心要趕他走哦!我只是不喜歡他靠近我而已,是他自己想不開,自己逃回家的,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

    誰叫他是同性戀!是他害了他自己!

    藤木二號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沉思:「學長!你體育課制服到底要怎麼辦啊?」

    志恆嘆了口氣:「好啦,我把它藏起來就是了。」

    雖然大家都秉氣凝神地等待決勝時刻——體育課的來臨,當事人陳少翎仍是一副吊兒郎當的德性,顯然毫不在意。不過同學們都知道,這傢伙做事向來是鴨子划水,不露形跡,仍是一刻也不敢放鬆,緊張的氣氛節節升高。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這種外弛內張的緊繃狀態終於在下午第一節下課時,被教官室的一通廣播打破了。

    「二之三陳少翎同學,二之三陳少翎同學,現在馬上到教官室來。」

    法師從成堆的五十元銅板中抬頭:「教官找你幹嘛?」

    小翎聳肩:「不曉得耶,大概是太久沒見,想我了吧。」他發覺自己居然在學千秋講話,忍不住笑出聲來。

    巴西人臉色非常難看:「你還笑!要是教官知道簽賭的事?」

    「別那麼緊張,也不一定就是那件事啊,我天天惹事,教官搞不好等着電我很久了。總之,我先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嗎?」

    向來容易緊張的小翎,此時會這麼冷靜的原因,當然只有一個。

    看着他輕鬆愉快地離去,藤木一號蹙緊眉頭,心中湧起不祥的預感。

    *

    教官室裏,主任教官、輔導教官全都滿臉寒霜地等着他。

    「這個是午休的時候,有人塞在教官室門縫下面的,你來看看。」

    千秋裝出提心吊膽的表情,仔細端詳着教官桌上的照片。照片顯然是在室內拍的,照明不佳,全是五顏六色的曖昧光線,裏面幾乎擠滿了人,一望而知是個酒吧,而且畫面裏的人幾乎全是男的。相片看來是偷拍的,沒有用閃光燈,顯得更加昏暗不明,畫質也很粗糙,卻還是可以看見照片的主角。那個身上僅着深紫色背心和緊身皮褲,頸上戴着四五條皮項煉,頭髮上噴了髮膠還灑了亮片,一臉媚態倒在旁邊男人臂彎裏的少年,不是陳少翎是誰?

    千秋得努力忍着,才不致露出得意的表情:真是好照片!不愧是他的精心大作!

    「還有這個。」教官鐵青着臉,把一張紙條推給他,是用電腦印刷的:「懇請教官嚴懲該生,出現這種學生是本校的恥辱。痛心疾首的校友敬上。」

    墨色有點淡,小翎的印表機該換了。千秋心想。

    「陳少翎,你有什麼話説?」

    「教官,我覺得這張照片照得不好耶,焦距沒調準?」

    主任教官用力一敲桌子:「不要再扯了!你平常雖然愛搗蛋搞鬼,還算無傷大雅,所以我也不想為難你,可是你這回太過份了!居然做出這種傷風敗俗的事!你説,你到底跑去那種地方做什麼?」

    千秋苦笑:「教官,你這麼英明睿智,難道聽不出來我是在説反話嗎?這根本是個笑話,上面的人不是我啊!」

    「哦?你怎麼證明?」

    「它沒把我清新脱俗的靈氣拍出來。」

    「陳少翎!」教官的青筋全都爆出來了。

    「教官,」千秋表情嚴肅,又帶着淡淡的哀傷:「現在合成照片這麼發達,要做這種東西很容易的。為什麼你不先求證一下?為什麼就要一口咬定是我?」

    「你以為我是那種人嗎?我剛剛花了一節課跑去照相館請人鑑定,結果説應該不是合成的!」

    當然不是,是千秋昨天半夜兩點帶着照相手機摸出去,跑到Gaybar擺姿勢請人拍的。

    「只是『應該』吧?這畫面這麼粗糙,鑑定也可能出錯啊。再不然也可能只是長得很像我的人,搞不好就是有人刻意拍出來害我的。別的不説,這個寄照片的人自稱是校友,他既然拍了這照片,就表示他當時也在Gaybar裏,那這位校友自己不是更可疑嗎?」

    教官知道他説的不無道理,卻還是忍不住懷疑:「真的不是你?」

    「陳少翎」強忍氣憤:「如果教官要為這張照片處分我,麻煩把那位拍照的人找出來,請他詳細説明,我是在民國幾年幾月幾日幾時幾分幾秒,出現在這家bar裏的,還有什麼人作證,我才能心服。再不然最快的方法,就是請教官直接去這家酒吧,找裏面的人問問,到底有沒有看過我這個人。」

    要教官跑去Gaybar找人問話,這可真是為難他了,但他還是努力維持着師長的威嚴:「必要的時候我會去的。這次找你來,主要是想了解一下:為什麼你身邊好像是非特別多?」

    千秋黯然苦笑:「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大家嫉妒我的美貌吧。」

    「你又來了!整天只會嘻皮笑臉胡説八道,叫你來就是要聽聽你的説法,結果你又給我這種態度!你真以為我不敢記你的過嗎?」

    「如果我真的做了應該記過的事,教官沒理由不記我,我也不會厚着臉皮求您手下留情。」

    教官嘆了口氣,重點是,的確沒有記他過的理由。陳少翎的確是很皮,很愛搞鬼沒錯,卻一次也沒達到該記過的程度。這到底是因為他天良未泯(?)呢,還是他精於算計,懂得保護自己呢?總而言之,眼前這個傢伙可説是近十年他遇過最讓人頭疼的學生。

    旁邊的輔導教官年紀較輕,跟他們班也比較熟,自然而然地扮演起白臉的角色:「少翎,雖説你還不到要記過的地步,可是也不表示你行為沒有偏差。是不是有什麼煩惱?要不要趁這機會跟教官談一談?」

    千秋明知故問:「教官是指哪方面的煩惱?」

    教官顯得有些尷尬:「呃,例如説異性方面吧,你這個年紀,應該很想交女朋友才對,會不會因此想東想西?」

    主任教官不耐煩地打斷他:「楊教官的意思是説,你到底是不是對女生沒興趣?這傳聞從你高一傳到現在,都快三年了!究竟是怎麼樣,你今天給我説清楚!」

    「主任,別這麼兇。」千秋微微一笑:「教官,我昨天寫給您的情書,您收到了嗎?」

    「你在説什麼!」

    「像您這麼英挺又富有成熟魅力的男人,哪個同性戀不會愛上你啊?」

    「你夠了吧,陳少翎!」

    「教官,我是説真的,我愛慕您很久了!還有楊教官,您是我的第二號對象。」

    楊教官很有耐心地勸着:「少翎,你正經一點,我們不是説同性戀不好,可是對你以後的人生影響真的很大。現在這屋裏都是自己人,你不用顧忌什麼,教官不是要罵你,是要幫你。你如果真的有什麼困難,不要怕丟臉,趕快説出來,你現在還年輕,趁這時候治療還來得及,我們可以幫你請專家長期輔導,教官和老師都會在旁邊支持你的。」

    小翎忽然覺得,他寧可去聽藤木家族的羞辱怒罵,也比在這裏讓恩師循循善誘來得好。面對眾藤木,他只需要鼓起勇氣跟他們對抗,但是碰上這種「我都是為你好」的柔情攻勢,卻會讓他自覺是個不知好歹,對不起師長的惡人。明明被塗了滿臉污泥,卻還得心懷感激和無比的愧疚。

    然而他知道,這種事絕不會停止,在往後幾十年的人生中,他還得一而再,再而三的,接受這種「善意的毒素」的洗禮。至於什麼時候會毒發身亡?天曉得。

    千秋為他這番體悟,下了個富含哲理的結尾:「嗯,這就叫『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雞婆』吧。」

    「婆你個頭!」

    「少翎,你説話啊。」楊教官看他先是一言不發,然後又莫名其妙傻笑,開始擔心起來。

    千秋抬眼看他,搖頭長嘆:「看來我只好去把幾個女生的肚子搞大,免得老讓教官擔心。」

    「胡説八道!」主任教官很火:「陳少翎,我記得你高一的時候沒有這麼誇張啊!你是不是休學在家的時候,交到什麼壞朋友?要不然我把你爸媽請來學校,好好討論一下你的偏差行為,你覺得怎麼樣?」

    這話聽得小翎一身冷汗,要是教官真把爸媽請到學校來,讓他們聽到自己做的荒唐事,那還得了!

    「真的嗎?」千秋眼睛發亮:「那真是太巧了,我爸爸也一直在講,改天要請教官吃飯耶,還説要給您一個大驚喜,包您滿意。」

    教官蹙起眉頭:「什麼大驚喜?」

    「我也不知耶,我爸只説,要感謝教官對我的照顧,以後還要請您多多栽培,這樣校內推薦就有希望了。他還問我媽,教官不曉得喜不喜歡賓士車,我媽説,賓士車誰不喜歡啊?不過最好是有香車再配美人,教官您覺得呢?呃,教官你怎麼了?」

    小翎哀嚎着:「喂~~~你在講什麼啊~~~~」

    主任教官臉色鐵青,用力一拍桌:「你們這家子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什麼呀?」千秋一頭霧水。

    楊教官眼見場面越來越難收拾,連忙説:「好了,少翎,你先回去吧。照片的事我們會查清楚的,你不用擔心。只是你以後的行為要收斂一下,不要再惹事了。」

    主任教官氣沖沖地説:「你要是再出一次差錯,我就讓你退學!」

    千秋低頭沉默着,沒有移動也沒有開口。

    「陳少翎?」

    千秋抬頭一笑:「教官,乾脆現在就讓我退學吧。免得某些人還得那麼辛苦,整天忙着寄黑函做假照片,都不用唸書了。」

    他笑得雖燦爛,但笑容中的憂傷卻顯而易見,教官室裏的人都愣了一下。

    「很抱歉佔用教官的時間,我出去了。」轉身走了幾步,忽然身子一晃,捧着肚子蹲了下來。

    「少翎!」楊教官跑過去,只見千秋咬緊牙關,一張秀氣的臉皺得像包子,顯然極為痛苦。「怎麼了?要不要緊?」

    千秋擠出一個勉強的微笑:「謝謝教官,我沒事,只是最近常常忽然胃痛。」

    楊教官扶他站起來:「我陪你去醫務室吧。」

    千秋怔怔地看着他,忽然眼淚迸出了眼眶。

    「少翎!」

    「他們都討厭我,我知道的!沒有人喜歡我,他們都不希望我回學校,每個人都想趕我走,我知道,我通通都知道??」説着就失聲嗚咽。

    這本來就是小翎的心中痛處,二來也是部分事實,因此眼淚説來就來,根本不用裝。

    「少翎,你別這樣——」

    千秋哭了一會兒,抬起頭來,悽然一笑:「謝謝教官,我自己去醫務室就好了,沒關係的。」

    「可是……」

    「教官,要是讓人看到你扶着我,又有人要講我閒話了。請你饒了我吧。」

    「這……」楊教官看到他空洞苦澀的眼神,心中一酸,一時無法回應,只好回答:「好吧,你小心點慢慢走。我會去跟你們老師説你身體不舒服要休息,你在醫務室好好躺着,千萬別亂跑。」

    「我知道,謝謝教官。」

    緩慢地走出楊教官的視線,千秋臉上浮現冷酷的笑容。

    我説教官,要是不到處跑,我不就平白被你們海削半堂課了?

    然而小翎的心情卻不由自主地沉重起來。「千秋,教官這麼擔心我,我們卻這樣利用他的同情心,未免有點——」

    千秋冷笑:「遇到『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雞婆』,當然只好用『生命中不可承受之苦肉計』對付啦,不然還要怎麼辦?」

    「可是——」

    「你還有時間替別人擔心嗎?」千秋打斷他:「現在第二節已經過了一半,再過三十分鐘,蔡志恆就要去上體育課了。你知道這代表什麼嗎?」

    小翎沉默了幾秒,低聲説:「決勝負的時候到了。」

    「沒錯!『少秋雙人組』上工了!出發!」

    什麼「少秋雙人組」,又不是楚留香,而且應該是「一人一鬼組」吧?小翎雖然心裏嘟囔着,心情卻忍不住緊繃起來。

    第一步是掩人耳目,他們先到醫務室去,在保健室護士關愛的眼神下小躺了十幾分鍾,免得事後在教官面前圓不了謊。到了下課前五分鐘,千秋忽然從牀上一躍而起,一臉痛苦:「對……對不起,我想吐!」説着就飛快衝出門外。

    來到圖書館,拿出預先準備好的鑰匙打開寄物櫃,裏面早已放了一件秘密武器,可以就戰鬥位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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